第20章 愛(20)
因為獲得了校慶排練期間出入後臺的資格,而時鹿和顧晚又會負責壓軸舞臺劇,南門撫自然經常來看她們排練。這段時間裏,成玦也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再次進行了天賦的測試,不過結果仍舊和從前一樣,這讓萬如環和南門撫感到疑惑,又不得不相信上次的情況只是巧合。
校慶前最後一次的正式彩排,南門撫三人照例來到了後臺圍觀。舞臺劇的第一幕是由時鹿飾演的妹妹的獨白,她看起來有些緊張,雙手不停揪着自己華麗繁複的宮廷風長裙。
顧晚隔了段距離,戴着絲綢手套的手招了招:“鹿,過來,我抱抱你。”
時鹿好像緊張得眼睛裏都泛起水霧,她馬上幾步走到顧晚身前,讓顧晚把她納進懷裏。愛人輕柔的撫摸似乎讓她安定了些心神,負責人的聲音在旁響起:“舞臺劇《星辰革命》,準備彩排。”
顧晚又摸了摸時鹿的頭發,然後讓她直起身子,在她臉頰落下親吻:“不用緊張,去吧。”
時鹿點點頭,又看了眼南門撫幾個人,轉身就掀開了幕布。
等到時鹿完全離開,南門撫感嘆了一句:“時鹿還真是依賴你啊。”
“與其說是她依賴我,更不如說是我需要她吧。”顧晚笑着整理起出現了褶皺的禮裙,“如果不是這樣一個需要我照顧的女孩,我又該往何處安放呢。”
“雙向愛人就是這樣吧。”成玦看向顧晚,“依賴和需要都是互相的。”
“你快努努力啊。”萬如環猛地拍了下南門撫後背,“要不我去幫你把你愛人殺了,也許重新分配我們就是雙向愛人了。”
“使不得使不得。”南門撫連忙擺起手,“噓,顧晚快要上場了。”
彩排進行的很順利,時鹿雖然緊張,但站到舞臺上就全情投入了進去,發揮得也算不錯。這些天以來,時鹿的疲憊就連萬如環那種粗神經都能看得出來了,而南門撫也希望借着校慶的機會,給她一個放松的空間。
第二天的夜晚就是校慶晚會,南門撫三人沒有再去後臺搗亂,早早坐到了給冠軍隊伍準備的特等席位上。演出過半,最令南門撫期待的壓軸劇目終于開始了。
王宮的花園內,貴族的小公主正在翩翩起舞。她在花園中快樂地嬉戲,采下一束星辰花,準備送給見父王歸來的姐姐。
随着小公主的舞步,她逐漸移動到了舞臺的左邊,動作定格在手捧鮮花微笑着的姿勢,燈光逐漸暗了下去。與此同時,光影交替,舞臺的右半側亮起,穿着貴族複雜盛裝的長公主正在與國王會面。
國王坐于王座之上,他說:“我的女兒,你幼妹心智尚未成熟,我希望你能繼承這個國家。”
姐姐搖搖頭,面上是毫無動搖的堅毅:“她總有一天會長大,我想将這個國家交給她。”
國王發出一聲嘆息,目視着喜愛的大女兒離開宮殿。到了晚上,長公主回到寝宮,發現妹妹等她等得趴在床上睡着了,床頭的花瓶中是一束新采摘來的星辰花。長公主在妹妹的額頭上降下親吻,低聲說道:“晚安,我的王妹。”
第二個月,國王宣布了繼承者的消息。那張厚重的金色布帛上,星辰花汁液做染料印上的指紋正是王國小公主的。小公主回憶起了姐姐為自己塗指甲油的時候,那卷布帛就放在她身邊。
王女繼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暫緩前任國王大女兒的處刑,然後提出廢止這項法規的提案。以此作為導火索,南方的叛亂者趁勢而起,打着肅清王室的旗號,開始了為期三年的叛亂。
獲得緩刑的前長公主在這時向王女請求出征鎮壓叛亂,宮殿之上,她在群臣的目視之下,正式被王女授予了将軍的名譽,即刻出征。
将軍出征那天,王女親自去送行,她在所有騎士的面前,将一束星辰花別在了将軍的戰馬身前。大軍出征,将軍的戰馬跑在最前頭,那束星辰花就這樣被風吹散,又被無數鐵蹄踏在腳下。
換下了長裙,身着戰衣的顧晚躍然馬上,她手中長劍斜指向腳邊念出臺詞:“我倒要看看,是誰膽敢反叛我的王妹!”
後臺的時鹿悄悄放下掀起的幕布一角,越到別離的情節來臨之前,她的心中越被恐慌所籠罩。現在就只是單單看着顧晚的身姿,那種近在咫尺的思念就快把她淹沒了。她深深地呼吸幾口,讓自己脫離那種假想中的窒息感。
富麗堂皇的王宮內,臣子正在向王女禀報:“王女陛下,即使将軍真的平定叛亂,作為前長公主,親自叛變也是遲早的事情。您不下令将之處決,民心何安啊!”
王女摒退了進言的大臣,閉目休息時,她的侍女送來了茶點。可她沒想到,美麗的瓷盤下暗藏着鋒利的刀,盡管迅速闖入的禁衛軍控制了刺客,王女的腹部卻永遠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
刺客的話語在王女耳中久久回蕩:“王國不需要破壞規矩優柔寡斷的王女!”
将軍回到王都的那天,王女并沒有來迎接。等到士兵各自散去,将軍親自入宮複命的時候,禁衛軍就将她控制了。
大獄之中,王女帶着一罐星辰花汁液,親自探望前朝的長公主。她為自己的姐姐摘下金屬的頭盔,脫去堅硬的戰甲,然後像小時候一樣伏在她的懷裏哭泣。
将軍用早已不再細嫩的手掌撫摸着王女的頭:“我的王妹,什麽事在令你困擾?”
“姐姐,”王女叫起了久違的稱呼,“暴亂的人民提出要求,要我親自處死你。”
将軍牽起王女的手:“他們認為我會死在戰争中嗎?”
“是的,姐姐。”王女擡起頭來,“如果你平安歸來,我就要将劍刺進你的胸膛,可我不願這樣做。”
“沒關系的。”将軍将王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在這段偷來的時間裏,替你掃清了叛亂。從今往後,你要做個包容賢明的王女,統禦國家,管理人民與軍隊。當你有了自己的繼承人,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了。”
“可到那時我就已經老了。”王女垂下眼睫,“我會記住你的話,姐姐。”
“好了,你不是帶了星辰花的汁液來了?為我染上指甲吧。”
燈光漸漸收束,只剩下一道照射着專心執着手塗甲油的王女,和她身邊眼神始終溫柔的将軍。在無聲的動作中,燈光漸漸細成一縷,然後徹底消失。
短暫的黑暗後,燈光驟然亮起,頭戴冠冕手持王劍的王女站在臣民們的身前,她面對着的是跪坐在地卸去盔甲的女将軍。
從這一幕開始直至劇終,兩位女主角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王女象征着星辰血脈的劍刺穿了将軍的胸膛,然後又利落地抽出轉身,将沾滿血污的劍遞給了手持白帕的侍從。所有人都見證了王女的果斷與勇武,他們毫不猶豫地向她跪拜。
王女的花園中,侍從們低聲交談着,他們一邊幹活,一邊說起王女的命令。侍從們遵照指示,将整個花園中的花朵都連根拔起,又把沾着露水的嬌貴花朵送給了平民,然後在所有空缺的位置上種滿星辰花。
星辰花,勿忘我,從此,王女的花園中再也沒有其他的花朵。
孤獨的王女獨自站在花園中,一如幼時那樣,但她不會再翩翩起舞,也不會為他人摘一束花了。
畫面定格在這裏,演出在此時落幕。舞臺劇由于表現形式,總會相應增減故事中原本的情節。正是因時間跨度和舞臺特效不易展現,顧晚和時鹿在成玦的建議下删去了王女燒掉宮室的情節,就以這一幕做結尾。
臺下沉默了片刻,然後猛然爆發出掌聲。臺上的燈光再次亮起,演員們站成一排,向臺下鞠躬致意。
南門撫一邊拍着手,一邊感嘆道:“時鹿的演技比每一次排練都要好,她看起來演得很投入。”
“可不是,”萬如環稍稍一偏頭,“你看她眼角都還濕着呢。”
成玦也點點頭:“将哭未哭,這種情緒确實拿捏得很好。”
演員們在掌聲中退場回到後臺,等到主持人上臺講起話來的時候,南門撫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提議道:“要不我們溜去後臺看看她們?這場舞臺劇真的太棒了。”
萬如環馬上說:“我也坐累了,走吧。”
三個人站起身,盡量不去打擾其他學生,悄悄地離開了座位席。穿過大廳,他們輕車熟路進了後臺,正巧遇到幫忙的學生在收拾道具。
他們互相打了個招呼,又對今天的演出誇獎了一番,學生識趣地問:“你們是來找時鹿和顧晚的吧?她們回主演休息室去了,不知道這會是不是在換服裝。”
南門撫點頭道過謝,一邊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一邊說:“要不我們在外面等等她們?”
成玦說道:“先敲敲門,讓她們知道我們在等。你可沒法想象女孩子們膩在一起,能消磨多少時間。”
萬如環也哈哈笑起來:“就是,催催她們,可是要給她們開慶功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