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啊,”單天直起身,看着楚晨的發頂,“一起守歲,促膝長談。”

“都出來啊!”王蘭在外面喊,“小天兒,他不起來就別管了,你出來!”

楚晨嘆了口氣,心裏挺傷感地想,他究竟是做了什麽讓親媽這麽不把他當親兒子。

年夜飯滿滿一桌,王蘭和楚民把兩大小夥子從小到大愛吃的都捯饬出來了,楚晨看着咽口水,單天看着眼冒光。

楚民擺上小酒盅,一盅二兩的量,給四個人都滿上了,“來,過年,都喝點,小天能喝吧?”

“能喝,能喝,”單天把剛夾上筷子的藕夾叼在嘴上,伸手去接就被,“不能喝多。”

“沒事兒,”楚民又把酒杯遞給楚晨,“咱不喝多,你們陪陪我就行。”

“都不能多啊,你們兩個還在上學”,王蘭在旁邊盯着,給他們仨把關,“你也是,控制點,自己身體自己有點數。”

單天見縫插針嘴甜:“還是幹媽最厲害,酒量好,身體好,人也美,天生麗質。”

王蘭被他甜得臉都笑紅了:“你這嘴甜的,怎麽還沒有女朋友?”

“嘴甜只對幹媽甜,再說了,”單天“嘿嘿”一笑,“楚晨也沒有,他什麽時候有,我什麽時候有。”

一旁沉迷于啃排骨的楚晨聽到自己的名字有點懵,茫然地擡頭,“幹嘛,怎麽又帶上我了?”

單天用腿撞了一下他的腿,笑着說:“沒事兒,你吃你的。”說完又給他夾了塊醬豬蹄。

一天沒吃的楚晨懶得理他們閑話,趕緊把肚子填了半飽,才停下。這時候,楚民已經微醺,看着對面并肩坐着的兩人,臉色發紅,眼睛雪亮,“你倆都跟我親兒子一樣。”

楚晨端着酒杯碰了一下楚民的,“當”一聲,嘆口氣笑了,“爸,我就是您親兒子!”

單天在旁邊嗤嗤地笑,也端上酒杯碰一下,“幹爸,我也是您親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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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的酒喝下去,從口腔到胃都開始火熱起來,楚晨紅了臉,楚民每次看他喝酒都笑他,“看這小子,上臉了。”

單天看着楚晨的臉,他眼角帶笑,眼裏似是含了水,亮得驚人,臉頰透紅,濃黑的頭發耷在額前,少年時的青澀被一杯酒澆醒。

單天放在桌下的左手大拇指搓着食指,端起酒杯解渴,擡頭間看到楚晨在看他,眼裏的笑意還在,他用眼神問他“怎麽了”,對方搖搖頭,只伸手把他的酒盅移遠了點。

年夜飯一直吃到九點,收拾完已經快十點了,王蘭和楚民每年必看春晚,即使嘴裏說着無聊不好看。單天和楚晨從廚房出來路過零食堆,一人拎了一袋坐在地板上開始吃,吃的時候還看對方開了什麽,伸手過去抓點嘗嘗。

十二點敲鐘的時候,單天拉着楚晨去了陽臺,陽臺的書櫃上放了一盒仙女棒,楚晨看到笑了,“你真行,哪搞來的?”

“我都跑到鄉下的集子上才買到的,又不能買多,咱們這不讓放,就在陽臺上過過瘾吧,”單天打開盒兒,抽出幾根,“給,剛才讓你拿的打火機呢,拿出來。”

楚晨捏着手裏的仙女棒,單天特意沒開燈,他們借着窗外的路燈,很節省地一根一根放,不間斷,電火花似的火光一次一次亮起,彼此眼中都是星辰般的光芒,大概是酒的最後一點後勁,楚晨的心頭都是麻麻的,在只有兩個人的陽臺上竟泛起了羞澀感,又止不住想要笑的嘴角。

放完仙女棒回到客廳,沒一會兒,終于等到李谷一上臺唱《難忘今宵》,楚民和王蘭立馬就回房睡覺了,單天把客廳收拾好,關了電視,回房,楚晨正在房間裏等他。

家裏開了暖氣,楚晨穿得薄,只一件套頭衛衣和牛仔褲,坐在床邊的地板上,手裏拿着一袋旺仔小饅頭在吃。

“怎麽還吃,不撐嗎,回頭再睡不着。”單天過去坐下跟他一起吃。

“不吃也睡不着。”楚晨把袋子放到單天手裏,人倚在床頭櫃和床的夾角裏,單天挨上去,“聊什麽?”

楚晨垂下眼:“單天,我們之間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單天舒展雙腿倚在床邊:“你說說看,哪裏怪?”

“我們……太親密了。”楚晨說完心口突突地跳。

“是嗎,”單天又問,“哪裏親密了?”

楚晨擡頭看他,眼睛裏有一絲茫然,難得見他這麽不知所措,單天覺得很新鮮,聽他緩緩說,“不知道,說不出來,有時候覺得我們之間太親近了,有時候又覺得這很正常,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就是親兄弟的感情……”

“對啊,很正常,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呢?”單天問,“你不會是被程铎纏怕了吧,連我都擔心?”

“你知道?”楚晨心裏一凜。

單天挑挑眉,揪起嘴,默認。

“你怎麽知道的?”楚晨問,随即想到那天宿舍裏坐了兩米開外,遙遙相對的兩人,“何寧告訴你的?”

單天趕緊護着何寧:“我逼問他的,他被我纏得煩了才說的。”

“那你是都知道了吧,”楚晨抓了把小饅頭慢慢吃,“感覺怎麽樣?”

單天:“我該有什麽感覺?驚奇害怕?還是……生氣吃醋?”

“嗯?”楚晨詫異地看着他,“什麽?”

單天自覺言語失當,頓了頓,“沒什麽,你都說我們是親兄弟的感情了,別人騷擾你我不該生氣麽,別人跟你親近我不該吃醋麽?很正常,別想太多。”

突然一片柔軟堵了上來,帶着奶香味,單天腦中一片空白。那兩片嘴唇不老實,慢慢分開,銜住他的下唇輕輕吮吸,單天覺得今晚喝的酒後勁到現在才上來,頭有點暈,眼睛被呼吸蒸騰上來的熱氣熏得有點酸。

楚晨放開他,看着他的眼睛,歪了歪頭:“怎麽還哭了?”說着用食指蹭了一下他的下眼睑。

“是我想太多嗎?”楚晨問,“你會不會不跟我……玩了?”他其實更想問,你會不會嫌我惡心,會不會覺得我有病,會不會離開我?但又覺得有點矯情,要是他這麽問,單天可能會心軟順着他,甚至會安慰他說“不會”。但他沒想到,他三思而後行問的這個問題卻直直地、深深地戳進了單天的心裏。從小野着長大的單天,在朋友最匮乏也是最需要朋友的年紀遇上楚晨,楚晨有爸媽叫他回家,他每天跟楚晨分開時都在心裏害怕,怕楚晨第二天會不跟他玩,因為楚晨是大院裏最會出主意的小夥伴,誰都願意跟着他玩,跟着他調皮搗蛋,一旦事發,只要說是楚晨的主意就可以免過一劫,他怕楚晨的朋友太多,他會變成可有可無的那個,他不止一次想在分開的時候問楚晨“你會不會不跟我玩了”,卻又一直問不出口。如今,深藏在記憶裏的話被對方問出來,他只覺得好笑,仿佛被時光反噬,心底都被掏空了,原來并不是他緊跟着楚晨,而是楚晨一直緊随着他,他才應該是最有恃無恐的那個。

“不會,”他握住停在臉頰旁的手,“永遠不會。”說完又親了親對方奶香味的嘴角,“是我怕,怕你會像躲程铎那樣躲着我,不理我,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總想往你身邊粘,我想,只要我心裏告訴自己只能把你當兄弟,就能自認而然跟你在一起,你也不會察覺。所以,你是……?”

“傻子。”楚晨翻身跨在單天腿上,把他按在床邊再次吻了上去,柔軟的唇貼在一起,唇齒間是淡淡的奶香,鼻息帶着溫暖的酒氣。單天手順着楚晨的衣擺溜進去,家裏開了暖氣,楚晨圖方便,衛衣裏什麽也沒穿,單天手一進去就碰上皮肉,整個人都像觸電一般,渾身酥麻,唯有手上的觸覺異常敏銳。

楚晨松開他,把他的手從衣服裏拉出來,“好了,睡覺吧。”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脫了外衣爬進自己的被窩。

單天坐在地上,仰着頭望着天花板,像個變态似的把剛才摸上腰的手放在唇上摩挲,片刻後出去上了廁所,回來安靜地躺進被窩,繼續望天花板。

黑暗中兩個人的呼吸此起彼伏,明顯都沒睡着。

“給叔叔阿姨打電話了嗎?”

“打了,你下午睡覺的時候打的。”

“明早我也打一個吧,給他們拜年,也太辛苦了,過年都回不來。”

“行,等天亮的。”

“嗯,睡吧。”

“等一下,先別睡,我想問個問題。”

“你今晚的問題夠多了。”

“最後一個。”

“問吧。”

“你……你現在是不是裸睡?”

“……”

楚晨下意識地抓緊被子,傾身壓住所有的縫,卻不及單天一只已經伸進來的手,正好捂在他胸口上。“我靠!”楚晨低聲叫道。

然後兵敗如山倒,很快,單天就整個人擠進了他的被窩,跟他面對面抱在一起。

“你大爺!滾回去!”楚晨推他,幸好單天穿着短袖睡覺,不然他真的沒處着手。

“別動別動,當心把持不住。”單天一手繞過他頸後摸他的肩胛骨,一手摸上他的腰,按着朝思暮想的腹肌。

楚晨被他摸得渾身緊繃,心頭狂跳,鼻尖冒汗,突然他發力從單天懷裏掙紮出來,翻身出了被窩,整個人撐在單天身上,用四肢壓住被角把人封在了被子裏,低頭湊上去碰碰他的嘴唇,“安心睡覺吧,明早還要拜年呢,寶貝兒。”

然後拉起旁邊單天的被窩鑽了進去,裹得嚴嚴實實,臉朝裏睡了。

黑暗裏,單天抱着被角深深聞了聞,往裏面靠了靠,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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