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幾乎是同時,祝熒感覺到自己的腺體疼了一下。
以往聞到Alpha的信息素時,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那處地方總是麻木的,連散發信息素都是無知無覺。
現在卻有幾絲癢意在深處蔓延開來。
他記起來醫生叮囑過自己并不能受刺激,猛地站了起來。
裴慕隐怔了怔,薄荷味迅速消散,在這方角落裏只殘留一點清涼的蹤影。
“我出去透透氣。”祝熒道。
他仿佛被充滿誘惑的陷阱套牢,趁着尚且殘留着一絲清醒,妄想轉身脫困。
只是他剛捂住後頸,旋即眼前發黑,意識被吞沒在混沌中。
再醒來時,他病恹恹地把半張臉埋在枕頭裏,聽着信息素科的醫生絮絮叨叨。
“因為你們兩人的匹配度接近于百分之一百,這位小同學大概又對你有什麽想法,所以導致腺體被刺激。”
醫生瞥了眼祝熒,無視他滿是抗拒的态度,繼續道:“他有信息素紊亂症,被你勾了出來,因為身體比較弱,一時沒有承受住。”
裴慕隐明知故問道:“有什麽想法?”
祝熒心想,你們真讨厭,然後往被窩裏縮了縮。
“反正至少有其中一個人抱有好感,他的症狀是初期,沒那麽容易被Alpha的信息素引起波動。”
裴慕隐笑了笑,說:“是誰呢?”
祝熒用被子蓋住腦袋,随即再忽地記起來了很重要的事情,猛地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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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慕隐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道:“你媽媽現在在重症監護病房,之後要做幾次植皮手術,會讓經驗更豐富的專家操刀。”
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裏,祝母離開了搶救室,之後被轉院準備後續的治療。
祝熒一邊照顧媽媽,一邊自習課本,時不時還要回家,自己慢慢清理留有火燒痕跡的廚房。
他向學校請了假,在第三天的時候接到了方逸辰的電話。
“你和裴哥真是不上學都能撞在一起,這是什麽緣分啊?他和你一樣,好幾天沒個人影了。”
祝熒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會和裴慕隐繼續牽扯。
明明在裴慕隐刻意疏遠的時候,有了自知之明,想着不能沉溺下去,試圖去清醒,去逃離。
現在卻越來越糾纏不清。
在當下的處境裏,裴慕隐如同他的救命稻草,可他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攥緊。
不過對方也有事沒去學校的話,祝熒認為自己該主動探望一下。
他在路上碰到了方逸辰,對方和一群財閥子弟插科打诨。
方逸辰向他打招呼:“來關心裴哥是死是活?要是知道他到底怎麽回事,跟我也講一下,這幾天發他消息他都不回我。”
祝熒無奈地笑了笑,表示知道了。
那群朋友注意到他,和方逸辰交頭接耳了幾句,繼而嬉皮笑臉的。
“這就是祝熒嗎?裴慕隐豔福不淺嘛,哪天他不要了可以送給我。”
那人與他們不是同校,先前沒見過祝熒,只是聽說了風言風語。
“這可輪不到你,之前他自己不是和方逸辰說周……”
話沒能說完,另外一個人打岔:“今天不是去方逸辰家裏打游戲麽?路上都能找到新目标啊,浪不死你。”
祝熒局促地撇開頭,裝作沒有聽到。
到了裴家的宅邸之後,管家以為他是來帶走行李的,和他說周涉出差回來後得到了晉升,忙着接手新項目,最近鮮少回家,也沒過問祝熒的事情。
“我就琢磨着幹脆幫你把東西打包好,抽空送到胡同那邊去。”管家道,“可是少爺沒同意。”
祝熒驚訝:“什麽?”
管家聳了聳肩膀,同樣不清楚緣由。
“之前夫人出去做慈善了,一回來就知道了兒子在學校闖禍的事情。少爺不肯交代為什麽欺負同學,搞得收場很難看。”
祝熒有些緊張,欲言又止地看向身旁的老人。
“你記得主樓玄關那裏,放着一支天青色瓷瓶麽?”
他道:“好像是夫人花了很多錢拍回來的古董。”
“兩千萬,就這麽朝着兒子扔過去。”
一瞬間,祝熒懷疑自己聽錯了。
盡管在自己的印象裏,裴夫人脾氣很差,常常是一種輕蔑諷刺的态度,可對親生骨肉怎麽能這樣?
即便不可理喻如他的爸爸,也沒有這麽荒謬過。
祝熒喃喃:“完全想不到……”
管家說:“你可能有點察覺,夫人行事很尖銳,但沒往精神狀态有問題那方面考慮。她這樣子很久了,前兩年少爺領養了一只貓,轉眼就被處理掉,鬧得差點沒法收場。”
見祝熒滿是不可思議,他道:“喏,就像這次,夫人把他關禁閉,說是他松口了才給放出來,他們犟到現在了,誰也不肯低頭。”
·
洋房的主卧被上了鎖,只有送飯的保姆才能打開,牆邊倒是有爬梯,但上面已經生了一層鏽鐵,被藤蔓覆住。
祝熒仰着脖子看了一會,确定梯子尚且穩固後,悄悄地爬了上去。
做出這種舉動時,他倒是不假思索,絲毫沒見怕,等到要敲窗戶時,他卻猶豫了。
……想讨好裴慕隐也不至于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吧?
念頭冒出來的下一秒,裴慕隐似有預感般地拉開了窗簾。
祝熒捏緊了扶手,T恤被風吹得鼓了起來。
這些天他消瘦得很快,本來合身的衣服稍顯寬大,感覺此刻要是攔腰抱住他,可以抱到滿懷的涼風。
還沒來得及說話,不遠處傳來保安巡邏的腳步聲。
Omega手忙腳亂地要鑽進屋裏,摸到窗框的剎那,被裴慕隐結實有力的臂膀托住,再穩穩當當地抱了進去。
掌心裏的不是入秋的晚風,而是少年溫熱的體溫。
祝熒驚魂未定地舒了一口氣,接着從書包裏拿出了剛在藥房裏買的消腫藥膏。
他看着裴慕隐額頭的傷:“我以為只是腫了,怎麽嚴重到出血?”
裴慕隐坐回書桌前,單手撐着頭,眼神裏難得有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我還以為你要從書包裏拿出一疊繳費單。”
祝熒遂他所想,将藥膏塞了回去,真的從書包夾層裏掏出了單子。
“真的是來拍馬屁要錢的啊。”裴慕隐感嘆。
除了這樣,祝熒認為自己不該有其他的理由,随後點了點頭。
“可你為什麽露出這種替我傷心難過的表情?”
說完,裴慕隐接過繳費單,因為手機被暫時沒收,所以沒立即付款,只是翻了翻大致價格。
他沒逼祝熒給出答案,貌似正在結痂的傷口惹得自己不太舒服,之後煩悶地蹙了下眉頭。
“你把這些放着就行了。”
祝熒欲言又止,接着鼓起了勇氣,小心翼翼地湊近了裴慕隐。
他好像一點也不會利用自己的美貌,生澀而拙劣地在讨Alpha的好感,抑或是全然出自于真心。
他吹了吹裴慕隐額頭的那道傷。
四周一片寂靜,房間裏也唯有兩人的呼吸聲,這種壓抑的氛圍很磨人,總想着做出些什麽出格的事情來打破局面才好。
裴慕隐忍了又忍,看祝熒遲遲不走,撩起眼簾問:“你沒上過生理課嗎?”
祝熒沒懂他為什麽會這麽說,道:“上學期的ABO生理測驗,我是滿分。”
“這麽晚了,這位滿分考生還待在Alpha的屋子裏,知不知道自己可能會被睡?想讨好我至不至于這麽努力?”
雖然他一時半會沒法付錢,但不可能賴賬,祝熒沒必要再費心思哄着自己。
他又問:“還是你想被我睡?”
祝熒臉色發白,神色像恐懼也像怯懦,又或許是無助占得更多一點。
這種玩笑充滿了挑釁感,他強撐着說:“如果你有這種興趣,我好想沒什麽拒絕的理由。”
他解釋:“要是你聽過生理課,也該知道信息素紊亂症的患者很難被标記,身上留不下痕跡的Omega處境沒那麽危險。”
裴慕隐沉默了下,道:“是沒什麽興趣。”
祝熒一副“我就猜到是這樣”的反應,随後被裴慕隐借了手機。
裴慕隐登陸了自己的支付軟件,将繳費單一張張掃碼付款,大概是覺得這樣能趕在自己失控之前,讓祝熒快點離開。
祝熒問:“為什麽不和夫人說理由?”
“她其實不想聽那些,只是想看我認錯。”裴慕隐道,“我沒什麽可以向她坦白的錯誤。”
“那你該向那個臉被摁進課桌裏的同學坦白。”
裴慕隐付完最後一張單子,頁面跳出一筆六位數的支出,可他看也沒看。
他盯着祝熒說:“應該是和你吧。”
說完,他放棄抵抗般地解釋:“年級主任當時問我是不是覺得在伸張正義,我心想,我哪有那麽空,就是在偏袒你而已。我沒覺得自己別的有什麽錯,不過你的話……”
“我自作主張把自己的心動藏了起來,害得你見到我都不再笑了,大概是犯了錯。”
他見到祝熒一臉茫然,問:“我拉開窗簾的時候,本來是想看看月亮的,但是看到了你,你知道心裏最想做的是什麽嗎?”
祝熒遲鈍地搖頭,繼而被捧起了臉。
他被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