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祝熒沒有錯過裴慕隐的表情變化,從不可思議到無法接受,最後變得混亂複雜。
他松開了裴慕隐的手,掌心裏尤有觸感。
時間并未讓他平庸,而是被雕琢得更有氣質,富有引人去解密的神秘感。
他好像是帶着一團謎回到了裴慕隐眼前,又或者他就是謎語本身。
“Omega在生育時腺體的狀态容易波動,很需要另一半的信息素來安撫,伴侶要反反複複咬好多遍。”祝熒淡淡地說。
“你的标記太難覆蓋了,也不會自然消退,遇到等級太高的Alpha也是個麻煩事,我特意去做了清除手術。”
他道:“真的很痛,我都分不清它和剖開子宮哪個更痛。你剛才标記我的時候,我躲了下,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要清除一遍。”
裴慕隐鮮見地沉默了很久。
他似乎在觸摸到那道疤以後,就被抽空了與祝熒對話的力氣,也将其他的矛盾暫且抛去了腦後。
可是他很想說,祝熒可以不用再洗去自己的痕跡。
他想陪他度過每個難熬的結合期。
過了會,祝熒道:“不過臨時的也好,終生的也罷,我剛才問過醫生,他說我很難再被真正意義上的标記,腺體就算被某個Alpha咬破了也沒妨礙。”
裴慕隐咬了咬牙:“那真是太好了。”
祝熒道:“這時候惹怒你是不是沒什麽好處?”
他的發情沒有徹底結束,腺體處于紊亂之中,還在失控地散發着誘人的信息素,淡淡地萦繞在鼻尖。
原本純淨的玫瑰香味再度沾染了薄荷味,自然地融合在一起,似乎由始至終都只有裴慕隐一個人擁有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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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這是惹怒我?這不是好消息麽。”裴慕隐面無表情道,“反正不用負責,哪天我走了都不需要跟你打招呼。”
祝熒道:“我們現在本來就不是可以說這些的關系。”
經過下午的情事,他傍晚自己洗了個澡,現在懶洋洋的,頭發蓬松柔軟,散發着靡麗又散漫的氣息。
沐浴露應該碰巧是薄荷味的,和裴慕隐的信息素有點類似,意外地滿足了Alpha那份過于霸道和別扭的占有欲。
他道:“不做的話少來病房晃悠,互相耽誤時間。”
裴慕隐問:“不做的話你還想找誰?”
“找誰都可以。”祝熒緩緩道,“出去的時候就不勞煩把門關上了,省得我待會還要去開。”
下一秒,他看着裴慕隐出去,順便很不聽話地關上了門。
碰撞的響聲在樓道裏有了層層回音,祝熒閉了閉眼睛,失力般地躺回了床上。
實際上展露傷疤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否則他會選擇在學校住宿,用更低廉的價格睡着上下鋪用着大澡堂。
從來不是獎勵或者教訓,對他來說是一件冰冷的事實,有個小生命曾被他無力放棄。
……裴慕隐現在估計是另一種方面的無力,該氣急敗壞了吧?
祝熒說完那些話以後,有種扭曲的爽快,以及情緒過于強烈導致的筋疲力盡,沉澱下來後又覺得這種情緒悶得心髒亂跳。
他昏睡了兩個小時,在睡夢中求得片刻舒适,醒來再度承受着發情的煎熬。
祝熒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了,于是吃力地想要起床。
第一次因為太過虛弱而沒能成功,他跌回了被窩裏,又試了一次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他想去外面的護士臺找人打安眠針,一打開門,卻看到裴慕隐在樓道的通風口抽煙。
隔着缭繞的煙霧,祝熒半眯着眼睛,似是犯困又似是疑惑。
“你在這裏幹什麽?”他明知故問。
裴慕隐張了張嘴,像是早已準備好了狡辯的措辭要背誦,最後卻道:“你贏了。”
在這裏的兩個多小時裏,他想了很多有的沒的。
問了江樓心有沒有聯系上祝熒的室友,江樓心說沒有,早已打掃好了客卧準備給泡泡睡。
這片區域有單獨的安保和門禁,在挂斷江樓心的電話之後,他問了工作人員要了監控視頻的實時鏈接,盯着空蕩蕩的區域發呆半晌。
沒人過來,連野貓都沒有。
要是來了會打架嗎?他想完覺得荒謬,明明已經不是十八九歲的年紀,怎麽在祝熒的事情上總是産生偏執到近乎幼稚的想法。
這麽糾結着,反倒沒注意時間的流逝,原來自己在外面徘徊了很久。
“贏家的待遇并不是很好。”祝熒說,“被子不自覺踢掉了一半,也沒有人及時蓋回去。”
話說回來也是,別人提前半個月預約商務都不一定能見裴慕隐一面,而他讓裴慕隐白白浪費了那麽久。
他感嘆:“走的時候都等不了我說完一句話,現在再等,時機不對了吧?”
裴慕隐不以為意:“這種事情常有,有的時候沒了理智誰還管這個。再說現在怎麽了?”
沒有盼到最壞的可能性,他看着孤零零的祝熒,有些略微的得意:“一個Alpha和一個Omega,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分分秒秒不都是時機?”
……
只是和祝熒做愛這種事情,裴慕隐他而言并非享受,除了快感累積,其中夾雜了太多的東西。
用力逃離過又被牢牢吸引,求而不得卻偏偏還能撫摸還能親吻,甚至做更深入的舉動。
他的感情一團熾熱卻又一團糟。
但這次,祝熒沒上次那麽緊繃,痛苦得到了有效的緩解,會在不經意間地舒展眉心,露出松了一口氣般的表情。
他似乎不再顧慮那麽多,把裴慕隐當成了一味藥,用來治病而已。
與過往挂鈎就是和自己過不去,在暧昧到能夠暫時忘卻彼此身份的場合也不合時宜。
裴慕隐吻他眉心的美人痣,又吻他滲着薄汗的後頸,他的臉在枕頭裏埋着,看不清具體的表情。
被撈起來強制地面對面的時候,裴慕隐看他視線微微渙散,意亂情迷地偶爾發出很輕的嗚咽。
祝熒在床上很容易掉眼淚,十八歲是這樣,到了二十四歲還是這樣。
裴慕隐心說,感情經歷那麽豐富,怎麽這種時候還和白紙一樣?
是不是故意的?為什麽裝清純也能裝這麽像……
“原先打算找誰?他也能讓你這麽舒服?”
“是不是沒這麽舒服,所以不喊他來了?”
祝熒咬着嘴唇不肯回答,被欺負得有點狠了,被迫面對着問題。
他道:“這不重要。”
他還說:“你介意的話可以不用和我做,随便你。”
裴慕隐去摸他的刀疤,雖然心裏對此感到恐懼,但那裏似乎有魔力,即便是自虐,也想借着昏暗的睡眠燈再瞧兩眼。
祝熒拍開Alpha的手,不肯給他看。
因為信息素紊亂症的加重,他的結合期估不準時常,好在這裏持續了兩天就散去。
以前有一次來了足足半個月,害得祝熒把自己反鎖在房裏許久,遲遲得不到标記于是幾次陷入虛脫。
就裴慕隐那股勁,他懷疑如果還這麽漫長的話,自己可能要由于被标記太多次而導致暈過去。
發生了那麽親密的事,還在短時間內不止一次。
發情熱淡去以後,兩人卻恢複如初,好像什麽也沒做。
身體的接近并沒拉近心的距離,他們隔着半步坐在醫生面前,半步之間恍若存在着一條銀河。
“我真的必須出院了。”祝熒道。
值班醫生很詫異他腺體此刻的穩定,說:“你們的信息素匹配度真高,對你的症狀能有很大緩解。”
他誤會了他們的關系,和裴慕隐道:“早幹嘛去了,對你的Omega貼心點,也不至于有這事。”
拿到了出院單,裴慕隐想送祝熒回去,卻被冷淡地拒絕。
祝熒道:“方逸辰前段時間去旅游了,今天剛回來,等下會來接我。”
“你和他還有聯系?”裴慕隐有點驚訝。
在他們分手前,祝熒和方逸辰的交集多是出于自己,他記得這兩人只是普通朋友。
說不上有多親近,總之沒到特意趕來接送的程度。
他沒多心,認為祝熒那麽孤獨,有朋友能聊天也好,省得哪天真的無聲無息地和外界脫節了。
“我比較方便,你也不用在這裏多等。”裴慕隐道,“讓他回去吧,剛旅游完不該休息幾天?”
祝熒道:“可他給我帶了紀念品,我想馬上就拿到。”
裴慕隐身形一頓,不太自然地望向他。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傳遞一種能教人吐血的信息:
——你管得着嗎?
“他說東區開了家很好吃的餐廳,我也很好奇。”祝熒道,“他已經訂了位置了。”
裴慕隐深呼吸了兩下,眼前這個Omega身上還有自己的味道,卻要和另一個Alpha去吃飯。
當然,比起腹部有道給其他Alpha留下的疤痕,吃飯似乎不值一提。
裴慕隐沒說再見就走了,肚子裏冒壞水,心說,你最好不要又那麽快有結合期,我一定晾着你去和別的Omega吃飯。
他到地下車庫時,正好方逸辰的車子緩緩駛入,兩人打了個照面。
方逸辰畢業了沒繼承家業,在一家事務所裏當律師。他高中時浮躁頑劣,此時沒了那股靠不住的大大咧咧勁,看上去像模像樣的。
他看到裴慕隐也是一愣,表情不太好看。
那種敵意不過瞬間,被他迅速地掩藏了起來,與老朋友油嘴滑舌了幾句俏皮話。
裴慕隐裝作無意地問:“你和祝熒最近變得很熟?”
方逸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道:“哪有哪有……”
沒等裴慕隐壓下心裏的酸意,就聽到緊跟着的否認:“不是最近,這五年來往一直蠻頻繁的。”
方逸辰道:“我趁你不在就默默接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