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看着那一雙離去的人影,宇宙腦中竟然雪片紛飛,她對衛霄說,“別再想‘如果’”,可是――

――如果自己當時更決然一點,是不是早已成為衛太太?

――如果早點忘記少些執著,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一場錯誤的婚姻?

――如果沒有選擇天南地北的奔波和逃離,是不是就不會遇見谌風?

――如果谌風不是――哥哥,是不是現在也能夠攜子之手甜蜜同行?

――如果生命中沒有出現過谌風,知曉宇宸的身世真相之後,是不是自己就會接受這個命運的安排?

“小姐,您的蛋糕,”女孩的聲音把她從迷亂中喚回,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接過蛋糕走出了門。

終只是――浮生似水,流年不可回。

谌風從商店裏出來,豎起衣領,人行道上的落雪已稍見厚度,腳底踩上去,發出連綿而輕微的吱呀聲。

接下來該去哪呢?谌風一面走一面想,他正在偵察一樁入室搶劫案,兩處地點都有可能的線索,不如――還是先去桃李路吧。他打定主意,一路直行來到街口,剛想橫穿馬路,紅燈跳成綠燈,最前頭的車子唔的一聲竄出去,将他逼到路旁。谌風不耐煩等行人燈轉綠,幹脆拐上右邊的小街,既然先後順序無妨,就直接去荔枝道好了。

“蝴蝶效應”說,亞馬遜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動翅膀,會掀起密西西比河的一場風暴。在轉彎的瞬間,谌風絕不會想到,他這個不起眼的決定,會怎樣地改變了宇宙以後的人生。

谌風要去的是荔枝道尾的一家洗衣店,人行道上行人不少,個個都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谌風也怕摔跤,便放慢腳步,出于職業習慣,少不得左右張看。經過一處正在裝潢的酒吧,他眼角漫不經意地一掃,停住了腳。工人們剛剛裝好酒吧招牌,一接通電源,五彩霓虹在雪色中閃爍不停,上面兩個大字看得清清楚楚――獅鹫。

獅鹫!剎那時記憶如雪花漫天襲來,他不由得胸口一緊――在另外一座城市,也有一家同名的酒吧。恍惚中,他好像聽見她清亮俏皮的聲音――“老板,這是我哥哥,幹脆你把他也留下吧――”誰會想到,誰又能想得到,那一句玩笑,竟終成冰冷事實。

――一語成谶碎平生。

他無法再看下去,扭過身剛想離去,忽然身邊車喇叭一響,他吃了一驚,擡頭看去并無異樣,剛要收回目光,卻呆住了。

――從街對面蛋糕店走出的,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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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似乎感覺有人盯着自己,皺着眉頭擡眼一看,也呆在了原地。

她與他,都靜靜地伫立在雪中,無數車、人與雪花從眼前穿過,然而他們看到的,只是對方,只有對方。

就這樣隔街相望,就這樣咫尺天涯,甚至不敢說“你好”,甚至不能說“再見”――因為,這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身上,卻流着相同的血。

相同的血――頸間一麻,是飛進的雪花融成了水,那股寒意把她從噬人的糾纏中拉扯出來,一悚之間,她有了決定。

她的身影消失在車旁,那一輛黑色車子緩緩駛離他的視線,他知道,生命的一部分早已随她遠去,此生此世,永遠殘缺無法彌合。

棠棣園。

宇宸走進屋內,抖一抖肩上薄雪,見傭人迎上來,問一聲,“小姐呢?”

“少爺你可來了,”老傭人一臉焦急地看住他,“我正想給您打電話呢,小姐一回來,就躲在房裏喝酒,我怎麽攔也攔不住――

“什麽!”宇宸一驚,一個箭步沖上樓梯。

他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屋子裏,只有小幾上的古董臺燈亮着,燈光從印滿山茶花的罩子上透出來,半點明,一地影。

她靜默地坐在光和影的中間,身旁是一只威士忌的空酒瓶,手裏正拿着一瓶Absolut伏特加,緩緩倒進杯子。

宇宸又氣又心疼,大步走過去,一把搶過酒瓶,無色的液體潑灑出來,辛辣的味道悄悄爬向屋子的每個角落,他忍不住低聲怒吼,“你幹什麽?”

她反倒笑嘻嘻地向他舉起杯子,“幹杯!”仰手将杯中液體一飲而盡,似乎還不滿足,迷離的目光投向宇宸,舌頭有些僵硬,“再――再來一杯。”

“宇宙――”他心痛難抑,慢慢蹲下身,仰望住她,“別這樣――算我求你――”

這個姿勢如此熟悉,很久以前――多久以前――她努力在腦中搜索,然而視線已然模糊,她下意識伸出手去,觸碰到那張面孔,那着手處一陣冰涼的感覺,牽出若隐若現的頭緒,記憶中那張面孔漸漸與眼前重合,恍惚中她只記得用指尖在那張臉上緩緩游走,似乎應該說,“疼――嗎――”

宇宸任由她柔軟的手指在臉上滑動,她的臉龐近在咫尺,仿佛一記輕微呼吸,就可以攫取她的全部――她看到的不是自己,他的腦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然而那長久以來的渴望已經壓過了所有理智和驕傲,他仰起頭,吻了上去。

酒精在體內散發着威力,五髒六腑似乎都在燃燒,只叫她渾身燥熱不堪,一波冰涼這時襲上唇來,她極力地想留着那一抹清涼,象是荒漠裏的旅人見到了水,只想要得更多,更多。那是冰涼的,雪一樣的涼,可從那冰涼的末梢,卻有野火苗跳躍着漫上來,一路燒過,在黑暗中噼啪作響。

――飛蛾撲火,粉身碎骨。

宇宸醒來,還沒睜開眼,手掌下意識向身邊摸去,卻是摸了個空,一驚直起身,發現她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那只伏特加的酒瓶,一仰頭靜靜喝下一大口,面無表情。

他裹上睡衣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把酒瓶從她手中拿下來放到幾上,看了她,輕輕說,“我們結婚。”

她淡淡擡起眼,掃了他一眼,“不。”

他并不氣餒,只是凝視她,堅定地重複一遍,“我們結婚。”

“不可能,”她俏美面容上神情冷酷而諷刺,“不管發生過什麽,我都不會和你結婚,你還是死心吧。”說完抓起酒瓶,又是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宇宸勃然大怒,一把奪過酒瓶,打開窗子狠狠丢出去,樓下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在雪後的涼薄空氣中,聽起來分外清脆,“你到底在想什麽?你竟然可以當昨夜沒發生過?我告訴你我做不到!我愛的是你,我一直在等你嫁給我,現在就是時候,我們結婚。”

“你做不到――”她頹然用手支住額頭,“――我更做不到,昨晚已經是個錯誤,我不能再錯下去。”

“錯誤?”宇宸痛到極處,竟忍不住大笑一聲,“你別忘了!你的親哥哥是谌風,不是我!”他把手壓在椅子的扶手上,居高臨下地盯到她的眼睛裏去,“你到底是在抗拒我,還是在對抗命運?你是不是覺得對我說不,對我冷酷,就可以反抗命運的不公?因為你無力改變它,就只能通過拒絕我折磨我來獲得心靈上的平衡?可你真的做得到嗎?你問一問你自己,難道你對我,就從來就沒有超出兄妹之外的感情?難道你從來就沒有一點動心?你只知道恨我鄙視我,卻從來不敢嘗試去接受我愛我,你有沒有想過,你心底對我的感情,甚至可能超過對衛霄或者對谌風?宇宙――最看不清的,是你!是你一直在逃避,是你一直不敢面對現實,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混沌逃避,只會讓每一個人更痛苦!我不會再讓你這樣下去,我也不會再讓我自己這樣縱容你消極沉淪,既然你認為我毀了你的生活,那麽,我會再給你一個全新的生活,你等着好了!”他說罷,一甩手,氣沖沖地走下樓去。

這番話猶如轟雷掣電,遽然将宇宙抛進萬丈激流的中心,她只覺得天地都在漂浮搖蕩,自己已經不複存在。她就這樣呆呆地坐着,有情卻又無情――宇宸這席剖白,第一次讓她直面自己的內心,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宇宸的情感可以是如此複雜,那不是簡單的愛、恨或者親情,那是更多,可能更溫暖,也可能,更冰冷。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她都再無力承受。

除了“天地”醫院,薄天在楓港市郊還有一家診所,每周總會有一兩天到這邊來。宇宙這幾天總覺得有些頭暈,怕是戒酒後又過飲的惡果,便約了薄天來做檢查。

“多久前喝的?”薄天給她聽診,語氣嚴厲,“喝了多少?”

“三周前,喝了――”宇宙低下頭不敢看薄天的臉色,“一瓶威士忌,一瓶伏特加。”

“你知道自己的情況,無論怎樣,都不該再喝酒,”薄天瞟她一眼,“除了頭暈,還有什麽感覺?”

“覺得很累,但又睡不沉,”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有時還會頭痛。”

“......”薄天收起聽診器,“做個檢查吧,我叫護士準備一下。”

“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她緊張地看着薄天。

“做個檢查結果準确些,”薄天背過身去,“而且你手術也這麽久了,我想看看各項指标是不是正常。”

“哦,”她放下心,靜了一刻,又開口,“薄天,過一陣我會離開楓港。”

“......”他轉過臉,“去哪兒?”

“阿爾薩斯,”宇宙摩挲着手袋上鑲嵌的翠藍孔雀石,“我大學的教授正在那研究修道院文獻,希望我過去協助他。”

“他――”薄天頓一頓,換一個詞,“別人知道嗎?”

她抿緊嘴唇,“我已經決定,不會在乎別人。”

薄天遲疑了一下,剛想說什麽,護士這時敲門進來,宇宙見狀便起身跟了她去檢查。

薄天告訴她三天後取報告結果,又囑咐不要再喝酒,也不要随便吃藥,兩人閑聊了幾句,宇宙覺得頭暈,便先告辭回家了。

“薄神醫,”宇宙坐在椅子上,見薄天走進來,微笑着調侃他,“怎麽這麽久,難道我體內發生異變,要移交太空總署處理?”

薄天卻沒有笑,他坐下來,看住她,“宇宙――你懷孕了。”

微笑的餘韻剎那間在嘴角凍結,她難以置信地盯住他,“你說什麽?”

“你已經懷孕三周半,頭暈、頭疼和疲倦,這都是懷孕的先期反應。”

震驚、茫然、混亂,太多反應已超出大腦的負荷,只能看見一片空白,她慢慢合起雙手,捂住臉頰,只露出一雙眼睛,在暗色的房間裏幽幽地發着凜冽的光。

“是宇宸?”

她并沒有說話,但是眼睛已經代她回答。

“你有什麽打算?”

她依然沉默。

“宇宙,你過去――”薄天不能不說出來,“你自己應該明白,如果流産,可能會影響到以後的生育能力。”

“......”她終于放下雙手,面容恢複平靜,眼中卻還有一絲恍惚,“我走了,謝謝你,薄天。”

“如果我能幫到你,”薄天憐憫地看着她,“不管什麽――”

“呵,”她輕輕笑出來,“如果你是上帝該有多好――我就可以請求這一切都沒發生過――”說罷轉過身走出了門。

薄天無言,沉默地看着她走出去,桌上的電話這時鈴鈴響起,他咳一聲,拿起了話筒。

她慢慢地走在人行路上,“小姐――”身後的保镖亦步亦趨地跟着,為難地不停勸說,“天氣很冷,您上車好嗎?”然而她卻似乎什麽也沒聽到,只是慢慢地走着,冬天的風迎面吹來,吹得額發亂舞,卻并不使她覺得冷。

她就這樣慢慢地走着,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願想,什麽也不敢想。

不知過了多久,“吱”的一聲,有車子停到身邊,車門打開,宇宸跳了下來,一把拉住她,“跟我回家!”

“放開我!”她看清是他,一甩手臂,不料腳下一軟,幾乎摔倒,幸虧宇宸手疾眼快抓住,俊臉吓得雪白,轉而鐵青,不由分說将她抱起,塞進車裏,“開車。”

她頹然倒在黑色座椅上,忽然間象是喪失了意志和勇氣,車裏的熱氣襲來,卻叫她激零一下,打了個冷戰。

“我都知道了,”他看着她。

“......”她又是一顫,擡起頭,神色冰冷,“你怎麽會知道?”

“我知道你今天來取檢查結果,怕有問題,所以就來問薄天,他告訴我了。”

“他根本不該說,”她眼裏冷光一閃,抱住手臂,“這是我自己的事。”

“你想瞞我多久?一輩子?”他靠近她,目光鎖在她的臉上,口氣中已有怒意,“還是你以為把孩子打掉,就可以瞞得過我?”

“我會留着這個孩子,”她冷硬地與他對視,毫不示弱,“你知道為什麽!”

他突然不敢再看她,靜默片刻,鼓起勇氣,“我們結婚吧,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當然能!”她一口回絕,“我可以自己撫養他。”

“那又怎麽樣?不管你能給他多好的生活,他都只是一個私生子!他會一直生活在這個陰影之下,人們可以随時用這個借口鄙視他排擠他将他推到邊緣去,這種痛苦,你不明白,我明白!退一步,就算你不在乎,就算孩子也不在乎,你以為這就足夠了嗎?他需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家,需要的是爸爸和媽媽,而不是爸爸或媽媽。宇宙,我們小時候吃的苦還不夠嗎?你應該比別人更清楚,缺少任何一種愛,對孩子來說是多大的的遺憾和傷害。你別忘記,我們現在所受的苦,就是因為上一代人的錯誤造成的,我絕不允許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的孩子身上,他是無辜的,他不應該承受我們所犯下的罪,所以,我們一定要結婚,我一定要給他一個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生活。”

他是對的――宇宙沒有力氣,也沒有理由反駁――如果爸爸當年沒有那些糾葛,又何來今天如此曲折殘酷的愛恨恩怨。我的罪,不該讓孩子付出代價。

“就算為了孩子――”他伸出手,想握住那一雙颀白纖冷的手,終還是在半空停住,慢慢放下來,“宇宙,答應我,結婚吧。”

“......”她默然不語,半晌方擡起頭來,“我要想一想。”

至少她沒有拒絕――宇宸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已是汗透衣衫――車裏的熱氣開得太足了,對孕婦不好――“溫度調低,”他按下隔斷上的通話鍵,淡淡吩咐。

又是一年聖誕節。飄雪聖誕節。

宇宸今天要過“棠棣園”來過節,一大早傭人們就開始忙碌,門上挂了枞樹葉子編成的葉冠,廳裏又豎起一棵一人多高的聖誕樹來。宇宙坐在沙發裏,看着他們往上面挂鈴铛、星星和彩帶,不禁想起以前爸爸在世的時候,自己總要搶着幹這些,後來――她收回思緒,把腿上的薄毯裹緊一點,今年大概是懷孕的緣故,總是覺得冷,即便室內暖氣開得再足,也是手腳冰涼。醫生說是有些體虛貧血,所以畏寒怕冷,并不是什麽大毛病。

鈴鈴鈴,一旁的電話響,她接起來,“你好?”

“宇宙,是我,K叔,”電話那頭傳來老K的聲音,“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宇宙微微笑了,“K叔。”

“K叔有禮物要送給你,能不能請你來桃李路取一下啊?”老K象是不好意思,又急忙補充,“本來下雪天,不該讓你出來,不過實在是不方便過去――”

“沒關系,”宇宙打斷他的話,“我一會就過去。”

“那好,我在店裏等你,”老K說了再見,便挂線了。

宇宙起身上樓換了件衣服,叫司機開出車來,保镖阿泉不敢說什麽,僞作車子發動不了拖延時間,一面偷偷給傅雲霖打電話。

“先別走,我再打給你,”傅雲霖按熄手機,“少爺。”

“嗯?”宇宸正對着光線細看一只翡翠手镯,聽說翡翠可以驅邪避兇定神養氣,正合适宇宙,他特地購得這只溫潤剔透的極品翡翠镯子,打算聖誕節送給她。

“小姐要去老K的店,就現在。”

“......”宇宸把手镯收進錦盒,想一想囑咐道,“叫阿泉留神,千萬別讓小姐凍着摔着,路滑小心開車。”

“是――”傅雲霖沒想到少爺竟然同意,應了一聲又忍不住開口,“少爺,我擔心的倒不是老K,是――”

宇宸一擺手,将他的話頭截斷,神色冷靜篤定,“過去她不會和我在一起,現在也就不會和他在一起。”

車子停在桃李路邊,宇宙走下車來,她身形還看不出任何變化,只不過穿着方面都以舒适方便為上,早就抛開了高跟鞋,只穿平底鞋出入。

走上步行街,穿過小巷,就來到了The K ’S。一推開門,老K就迎了出來,“宇宙,辛苦你了。”

“哪裏的話,”宇宙把披風上的兜帽摘下來,抖一抖雪,身後的保镖阿泉早已經把傘收起,站到一旁,“我正想給K叔打電話,你就先打來了,正好出來走走,吸吸新鮮空氣。”

“我們進去談吧,”老K瞄一眼阿泉。

“好,”宇宙把披風解下來遞給阿泉,“你在這等我。”

“是,”阿泉不敢說什麽,悶悶地掃一眼老K。

老K裝作沒看見,推開內室門将宇宙讓進去。內室空間并不是很大,擺着一套仿古桌椅,靠牆立着一架屏風,上面繪着一樹紅梅花嬌豔欲滴,廳中的小爐子上燒着水,旁邊小幾上放着一套茶具,想必是用來喝功夫茶的,正是清香氤氲,一室暖春。

宇宙坐到屏風對面的椅子上,回頭看着老K笑道,“還是您會享受,看看這――”想指着屏風,一轉臉呆住了。

――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正是谌風。

他輕輕坐下,看着面前的她,不知是悲是喜――容顏依舊,心事全非,他定一定心神,擺正臉色,“你要嫁給宇宸?”

“這恐怕和你沒有關系,”她回過神來,故意加重語氣,“谌警官。”

“你不能嫁給他。”

“我不能?”她莞爾一笑,“你既然知道這件事,你也應該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

“正因為如此,你更不可以意氣用事,我們――”他喉嚨發緊,不由深深呼吸,“――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但不意味着你就要嫁給他,我願意照顧你和孩子――”他停頓一下,繼續說下去,“――以孩子舅舅的身份,即便你不願意接受我的照顧,還有很多其他的選擇,為什麽一定要和他?你不能一錯再錯。”

“一錯再錯――”她重複一句,忽然微微笑了,“說得好,我就是為了不錯下去,才會一直錯下去。為了忘記一段感情,我陷進一場婚姻;為了結束這場荒謬的婚姻,我欠了我最恨的哥哥;為了給自己一條生路,我離開他,卻反把自己逼到絕路上去;想逃開一場不倫之戀,卻投入另一場不倫之戀;想逃開自己的哥哥,卻愛上了真正的哥哥――”她挑起嘴角,是一個動人然而諷刺的笑容,“――多戲劇的人生――等到我想抛開這一切遠走高飛,卻陰差陽錯有了這個孩子,既然命運要我如此,我索性接受,反正我錯得已經夠多了,也不在乎再多錯一回。”

“......”谌風無言以對,沉默片刻,又擡起頭來,“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卷進宇氏的是非裏去,宇宸不是善男信女,我不希望你成為犧牲品。”

“你覺得那可能嗎?”她直視他,瞳子爍爍,“我身上,流着的是宇氏的的血,你,也一樣!對,你現在是警察,是白,是正義,但是你別忘記,如果沒有當年那個錯誤,你,就是宇宸!就是宇氏的大少爺,就是你窮追不舍的黑幫老大!最無辜的其實是宇宸,他本來可以清清白白幹幹淨淨,根本不必進入這個陰暗的沒有回頭路的世界――他是在為我抵債,或者說,是為你!他承擔了我和你本該承擔的一切,一切污穢的見不得人的勾當,就因為他在地獄底層厮殺掙紮蠅營狗茍,我和你才可以浮出水面,兩手雪白地坐在這裏侃侃而談。也許這就是命。你可以抓他,但是,你絕沒有權利指責他!”她說罷決然起身,便要離去。

“VV!”他也忍不住,站起低聲吼道,“我不想親手抓你!”

“我不是VV――”她轉過身來,緩慢而清晰地說,“――我是宇宙,再見,谌警官。”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最近上網不方便,來遲了~~嘿嘿,以後會勤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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