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驚得她目瞪口呆。

景炎帝走到她身後用手遮住她的雙眼:“偷窺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蔚央僵了僵,雙手要扒開擋住雙眼的手,景炎帝不給她機會,順勢把她往懷中輕輕一帶,後腦抵在他的胸膛。

蔚央抓着他的胳膊鬧脾氣撒嬌,他在她耳邊柔聲道:“乖,聽話。”

他的嗓音低沉性感,溫柔如水,蔚央差點就要淪陷在這份柔情裏。

鼻尖萦繞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似龍涎香有點腥酸,這種淡香聞起來能讓人靈臺清明。她回過神兒,扯起他的袖子,問:“你熏得什麽香,味道真好。”

他頓了頓,松開她:“是綠檀。”

蔚央轉過身,抓住他的衣服湊上鼻子嗅了嗅:“綠檀提神醒腦,對身體十分有益,你還有沒有綠檀啊,我想磨幾串手鏈戴在身上。”

“……好。”

高大的松柏環繞,和暖的陽光透過樹與樹之間的空隙,柔和的灑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也傾瀉在林間的一方石桌相對而坐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子手托着腮看着手中的書,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淡淡的溫文之息很能感染人。對面的女子一身丁香色的華服,雖也是明眸皓齒的妙人兒,卻是蔫耷耷的墊着手臂趴在石桌上嘟囔道:“剛才那個人是荊和吧?皇上為何随身攜帶一本書呢?書內到底是什麽內容?唉,皇上我們回去吧,外面好冷啊。臣妾口好渴,想喝劉充容泡的茶……”

蔚央自說自話,景炎帝穩如泰山,并不言語,她繼續有氣無力的說:“再不回去的話,會被人誤會我倆丢下他們,自己跑來幽會了。”

被緋聞纏身可不好,閑言碎語什麽的真的很讨厭,而且還不能很好的杜絕。

“咦?”景炎帝終于吱聲了,蔚央拍着石桌有點小興奮,“對吧,對吧!皇上,我們回去吧。”他拿開書,子夜的眼眸凝視着她,蔚央不安地咽了一下口水問,“怎,怎麽了?”

“準了。”他說。

“哇唔,皇上您真好。”終于該回去了,都要冷死了,她撐起石桌起身準備做出一個‘您先請’的姿勢。

“幽會,朕準了。”不鹹不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啊?”蔚央撐着石桌半起的姿勢,臉和耳朵凍得通紅,表情錯愕,看着挺可憐的。

他用書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問你一個問題。”

蔚央坐下絕望道:“別問我什麽四書五經,人倫道義,正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我都不懂。”

他還是将手中的那本書攤在石桌上,指着一個字問她:“這個怎麽讀?”蔚央将掉在石桌上的下巴拖起來,他什麽意思,不恥下問嗎?但她還是歪頭看了一下,随後一本正經的回答,“嗯,這個是隴西的隴。”

他不緊不慢的跟着她重複了一遍,随後又問了她好幾個字,蔚央這下以為景炎帝是在考驗她的功課,所以都毫不保留的回答他。她偷偷看了一眼景炎帝的神情,淡淡的如一層籠着紗的水墨畫,良久他才問,“為何,你會認得篆書?”

蔚央呆了,她能認得篆書完全是受她那篆刻專家父親的影響。家裏又很多關于篆書的印章和書籍,沒事兒了翻翻看看,覺得有興趣了就跑去請教父親,父親天南地北的一通豪言铿锵,她時常聽得打着瞌睡,把父親氣得直拍桌子。

畢竟父親對她的影響挺大的,潛移默化的也能認得秦簡上的秦篆和少數的甲骨文。起先很得意,在父親面前臭顯擺,結果被父親不吝的教訓了一番。說什麽,就這點皮毛敢在你老子面前耍大刀,你這丫頭簡直是太不自量力了!是啊,做人要戒驕戒躁。

眼眶被回憶熏濕了眼,她垂頭笑道:“可能上天眷顧,賜臣妾一顆七巧玲珑心。”

她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景炎帝的眼,回憶總是帶着甜,帶着苦,帶着酸,帶着辛……

冬月十八,越使将抵達長安。

景炎帝早些天就交代了蔚央要好生籌辦一場恭迎宴,收到上級下達的任務,蔚央忘乎所以的開始為宴會做準備,事必躬親,內務各局時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好幾次半夜景炎帝批閱完奏折溜達到昭純宮,蔚央都在挑燈夜戰,他說:“不用那麽拼命。”

她匆忙的看了他一眼繼續清算手頭上的賬目:“既然交給我,那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和我沒關系的我才懶得管。”發覺自己說話的口吻不對勁,她用筆撓着頭幹笑,“臣妾不是那個意思。”

蔚央這人挺能耐的,一邊忙自己的還能和景炎帝唠幾句家常,你一言我一語,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待更生陣陣,天明及至,伸個懶腰便看見景炎帝已然躺在軟榻上睡着了。

悄聲悄息的給他披了件絨毯,無意間看見他寧靜平和的睡顏,心中的某一塊堅硬像是被融化了。

她大膽的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臉蛋,覺得皮膚還挺滑嫩,又用手摸了一把,她心中暗爽,覺得自己像一個無恥放肆的女流氓。本還想造次,但又怕他醒了,悻悻的替他拉了拉絨毯,掩嘴打了個呵欠回寝殿補覺去了。

她一出去,景炎帝這邊就睡不下去了,睜開眼怔怔的看着屋頂。

随後的幾日裏他再也沒來打擾蔚央了,蔚央巴不得他別來,省的她分心做不好工作。但是有時候她會習慣性的問一個問題,卻發現回答她的是一室的空寂與回音,某種陌生的情緒萦繞在心頭,讓她有點,有點莫名的煩躁。

宴會有條不紊的籌辦着,蔚央的性命也漸漸逼近低點。軍防圖她還沒有着落,到時間交不了貨,她就得不到那個‘鬼芨’的解藥,那種毒只有向岚才能解。只是,福難雙至,禍不單行,忙的焦頭爛額之際,她又被人給陷害了。

方修儀死了,兇手是皇後。

有目擊者說,當日皇後娘娘匆匆忙忙從秋蘭宮離去,這并不是什麽有力的證據,最讓人确信無疑的便是那遺落在現場的一枚白玉令牌,還有被人在昭純宮‘偶然’翻到的一件沾血的宮裝。

蔚央看到白玉令牌的時候心就涼到底了,她對一臉悲憫的陳錦曦道:“皇上在哪,本宮要見皇上。”

陳錦曦陰陽怪氣道:“妹妹你可是一國之母,胸懷寬廣,囊括整個後宮甚至天下,為何就有了不該有的妒意?照你這麽來,只要是被皇上召寝的人,都該如方修儀一般嗎?那還要這後宮做什麽?”

蔚央看着她冷笑道:“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讓本宮去見皇上。”

陳錦曦手臂一橫将她擋住,悲憫的臉露出一絲陰狠:“皇上正在逸景殿與衆臣密談,任何人不得去打擾。違令者,斬!”

蔚央打了個哆嗦,回身坐在正位:“那本宮等皇上密談結束。”

陳錦曦身後站着十幾個身強體壯的禁衛,夙籬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整座昭純宮好似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黑霧中。

陳錦曦裝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就算是叫皇上來,妹妹也是逃脫不了罪責的。”陳錦曦當真是虛僞至極的人,如果可以,她真想去撕爛她的嘴臉,只是那種做法無疑是愚蠢的。父親說過,以不變以萬變,萬事需要冷靜。

她深知向陳錦曦服軟,是少不了一頓苦頭要吃的。平日看她不順眼,現在好不容易逮着一個機會,還把她往死裏整。她雖然是雜草一根兒,但也經不起折騰。她陳錦曦能帶既然帶來禁兵就有了對她動武的打算,果真不能被這種人小人惦記着啊!

這後宮竟是些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人,個個兒睜眼瞎,你說再多在某些人的眼裏那無疑就是狡辯。起先她以為自己過得挺安生的,原來都是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扳倒她啊,現在蓄勢待發來勢洶洶,果真還是自己将這些女人看的太簡單了。

她該怎麽辦呢,今晨越使已達長安,今晚便是夜宴。對了,夜宴!

她對陳錦曦道:“今晚皇上設宴恭迎越使,本宮作為此次筵席的籌辦者,沒有理由不出席。越使見本宮不在,若是讓越使誤會,認為杞國輕視他越國,到時造成誤會怕是得不償失。姐姐可否以顧全大局為重,一切等晚宴過後再談可好?”

陳錦曦胸有成竹的笑道:“關于今晚的筵席,妹妹自是不要為此事擔心,本宮會代替妹妹主持大局的。”

你妹的主持大局,不就是想推翻她取而代之嗎,就不信你陳錦曦能一手遮天。邪不壓正,就不信自己這麽早就被炮灰了。要是真的就這麽死了,她也來個‘血濺白绫,六月飛雪,三年大旱’來詛咒這些人!

她被一條黑布蒙着眼,被兩個禁兵夾着,上上下下,七拐八扭的,丁玲哐啷的鎖鏈之聲,她被推進陰冷的室內。

悉悉索索的,好像有老鼠和蟑螂爬過的聲音。她側躺在濕冷的地上,蜷縮着身子,将捆在後面的雙手從腳下穿過來。還好以前她在家中自學過瑜伽,這副身子的柔韌度也還不錯,輕而易舉的摘了蒙眼的黑布,咬開束手的麻繩。

一處密不透風的暗室,俨然不是什麽正規地牢,她估計是要被陳錦曦用私刑了,希望佛祖保佑她能撐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修大修啊!嘤嘤嘤

我也來試試在這裏扔鏈接,來路過的,保養一下俺的專欄。╭(╯3╰)╮

☆、17鬼芨毒發

十五、鬼芨毒發

關在陰冷的暗室大概有有半日了,天也差不多黑了,筵席大抵也開始了吧。

她勞心勞力的為景宮奉獻着,到頭來還是被人算計,不就是個皇後嗎,誰要誰拿去!她還想過幾天逍遙日子呢,每天超負荷的工作,什麽三從四德,做任何事情像是在走鋼絲,到頭來又沒有什麽實質的好處,吃力不讨好,就差沒有成神經病了。

陰冷的暗室內潮濕且不通風,她胸悶氣堵很難受,胸口一縮一縮的,想要喘幾口氣,可是氣息變得非常不順暢,害她差點窒息。

她狐疑的拉開衣服,伸手去摸,手感是凹凸不平的顆粒,借着非常微弱的光她看見左胸口的位置布滿了黑色的黴斑,看得她頭皮發麻。不多時,脖頸、手臂、腰腹處都是點點黑色黴斑。

“該不會是鬼芨發作了吧?”禍不單行啊,有沒有這麽慘,她到底做了什麽孽!

她找不到出口,只能挨着敲牆壁呼救,數次以來胸口越發的疼痛窒息,就好像有個怪物覆在她胸口,一口一口的啃噬着她的心髒。

沒力氣了,她靠着牆壁滑下,掀開袖子看那已經變黑的手臂,又摸摸自己臉,凹凸不平黏膩膩的。大概想象得到自己一臉黑毛的樣子,叫人看到指定吓得哭爹喊娘,魂飛魄散,她覺得那場景一定很搞笑,扯了一下嘴皮樂了一下。

哎,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有點困,先讓她就着在地上休息一下。

景炎帝在筵席上沒見到蔚央,說實話心裏有點空落落的,瞧着笑顏如花的陳錦曦他又開始走神兒。莊惠太後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兒來,淡淡的道了句:“皇後病情嚴重否?”

陳錦曦溫柔道:“皇上不用擔心,皇後只是這些天勞累過度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總不能什麽事都去麻煩皇後吧,這有臣妾和貴妃就足夠了。”

華清宮前燒了一條火龍,每人的案桌下都置着一只火爐,即使是在冬日,也覺得暖意融融。

越使一身藍衣,面容俊朗,舉止謙和,與景炎帝幾番客套話之後便是歌舞表演。因為是正式場合,表演者們穿的也挺嚴實,但這并不能掩蓋舞者們的曼妙身姿,不少大臣看的兩眼發直,妃嫔們倒是鄙夷不屑。

景炎帝只是自顧的喝酒,十幾樽下去頭有點暈,一旁的孟姝瑤關切道:“皇上?”

陳錦曦這邊叫了茂陵呈上靈芝蜂蜜醒酒湯,他喝下去後稍好一些,卻還是有點不舒服。一直撐到宴會結束,陳錦曦說要送景炎帝回宮。孟姝瑤咬了咬唇,莊惠太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淡語的說了幾句,“故技重施,你不去拆穿她?”

孟姝瑤訝然,轉身看着年輕的太後,她淡眉清目,面無表情。她掠過孟姝瑤的身邊,飄然離去。

自始自終她都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文弱女子,每天只喜歡泡茶,塗丹青,彈古琴,自己和自己下圍棋,偶爾興致來了就會在屋中寫草書,寫的滿屋子都是她的字。

人說皇上是很少笑的人,可是在她這裏總是能看到他滿意的笑顏和對她不吝的誇贊,她很開心,奉他為知己,漸漸地她也就愛上了那個笑得很溫暖的他。只是,那種笑總是帶着穿不透雲霧的彌漫和雨霧中的朦胧,她知道現在的他不愛任何人,自己也不例外。

回去的路上,半夏忍不住的插嘴:“娘娘,這後宮少說您也是除了皇後娘娘最有說話權利的人,如今您當真由着淑妃她這麽放肆?”

孟姝瑤癡笑一聲:“女人是一種很愚笨的動物,總以孩子能牽絆着男人,其實不然。”她深嘆一口氣,“在皇上眼中自始自終都只有嬰齊這一個孩子,熙和公主像是一塊雞肋,淑妃卻不懂得收斂,終有一天她會觸動龍怒,下場也是都能料到的。”

半夏不甘:“娘娘,您進宮也有三年了,皇上每次來除了與您彈詞說句,煮茶下棋,就再無其他,到底都是皇上的女人,娘娘您為何就不努力一下?”

孟姝瑤苦澀一笑,便再無他說。

這時忍冬從北面風風火火的跑來,氣喘籲籲道:“娘……娘娘,奴婢打聽了一件事兒。”

孟姝瑤心情煩悶,心不在焉道:“說。”

忍冬咽了口氣說:“奴婢,奴婢聽侍衛說,淑妃将皇後娘娘抓起了!”

“什麽?”孟姝瑤眉頭一緊,“什麽時候的事,消息可靠?”

忍冬說:“奴婢本也不信,可是聽到秋蘭宮的奴才說,方修儀昨晚死了,有人看見皇後娘娘,而且還在秋蘭宮撿到她的白玉令牌。”

孟姝瑤眉頭緊皺,半夏覺得時機成熟,連忙催促道:“娘娘,先不說這皇後是否真的殺了方修儀,但是陳淑妃她隐瞞不報可是真的,知情不報乃屬欺君,所以還請娘娘多為自己或是皇上考慮考慮。”

景炎帝被陳錦曦扶到龍榻上,她看着不省人事的景炎帝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到底是該耍一些手段,不然依着景炎帝那寡淡的性子,還真怕他斷子絕孫,她也是為皇家子嗣着想啊。

雖然很早就立了趙嬰齊為太子,但是也不是沒有被廢掉的可能,多點選擇多條路,她也是為了杞國未來的江山社稷着想。

屏退所有人,她坐在塌邊執起景炎帝那略微冰涼的手,貼在面頰深情的看着他:“阿岩,我陪在你身邊已經七年了,你知不知道?”

昏睡的景炎帝劍眉微蹙,她湊上前看着他清俊的面容癡癡道:“可是你都看不見我,方苡苡根本不愛你,你為何要娶她,還封她做了皇後?阿岩你知不知道,曦兒很是傷心呢。”

她俯身在他額頭深深的印了一吻,又笑道:“可是後來她死了,死的很慘,曦兒都看見了,曦兒那天真的很開心。可是,可是阿岩你為什麽哭得那麽傷心呢?”話中帶着哽咽,“那是曦兒第一次見你哭。她明明就是在利用你,為什麽你還……”說到最後她淚流了滿面,也沒有了聲音。

她淚眼朦胧,突然雙目放兇光:“明明是我先嫁給你的,為什麽她一出現就奪走了我的一切!你明明是屬于我的!你是我的!”

甩開手,她就像一個瘋子一般粗魯而又野蠻的扒開他的衣襟……

殿內霜色輕紗飄渺,厚重的玄青色帷幔微動,燭火搖曳,只聽女子的一聲低吟。

孟姝瑤大膽的闖了進來,卻也是袅袅婀娜,步生蓮花。

入內,便看見衣衫淩亂地景炎帝坐在榻前,撐着額頭不耐道:“何人?”

孟姝瑤見陳錦曦閉着眼睛躺在龍榻上,身上還蓋着錦被,她心中舒了口氣,這時才提腳上前謝罪道:“禀皇上,是臣妾。深夜造訪并非臣妾所意,只因情形緊急,還請皇上聽臣妾說完事情始末在罰臣妾擅闖寝宮之罪。”

他眼睛有點紅,攏了一下衣服,語氣還是不耐:“講。”

孟姝瑤看了一眼昏睡的陳錦曦,左右了一下才道:“昨晚秋蘭宮的方修儀被殺,今晨屍體被發現,衆矛頭證據指向皇後,下午皇後被淑妃關押起來了,至于關在何處臣妾尚且不知。”

跟在身後的半夏甚是歡喜,自家娘娘終于肯為自己努力一下了。

聽說皇後殺了方修儀,景炎帝太陽穴一跳,轉眼看着滿臉淚痕的陳錦曦,道:“去流華宮暗房找,皇後大抵是在那裏。”他又補充道,“朕也同去。”

夜寒凄冷,皓月被一片厚重的烏雲遮住容顏。

流華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是程青陽帶着幾十號禁兵侍衛将流華宮翻了個底朝天都找到蔚央的蹤跡。

木槿端了杯茶手顫的厲害,一不小心就灑在孟姝瑤身上。

“怎麽奉茶的,燙傷娘娘仔細你的賤命!”半夏怒目斥責木槿,木槿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人都是怕報應的生物,曾經她木槿欺負過蔚央,現在蔚央貴為皇後,只要和蔚央沾點關系的,她都害怕的要死。

孟姝瑤用手絹擦了一下裙子上的水漬:“半夏,別這麽說話。沒事兒了,你起來吧。”

木槿磕頭謝恩,此時程青陽回報道:“禀皇上,微臣無能,并未找到皇後娘娘的囚禁之處。”

景炎帝皺眉,看了一眼聳着肩膀身子抖如篩糠的木槿,不緊不慢道:“你,還知不知道流華宮其他的暗房?”

剛站起來的木槿又倉惶跪下,她磕頭道:“奴婢只是一個端茶奉水的一等宮女,并不知流華宮的暗房之處!”

景炎帝心有點焦,起身出了正廳,沿着長廊走了一遭,随後又繞到後園。經過一處沒水的荷花池,他聞到一股怪味,退步走近池邊,眯眼看了看,又幹脆跳了下去。身後是侍衛們大呼‘皇上請保重龍體啊’,接着有幾個侍衛也跳了下去,大概有一米五深的池子。

景炎帝走到一處,蹲下,用手輕叩了一下。

瞬間,追随來的侍衛聽到聲音全部了然,四處尋找開關。

景炎帝站在一旁,心莫名的焦慮,密不透風,四個時辰了……

還有這味道,怎麽那麽熟悉?

找了許久,終是找不到開關,程青陽貼着地面喊了喊了好幾聲‘皇後娘娘’,無人應答,有人提議幹脆用斧子來砍開。結果,提議的人被拖了下去,至于他的命運會怎樣,還是默默替他祈禱吧。

這時先前的幾個押送蔚央的禁兵被抓到了,此時縮成一團的跪在景炎帝面前,全然沒有了武者的氣度,均成了懼怕死亡的膽小鬼。

“還用朕再多說?”景炎帝不鹹不淡的吐出這幾個字,卻讓周圍的身都打了個冷顫,幾個禁兵連滾帶爬的去找開關。

‘轟隆隆’之聲,地下暗室從中間緩慢開啓,一股刺鼻的黴腥味瞬間鑽入衆人的鼻腔中,衆人皺眉均掩住口鼻。

景炎帝怔了怔,終于聞出這個味道是什麽。他不由分說的跳下室內,在角落裏發現了躺在地上一身華服的蔚央。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重寫重寫!等會兒更新新章~

對了,懿純皇後粗線了,叫方苡苡(yi三聲)我從《詩經》裏面找到的名字,覺得《詩經》裏面的內容都很美好。

吶,這首詩是這樣的。

《芣苡》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采采芣苡,薄言捋之。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詩經·國風·周南·芣苡》

“芣苡”(fu yi 又作芣苢)即車前子,這是當時人們采車前草時所唱的歌謠。嘛,又是草。

☆、18浣衣奴

十六、浣衣奴

蔚央被景炎帝抱出來的時候,如她所願,她的樣子吓到不少人,她要是醒着一定很有成就感。

景炎帝扯出塞在她懷中的錦帕蓋在她臉上,抱着她火速趕往太醫署。

荊和在宴會上多喝了幾杯美酒,又多看了幾眼美女,半夜內急要出恭。剛站在馬桶前,身後猛地飄過一陣冷風,他額頭滲出一滴汗。

怎麽說他也是風度翩翩風流少年郎,這景宮傾慕他的人可不止一兩個,但是半夜大膽來找他的還真沒有。他緊張地神經稍稍松動了一下,他還頗賞識這位造訪者,他有點羞澀,有點不好意思。

提好褲子,轉過頭便看見一臉陰森的景炎帝,他怪叫了一聲,趔趄了兩步。穩住身形時瞧見皇帝懷中抱着一個東西,好像是人,衣服款式有點眼熟。

“是鬼芨,阿央她……”聽到這六個字,他額頭的血管接二連三的跳了起來,他命令道,“快點!把她平放在榻上!”

景炎帝依他所做,拿下錦帕,帕子線面是一張面目全非的面容。荊和驚駭不已,蔚央此時就像是一具被大火燒焦的屍體,還帶着股子刺鼻的黴腥味。

他趕忙把隔壁屋的藥奴叫起來:“快,去燒一大鍋多伽羅香,越多越好!”轉而又對面色凝重的景炎帝道,“皇上,稍後還要您為娘娘寬衣。”

藥燒了兩大鍋多伽羅香的藥水,景炎帝顧不得什麽,替蔚央脫了衣物把她抱進裝滿藥水的木桶裏。好幾次蔚央都軟趴趴的滑進木桶裏,他又急忙的把她撈出來。

泡了一次多伽羅香的藥水,蔚央身上的黴斑有漸漸褪去的跡象,荊和又調了好幾種藥材在鍋裏熬,就這樣蔚央在藥水裏來回泡了不下五次,手腳被泡的白白的,好像一戳就會爛一樣。所幸的是,蔚央身上的黑色黴斑都已消退幹淨了,只是身上有很多紅色的血坑,看着怪滲人的。

那些紅紅的血坑定是疼痛之極吧,不知道她醒後會不會哭得厲害?

荊和配了一種他多年研制的膏藥,甩手讓景炎帝為蔚央擦,他猶疑了一下覺得自己沒選擇,這種事情總不能讓荊和動手吧。将膏藥細致的擦在她傷口處,這活兒也着實費心費力。

塗好藥,裹了一身紗布,再給她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手法看着挺熟練,可謂是一氣呵成。

五天後,蔚央醒了。

睜眼,視線一片朦胧的白,她以為自己是到了天堂,可感覺又不太像,全身硬邦邦的,還很癢,蹭了兩下。

嘶,好痛!

她啞着嗓子問自己這是怎麽了?她開口說話,好像是驚動不少人,急促奔走的,抽冷氣的,就是沒有一個人回答她。她又重複了一遍,這才有個淡淡的女音回答她的問題。

她現在全身裹着紗布,傷口正在結痂,不能随意動彈,不然留下很深的疤痕會很難看。

耳邊靜了下來,有個女音輕聲細語的告訴她用膳的時間到了,她嗯了一聲後有雙手将她扶起,牽一發動全身,全身痛得厲害,可是她忍着不好意思叫出聲來。身子再躺回去,大概是多加了幾個枕頭。瓷器清脆的觸碰聲,嘴唇觸到一勺溫熱的粥飯,她乖乖的張口把粥咽進去。

粥實在是清淡至極,嘴巴裏也苦苦的,雖然她餓得不行,但是吃了幾口還是給吐出來了。

蔚央想着事情的來龍去脈,越使來杞之際,她被人算計,陳錦曦把她困于暗室,接着鬼芨發作她不省人事。現在裹得像個木乃伊就說明她沒死,不知道是誰救了她?

用完粥便是換藥,有雙軟軟的手把她扶坐起來,然後有腳步聲輕巧的離開。她正疑惑,便有雙手再揭她蒙在面上的紗布。

雙頰刺痛,幾度欲讓她落淚,不知道這張臉是不是毀了。

紗布一層一層揭開,她看見了面容平靜遠山的趙苻岩。錯愕與驚異即刻充斥了她整個大腦,而他很淡然平靜的揭開紗布,好像這件事在他看來是那麽的習以為常。

“嘶——”臉好痛,她吸了口氣,牙齒涼飕飕的。

他的手頓了頓,又很自然的伸到她的脖頸處,拉開她的衣襟。

蔚央愣了愣,擡眼看着他,問:“你幹什麽?”

他不以為然道:“脫衣服,換藥。”

“哦。”她現在全身無力,都沒精力去想什麽,但是,她看着他,眼珠機械的眨了眨,然後雙臉變得通紅,直接紅到脖子根:“你你你……”

他問:“我,什麽?”

“我我我……”她開始想要擺脫他的手。

他很有耐心的繼續問:“你,怎麽?”

蔚央癟着嘴哭哼道:“你就不能找個宮女來為我換藥嗎,你這樣叫我以後怎麽嫁人?”

他子夜的眼眸一閃,問:“你還想嫁給誰?”

她嘤嘤道:“胡歌,霍建華,鐘漢良……”

他皺眉疑惑:“一女多夫?”

她哭聲拔高了一個調,狠狠地的抽了抽:“他們都是我的真愛,怎麽,不行啊!”

他眼角一抽,沉聲道:“不行。”

她抹不到眼淚,又着急又難過:“你管不着我,反正我是會飛的鳥,你抓不住我的。”她指的是,總有一天會回到那個屬于她的世界。

他挑眉:“那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翅膀剪了,讓你飛不了?”

她停止哭泣,愣愣的看着他,然後又癡癡地笑了,他有點莫名,卻聽她道:“我會飛走只是時間的問題,這種事由不得你!”

“怎麽就由不得我了,我是君王。”他伸手替她抹去臉上的淚,“別哭了,眼淚染在傷口上會很痛,因為它是鹹的。”

蔚央怔忪片刻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蔚央,而是蔚然。”

他捧着他的臉:“所以?”

她賣乖的對他眨了眨眼:“放我走吧,皇後交給适合的人去做,我已經累了。”

他淡笑道:“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她哀嘆:“你何苦執着于我,我不值得啊。”

氣氛忽的處于沉寂的狀況,全身的傷口都在折磨着她,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苦,真心算上人生的一大心路歷程。這時趙苻岩眉心一聚,問:“你胸前到底有幾顆痣?”她下意識的回答,“三顆。”

“哦……”這個嘆詞被他拉的好長,“三顆啊,我只看見兩顆,我再看看确認一下……”

他作勢拉開她的衣襟,蔚央這才反應過來,瞬間憋了個大紅着臉,雙眼瞪着他都能噴出火來。她惱羞成怒,對他破口大罵:“呸!你閉嘴!臭流氓!去死!”

半個月後,蔚央病愈。

荊和說她體內的毒只是暫時的遏制住了,本還沒法徹底根治,說是給他一些時間讓他好好研究研究。蔚央嘲諷道,你研究好多年了吧,為啥還是沒有顯著成果?還是說,你其實是個庸醫?荊和被蔚央擠兌很不開心,對她一頓斥責,說她忘恩負義沒良心,說他當時怎麽替她着急,怎麽怎麽因為她睡不好覺,蔚央就淡定的站在那裏看笑話。

因禍得福這個詞語用在蔚央身上不太合适,因為她這個陽純皇後被徹底被廢了。方修儀畢竟是禦史大夫的女兒,禦史大夫又不是什麽地方小官,而是中央要員,所以找不到兇手就只能找她來頂替喽。又是一個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家夥,不過這樣也好,省的一天累死累活的,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并不算壞。

本以為要歡天喜地的直奔漱玉軒睡大頭覺,誰知皇令下達隔日讓她去浣衣局報道。浣衣奴居十品,比無品階的宮女是好點,但是成天讓你洗那些人的內衣內褲,還不找個繩子勒死,當初的蘇婉儀估計是受不了才自尋短見的。

但是她蔚央就是一個雜草,适應各種環境對她來說是她的強項。

她覺得每天洗衣服着實沒什麽沒樂趣,總想找點樂子,于是她偶爾給裏面撒點辣椒面兒,又惡作劇的在人家褲裆裏縫一個鋼釘,沒幾天浣衣局的管事就被罷職了。

蔚央躲在角落陰笑,誰讓你平時盡欺負弱小,她這是替天行道!

新上任的管事嬷嬷說要徹查這件事,蔚央感到危機了,半夜揣着腫成蘿蔔的手着急的睡不着覺。她暗自發誓,她要金盆洗手,徹底不幹了。此後她洗心革面不在犯案,還真的就風平浪靜了,好似鋼釘紮到某個妃子的屁股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蔚央此後在浣衣局任勞任怨的工作着,每天累得要死,埋怨也不少,但是她找到好幾個聊的來的同齡姐妹。每天夜裏就像大學住宿舍一樣,叽裏呱啦的開卧談會,蔚央嗓門最亮,好幾次被管事的嬷嬷抓個正着,拎着去開她的批鬥大會。

有一天清晨,大家都還沒起來,天蒙蒙亮,她起早去後園的古井打洗臉水。

不經意間瞥見不遠處有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在腦子裏拼湊了一下,她釋然的放下木桶,對他淡淡的笑了笑道:“會稽比這裏暖和許多吧。”

會稽在南方自是比北方暖和些,她以為向岚早就回越國了,在景宮再次遇見當真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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