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疑窦叢生。
向岚離她有十米遠,帶着鬥篷又看不見臉,只能看見弧度優美的下巴。
見他沒接話,她又說:“不久前見識過你的鬼芨了,真的非常厲害,你看我臉上還有疤痕呢,是不是很難看?哎,還想嫁個好人呢,如今怕是沒指望了。”
她說:“我以前是不是特喜歡你?有沒有說過什麽‘為你生為你死’的話?要說過的話,你就別告訴我,年少輕狂啊。”
她說:“對了,上次見面你就要親我,我懷疑我倆是不是發生過什麽,就是沒成親就蓋一床棉被,我們有沒有?”
她說:“你和趙苻岩有過節是不容置疑的,原因會不會是愛上同一個女人,然後反目成仇?”
她喋喋不休說來說去,他一個都沒回答,只是忽然閃到她跟前對她說:“要不要,跟孤走?”
蔚央望着他愣了愣,噗嗤一聲笑出來:“原來你長這樣,我還以為是一個粗魯大叔呢,原來是個玉面修羅的美男子啊,南方的水土真養人。”
他重複道:“回答孤!”
她眨了眨眼,莫名笑道:“我有選擇嗎,我不是奴隸嗎?”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道:“跟孤走。”
蔚央甩開他冷聲道:“給我鬼芨的解藥,我再跟你走。”
他冷然道:“你是奴隸。”
她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剛才你不是還問過我的意見嗎,所以我是有選擇的,給我解藥,我就和你走。”
向岚甩開她的手臂,撂下一句話:“随便你。”
向岚消失後,蔚央樂得半天合不攏嘴,果然啊,只有柔弱無助的女人才能喚起男人的憐惜之情,不白白腫了一雙手,和毀了一張好臉。男人都是犯賤的動物,在身邊的時候不好好珍惜,失去了求爹爹告奶奶讓人家回心轉意,憑什麽啊!
這前後态度千差萬別,她簡直爽透了!
她其實很想出去的,只是不能和向岚一起,解藥都這麽吝啬給,還是沒有徹底悔悟。
唉,現在的她可是沒錢財沒後臺,又狠不下心潛規則,對于出宮一切都還是個空想的階段。但她堅信,總有一天,她能離開這裏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上天倒是挺眷顧她的,出去的機會很快就來了。小說電視裏必有的一段,那就是皇帝出巡。
不過這也讓蔚央在浣衣局待了三個月之久的事情了,突然覺得時間飛逝的好快,先前進來的時候還是天寒地凍,大雪飄飄,現在已然冰雪消融,春暖花開了。
蔚央合計着,到底怎麽才能跟皇帝出去呢?她千方百計的聯系到荊和,聽了她的想法後,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一臉凝重的看着她道:“你确定?”
蔚央痛心疾首道:“那你覺得我除了身體,還有什麽值錢?”
荊和抽了抽嘴角道:“在這麽艱苦的環境下,也不能消去你那耍貧嘴的毛病。”
蔚央抓着他的手臂撒嬌:“少辛哥哥,舉手之勞而已,你就幫幫人家嘛!”
荊和捏着晴明穴說頭疼,蔚央甩開他的胳膊蹲在地上孤零零的畫圈圈,荊和終于妥協:“這次出宮的侍女名額有兩個,我幫你提一提,其他的要看你的本事了。我說,你這個臉,怎麽還這樣?給你的藥,你到底有沒有好好擦啊?”
說到這他看見蔚央懸淚欲泣,雙眼氤氲,荊和趕忙打住換了別的話題:“對了,皇上今晚要游暢心園,你要不要來個偶遇?”
蔚央呲着白森森的牙齒說:“我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_(:3_∠)_求粗水,表霸王我。求一起讨論劇情!
☆、19出巡一
十七、出巡(一)
夜幕臨,宮燈起。
讓趙苻岩帶着蔚央出宮這事兒稍微有那麽點兒難度,她如今可是帶罪之身,沒被判死刑已經算是天大的恩惠了,畢竟是禦史大夫的嫡女,不是三兩句就能敷衍過去的。死皮賴臉的要跟着他出宮,總覺得難度系數太大。如此想着想着人已經走到了暢心園門口。
暢心園被無數盞燈照的亮如白晝,園內植被繁多,種類層出不窮,此時又正值初春,花花草草都在擠破腦袋的往外鑽,就為了讓游園子的人瞧見它們的風姿。就好像那些後宮争寵的妃子,擠個你死我活,只為了能博得皇帝的青睐。
蔚央躲在一處,抻出脖子,遠處一黑一白一對璧人正在相攜而行,不用多想,白衣佳人乃與世無争的大才女孟姝瑤,只是最近風頭挺盛的。原來沒有不争的女人,只有想不想争的女人。
眼看他們離她只有十步之遙,她吸了口氣,端起盤子低着頭直沖過去。
杯盤叮呤當啷碎了一地,擡眼愕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後驚慌失措的跪地道:“奴婢該死,驚擾了皇上和皇貴妃娘娘。”
孟姝瑤吓得花容失色,她的侍女半夏扯着嗓子罵了起來:“該死的婢子,如此的橫沖直撞,找死嗎!”
蔚央抿唇不語,她有點後悔聽了荊和的鬼話,準确來說她怯場了,想想若是觸怒了趙苻岩她這條賤命還真是岌岌可危,但是此時卻不能臨陣脫逃,實在是要老命了。
他凝眉問:“哪個宮的?”
他應該看到她的臉了吧,難道臉毀的真的辨不出原來的摸樣嗎?
見她不答話,半夏那廂又開始尖酸的罵道:“皇上問你話呢,啞巴了嗎!”
“半夏!”孟姝瑤低斥了一聲半夏,轉眼見趙苻岩垂眼看着地上的女子,面色深沉,若有所思。好半晌,他終于像是想起什麽:“哦,這次出巡,你跟上。”
趙苻岩的話讓孟姝瑤和半夏等人驚愕不已,孟姝瑤張嘴要說什麽,卻被他溫柔的話語打斷:“墨兒,我們繼續游園罷。”
撂下蔚央和一個掌侍女官,女官淡然的與她道:“明日辰時,來華清宮報道。”
聽說蔚央升官了,還是華清宮正五品的侍女,平日裏幾個聊得好的浣衣姐妹對她極其的舍不得。
蔚央做離別感言:“姐妹們,也許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但是蔚央我一定會将你們牢牢地記在心裏的。”她拍了拍胸膛,豪言壯語道,“他日,吾若富貴,定不相忘。”
華清宮的掌侍女官叫做屏蘭三十多歲左右,品階從二品,大家都叫她蘭姑姑,對她也是極其的敬畏。蘭姑姑給給她發了一套青碧色的宮女裝,換上後蘭姑姑覺得蔚央的臉不太幹淨,就給分到膳房搞後勤了。
在膳房默默無聞了兩天,她有點着急了,白日裏端菜的活都讓長得幹淨的姑娘做了,她就只能在廚房裏忙活,根本沒機會見着趙苻岩。再過五天就要出發了,他趙苻岩貴人多忘事,把她這茬給忘了怎麽辦?
月黑風高夜,翻牆越戶時。
她站在小院子裏吹涼風,轉眼瞧見一個黑影從牆上躍下來,胸口驟然一緊。
來人沒有蒙臉,面若冰霜,手持着一把青銅劍,此人正是唐妙沖,他單刀直入:“跟我走!”
她莫名道:“做什麽,和你私奔?對不起,我對你沒興趣。”
唐妙沖冷笑道:“越太子妃做不做?”
蔚央看着他雙眼泛光,然後又潑了他一頭冷水:“不做!”
唐妙沖怔了怔,對她的反應很錯愕:“這次是真的。”蔚央不以為然,轉身要回屋,唐妙沖一個健步擋住她的去路,破天荒的和她解釋,“是公子讓我來的,他說這次不會再騙你了。”
檐前的燈籠照出他的線條硬朗的輪廓,蔚央下打量了一下他道:“你回去告訴向岚,讓我回去,可以,先把解藥拿來,不然免談。”
雖然她不清楚向岚突然轉變态度的原因是什麽,也許是陰謀,也許是再次深度的利用,不管哪種她都不會在受他控制,因為她不是彼時那個深愛他的蔚央。
“你當真是不自量力,公子……”突然見他面色一凝,蔚央只覺眼前一花,唐妙沖已然消失不見了。
她譏笑了一聲,緊了一下肩上的外衣,突覺得身後有人。一個出其不意的回身,她瞧見的是要躲卻來不及躲的荊和。
她眯着眼問:“深更半夜的,你有何貴幹?”荊和幹笑着走到蔚央跟前,她狐疑的看着他,一瞬了然,“暗戀我到這個地步,實屬不易。”
太陽穴突突跳了幾跳,他咬牙切齒道:“我是看見你在和陌生人說話。”
“哦,沒和你說過嗎?”蔚央轉身一屁股坐在石階上,荊和搖頭挨着她坐下,她摸着下巴思忖道,“該不該告訴你,我要做越太子妃了呢?”
荊和臉色聚變,忽然抓住她不太确定道:“我沒聽錯吧?”
蔚央點頭認真道:“不然怎麽辦,不賣身就沒有解藥,死我倒是不怕,就是怕疼。”
荊和信誓旦旦與她道:“我可以把你治好,真的,相信我。小蔚,你不可以嫁給他!”
蔚央探究的看着他:“為什麽?”
荊和啞言,蔚央癡癡地笑道:“那我可真的就嫁給向岚了。前段時間見過,長得超美型,看的我小鹿亂撞,臉飛紅霞,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啊。我現在又是這個樣子,他能拉下身段娶我,那是我祖墳上冒青煙兒,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荊和見她說話的的時候雙眼燦若星辰,終是無助的松開她。
蔚央見他的反應着實有意思,于是奸笑道:“莫非你是真的愛上我了?”
荊和扭過頭不理她,蔚央摸着下巴深沉道:“果然,人格魅力是最容易打動人的。”
“你還愛着向岚?”他飄飄的問了這麽一句,蔚央羞澀扭捏道,“不是告訴你了,我對他是一見鐘情了嘛,到時候他一登基,我還是皇後,最重要的是原配而不是續弦!”
荊和深嘆了口氣,捧着臉幽幽道:“要怎麽和你說呢?其實……”
“其實什麽?”她陰森的笑着,忽然感覺渾身陰仄仄地,她忐忑不安湊近荊和,“怎麽感覺有雙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我,我頭皮沒由得發毛。”
荊和嗤笑道:“誰幹那種白癡傻事,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麽樣。”
蔚央對他抛了幾個媚眼,嗔道:“死鬼,你不覺得,人家現在,更迷人嗎?”
荊和實在忍無可忍的掄了她一拳,她捂着臉氣憤的瞪他,他如夢初醒恍然道:“啊,你還知道疼啊,我以為你臉皮厚到極致了,不怕疼呢。不好意思啊。”
蔚央怒罵道:“你滾!”
終于到了出巡的日子,她并未被遺忘,蘭姑姑讓她換了一身普通的雪青色的婢女裝,随着公子和夫人等人出巡游了。
出了長安城,荊和騎了一頭大白馬,英姿勃發趕上了大隊伍。蔚央從馬車裏露出頭,他一眼就瞧見了蔚央,策馬與她同行。
“喲,貴人姍姍來遲,叫奴家好生等待。”有荊和在,這一路不愁沒人陪她插科打诨來打發時間。荊和冷哼了一聲,蔚央冷然道,“不然你來做什麽?”
荊和意氣奮發,揮斥方遒:“我是醫者,出巡有我在才能保證你們都不生病,以免耽誤大家的了行程。”
“就你,靠譜嗎?”蔚央轉臉毫不客氣的譏諷道。
荊和氣絕,揚起手中的馬鞭作勢朝她揮來,她反應很快,趕忙閉了簾子。
蔚央一路上和他‘打情罵俏’不亦樂乎,前後同行的幾個大哥大叔不時被他倆面紅耳赤的争論逗得哈哈大笑。倒是車內的婢女和蘭姑姑時不時的皺眉潤嗓,卻是不開口訓斥她。
此次的路線乃是沿着西南方向行去,一路上景色各異,山地丘陵,平原大川,無一不彰顯着杞國的廣博與豐茂。雖然杞國的領土最為寬廣,但是北方常年受匈奴羌族侵擾,西南巴郡山匪連年不斷,交郡北水灣常年水匪海盜猖獗,朝廷派出的兵力一年比一年多。某些小部落動不動就舉兵起義,朝廷又要派兵力人力去鎮壓。各國之間的關系更是要謹慎在謹慎,朝內還要防着着某些勢力的壯大,時态并不是某些人認為的國泰民安。
臨時停車休整的時候,蔚央閑來無事問荊和:“越國離這有多遠?”
荊和斂目皺眉認真的計算,然後美婦人裝扮的孟姝瑤湊上來問:“你們在說什麽呀?”
荊和收了手,猛地一把摟過蔚央的肩,霸氣十足道:“在下對蔚姑娘實屬傾心,打算出巡結束回長安後請少爺為我二人主持大婚。”
蔚央感動得淚眼汪汪,與荊和茍同着,猛點頭。
孟姝瑤看着蔚央擰着黛眉,荊和嚴肅道:“夫人是不是要說蔚姑娘曾經為公子的正室?放心,蔚姑娘雖已嫁過,但絕對是如假包換的原裝進口貨。”這荊和跟蔚央混久了,口中各種現代話往外蹦,說的孟姝瑤似懂非懂。
孟姝瑤覺無趣便走了,蔚央扯他衣袖小聲問:“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原裝的,你怎麽知道的?”
荊和得意洋洋道:“我是大夫,而且還是鬼醫喬的唯一的嫡傳弟子。”
蔚央忍不住白眼他,開始還以為是個很老實的少年,結果是個騷年。
傍晚在一座小鎮的驿館落腳,一行人有十幾個,蔚央和那個叫做苑蘊婢女住一間,荊和和兩個侍衛住一間,其他随行大都是兩三個人一間的合住模式,唯獨趙苻岩和孟姝瑤是一人一間的單人模式。
蔚央不厚道的想,這趙苻岩莫不是不舉?
她不知羞恥的跑去問荊和,荊和正優哉游哉的喝小茶,結果一口茶驚天動地的噴了出來。他紅着臉咳了半晌,大喘了幾口氣,看着蔚央艱難痛苦道:“他舉不舉,我怎麽知道?”
蔚央邪魅一笑:“你不是醫者嗎,不問你問誰?”
荊和也嘿嘿賊笑道:“你要是想知道,你可以親自去試試。”末了還對她暧昧的抛了個媚眼兒。
蔚央猥瑣的摸着下巴,雙眼噌噌冒火花,荊和瞧見打了個冷顫,顫顫巍巍的提醒她:“你這個樣子,也許公子還真的舉不起來。”
蔚央朝他一甩手帕,嬌嗔道:“下流!”
荊和打了個哆嗦,忙道:“我去上茅房。”
到驿館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忙活了一番現已是掌燈時分。苑蘊叫上蔚央下樓用飯,驿館內人不多,熙熙攘攘的,但大多朝一個方向瞅,那個方位除了趙苻岩那對谪仙夫婦外還能有誰。
随從下人,男的三桌,女的一桌,趙苻岩和孟姝瑤兩人一桌。
蔚央瞥見趙苻岩垂目喝茶的樣子,突然到剛才和荊和讨論的話題,忍笑不止。
下意識的尋找荊和,發現他正在斜眼看她,她對他吐了吐舌頭又做了幾個鬼臉,結果有個侍衛大叔看不過去了,扯着虎嗓道:“你們小兩口走哪都在眉來眼去,打情罵俏的,當真是羨煞旁人啊。”
說的蔚央臉一紅,悶頭扒飯。
飯菜還算可口,飯足水飽後邀請荊和同她出去溜達溜達,結果人家高傲的說佳人有約。
她多嘴:“小心我告訴沈清姐。”荊和臉色一變,老實道,“鎮上有個姑娘病了,讓我去瞧瞧。”蔚央被他的表情逗得格格直笑,“哦哦哦,那趕緊去吧。”
玄月彎彎,蟲鳴陣陣,空氣中全是芳草的氣息,大自然真好,春天真好啊。
出了驿館,左轉走幾步便能出小鎮,走過一條石橋,石橋下是清澈的渠水,嘩嘩的水聲陣陣悅耳。石橋對面再上一個斜坡,沿着坡路一路蹒跚漫步,半小時後到達頂端。坡頂有一間亭子,亭子簡約雅致,亭子另一方是約莫有二三十米高的陡坡峭壁,下方是茵茵良田。
她出了亭子,爬上一旁的小陡坡,站在大約是這裏的最高處,四周環望。
黑夜帶着點月色的朦胧,溫涼如水。
作者有話要說: _(:3_∠)_有妹紙說時間過得太快了,真的嗎?
☆、20出巡二
十八、出巡(二)
涼風吹多了,全身涼飕飕,蔚央帶着一身的蕭瑟下坡回去。
此時大抵是亥時十點鐘左右,古人睡得較早,小鄉鎮裏一片和諧寧靜,只偶爾傳來幾聲犬吠。
走至驿館前,又不太想回去,便信步朝小鎮深處走。
這座小鄉鎮叫做秦鄉,是一個交通要道,它是連接西南至杞國腹地的重要通口之一,來往西南至長安的商人或是朝廷派兵至西南剿山匪都會從這裏經過。要是有人深夜策馬突然呼嘯而過,那也只是雁過留聲,不值得小鎮的居民觀望的。
踏着朦胧的月色漫步走在寂靜的小鎮裏,前方有處三岔口,向左手邊拐去,直走,不遠處就能看見一棵參天大樹,像是小鄉鎮的中心。樹上挂着幾盞燈籠,還裝飾着無數的紅黃布條。蔚央跑至跟前,仰頭看着那些飄蕩的紅黃。
紅色求姻緣,黃色求平安。顯然,這是一棵百年的吉祥樹。
人們喜歡将自己的願望寄托在世間最長壽的生靈上,認為它們經歷過數載百載仍然能存活于世,即使不是真正的仙靈那也是一種吉兆的象征,寄托願望于此,只希望安和與美好。
右手邊有一架棗木的告示欄,上面雜七雜八的貼着些古代的廣告,湊上去瞧了幾眼,什麽‘流匪作亂,夜勿出門’她也沒在意。提起裙子一腳踩上了砌的平整的青石臺,有一搭沒一搭的沿着臺子轉了兩圈,等轉到第三圈初始的位置時,她瞥見一位與夜色融在一起的男子。
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離她十步之遙的位置,靜靜地看着她,他周身似有一團仙澤護體,飄然的不似這塵世間的人一般。
她被他的仙氣煞了冷靜,刺溜的從臺子上滑了下去。
顫顫巍巍的穩住身形,她在想開頭都該說些什麽?要不要酸溜溜的盜兩句詩?可是現在她暫時想不起應情應景的酸詩,還是少說話得了,她這破嘴一開什麽話都能蹦出來,禍從口出說的就是她這種沒腦子的二貨。她低眉順首,帶着些許驚慌失措的樣子。
這時趙苻岩擡腳走近她,蔚央突覺得周身氣壓驟然變低,壓得讓她喘不過氣來。想也沒想的就翻上青石臺,轉身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你先站住!”
趙苻岩清俊的面容很淡漠,子夜的雙眸漆黑冷然,如她所言悠然止步。
她突然問:“我之于你還有利用價值嗎?”
如果沒有,那是否代表她的死期将至?可現今的她畢竟還沒死,難道說她還有活着的必要?
陳錦曦因為私自囚禁她而被軟禁起來,已然承襲了河西王的陳錦善也就是陳錦曦的大哥也因此受到大程度的牽連,不知怎麽就挖出五年前還不是河西王的陳錦善強搶廣至縣縣丞之女不成,将其奸殺分屍丢棄,接二連三連鎖反應完全是蔚央意想不到的。
不久前被派去定襄驅逐匈奴的展慕彥将軍,因受賂于太原郡守陳錦承也就是陳錦曦的二哥,一幹人等全數落網。接着又扯出杞軍高層中有衛國的奸細,之于這個問題兩國的關系現今處在一個敏感且緊張地局面。這麽段風雨在朝廷足足鬧了一個多月,匈奴和羌族整合編整的軍隊趁虛而入,定襄、朔方、隴西等地差點失守。
邊疆告急,朝廷也不敢再鬧騰了,太尉龍青老當益壯親自領兵趕往定襄縣。威望極高的中央最高軍事官員親自坐鎮,戰士們士氣受到極大的鼓舞,鼓聲陣陣中一鼓作氣将蠻夷打得落花流水,很快就将匈奴驅逐至長城以外,敵軍遭受的是前所未有的慘敗。
蔚央雖然不聰明,但她也起到了類似蝴蝶效應的作用。從她這裏作為切入點,然後用陳錦曦做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舉牽引出無數個暗藏的危機,危機背後暗藏的是無數個錯綜複雜的政治陰謀,甚至是國家陰謀。
按着杞國的律法,殺人本該償命,可她卻成為了浣衣奴。都說女人乃陰煞之體不得幹涉朝政,不然會迷惑君心動搖國之根本,女人只用躺在床上等待君王的臨幸為皇家傳宗接代便可,可到頭來不少的都成了政治權利鬥争的犧牲品。
偉大領袖毛、主席說過:政治是不流血的戰争,戰争是流血的政治。
趙苻岩微微揚目看着她,淡然道:“你下來。”
這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帶着點命令的味道,蔚央很沒骨氣的從青石臺子下來,換她仰望着他。
他的目光鎖定在她的臉上,眉宇間露出一絲疑惑,複伸出右手,蔚央不明所以之際感覺到他的輕柔的指腹觸碰到她的臉頰,她輕顫了一下,怔然的看着他。
子夜的眼眸如布滿繁星的星辰,璀璨而又充滿着神秘,好似還能窺見一絲一閃而過的缱绻柔情。她恍然,不禁脫口道:“阿岩……”
這兩個字一出口蔚央像是被什麽燙着了一樣,反射性的跳開,砰的一下撞到一旁的棗木告示板。她痛的哀鳴一聲抱頭蹲下,狠狠地抽了幾口氣冷氣,滾燙的眼淚争先恐後的湧出來。
他斂了一下微怔的神情,淡淡的開口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蔚央的眼淚流的更兇猛了,沉默是金,她不想直面這個話題,太丢臉了。
趙苻岩見她只蹲在地上嗚咽并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他想了想才不緊不慢道:“這大概是我第四次見你哭。”
蔚央委屈嗚咽道:“在別人面前我從來不出這樣的醜,也不會這麽倒黴,唯獨你,你就像是我的克星,見到你,我準沒好事兒。”
他悠然走到青石臺邊坐下,瞧着蔚央的烏黑的頭頂問:“為何這般怕我?就因為我是公子?”
蔚央像一個被抓個現行的罪犯,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縮成一團:“大概是。”
“我記得你罵過我流氓,讓我去死。”他想了想,淡笑着補充道,“對了,你還說我不舉。”蔚央全身的肌肉繃得一抽一抽的,而他話語中的笑意更深了,“這些倒不像是很懼怕我。”
蔚央擡頭圓眼大睜着看着他不滿斥道:“偷聽別人說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她煞有介事的問:“那你說說怎麽就不道德了?”
“呃,這個……”論道德她還真的不太夠格,畢竟她曾經也多次偷聽別人牆角。
她一手捂着頭,一手撐着手旁的告示欄艱難的站起來:“反正偷聽就是一種很不道德的行為,我為我以前所做的事表示深刻的反省。你不是也說過偷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嗎,不光彩顧名思義就是黑暗,所以我們不要在自己大好的人生之路上抹黑。”
趙苻岩起身伸出手去扶她,好巧不巧她腳上一軟,一頭攮在他胸前,撞得他一個猝不及防,她清楚的聽見他悶哼了一聲。蔚央雖被撞得金花漫天,但是聽到後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有點刺耳,兩人默然的靜了靜。過後她抓住他衣服,湊上頭在他胸前猛撞,她想把自己幹脆撞死算了,如此便不會再犯這種低級錯誤。而趙苻岩的卻環住她的身板,将她往懷中溫柔的帶了帶,這樣也許是可以避免她自尋短見。
蔚央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她才找回一點神智,吸了一口夾雜着清新的綠檀之息,她艱難的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問:“你、你做什麽?”
他認真道,“難得你投懷送抱,我若是推開,就該坐實你所言的不舉之說。”
“……”
舉你妹啊舉,有沒有占便宜占得這麽冠冕堂皇的啊,這麽抱一下就能證明你舉?那你置袒胸露乳于何地?
此時,他和她的距離只有零厘米,她是一個不經人事的黃花閨女,定力又不好,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實在是讓她心跳加速,各種異象叢生。她的臉又紅又燙,理智告訴她不得造次,她忍着不适甕聲甕氣道:“你,放開我,難、難受。”
趙苻岩輕笑了一聲,松開了她,像個沒事兒人似的仰頭看着樹上的紅黃布條問:“這些布條都是做什麽的?”
蔚央轉過身用手朝火熱的臉上猛扇了幾陣冷風,順帶回答他的問題:“都是用來祈福的,黃色的是求平安,紅色一般都是求姻緣。”
他轉眼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懂得還挺多,我以為這些只是一種裝飾。”
這誇獎着實不能實至名歸,趙苻岩為錦衣玉食的皇家貴族,民間的這些習俗自是不能一一通曉。
蔚央擦了把臉上的淚痕,從懷中拿出一條鵝黃色的手帕撕成兩條布條,自顧擡腳踩上青石臺,找了一處空處系上:“從前有座小山村,村裏住着有一對很要好的青梅竹馬。男孩長大了被朝廷征去當兵,臨行前他們在村頭的一棵木棉樹下私定終身。男孩走後女孩每天都會去木棉樹下纏黃布條,多年如一日。可一直都沒有男孩的消息,女孩仍是堅持等待。
美麗的女孩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她的家人心急又心痛,四處托人為她提親她都置之不理,依然是每天去木棉樹下纏上一條黃布條,默默地許願流淚。後來她的父母擅自為她定了一樁親事,她沒反對,只是婚禮當天她穿着一身美麗的婚服躺在纏滿黃布條的木棉樹下,面帶笑容,永遠地睡過去了。
後來,不論男女只要将寫有自己願望的黃布條挂在樹上,虔誠地祈禱,願望就會實現。久而久之,人們來到那棵木棉樹下,把預先準備好的黃布條抛挂在樹上許願祈福成了一種習俗。”
她将剩下的一根布條遞給他:“上面沒有寫東西,不過你可以在心中默念三遍願望,然後在虔誠的挂上,說不定就靈驗了呢。試試吧。”
趙苻岩看着蔚央遞過來的黃布條沒有接,他看着她提醒道:“我信佛。”
後來蔚央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麽回到驿館的,同屋的苑蘊正在熟睡,她輕手輕腳的脫了鞋,小心翼翼的和衣蓋上被子。
第二日,蔚央是被苑蘊強行拉起來的,平日的嚴肅的臉變得更加嚴肅了,她揉眼問:“蘊姑娘,發生什麽事了嗎?”
苑蘊冷着臉說:“夫人不見了。”
蔚央一驚,按常理來說,出巡是促進男女主角奸、情發展的一劑猛藥,只是主角是趙苻岩和孟姝瑤。
“趕緊洗漱,程護衛讓我們所有人一會兒在大廳集合,我先下去了,誰也不像你這麽好命,一覺睡到晌午,你快點洗漱下樓集合。”說着将一盆冒着熱氣的水盆交給她,蔚央端着盆子找了個隐蔽的位置,鬼鬼祟祟的洗了十分鐘的臉。
到大廳的時候随行的十幾個人都在場,她存在感極低,遲到倒也是沒引起別人注意,飄飄然地站在荊和身後幽幽道:“昨晚,你看病的那個姑娘怎麽樣?”
荊和被蔚央吓得魂都跳出來了,差點扯着嗓子叫出來,所幸他的忍住了,拍着胸口放狠話:“蔚央你死定了!”蔚央擺了一個世界小姐一樣的高貴站姿,将肩上的頭發向後妖嬈的一甩,“樂意奉陪。”
荊和要發作,轉眼又瞧見趙苻岩臉色比平日沉了很多,不敢在此時火上澆油,他對着蔚央笑得咬牙切齒:“好,蔚央你給我等着!”
荊和的臉青了又紫,紫了又青,煞是好看,她捂嘴笑得歡暢。
倏地,一道陰仄仄的目光朝蔚央射來,即刻她遍體鱗傷,無處可遁尋。她元氣大傷的委頓坐在長凳上,僵着身子拉着荊和為她擋槍子兒,荊和輕聲奸笑:“縱使你是修煉千年的老妖,也終是有死穴和克星。小樣兒,遇到克星了吧,嘿嘿,你就哭吧。”
“袖子借我擦擦眼淚。”風水輪流轉,荊和無情的推開她伸過來的爪子,“走開。孟子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
蔚央恨恨道:“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荊和上下将她看了個遍,蔚央懶得理他,荊和又突然湊近她賤兮兮的說:“喲,嫂子你掉河裏啦,可是小叔子我不會凫水啊,可別怪我不會通權達變吶。”
覺得這只鳥太吵,她一掌砍在荊和的細嫩脖子上,接着我們的少年連哽都不帶打的,就被蔚央一掌劈的趴在桌上,犧牲了。
蔚央淡然的吹了吹手刃,同一桌的苑蘊和蘭姑姑臉都變成鍋灰色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結束= =
☆、21尋找夫人
十九、尋找夫人
這時她程青陽說:“跟夫人一起的侍女忍冬也不見了,屬下猜測夫人會不會是起得早出去了?”
接着另外一個低沉的男音否定道:“若是這樣便是最好不過了,但驿館是傳遞消息的中轉地,素來都不閉門,我方才問過守夜的夥計,他說昨晚至今晨都沒見着夫人從這門邁出去過。”
程青陽等人默然,都一致的看着一直未開口的趙苻岩,從蔚央的位置只能看見趙苻岩的側臉。
沉着而有涵養,感情不外露,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無時無刻不冷靜自若,凡事都在掌握之中,這便是一個帝王該有的素質。只是見他那麽慢條斯理地開口說話,總是帶着點溫文之息,有那麽一瞬,她覺得他渾身散發的氣質不太像是一個帝王。
直到三個身穿青布衣裳的男子出現他們才停止讨論,三人看着像是政法官員,程青陽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