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溫娴。
蔚然正趴在欄杆上看到的一副才子佳人深情對望的場景,不說他倆有多般配,至少這畫面在她看起來還是挺和諧的。
宿覺垂眸躲開他的目光,她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在心裏整理了一番要說的話。
“在你來巴西郡之前,那對晏姓姐弟失手打傷了蔚然。”她将目光轉向不遠處的蔚然,“我派人去看過他們先前住的那座四合宅,不過現在已經沒人了,我大膽猜測,這對姐弟是衛國那邊的人,而且那個叫做翰墨的,武功不低。”
“嗯,郡守府呢,是個問題。”趙苻岩輕描淡寫的,宿覺也是從權謀之中摸爬滾打過的人,經他這麽一提,她靈臺清明些許,“夜潛郡守府的不明之人大抵就是這個翰墨吧,郡守府是藏了什麽,才致使其三番四次的闖入?”話語是半分的推測,半分的确信。
趙苻岩直起身子,他問離他們有十米遠的小書童:“就快午時了,孟博士為何還不回來?”
小書童說:“回先生,闵刢也不知。”
趙苻岩斂眉沉思,宿覺開始揶揄他:“喂,孟姝瑤,真的不打算去看看她嗎?”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宿覺抿唇一笑,“你難道不怕你的好友孟長淵,發現你們之間有問題而來質問你麽?就算是做個樣子敷衍敷衍,也不願意?”
“如你所言,有問題,便不想見。”說話的聲音不大,蔚然聽得卻是很清晰。
“這麽多年了,你就在沒有真心愛過誰?就算是喜歡,不,好感,好感也沒有嗎?”
趙苻岩淡淡的笑了,宿覺的眉目緩緩舒展開來,卻又立即聚起來:“誰?”
蔚然滑在地上沒爬起來,反正地上也不是很涼,就這麽蜷着腿扒着欄杆看啞劇,男女主人公的表情都不豐富,她看得有點昏昏沉沉,再擡眼庭院沒了人影。
“蔚然,怎麽在地上坐着?”宿覺開口,蔚然這才發現趙苻岩和宿覺已經站在她身邊了。她有點尴尬,接着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被他們兩個人四只眼睛盯着混身不自在,她在這裏雖是被他們默許的,到底是沒有什麽底氣。
“何時走?”趙苻岩突然問道。
“啊?”蔚然茫然擡頭,對着他玄妙的幽深的眼眸,她愣愣的說:“明、明天早上。”她又厚着臉皮說,“對了,我看這庭院裏種了好多靈香草,你若是還有種子的話,不介意送我一包吧?”
趙苻岩看着她淡淡的道了句:“好。”
沒想到會這麽順利,蔚然撓着頭嘿嘿的笑道:“謝謝趙老師。”
宿覺說有事要和趙老師商量,于是兩人湊到犄角旮旯咬了很久耳朵,午飯時間過了才算完。
蔚然拆組,按理說是要請客吃散夥兒飯的,可是身無分文的趙苻岩看起來好像沒這個意思,宿覺她又不好意思開口讓人家請她,所以她只能一咬牙自個兒掏錢為自己踐行。
宿覺聽蔚然晚上要請客,她毫不客氣的接受了她的邀請。趙苻岩就不用說了,踐行宴是在晚上,他事兒再多總要回客棧睡覺吧,何況有好吃好喝的不來蹭飯,實在是對不起他那隐藏的厚臉皮性格。
現在是午日當頭,天氣微熱,蔚然和宿覺道別後獨自扛起布包回客棧。到客棧後折騰了一頭的汗,接下來又四下打聽了一番,這才知道隔壁那條街有家叫做钰樓的酒樓飯菜酒水是這巴西城中最優的,蔚然毫不猶豫的前去定了一桌子三人的酒席。
三金铢不算多,但這對于什麽都沒有的蔚然來講可以說是一筆巨款。她沒有收入來源,全靠從皇宮裏順出來的幾件首飾兌換金錢,可當的錢總會花完,她若是再不節約就該去賣身了。
賣身,青樓哇!穿越女的福地啊,盜幾首現代歌曲,然後閃瞎四座,不對,是豔驚四座,接着奇葩的舉動引起某個身份牛逼的大人物強烈的興趣,然後為了逃出牢籠傍上此人,接着一系列的愛恨情仇恩怨糾葛便像神一樣的展開。蔚然覺得自己一臉狗血。
不行,蔚然憤憤的拍桌,為了不讓自己走上虐戀情深的不歸路,她需要為自己找個正當的謀生之路。所謂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夜郎國是處于現在山清水秀的貴州,以後幹脆就在那裏紮根了。有了憧憬就有目的,有了目的就有動力。
吃飽飯縮回屋子睡午覺,不過這午覺睡得有點長,太陽落山她才醒過來,結果太陽穴出奇的痛。頭重腳輕的走了幾步,胸口突地一陣抽搐,她捂住胸口撲在桌上,同事也打翻了桌上的杯盞。
她趴在桌上,痛苦的咬着牙,一手捏着胸口,一手死死地抓着白色的桌布。
‘铛铛铛’簡單而幹脆的三下敲門聲,蔚然狠狠地喘了口氣,艱難的開口:“誰?”
門外靜了靜, “是我。你怎麽了?”
不知為何,這個沉着淡然的嗓音讓她有種避之不及的惶恐。
蔚然想說,我沒事。可她只能低哼了一聲,雙眼發黑,手腳虛軟,身子順着桌子滾了下去。
這次趙苻岩并沒有如上次一般貿然沖進來,倒是宿覺悅耳的聲音響起:“蔚然屋裏怎麽了,玎玲咣啷的?她還在睡覺?”
鬼芨的周期是半年一次,四個月之後是心悸頻繁發生之期,距離上次發作恰巧是四個月。蔚然悲催的很想哭,她竟然忘了這個變态的能致使她死亡的毒還在她體內潛伏着。
兩個月後這毒若是發作了,荊和又不在身邊,她會不會死掉?她知道,向岚手裏只有遏制鬼芨每次發作的藥物,但是這樣并不是長久之計,至于藥到病除,唯一的解藥早就在五年前給了別人。
百藥之王雪蓮蕊,那是在西域才有的一種稀有品,景宮就有一株脫水的雪蓮蕊,以前的蔚央很想要,所以趙苻岩只是随意的一提,她便心甘情願的答應為他做任何事,可最終他還是失信了她。
若她現在去求趙苻岩,他會不會把雪蓮蕊給她?
不過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芥蒂趙苻岩利用蔚央的事,她問過荊和關于雪蓮蕊事情,他告訴她說脫水的雪蓮蕊并不是百病可醫的聖藥,若是使用不當,很可能會成為促進本體內病毒百倍的滋生,這大概就是當時趙苻岩沒有輕易将雪蓮蕊給蔚央的原因。
距離鬼芨毒發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了,她能趕到西域求得剛剛采摘下來的雪蓮蕊嗎?她光是想想,就覺得這是一個很艱巨的任務。擱現代那就是幾個小時飛機的事,古代運輸工具落後,土匪亂黨蠻夷又很多,能活着到西域都要算是一個奇跡了。
趙苻岩立在門口,眉間布滿了陰郁,宿覺也似是想到什麽,臉色倏地變得煞白,她幹脆跑下樓兇神惡煞的問掌櫃要了把斧頭,拎着大斧子對着蔚然的門就要劈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蔚然懶洋洋的掩着哈欠開門了。
蔚然見到蘇覺得架勢吓壞了,脖子一縮抖着聲音說:“女俠饒命!”
宿覺見蔚然無恙,當下松了口氣:“你在屋裏咣咣幹什麽吶,吓死我了。”
蔚然解釋:“我睡昏頭了,一腳踢翻了屋裏的椅子。”
“……你真行。”蔚然嘿嘿笑道:“謝謝殿下的不吝誇獎。”
轉眼看到面色有點陰沉的趙苻岩,蔚然笑容開始變得的燦爛:“你們這些大人物太給我這個小草根面子了,今天踐行之地是隔壁街的钰樓,西二樓廂房,蘭若廳。嘿嘿,我先去打扮一下,女孩子家總是愛美的,沒什麽事的話你們可以先去钰樓,不用等我。”
她笑得若無其事,可還是看得出來她有些力不從心,趙苻岩和宿覺默契的沒有戳破她。
宿覺緩了緩,露出安靜恬美的笑顏:“那好,我們先去酒樓等你,你快點啊,別只顧着臭美了。”說完便拉着趙苻岩的離開了,蔚然這才皺起臉,捂着胸口向後踉跄了兩步,險些再次摔倒。
怎麽辦?選擇恐懼症,去夜郎國,還是西域啊?
她抓着頭發,有氣無力的換了套昨天在城裏的成衣店相中的一套女裝。
女裝是清新艾綠色,衣服布料細滑,裁剪流暢,縫針的地方也很細密,最讓她喜歡是裙擺那一簇栩栩如生的淡藍色桔梗花,她仿佛能聞到一股馥郁的桔梗花香。
華燈初上,外面仍是熙熙攘攘的,她悠悠的行走在叮叮咚咚的街道上。
原來,睡得太沉,竟是錯過了一場春雨。
作者有話要說: 沒趕上在零點之前更新,不好意思各位妹紙。
明天要死的答辯,快被論文搞死了,它強奸了我!!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30你喝醉了
二十八、你喝醉了
钰樓,蔚然姍姍來遲,她笑哈哈的說要自罰三杯酒,卻被宿覺擋了去。宿覺義正言辭的說:“你明日要上路,不宜喝酒,誤事兒。”
離別就該豪飲痛飲,不喝酒像話嗎,蔚然使出渾身解數,用她那軟磨硬泡的功夫,愣是讓宿覺斷了不讓她喝酒的念頭,末了還加入了與蔚然拼酒的隊伍。
席間,全是宿覺和蔚然的聲音,趙苻岩不知道是不是有語言交流障礙,一頓飯下來幾乎沒說過幾句話,大都是蔚然或是宿覺開口問他,他才不鹹不淡的回句話,或者是幾個字。宿覺覺得趙苻岩同志有點不合群,為不掃她和蔚然的興幹脆忽視了他,拉着蔚然說東說西的。
蔚然和宿覺真心是喝上頭了,又吵又鬧,甚是鬧騰,唯獨趙苻岩泰然的像座山。
蔚然的酒量還算可以,喝得雖然多,除了有點暈乎,神智還是清醒的。宿覺這點就不如她了,鬧累了,一聲也不打招呼的一頭紮在桌子開始哼哼唧唧,嘴巴還吐着口水,實在是沒形象可言,所幸她沒有發酒瘋的惡習。
蔚然看着不省人事的宿覺笑了,她卸下王女的光環,抛開拘束的性子,相處起來竟是比以前還要愉快的多。也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讓她釋放出一個比較真實的自己吧。
飯菜的味道很可口,胃都撐得下垂了,盯着桌上被他們消滅的食物,還有東倒西歪着幾壇子杏花酒,她想大概是吃夠本了吧。雙目又緩緩地看向神色如常的趙苻岩,這杏花汾酒不僅是她和宿覺兩人喝的,趙苻岩左右也喝了不少,只是他并不似宿覺一般醉死過去,也不像蔚然臉上一直挂着傻笑。
“良辰美景,杏花佳釀,與君共飲,為何,汝卻不醉?”
趙苻岩垂着眼睫毛若無其事的又飲了一杯酒,沒答話。她閉上眼睛,開始搖頭晃腦盜用古詩:“茶亦醉人何須酒,書自香我何須花。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趙苻岩終于開口了:“你喝醉了。”
蔚然癡癡的笑道:“對啊,我醉了,走不動了,你送我回去吧。”
他說:“好。”
蔚然歡喜地向他伸出雙手,他不明所以,她笑盈盈的說:“背我。”
“……你覺得我會答應麽?”
“不知道。”她傻笑着,“不過總要試試的嘛,怎麽樣?”
趙苻岩對着她淡淡的笑了笑,道:“我,拒絕。”
不等蔚然蹬腿撒潑,就有兩個着勁裝的男子上了樓,見到趙苻岩後恭敬的點了點頭,他們是來找宿覺。宿覺含糊的說着夢話,也沒有反抗別人碰她,一人背着宿覺,對趙苻岩又點了點頭才離去。
他站在二樓的欄杆處,目送着宿覺他們離去,直到看不見才閉目輕嘆了口氣。
這時跌跌撞撞的蔚然晃了出來,瞧見趙苻岩的,趁他不注意從後面緊緊地把他抱住。
他一驚,混身僵了僵,回過神兒才想要把勒在他腹部的雙手拿開,身後傳來悶悶的聲音:“送我回去,拜托了。”
仍然是屋檐路落下雨滴時發出的叮叮咚咚之聲,只是沒有來時那麽急促歡快,現在的聲響斷斷續續的就像是女子在抽泣。
“趙老師……”她因醉酒聲音變得喑啞,沉沉的嗓音打破了寂靜的街巷,她抿唇低笑,“不對,是趙先生。”這讓她想到在現代的‘先生’也有丈夫的意思,這讓她覺得很微妙。
“其實,我真的很怕死,要知道我的那些勇氣膽子幾乎都用在向岚身上,每次我表現的威武不屈,其實我內心怕得要死。我也很怕離別,上次和荊和告別我眼睛都哭腫了……你說,我是去西域找雪蓮蕊救命呢,還是繼續按着原來的計劃去夜郎大展宏圖?”蔚然哼唧着,“嘤嘤,命都要沒了還展什麽宏圖,不過若是遇見比荊和厲害的人能把我治好,也許就不用去西域了……”
蔚然語無倫次自說自話,她的心裏一直都很憋屈,可又偏偏就找不到人訴苦,當下趁着酒勁她一個勁兒的對趙苻岩竹筒倒豆子,她才不想管他願不願意聽。
說到後面,估計是累了,她有氣無力的絮叨着:“你平時不是愛看佛書嗎,給我念段你記得的經文吧,我幼小脆弱的心靈迫切求開導……”
“……好。”
“為什麽,現在我說什麽你都說好?”她歪着頭瞧着他的側臉,“你是不是以為我再說夢話,所以只是在敷衍我?我告訴你我腦子很清醒,在做什麽我很清楚,別以為我是失憶專業戶……”
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無奈的笑了。
蔚然摟着趙苻岩脖子,臉貼着他的後背,閉上眼睛含糊的問道:“其實我想問,你是不是……”
或近或遠的更聲疊疊,雨水彙集的水坑折出天空逐漸趨圓的皓月,他的腳上的步子悠然輕緩。
客棧的客房內,他輕柔小心的把她放在榻上,可還是不小心驚醒了她。
屋內光線很弱,只有窗戶外的投進來的點點月光,她掙紮了幾下才發覺是趙苻岩,酒也醒了小半,她捂着着額頭說:“不好意思,我喝多了。今晚,謝謝你了。”
他的手溫柔的拂過她額際微濕的發,指腹摩挲過她阖上的雙眼,冰涼的指尖像是帶着一抹淡淡的依戀。蔚然只覺得胸口一滞,她倏地睜開眼,一把抓住他微涼的手。
黑暗中趙苻岩一怔:“怎麽了?”
“你在想什麽?”她的聲音軟糯,口齒不太清晰。
他說:“大概是在想一個人。”
她想了幾秒鐘,問:“我和她像嗎?”
“她?嗯,性格上倒是有點。”對于他的坦誠,她不由的咯咯笑出聲來,“那個人是不是叫做懷贏?你是不是在想她?”
他停了停,卻問:“你覺得呢?”
“還用懷疑嗎?你就是在想她,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忘不了她。”心裏被酒燒的難受,她把手擱在胸口緩緩說道,“都過去這麽久了,你是不是要學着放開心懷呢?轉身你放棄了一棵樹,可是你會發現身後是一片森林,別一味的活在過去,珍惜眼前才是最為重要的。”
他沉默着,氣氛很安靜,睡意開始慢慢的侵襲着她,半晌他将自己的手從蔚然手中抽離,低沉且輕柔的說道:“謝謝。”他又為她拉上被子蓋上,嘴角揚起緩緩的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一路保重,晚安。”
淡淡的杏花汾酒的香味輕柔的拂過她的臉頰,她閉目輕輕地吸了一口,這味道令她,沉醉了。
睡意漸濃,紅熱的臉蹭了蹭微涼的枕頭含糊道:“嗯,晚安。”
第二日,趙苻岩如往常一樣起得很早,隔壁的已然換了別的住客,進進出出的比先前還要鬧騰。
門被敲響,門外站着客棧的小二,他将一包黑色的小口袋交給他,說是隔壁客人走之前托他轉交給他的。關門拆開來看,竟是整整八十金铢,她當真以為他身無分文。
清風卷入,攤在桌案上的紙書被“嘩嘩”的吹翻了好幾頁,瑟瑟的帶着些許悲涼。
已經在三十裏外的蔚然正在一家小茶棚裏稍作休整,閑着探手去摸荷包裏的瓜子,竟摸出了一個灰色的布包,打開一看,好像是花種子。又伸手去摸,竟又讓她摸出兩條散發着香味的綠檀手鏈。
蔚然看着手中的兩樣東西發了一小會兒呆,緩過神來,她急忙把挂在肩上的荷包取下來,對着桌一股腦的把裏面的東西倒騰出來。除了一桌的瓜子,還多了本袖珍的小冊子,裏面的文字全是用小篆書寫的,她皺眉擠着眼睛前後翻着看了看,竟是一本教人易容的小秘籍。
不知為什麽她眼眶有點發熱,仰頭吸了一下鼻子,她把這些東西随意塞進背包裏,怪笑道:“八十金铢換了這麽一堆不值錢的東西,他也太會算計了。”起身從腰間摸出兩枚錢幣擱在桌上,轉身出了茶棚。
來時的路在左邊,将去的路在右邊,她看着來時的路,猛地一扯缰繩,棕色的大馬踏着紅塵飛奔至右邊的大道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答辯,照畢業照,吃散夥飯,去唱歌,弄到深夜十二點,木有更新。今天補上,晚上還有一更。
☆、31覺醒
二十九、覺醒
巴蜀之地自古群山環繞,在古代的時候大都是荒夷的無人區,交通特別差,這裏的特色就是群山環繞與世隔絕的少數民族部落,還有愛打劫商客行人的土匪。蔚然不幸中獎了,幸好她是男裝打扮,不然對方要是對她劫色,她可不願意将就。
藏得最隐蔽的拿來換錢的首飾和一些零錢都被搜刮去了,剩下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撒了一地,現在身無分文的人成了她。蔚然安慰自己,錢都是身外之物,人沒事就好。只是三個土匪不知足,扛着刀猙獰着臉恐吓她,說要搜身。
開什麽玩笑,搜身不就暴露了女兒身嗎,她可受不了那個刺激。
蔚然堆起讨好的笑臉說:“各位大哥您瞧,小弟不論是袖中的還是懷中的,就連鞋襪都脫了,該有的都給各位爺統統抖出來了,真的什麽都沒有了。小弟家父母新亡,此次也是初次出遠門,只因家父曾說過廣漢郡有小弟的遠房親戚,小弟也是路過貴寶地前去投奔,大家出來不都是為了混口飯吃麽,還望各位大爺行個方便,放小弟一條生路,三位大哥的大恩大德小弟定會銘記于心,永世不忘!”
其中一個黑胖子土匪甲上下打量着蔚然,濁濁的哼了一聲:“少他媽給老子廢話,再找找這家夥身上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他們雖然不懂什麽玉器寶石,但從蔚然包裏搜出的東西色質純粹,質地細膩,一看就是值錢的東西,所以他們懷疑蔚然身上可能還藏着其他值錢的東西。
顯然她剛才噼裏啪啦現編的故事成了一堆白癡廢話,這幾個人痞痞的墊着大刀,大有‘不聽話就砍了你!’的架勢,事實上這荒林野郊,他們有絕對的膽子這麽做。
蔚然赤腳踩地向後退了幾步,土匪們對蔚然懼怕他們的反應很滿意,土匪乙歪嘴呲目惡狠狠地說道:“給老子老實點,要是敢耍花樣,小心砍了你!”
耍花樣?這土匪乙倒是提醒的蔚然,生死攸關,為什麽不放手一搏呢?
這種情況不使點陰招怕是沒其他的把式對付他們了吧,于是她就記起腰裏一直別着一瓶自主研發的癢癢藥,能讓患者奇癢難耐十二個時辰的怪藥。
有了保命的底牌,蔚然也不再懼怕了,她幹脆蹲在地上縮成一團裝柔弱,以此來讓對方放松警惕。土匪丙見蔚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狂笑道:“瞧這小子,太他媽的沒志氣,像個小娘們似的。該不會就是個小娘子吧?管你是不是,先讓大爺來檢查檢查。”
他們腆着肚子大搖大擺的靠近蔚然,她默默倒數三個數:“三、二、一!”
倏地起身,緊攥在手心的白瓷瓶向他們準确無誤的掃去,綠色藥粉借助着午時的涼風很好的吹到他們的臉上身上,三人被一股突然出現的綠煙蒙了視線,均是傻愣住。
土匪甲被嗆的咳了一聲,剛要開口罵人,只覺得粘了綠藥粉的脖子像是被蚊子叮了一樣痛癢,用手去撓,好家夥被他摳下一大塊肉皮!血氣方剛的男人見到這狀況,竟然就這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另外兩個也好不到哪裏去,臉上、袒露的胸膛、手臂上全是血紅斑點,因不耐瘙癢,用手去撓,都揩下一塊帶血的肉皮。
蔚然站起身冷幽幽的說道:“全身紅腫碰不得,一碰便會潰爛。算你們倒黴,碰到我唐門毒公子,本不想殺你們的,可是你們實在是沒有眼力見,所以千萬別怪本公子出手狠毒喲。”看見他們恐懼的臉,她繼續添油加醋,“哥幾個,友情提示一下,你們還有十二個時辰給自己挖墳斂屍,千萬別被野狗啊烏鴉的什麽給吃了,死無全屍可是凄慘得很吶。”
其實他們擦出一大塊帶血的肉皮蔚然就震驚了,她以為症狀就是起紅疹子讓人瘙癢難耐,誰知道竟是掉肉皮這麽慘無人道。
土匪驚恐的哭嚎着,其中土匪丙急忙道:“大爺!大俠!大仙!饒了小的幾個吧!小的把錢都給您,您大人大量,就饒了小幾個的狗命吧!啊,癢死了!”他伸手要撓,卻又驚惶的停手,雙目好似崩裂般,他轉頭對其他兩個喝道,“還不快點把所有的值錢的東西都給大俠拿出來!”
喝聲罷,土匪甲乙把那些錢財當做是催命符悉數掏了出來,叮鈴桄榔的扔在地上。
蔚然撿起鞋襪穿好,蹲在地上把值錢的東西撿了起來,瞧着還有不屬于她的東西,她猶豫了一下把這些不義之財全數收進了自己囊帶,又費了些時間把掉了一地的東西撿起來一一歸置好。
這期間土匪甲乙丙都不敢吭氣,生怕蔚然會再使什麽陰招,讓他們加速閻王的時間。直到她帥氣的上了馬背,土匪甲才帶頭哭道:“大俠!大俠,大仙!你大人大量,給我們解藥吧!”
“這個啊,嗯……”蔚然信口胡說,“這樣,你們趕緊去找個糞坑,在裏面滾三滾,泡三泡,十二個時辰我保準藥到病除。”
土匪們竟然絲毫不質疑她的話,一個個連滾帶爬的跑去找糞坑救命。
蔚然被逗樂了,心情大好,一路上的不愉快一下子煙消雲散,吹着流氓哨優哉游哉的騎着馬,順便觀光一下原汁原味的原始森林,山川大河。
下一站是廣漢郡,西北方向,她想好了,她要去西域。
鬼芨周期有半年的時間,她一直依靠着向岚手中的緩毒解藥來壓制每次體內毒發,只是沒人能比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上的情況,因為這鬼芨就是由原主蔚央這位天才專家研制出來的,蔚然實在佩服蔚央這個人。
一般初次研制的東西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缺陷,比如第一代鬼芨病發的周期相對較短,用在人身上也容易被人發覺,早發現早治療,于是第一個被用來試毒的小白鼠向岚便逃過一劫。向岚念她還年輕是被人利用,便原諒了她,沒收了她的研究成果,根據配毒的藥材配備出相應的解藥,因此救了他一命。
向岚對蔚央一直很寬容,大概是她不自重那次,她又不小心說漏了懷贏嫁去杞國的時候身上中了鬼芨的毒,要知道那個時候鬼芨毒性已被向岚提升了好幾個等級,這毒也就包括唐妙沖他們三人知道,唐妙沖不會是下毒的那個人。向岚整個人幾乎快瘋了,拿着劍狠狠地刺穿了她的琵琶骨,自此向岚對她期望已然全部崩塌。
她早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妹妹,她只是一個滿腹蛇蠍心的惡毒女人,在一度的容忍之中,他對她的點點親情已經全部被傾覆,掩埋,甚至是毀滅。
宿覺徹底不能再和趙苻岩見面了,蔚然踐行的那天也是她與他恩斷義絕之期。
她知道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她任性了八年,現在也該醒了,越國才是她根,這世上除了愛情還有很多值得她奉獻犧牲的,她該效忠的人是她的哥哥向岚。
第二日一早,她換了一身利落男裝去找向岚。
向岚像是忙了一夜,趴在攤滿文折桌上睡着了。此時的他沒有了平日的陰鸷的森冷,這讓宿覺心裏軟了軟。取了一旁架子上的外衫要給他披上,回身卻見向岚醒了。
“哥,你醒了啊。”宿覺輕聲喚道。
向岚皺着眉不悅道:“誰讓你進來的?”
宿覺還是把手中的外衫遞給他:“門口沒人,我就進來了。”
“你……”他看道宿覺男裝打扮,“又要耍什麽花樣?”
宿覺淡笑,很快轉換了臣子的身份恭謹道:“依臣之見,公子這個人您太容易被感情左右情緒,有些事情我們非常有必要從頭整理一下。”
向岚冷笑道:“可知你在說什麽?”
宿覺立在他前方,合手垂首弓腰道:“屬下想好了,就從公子您第一次見懷贏說起吧。”
宿覺完全忽視向岚危險的目光:“你們認識也有二十年了吧,當時你七歲,她五歲,正是天真的孩童時期,你覺得我這個刁蠻的妹妹很不讨喜,所以對乖巧可愛的她很是中意。那公子您是否還記得當時你們是在什麽情況下見面的呢?”
除非是死了,他怎會不記得?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會稽難得下起了雪,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那麽不經意間地闖入他的視線。
書墨軒內,趙苻岩正在與一名青衣男子對弈,青衣男子溫文爾雅斯斯文文的。
棋盤上白子占了半壁江山,勢如破竹,黑子悠悠然的沒有一點勢在必得的氣勢。
“這兩天你幫我代課,大恩不言謝,陪你下棋。”他語氣怪怪的,“有學生跑來問我,說以後的佛倫課是不是由趙先生帶,我說那自是不可能的,結果那個學生一臉失望的神情。我真想說,我才是你的先生,趙先生只是一個代課的!”
“怎麽,怕我搶了你的位置?”
青衣男子瞪着眼睛煞有介事的說道:“那可不。”
“你乃是太學學識最為淵博之人,和我較勁兒着實令人費解。”趙苻岩無奈笑笑,修長的手指執起黑子擱在棋盤上,青衣男子星目朗朗,“你是曉得我的,我這人沒什麽愛好,就喜歡和人争高低,包括你。”見趙苻岩下了顆黑子,他欣喜道,“扶疏,你确定走這子棋?”
趙苻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沉的應了一聲。
青衣男子劍眉得意的一揚,執起白子堵住了黑子,趙苻岩見棋盤上的局勢,掀了一下眉毛:“子卿此番可謂是來勢洶洶。”
青衣男子是太學孟博士孟長淵先生,也是皇貴妃孟姝瑤的親哥哥,小時候做過趙苻岩的陪讀,飽讀詩書,出口就能成章,學富五車形容他絕對不誇張。趙苻岩這孩子性格內向又不愛說話,所以皇家學堂裏大都是孟長淵和少數愛表現的皇子活躍着課堂。
“大丈夫,理應如此。”孟長淵在趙苻岩面前毫不謙遜。
趙苻岩淡笑,不動聲色的執起黑子,輕輕地下在棋盤上。
孟長淵星目閃過一絲驚愕,随即釋然笑道:“畫龍點睛,四兩撥千斤。扶疏,這盤棋走到這一步勝負已定,我又輸了。”
“下棋的目的并非是輸贏,我只享受下棋的過程。”趙苻岩端起一杯茶淺酌。
孟長淵嘆道:“扶疏,你就是這個樣子,散漫的讓對方放下戒心。其實你在不動聲色的尋找機會攻擊對方,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令敵方潰不成軍。”
趙苻岩端詳着手中的紫砂茶杯,他笑:“這麽想,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更新了~
存稿要沒了,好桑感。
☆、32西出陽關無故人
三十、西出陽關無故人
巴郡培城藥王谷內,一身月白衣裳的荊和像只蘑菇一樣一動不動的蹲在一方大池子跟前,好像是這池裏面會蹦出來一條大黃魚,他這只虎視眈眈大白貓正在逮機會撲魚。
事實上荊和是再做一個實驗,他昨天下午到的到藥王谷,整頓好一切後傍晚便帶着沈清在谷裏轉一轉,偶然間發現這池子的水質很特別,于是這似乎激起了他的某些興趣和靈感。
“喂,荊少幸!”沈清從身後叫了一聲荊和,待他轉過臉便将手中一只幹淨的梨子抛給他。
荊和準确無誤的接住,拿着就大啃了一口,梨子青澀的厲害,卻也是他喜歡的。沈清看着清幽的池子在他身邊蹲下,她轉頭問:“怎麽樣了,你研究一上午了,有沒有什麽成效啊?”荊和咬着梨子幽怨的搖頭,沈清溫柔的笑道,“不着急,你蹲在地上這麽久了,腿麻不麻啊?”
沈清這麽一說,荊和才發覺自己的腿早已沒了知覺,他大呼小叫起來:“啊啊,我感覺不到我的腿了!阿清,怎麽辦,快救我!”
“你坐下,我給你揉揉腿。”沈清扶他坐下,用手捏他發麻的腿。沈清這些年一直深居在深宮,不争寵不明鬥,放下了舞刀弄槍的習慣已經好些年,好多事情也令她變得越發的成熟穩重,情感細膩且溫柔起來。她捏的很細心,手上的力道也恰到好處,荊和看着這樣的她目光變得很柔和,眼裏溢滿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