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家人
六十五、家人
之前蔚然只是懷疑荊和可能是患了很少見的分裂型人格障礙的心理疾病,在上半年的時候,沈清毀容,趙苻岩劍傷,再加上前不久苑蘊暴屍亂葬崗,現在她已經很确定荊和患上這個病無疑了。
向岚對荊和細致的檢查了一遍,最終搖頭,蔚然揪心的上前詢問:“怎麽樣?”
向岚說:“這屬心病,須得是令他這樣的人才能救他,寡,我沒辦法。”
蔚然抓着他的胳膊急道:“可是這不僅需要心理治療,還需要藥物醫學模式輔助治療不是嗎?你是我見過醫術最高超的人,肯定是有辦法的對不對?”
向岚看着蔚然:“對不起。”
蔚然甩掉他的手臂尖聲失控吼道:“可是能救他的沈清已經死了!”
“蔚然。”向岚想要上前安撫情緒激動地她,而她卻向後退了一步,眼淚應聲落下,“是我的錯,是我無知,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提起沈清,我就該察覺到事情不對的。荊和他平日裏那般潇灑,但是我知道他心裏比誰都苦,在那爽朗的笑容下面是一顆滴着血的心,而我卻在那滴血的心上插了一把利刃。”
她悲傷的出了門,并沒看見捧着盛滿熱水木盆的行書,二人撞了滿懷,溫熱的水全數打在她二人身上。一陣寒風吹來,她和行書禁不住冬日刺骨的寒意瑟瑟發抖起來。
雪停了,天空懸挂着一輪不全的皓月,月亮周身有柔柔淡淡的光暈,月之光華傾瀉在被銀裝包裹的長安城上,長安城在夜色中靜靜的。
蔚然圍着屋裏的燒的紅彤彤的火盆一直在發呆,小笙去勸她讓她早些歇息,可是蔚然并不理她,一個人維持這個樣子已經一個時辰了。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找到趙苻岩希望他能有什麽法子,可是趙苻岩手頭上有要緊的事要處理沒法立刻抽身,他拜托小笙好好照顧蔚然。小笙對趙苻岩的印象本身就不好,這下見他推脫,氣就不打一處來,卻又不好發作,只能冷哼一聲回去看着蔚然。
小笙回屋的時候,屋子裏被翻得一團糟,而蔚然也不見了。
她着急的在府裏四下尋找,可是并不見蔚然的蹤跡,她只能去找管家孟叔。
自家少爺自下午莫名暈倒後到現在還昏迷不醒,這下蔚然又失蹤了,這令上了年紀的孟叔心力交瘁,面容好像一下蒼老了一些。權衡了一下,叫了兩個人出去找蔚然,小笙也要跟着去,被孟叔嚴厲的訓了一頓,讓她在府裏好好照顧少爺,孟叔帶着兩個家仆出門找蔚然。
小笙覺得她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趙苻岩,讓她有些意外的是,趙苻岩聽了後,沒做一絲猶豫,丢了手頭的東西便奔出房門。
月白的夜,竟比白日還要明亮。
晃蕩的馬車,蔚然的四肢被捆住,眼睛嘴巴被布蒙住,她想,她大概是被劫持了。
如此颠簸着,蔚然困頓的睡着了,待車子停下的時候,她突然驚醒過來,屏氣凝神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娘娘,臣妾曾經害她險些喪命,臣妾家族也因她而敗得一敗塗地,怎可讓她保管那麽重要的東西?”蔚然聽出這聲音是陳錦曦,看來她還活着。
“你向她多次示好,你當本宮不知?”這聲音清洌且冷漠,不是懷贏,還能是誰?
“是臣妾的女兒不知何原因很喜歡她,并非臣妾主動要與她示好,熙和年幼,臣妾又不忍心阻止。”陳錦曦低聲下氣,唯唯諾諾。
懷贏清冷的笑道:“一邊是你至親骨肉,一邊是害你家族一敗塗地的女人,孰輕孰重,淑妃心裏該是比本宮還要清楚的,對麽?”
陳錦曦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皇後娘娘,賤妾求您放過熙和吧,她不過是個不足三歲的孩子!”
懷贏輕聲笑道:“那你可得好好的配合本宮。”轉而她對車內的蔚然道,“既然都醒了,就別再裝睡了,帶她出來。”
蔚然被兩個人押下車,摘了蒙眼的黑布,刺眼的白光讓她的眼睛發痛。
懷贏個子比蔚然的高一點,懷贏垂眼看着她,突然發現她身上披着向岚的狐裘披風,清明的雙目驟然一變。
“扒了她的衣服。”她對陳錦曦一字一頓道,陳錦很是為難,但見懷贏對她淡淡一笑,她打了個激靈,走到蔚然跟前,“我沒選擇,別怪我。”
蔚然驚恐的看着她,胡亂的掙紮着,可是一切都是徒勞。待皮膚接觸到寒冷的空氣時,她雙手護着自己,無力的跪在雪地裏,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有人拿過陳錦曦手中的衣服搜了一遍,并沒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禀公主,什麽都沒有。”
懷贏看着蔚然身上的傷痕,美眸眯了眯,她在蔚然跟前蹲□,柔聲開口道:“你體內的毒都是怎麽治的?”
蔚然冷的瑟瑟發抖,如果如實說了,她還能有命嗎?
“喝各種奇苦的湯藥。”
“僅此而已?”
蔚然點頭。
“看着我說話。”懷贏擡起蔚然的下巴,端詳着她的臉,若不是左臉的傷疤,她算得上是姿色中上的美人兒了。臉上有這麽一個醜陋的疤痕,一般的女子定是無法再茍活于世的,可她卻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裏,反倒是那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自信抑或是潇灑,即使不承認,她也知道有種叫做嫉妒的心理一直在折磨着她。
很多事,似乎都反過來了。
“你身上傷痕都是向岚留給你的,你恨他嗎?”她問。
蔚然看到她眼裏的洶湧,她醞釀了一下情緒,眼中滿是仇恨的怒火:“恨!怎麽能不恨!是他讓我變成如今這般鬼樣子,親友背叛,被人利用,遍體鱗傷!我恨不能殺了他!可是……”她深吸一口氣,“可是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能斂了複仇的心思,韬光養晦,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懷贏眼裏的洶湧較之前稍有好轉,但是她并非好糊弄之人,她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紙包道:“給你機會複仇,這是鬼芨的毒藥,下在向岚的食物裏。”
蔚然皺眉看着她喃喃道:“為何,你不是一直愛着他麽?”
懷贏眼裏有一閃而過的痛苦之色,她澀然一笑:“都什麽年紀了,還談什麽情愛?”她起身,“我給你七天的時間,七日後,你若是不交出兵符,而向岚仍舊是相安無事,你就等着最悲慘的命運降臨吧。記住,今日之事不準告訴你之外的任何人,否則,我會讓你一輩子活在悔恨之中。”後面這句話就在警告她,如果她把今天的事告訴了別人,就有人會因為她的多嘴而死。
走前還不忘點了蔚然的穴道,令她動彈不得。蔚然跪坐在雪裏,雙腿已然麻木的沒了知覺,單薄的身體被徹骨的寒氣侵襲,她快被東成一座雪地裏的雕塑了。
她強迫自己不要倒下,于是她一直等,等人來救她。
終于她感受到有人抱着她,冰冷的唇印着炙熱的溫度,她睜開眼看見了趙苻岩,察覺她睜開眼後,他濕熱的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她的臉上。
現在,她可以安心的閉上眼睛了。
蔚然這次做了個很奇妙的夢,夢裏的世界是現代,她遇見了一個趙苻岩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夢裏的她很大膽的沖上去擁抱他,可她的身體是透明的,直接穿過了他,而那個人好像根本看不到她。
蔚然被這驚悚的一幕吓醒了,回想起之前的幾次夢境,總有種特別真實的感覺,她有點搞不清到底哪個才是夢了。
“蔚,蔚然?”拿着卷竹簡的趙苻岩剛進屋,看見睜開眼的蔚然不太确信道。
她的眼珠子轉向他:“啥?”
趙苻岩丢了手中的東西,上前一把抱住蔚然。
她感覺到自己的四肢都還在,不由感嘆,這算是又闖過了一劫吧,其實她生命中還是有貴人的呢,嘴巴一咧,擡起手回抱着他。
過了許久他才松開蔚然,漆黑的雙目深深地看着她。
蔚然彎起眉眼問他在看什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說:“把你的樣子刻在我的腦海裏,一輩子都不想忘記。”
蔚然怔了怔,臉倏地羞紅,她吭吭哧哧的說:“呃,什、什麽意思?不太明白啊,能不能說唔……”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吻給淹沒了。
過了一會兒趙苻岩松開她,蔚然則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她被親的喘不過氣來,差點死掉好麽。
“接吻之前,能不能先說一聲,讓我也好有個準備,你這樣,我會吓得忘掉呼吸,以至于憋暈憋死的。”
“哦。”
“……”能真誠點嗎?
“蔚然。”
“……幹、幹啥?”幹啥,幹啥,又要幹啥?
“我喜歡你。”
“……”呃……
“從見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歡你。”
“……”哈?
“開始,我不懂這種感覺是什麽,後來才發覺這是一種同以往卑微愛情不一樣的情感。這種情感不似愛情那般令人心碎心痛,它會讓我感到安心,這種情感雖不刻骨銘心,卻時刻存在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就像是,家人。平平淡淡,順其自然,細水長流,執手一生。”
蔚然沉默着不說話,他吐口氣道:“可能覺得我很奇怪吧。”
“不,不奇怪,謝謝你能和我說這些,我也很認同你的說法,可是,”她濕了眼眶,“可是,你是帝王,三宮六院都是你的‘家人’,而我不想做你的‘家人’。”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表白,還是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