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告發

早上三四點鐘,天蒙蒙亮,灌湯包老板一家是聽着鳥叫聲起的床。

老媽生火燒水,媳婦兒把昨晚上發好的面和調好的陷拿出來,開始包灌湯包,他打個哈欠、拖着疲憊的步子去把大門打開。

做這行不容易,早上很早起床開門做生意,晚上還要準備明天的面和餡,一刻都停不下來。

晚上好不容易歇了業,關了門,還要陪兩個孩子做作業,讀課文,等寫完作業都已經十一二點了,這才有點自己的時間幹點別的事。

昨晚上床後他玩了會手機,一玩就停不下來,後果就是起不來,起來了也是哈欠連天,走路的時候搖搖晃晃,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看把你累的,我跟你媳婦早上忙完晚上還要揉面拌陷都沒你累。”老媽瞅着他那歪歪斜斜的走路姿勢,有點看不過去,數落了一句。

“媽,我這不是陪君君和豪豪寫作業了嗎?輔導孩子寫作業可累了,寫完了還要檢查,錯了還要重新寫過。”他打個哈欠,說。

老媽往火爐子裏加了一塊煤餅,拿扇子扇幾下,說:“就你苦就你累,也不看看你媳婦,一個人做幾個人的活呢。”

老太太說完朝兒媳婦走去,趁着水還沒開,幫兒媳婦捏灌湯包。

“哎,有什麽辦法呢,要怪只能怪自己書讀的少,好工作找不到,只能吃苦喽。”他不服氣地丢下一句,過去一把拉開卷閘門。

嘩啦一聲,一大片光亮射*進來,落在他臉上,掃去了心中的大片陰霾,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店鋪前面的馬路牙子上坐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披散着頭發,旁邊擱着一瓶果汁,就這麽一動不動的。

他吓了一跳,以為是離家出走的女學生,趕緊上前去問問怎麽了。

女孩沒有回應,雙眼緊緊閉着。

“小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在這?”他提心吊膽的,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肩膀。

還是沒動靜,而且整個人好像死了一般僵硬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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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子嗡的一聲響,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來,打了報警電話。

“喂,你好,110嗎?我這邊有個小姑娘,好像死了……”

說到這裏,魚蓉聽到身後有聲音,便緩緩回過頭來,沖老板露出個甜甜的笑容。

“……”老板吓得手機都掉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小姑娘長得水靈漂亮極了,根本是個活人,可剛才怎麽……

地上的手機正喂喂喂個不停,對方以為他遭遇了不測準備出動警力。

他回過神,記起自己還在跟警察打電話,就趕緊彎腰撿起手機。

對方很緊張地問他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地址在哪。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是我看錯了,人小姑娘沒事,好着呢。”

話剛說完,那頭蘊着怒氣,甩下一句“下次不要随便撥打報警電話”,就把電話給挂了。

大白天的挨了一頓訓,老板心裏有點不好受。

魚蓉擡頭看看點心店的招牌,真真灌湯包,問老板:“你是老板吧?”

老板木讷地點點頭,心裏一萬個為什麽。

“終于等到你們開店了,我是來吃灌湯包的,聽說你家的灌湯包最正宗,我就來嘗嘗啦。”魚蓉開開心心地蹦跳着進店。

“啊……不是……”老板細細品味女孩的話,急忙追了進去,人小姑娘已經找了位子坐下了。

“小姑娘,你不用這麽早就來排隊的,我們還要做很多準備工作,起碼六點半才能賣,你年紀這麽小露宿街頭不好,要是和家裏人吵架了說清楚了就好……”

魚蓉很不耐煩地瞥了老板一眼:“我是來吃灌湯包的,不是來聽你教訓我的。”

“可是你家裏人會擔心你的,我覺得還是跟家裏人說一聲比較好。”

“不用了,你做你的灌湯包去吧,我沒空和你說話。”魚蓉摸出手機,又給沈制片人去了條信息,發了個定位,催他趕緊來見她。

老板見狀,只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轉身回到後廚,跟老媽和媳婦兒說起這件事。

“你們說奇怪不奇怪,一個女孩子一晚上不回家,坐在我們店門口等吃灌湯包。”

老媽說:“哎,你管她幹什麽?有這個閑工夫還是想想去哪拿肉吧。昨天老王跟我說,豬肉又漲價了。”

可老板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我女兒以後要是一聲不吭離家出走我就打斷她的狗腿!”

廚房離顧客吃飯的地方并不近,隔音效果比較好,即便這樣,魚蓉還是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不禁汗顏,想她一把年紀了,奈何模樣實在太嫩,總被人誤以為是誤入歧途的女學生,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誰叫她天生長得嫩呢?

嫩,不是她的錯。

心裏竊喜了一陣,擡頭望了眼大門,還是不見人影,不由地煩躁起來。

她突然約沈制片人出來,是想把蕭正庭的情況彙報給沈制片人,然後商量商量是否需要出動地府的牛鬼蛇神來抓捕蕭正庭。

想了一個晚上,組織了好幾遍語言,希望等會見到沈制片人的時候能把問題說清楚。

可是不知怎的,她又感到很不安,尤其是回想起上輩子加上這輩子和蕭正庭相處的點點滴滴,就會不知所措,就會猶豫自己的做法到底對不對,要不要先查清楚了再彙報。

每次想到這的時候,腦海裏立馬蹦出上輩子挨了一掌香消玉殒以及這輩子差點灰飛煙滅的畫面,一幕幕,血淋淋的教訓,警告她不能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正想着,大門口轟然一聲響,一輛高大氣派的陸地巡航艦輕而易舉地爬上馬路牙子,停在了點心店門口的車位上。

車上下來一個身穿黑西裝的中年男人,臉上戴着墨鏡,精神奕奕。

魚蓉朝他招招手,他笑着過去,坐在了魚蓉對面,然後摘下墨鏡。

還在廚房裏做灌湯包的老板又開始八卦了,探出半個身子往外打量一番,回來跟老婆和老媽說:“原來是約了老男人。哎,小小年紀幹點什麽不好,偏要做這種,父母知道了該多傷心。”

老婆忍不住數落他了:“人家做什麽關你什麽事啊?你好好包你的包子,看你包的,陷都露出來了。”

老媽也幫着兒媳婦數落他:“對,你管別人幹什麽,真是吃飽了撐着。也許人家是父女呢?”

老板較真地說:“我看着不像,他們一定不是父女。男的四十歲左右,女的十來歲,鬼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

邊說邊心不在焉地捏包子,肉餡不小心掉了出來,被老媽看到了。

“你出去招呼客人去,別在這礙手礙腳的!”老媽一把搶過他手裏未成形的包子,趕他出去。

老板被老媽嫌棄地趕出廚房,正好魚蓉喊他上茶,他就拎起火爐子上燒開有一會的開水,給魚蓉他們沖了兩杯大麥茶。

大麥茶的香味彌漫了整個店,魚蓉聞着這股特別的清香,對沈制片人說:“快嘗嘗,他們家的大麥茶和別的地方的不一樣。”

沈制片人使勁地聞着香味,躍躍欲試地碰了下杯子,燙得縮回了手。

老板忍不住插嘴說:“我家的大麥都是自己老家種的,純天然,不添加任何防腐劑。”

魚蓉看着老板,笑道:“老板,可以點單了嗎?我要兩籠蝦仁灌湯包,兩籠牛肉灌湯包,兩籠蟹籽灌湯包,兩籠豬肉灌湯包,再加兩碗白菜豬肉大水餃,兩碗小馄饨,兩碗鹹豆漿,目前就這些吧,不夠再加。”

老板聽懵了,不可置信地一再确認:“你們真的要點這麽多嗎?兩個人吃不完的。”

沈制片人笑着說:“就這些,你們可以先準備起來。”

“噢,噢……”老板捧着今早開業的第一個訂單,興奮地跑回了廚房。

魚蓉笑嘻嘻地看着沈制片人,說:“我剛才還擔心你要減掉幾樣呢。”

沈制片人碰了碰杯子,已經不是很燙了,就端起來小抿了一口。

“我還不知道你嗎小魚,吃貨一個。”

“呵呵。”魚蓉笑笑,有的沒的給他介紹起這店來,“這家店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他家做的灌湯包最正宗,味道最好,價錢也最實惠。老沈,拍戲我不如你,吃東西你可比我差多了。實話告訴你,大飯店大酒店做的菜是最難吃的,虛有其表,腦子有坑的人才去那種地方吃飯。真正的美食往往最普通最不起眼,比如這家灌湯包店,門面不怎麽樣,招牌上的字都快掉了,但做的東西是真的好吃,等會你嘗了就知道了。所以啊,這美食,是要好好挖掘才能品嘗到其中美味的。”

沈制片人安靜地聽着她的這一番美食論,打趣道:“小魚啊,你不做個美食專家真是可惜了。我最近正在籌劃一個美食真人秀節目,有沒有興趣加盟?”

魚蓉翻個白眼:“出道啊?姑奶奶我才沒興趣呢。”

“別這麽快就拒絕嘛,考慮一下。”

魚蓉一只手托着腦袋,懶洋洋地說:“行吧,我回去想想。”

沈制片人又喝了一口大麥茶,笑着說:“小魚啊,你這麽急地找我來,應該不是讓我陪你吃早飯這麽簡單吧?”

魚蓉笑了:“老沈就是老沈,什麽都瞞不過你。”

“到底是什麽重要的事這麽着急找我?是不是查到以太的下落了?”沈制片人開門見山,而且一針見血。

魚蓉只是笑着,內心鬥争激烈,幾次想說但都被內心的另外一個聲音阻止了。

沈制片人靜靜地等着她的答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她張張嘴,話就在嘴邊,卻再一次地咽了回去。

“老沈,我想問問你,你們地府到底有多少一級陰間使者?”想了半天,她避重就輕,旁敲側擊。

沈制片人臉上的表情明顯一頓,但很快轉瞬即逝,笑着回答道:“冥王座下一共四個一級陰間使者,我,你,其他倆人的身份我不便透露,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他們引薦給你。小魚,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哦,我這個代理一級陰間使者做的稀裏糊塗的,連自己的同事是誰都不知道。萬一以後打起來把自己的同事打傷打死了怎麽辦,所以先打聽打聽。”

沈制片人說:“原來是這樣。我們四個陰間使者直屬冥王,負責的任務都是不同的,在人間的身份也各不相同。一般情況下,我們是不會輕易聯系的,小魚要是真想和他們認識,我也可以帶你和他們見個面。”

“好啊。”巴不得呢。

“呵呵。”

“對了,老沈,你說四個一級陰間使者是直屬冥王的,可為什麽我做了這麽久的代理陰間使者了,卻一次都沒被冥王召見?”

“你也說你是代理一級陰間使者了,當初叫你做你還推三阻四的,冥王他老人家很是不高興。他老人家說了,等你完成這次任務,再召你回地府,正式封你為一級陰間使者。”

“還是免了吧,我比較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當了官,哪能說吃就說,說玩就玩?”

“呵呵,你啊你!”

沈制片人定定地瞧着對面的女孩,笑道:“好像有心事。”

魚蓉故意愁眉苦臉地說:“對啊,阿冬在娛樂圈不溫不熱的,我啥時候才能賺到第一桶金呢?”

沈制片人說:“為什麽不自己出道?以你的外形,沒問題。”

魚蓉翻了翻白眼:“姑奶奶我才不想過着被人盯着的日子,明星有什麽好的,做什麽都不自由,還得減肥保持身材,算了算了,跟坐牢似的!”

沈制片人又笑了:“自打離開蕭正庭,你變得成熟獨立多了。”

“可不嘛,以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現在什麽都要靠自己了,能不成熟獨立嗎?呵呵。”

魚蓉風輕雲淡地調侃自己,心裏卻在想沈制片人是怎麽知道她和蕭正庭的關系的。她一直以來都是以蕭正庭的禦用命相師的身份留在蕭正庭身邊的,蕭正庭把她保護得很好,外界是不可能知道他們真正的關系的。

沈制片人又喝了口茶,問:“有沒有考慮回到蕭正庭身邊?”

“好馬不吃回頭草。”魚蓉輕描淡寫地答了一句,然後話鋒一轉,“欸,老沈,你別再喝茶了,等會吃不下了。這家的灌湯包可好吃了,不多吃幾個簡直對不起自己!”

說着毛手毛腳地去搶沈制片人手中的茶杯。

一個不小心,茶杯倒翻了,濺了沈制片人一身。

“沒燙着吧!”魚蓉着急地離開座位,抽了幾張紙巾給沈制品人擦擦。

沈制片人立馬逃開,滿臉通紅:“行了行了,我自己來,男女授受不親。”

“噢。”魚蓉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有些無聊地喝喝茶,由着沈制片人慌裏慌張地擦着胸口的衣服。

茶水不偏不倚剛好潑在他的胸口,胸口濕了一片,因為穿的是白襯衫,被潑濕後一條長長的血紅條子就這麽浮了出來。

魚蓉本來還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偶爾一擡頭,盯着他胸口的那條血紅看了許久,問:“老沈,你受傷了嗎?”

沈制片人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尴尬地笑說:“是啊。”

“怎麽傷的,看上去有點嚴重,傷口有點深。”

“哎,在抓捕一只越獄的厲鬼時受的傷。不礙事的,多休息兩天就好了。”

魚蓉也不大會關心人,“噢”了一聲,就沒再多說什麽。

這時,老板端了灌湯包、水餃和小馄饨來了。他把東西放下就走,回到廚房又開始唉聲嘆氣起來。剛才他偷窺了他們,當看到小姑娘給一個老男人擦胸口時就坐不住了,心裏莫名地壓了一團火,暗罵小姑娘不懂得潔身自好。

他的想法其實都讓魚蓉聽去了,魚蓉是又好笑又無奈,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她悄悄地在他口袋裏塞了一道平安符,算是報答他對自己的關心吧。

有時候人多一點較真少一點冷漠,這個世上會少很多人間悲劇呢。

“老沈,這是你的,這是我的,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魚蓉極其熱情地招呼沈制片人吃,倆人中間的桌子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湯碗以及蒸籠,放不下就疊起來,一層兩層三層,跟疊羅漢一樣。

沈制片人吃了幾個灌湯包就吃不下了,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看女孩大快朵頤。

魚蓉吃得不亦樂乎,鼻頭油光發亮,小嘴吧唧吧唧地動個不停。

她的胃像個無底洞,無論多少東西,都能塞得下。

“小魚,你的胃是什麽構造,怎麽這麽能吃?”沈制片人忍不住問。

魚蓉忙着吃水餃,頭也不擡:“能吃是福好麽。”

“呵呵。”

魚蓉默默地把擺在面前的東西席卷而空,完了還打了好幾個飽嗝。

老板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什麽人啊,這麽多東西吃得湯汁都不剩。

“老板~”魚蓉招了招手。

老板回過神,匆匆跑來。

“結賬吧。”魚蓉又打個飽嗝,對老板說。

“一共一百八十五,五塊抹掉。”老板很爽氣地說。

“好。”魚蓉癱在椅子上動都動不了,沖着對面的沈制片人眨眨眼。

沈制片人立馬明白過來,默默地掏出錢包付錢。

在他付錢的時候,魚蓉摸摸滾圓滾圓的肚子,起身離開:“吃飽喝足,回去睡覺喽。”

沈制片人看她走了,不等老板找錢給他,就急匆匆地追出去了。

“一大早的把我叫出來就是讓我給你買單?”

魚蓉在沈制片人的那輛陸地巡航艦旁停下腳步,拍拍腦袋:“年紀大了是真的不行了,你看我這個腦子,怎麽把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呢?”

沈制片人笑着說:“小魚,我送你回家吧,路上你可以慢慢說。”

魚蓉說:“老沈,其實呢我剛才已經說了。阿冬資源不太好,還希望老沈你能多多關照着,有什麽好的機會別忘了喊他。”

沈制片人:“你對淩冬挺上心的。”

“可不嗎?我指着他給我賺大錢呢。老沈啊,咱倆同事一場,我幫你追回逃跑的魂魄和找到以太,你幫我把阿冬捧紅,互幫互助,互惠互利,簡直太完美了。”

沈制片人戴上墨鏡:“真是個人精!好吧,小魚,這個忙,我一定會幫的。不過你得快點行動了,還有很多魂魄沒有找回來,以太也沒有下落。”

魚蓉漫不經心地說:“我家裏現在就住着二十來個娃娃鬼,老沈你有空來收一下呗。”

“好,我會派人過去的。”沈制片人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發動引擎前又問了一遍,“真的不要我送你嗎?”

魚蓉捧着圓滾滾的肚子,搖頭:“吃太多了,我得走走路消化消化。”

“那好,我先走了。”沈制片人也沒再多說什麽,關上車門和車窗,發動引擎,一腳油門,霸氣的陸地巡航艦就這麽沖下了馬路牙子,飛快地消失在了車海裏。

魚蓉站着看了許久,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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