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福全一家也跟着一塊吃。到昨天, 他們守孝已至百日,可以吃些葷腥。
好在他們李秀琴擔心客人多,菜不夠, 特地多買了些肉。
林福全先嘗了一筷子白切肉, 從大女兒那知曉是二弟妹做的, 連連誇贊她做的好吃。
幾個孩子被他這麽一誇, 筷子也伸到那碗白切肉。
他們真的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肉。看着白白的, 好像只是過了水煮熟, 卻沒想到蘸上醬汁, 味道這麽好。
林滿堂見大家誇得贊不絕口, 自己也饞了,夾了一筷子豬肉,剛放進嘴裏, 差點被熏得吐出來。
這什麽味兒?怎麽這麽難吃?這豬肉該不會是他大嫂買的吧?不是沒有可能啊。他媳婦肯定不會以次充好, 可他大嫂那個節省勁兒, 真有可能幹出這事兒。
林滿堂小聲問李秀琴, “這豬肉是你買的嗎?”
李秀琴點頭, “是啊,怎麽了?”
林滿堂搖了搖頭, 那還真是奇了。
李秀琴給女兒夾了好幾筷肉,“快吃吧。你瞧你瘦的。”
一盤肉只眨眼地功夫就被大家夾完, 看到母親碗裏沒肉, 林曉哪能自己全吃了,忙把肉夾到她碗裏,“娘, 您也吃。”
李秀琴想了想, 到底沒夾回去。
只是還沒等她夾碗裏的肉, 就見女兒含笑的臉瞪時皺成苦瓜,“這肉怎麽這麽難吃啊?”
李秀琴心裏一個咯噔,難不成她鹽放多了?她疑惑地嘗了一筷子,随即就被蹿鼻的尿騷味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雖然她做的是冷盤,但這豬肉被她過了一遍水,煮的時候又放黃酒和生姜去腥,怎麽味道還這麽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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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這肉壞了?
李秀琴擰眉,随即又把這想法否定了,不可能啊,她可是親眼看到關屠夫從剛宰沒多久的肉上割下來的。怎麽可能放壞?
李秀琴不信邪,又夾了廚子做的那幾道豬肉燒成的菜。毫無意外都有一股子尿騷味兒。怪不得這肉這麽便宜呢。感情它不好吃。
李秀琴吃不下,其他人卻吃得噴香,尤其是幾個孩子似是意猶未盡。
李秀琴便将自己碗裏的夾分給幾個孩子,林曉也有樣學樣。
她饞不假,但是味道這麽沖,她還是吃不下。
林老太見曉曉不吃,又開始心疼上了,“哎呀,你碗裏就兩塊肉,怎麽還分給兩個姐姐吃啊?你自己也吃啊?”
說着就要将自己碗裏的肉夾給林曉,林曉察覺出她的意圖,忙不疊拒絕,“不用了,阿奶,我不喜歡吃豬肉,我喜歡吃魚。”
說着筷子伸向那盤雜魚。這些雜魚可是早上才收拾的,新鮮着呢。再加上廚師手藝不差,這道菜看起來就很美味。
不過雜魚刺多,所以這些孩子頭一個夾的是豬肉而不是魚。
豬肉吃完了,孩子們紛紛開始夾魚吃。
吃完飯,林滿堂心疼媳婦累了一天,讓她和女兒去消消食,他來收拾碗筷。
林老太瞧見暗暗皺眉,想到兒子不愛幹活,好不容易做回家務,就随他去吧。
劉翠花見他一個大男人幹起家務,就像發現新大陸似地一驚一乍,非要接過來,“二弟,我來吧,你咋能幹這活呢。”
她是沒看到林滿堂賣涼粉時,那碗都是他洗的,要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大驚小怪。
林滿堂被她唬了一跳,忙擺手拒絕,“不用了,大嫂,咱家蓋房子多虧你和大哥了,你們快去歇着吧。我來洗。待會兒,我還要把借來的碗筷還給人家呢。”
這些碗筷大部分都是借的,碗底标了記號,待會兒他要憑着借號還回去。
劉翠花見他都這麽說了,只能放下碗筷。許是看不慣男人做家務,她回屋時,一步三回頭,甚至有好次目光落到李秀琴身上。
李秀琴和林曉站在門口散步消食,一點不覺得自己将家務推給男人有多過份。
劉翠花有心想勸二弟妹,別做得太過,現在二弟連房子都蓋上了,你連個兒子都沒給他生,他要是将你休了,你都沒地說理去。
現在你應該夾着尾巴好好表現,将二弟伺候得舒舒服服。這樣他才會跟你踏踏實實過日子,你怎麽還使喚起男人來了呢。
劉翠花覺得她這二弟妹傻到家了,可她也知道自己不好摻和這事,不說二弟妹根本不會聽自己的,甚至還會覺得她多管閑事。
行了,她不管了,都已經分了家,管多了,她裏外不是人。
林福全見二弟妹不幫忙,心裏也跟媳婦一樣埋怨弟妹不懂事,過來幫二弟一塊收拾,“沒事兒,這剛吃完飯,閑着也是閑着。”
林滿堂這才作罷。
等大家收拾完,又幫着将東西送回各家,天已經徹底黑了。
林滿堂将所有剩菜都讓林福全帶回去,“這些菜還能吃,你們帶回去吧。”
林福全見他半點不剩,“這不太好吧。你們留點自己吃啊。”
林滿堂知道他媳婦的性子,過夜菜絕對不會伸筷子的,“沒事兒,你們拿回去吧。”
林福全端着菜,帶着家人走了。
等人一走,林滿堂猴急似地将媳婦女兒拉進院子,利索關上門,示意她們進屋。
他這神秘兮兮的樣子倒是唬了李秀琴和林曉一大跳。
等他把堂屋門也反插上,林曉福至心靈問,“爹,你是不是又琢磨出什麽掙錢法子了?”
林滿堂激動得搓手,“是。我想到一個絕佳的掙錢法子。”
他問媳婦,“你知道那豬肉為啥難吃嗎?”
李秀琴搖頭,她怎麽可能知道,那豬又不是她養的。
林滿堂見媳婦将以前的事兒忘得一幹二淨,提醒她,“那是因為他們沒敲豬。”
林曉一頭霧水,“爹,什麽是敲豬啊?”
林滿堂尴尬撓頭,這要怎麽解釋。他女兒到底是個姑娘家,會不會不太好?
李秀琴見他漲紅着臉,捂嘴笑,末了沖女兒解釋,“就是把豬給閹割了。”
林曉面露恍然,“哦,就是太監呗?”
李秀琴細想了下,“跟太監還是有區別的。公豬叫敲豬,母豬嬗豬。相當于給豬做絕育手術。”
想起最灰暗的歲月,李秀琴臉上笑意淡了。她下鄉時,因為成份不好,當不了隊裏的小學老師,只能跟着其他村民一塊下地幹農活。平時農活就夠辛苦的了,到搶收糧食時,白天黑夜地幹,就給累病了,差一點人就沒了。
那村長擔心鬧出人命,就讓她給村裏的養豬場敲豬,也算是歇息了。
那裏的味道是她這輩子都不願回想起來的。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要重操舊業。
林滿堂拍拍媳婦的手,“你要是不想敲,咱們可以找其他人。”
他想到關屠夫,想來以對方的刀工,應該沒問題。
想到家裏捉襟見肘,李秀琴搖頭,“不用了。我來敲吧。”
她現在沒了房子,也沒了古董,如果她不體現自身價值,那她以後還有何家庭地位可言。
林曉眨了下眼睛,“爹,娘,你們要自己養豬嗎?”
林滿堂搖頭,“當然不。我吃飽了撐的,我們買個下人喂豬。”擔心女兒接受不了買賣人口,他又補充一句,“你別看買賣人口簽的生死契,但是主人沒有杖殺下人的權利。咱們就相當于找個人幫家裏幹活。”
林曉奇了,“爹,你怎麽不招個長工啊?我看周大叔就不錯,幹活特別實在。我昨兒路過咱家的沙地,已經被他收拾好了。就等着明年灑種呢。”
林滿堂摸摸她腦袋,“咱們還要靠養豬發家呢。可不能請長工。”
李秀琴聽他這麽說,“不請長工也瞞不了多久啊,敲豬時,豬發出那麽大聲響。誰也不是聾子,能聽不到?”
這話是實情,一個村子住着,村頭到村尾也沒多遠。村頭誰家炒盤肉,村尾都能聞到。
自家男人想靠養豬發家這想法挺好,只是他們得好好商量怎麽把它利益最大化。
林滿堂低頭沉吟,“就算他們知道我們敲豬也沒事。他們一次也不敢養太多。豬敲好後,咱們不給村民們嘗,咱們直接把豬賣進縣城酒樓,咱們跟他簽獨家,他一定會為我們保密的。咱們還是能瞞個幾年的。”
這主意倒是靠譜,李秀琴又問另一個問題,“你買個下人,就都得給人家工錢。你有沒有算過養幾頭才能回本?”
養少了,不劃算,所以一次要多養些才能回本。
林滿堂暗自算了下,“那就養10頭吧。養太多了,我擔心照顧不過來。”
林曉覺得她爹娘好像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不得不提醒他們,“爹,娘,豬會生豬瘟的。”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生了豬瘟,全村的豬都有可能被傳染。他們不僅自己家虧本,還得賠償其他家豬錢。她一個從未養豬的人都知道這個病,她爹娘好像忘了這事。
林滿堂看了眼李秀琴,搖頭失笑,“閨女,你可能不知道,你娘以前可是養過豬的。那年咱們生産隊弄不到疫苗,死了兩頭任務豬。村民們沒人願意養。這養豬的活計就落到你娘頭上。你姥爺是個老中醫,她從小耳濡目染,也會給人開方子治病。她就給豬吃了不少草藥,那些豬養得活蹦亂跳。”
那段日子,李秀琴過得提心吊膽,生怕那幾頭豬仔得病死了,不僅把豬食煮熟,一有空就到山上挖金銀花和板藍根喂給它們吃,提高豬的抵抗力。
那時候滿山遍野的金銀花和板藍根,沒人采,倒是都便宜了她,那些豬才活了下來。
不過現在再用這個辦法,李秀琴就得考慮成本了。
于是一家三口開始算賬。
家裏交了六吊五百文的稅,買豌豆花了十吊,辦酒席得了兩吊,現在家裏還剩下二十三吊五百文。
現在豬肉是十文錢一斤,這邊豬仔的價格通常跟豬肉價一個價。
豬仔每頭按30斤來算,就是300文。十頭就是三吊錢。
再加上他們要蓋院牆,地上要全鋪上條石,估計要十吊錢。
買個下人,肯定要簽死契,就按十吊來算。
三樣加起來就是二十三吊錢。
這還沒算金銀花、板藍根和養豬所需的糧食呢?
錢不夠啊。
一家三口看着算好的賬都沉默了。
林滿堂想着家裏還得留些錢,用來收明年的豌豆,要是豌豆被別人收了,那他可就多個競争對手了。
林曉想到家裏坡地還沒有栽上果樹,這也得花不少錢。
李秀琴則是在發愁家裏還沒置辦棉衣棉被過冬,再苦不能苦自己。
三人齊齊垂頭,嘆了聲,“錢真不經花啊。”
不過林滿堂到底做慣了生意,很快想到辦法,“我現在有兩個法子生錢。你們聽聽哪個好。”
林曉和李秀琴擡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