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職确實不太合适。”

一個侯阜的小吏,如何配得上他寵妃之父的身份?

“陛下要給家父升官麽?”說起正事,葉薇立刻不再配合他的角色扮演,雀躍道,“那臣妾先謝過陛下啦,您可千萬不能反悔哦!”

還沒見過哪個妃嫔給自己父親讨官說得這麽直接的,他好笑之中又覺得喜歡,因為她的率性和真實,“怎麽,你也嫌你父親官太小?”

“對啊。”她大點其頭,“陛下難道不知道,臣妾因為出身受了不少嘲笑吶!”

他眉頭微蹙,“嘲笑?誰敢笑你?”

“陛下別惱,都是些嫉妒臣妾的人罷了。”她老氣橫秋地嘆息,“論美貌、論才學都比不過我,就只能拿出身說事兒了。其實想想也挺可憐的。”

他睨她,“既然覺得人家可憐,怎麽還這麽急切地想給父親升官?”

“因為我不想輸啊。”她的表情仿佛這是件多麽天經地義的事兒,“臣妾有多好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希望那些人連最後一個嘲笑我的點都找不到,以後只能瞪眼幹看着,活活氣死自己!”

還真是毫無顧忌地在他面前展示她的小心眼。

皇帝有時候會覺得困惑,葉薇的這些行為究竟是裝出來的,還是她本性如此。如果她是故意展示給他看,那麽她對他心思的揣測也太準了。知道什麽樣子他會喜歡,什麽話他聽了會開心,什麽情況下就算放肆他也不會發怒。

和她的相處越來越有趣。他開始覺得這是場角逐,她是他想要徹底掌控的獵物,所以她的一切都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啊,對了!今晚賈大人說,只要我跟着過來,您就會教我冰雕,是不是真的?”

他挑眉,面有得色,“所以,你真的懷疑他了?”

葉薇哼哼,“對啊,我懷疑了。您真是厲害呢,小女子這點鬼心思在您眼皮底下無所遁形!”扯住他袖子,“所以您千萬要守住身為天子的諾言,教我冰雕!”

示弱還不是為了讓他教她。

Advertisement

他慢慢抽回衣袖,“朕說的是考慮一下。我剛剛考慮過了,不教。”

“你……”她怒,“不教算了!我自己找師父去!”

“沒朕的允許,你就算找到師父也進不去冰室,放棄吧。”他覺得自己好像變幼稚了,居然跟她在這種小事上擡杠。

眼看她都在磨牙了,他終于大發慈悲,“不過如果你現在再做件事,朕還可以再考慮一次。”

她将信将疑,“什麽?”

空中有飛花飄下,落在她烏黑的鬓發間,而他看着那一抹嫣紅,輕聲道:“阿薇,再喚我一次。”

夜色中,身材高大的男人閑閑而卧。本該是金馬玉堂、衣冠勝雪的潑天富貴,他卻如垂釣江中的閑雲野鶴。

葉薇得承認,這一刻的他真的很動人。

慢慢靠過去,她攥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盈盈雙目比這池水還要清澈,“願與君朝朝暮暮、佳期長久。”

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三分,“子孟。”

☆、42 中毒

葉薇在寅時三刻回到靜夜閣。

為了最大限度降低被發現的可能,皇帝的人只在一開始把看門的宮人支開,等到葉薇偷溜出來後那些人也回來了。如今她要進去,勢必要再引開他們一次。

她等在靜夜閣不遠處的一塊巨石後,賈康吩咐宮娥上前,低語幾句後那兩人就跟着宮娥往右邊走去,竟是不管門口了。

“這些人一夜未眠,此刻正是最困的時候。阿采說帶他們去用點提神湯,很快就會回來。”賈康道,“娘子趁現在,快進去。”

葉薇點點頭,輕手輕腳跑上臺階,竄進了房間。

宮娥穿着她的大袖衫,端正地坐在矮幾前抄經,聽到聲響後驚喜回頭,“娘子您回來了?”

她脫下大袖,葉薇重新穿上,“辛苦你了,賈大人就在外面,你快出去跟他一起離開吧。”

宮娥點頭去了,葉薇這才扭頭看向韻貴姬,“娘娘,臣妾離開這段時間沒發生什麽事兒吧?”

韻貴姬跌坐在墊子上,右手撐着頭,十分疲憊的樣子,“還好。半個時辰前太後娘娘命人給我和你送來了湯羹,堅持要當面看到我們喝。我覺得她們是怕你偷懶,所以開了半扇門讓她看了看那宮娥抄經的背影,然後以不想驚擾到道君為由把人打發走了。”

葉薇長舒口氣,由衷道:“幸好娘娘機警,不然這事兒就兜不住了。”

太後也真夠可以的,都罰她在這凄慘無比地抄經了還不放心,居然派了人查崗。要真被她們發現異常,丢的還不是她自己的臉?

皇帝為了個宮嫔對太後陽奉陰違,真是很有意思的消息啊……

“太後給本宮送的是川貝人參湯,給你的是天麻鴿子湯,都放在幾上。我已經喝了,你也快點用了吧,不然明早被人看到湯一點沒動又有話說。”

長者賜不可辭,太後賞的湯就更不能不喝,所以哪怕那湯都涼透了,葉薇還是坐到案幾前,認命地喝了起來。

一碗用完,她露出個完成任務後的輕松表情,“娘娘,臣妾看您很沒精神的樣子,不然下去歇息會兒吧?”

宮裏的女人身子大多柔弱,她生生陪自己在這裏熬了一夜,也挺倒黴的。

韻貴姬眼皮都睜不開了,還在逞強,“不了。太後的人估計很快就要過來,看到我在睡覺像什麽話?”

葉薇擔憂地看着她,而她慢慢站起身子,朝外走去,“沒關系,我出去吹吹風提下神,很快就能清……”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那纖瘦的身子在葉薇面前倒下,砸上堅硬的磚地,也逼出她驚慌的呼喊。

“貴姬娘娘!”

卯時一刻,韻貴姬在靜夜閣暈倒、疑似中毒的消息傳了出去,各宮各殿都被驚動。

淩安宮毗鄰太液池,所以她在暈倒後立刻被送回疊玉殿,葉薇派人去請來太醫,寸步不離地守在榻邊。

太後、襄愉夫人、宣和夫人以及諸位妃嫔踏入疊玉殿時,看到的就是面色蒼白的葉薇。她恭敬地給衆人行禮,低聲道:“太後娘娘,怎麽勞動您親自前來?”

趙太後神情冷漠,“韻貴姬是奉哀家的命去的靜夜閣,如今出了事自然要來看看。”斜睨她,“怎麽,葉承徽不希望哀家來?”

“娘娘誤會了。臣妾只是覺得您鳳體抱恙,該好生休養。”

“哀家如何不勞葉承徽費心,你有這功夫還是多關心下韻貴姬吧!”

她的厭惡如此明顯,葉薇垂下眼眸,不去看衆人幸災樂禍的眼神,“太後娘娘,李太醫正在裏面給貴姬娘娘診治。臣妾求您,能否派人去尚藥局一趟,請今晚當班的侍禦醫過來?”

大燕宮廷的醫師仿照前朝,分多個等級。太醫署之外設有女醫院,選擇宮女為女醫,由太醫署的各科博士教授五年出師,多為宮女宦官看病,級別最低。太醫署的醫師官職有高有低,各有擅長的領域,視不同的病情針對性出診。但級別最高的當屬尚藥局的四位侍禦醫。他們是大燕最頂尖的杏林國手,身份比掌管太醫署的太醫令還要高,沒有帝後的旨意,絕不會進宮給妃嫔看病。

如今皇後被禁足、皇帝在上朝,唯一能請動侍禦醫的人,就只有趙太後了。

她聞言皺眉,“什麽情況需要用到侍禦醫?很嚴重?”

李太醫恰好從內殿出來,聽到這話連忙跪下,“禀太後,經微臣反複診斷,貴姬娘娘應當是……應當是中了蛇毒!”

“蛇毒?”襄愉夫人驚訝,“韻貴姬竟是被蛇咬了麽?”

李太醫顧不上回答她,用力磕頭,“是,而且應當是兇狠的銀環蛇毒。微臣已用藥暫時壓制了毒性,但臣才疏學淺,恐怕無力解這劇毒,得請侍禦醫來,才有可能尋到一線生機!”

太後面色凝重起來,“阿柳,帶哀家的口谕去尚藥局,讓他們火速前來!”

交代完這事,她才把心思放到別處,“怎麽會中了蛇毒?靜夜閣有蛇嗎?”

江容華猶豫道:“靜夜閣就在太液池邊上,陰冷潮濕,有可能……”

宣和夫人打斷她的話,“宮中各殿各閣都有放了驅蛇蟲鼠蟻的草藥,靜夜閣供奉有老君像,就更是十二萬分小心,怎麽可能有那種東西!”

“既然沒有,那韻貴姬怎麽會……”

正說着,韻貴姬的貼身宮女諾兒跪到了李太醫身邊,道:“大人,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檢查了娘娘身上,沒有被咬過的傷口。”

“沒有傷口?”太後挑眉,“怎麽回事,不是說中了蛇毒麽?”

李太醫的臉色發白,額頭上冷汗連連,張口結舌半晌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太後看他的神情,仿佛陡然窺破什麽讓人驚駭的真相,恐慌之下不知該如何處理。

她眼睛眯起來,“你确定嗎?韻貴姬當真是中了此毒?”

“微臣……”

“說實話!”

李太醫渾身一顫,“微臣确定!”

趙太後冷冷地笑起來,“既然确實是中了蛇毒,又找不到傷口,那就只能是另一種可能了……”

那毒液通過別的方式,進入了她的體內。

今晚當班的是侍禦醫秦關,他在兩盞茶後匆匆趕到疊玉殿,然後就和李太醫一起關在內殿全力救治韻貴姬。

裏面在和閻王爺搶人,外面的氣氛也一點不輕松。葉薇跪在殿內,聽着趙太後對她一句接着一句的質問,“你昨晚整晚都和韻貴姬在一起,怎麽會不知她何時出的事?”

葉薇低着頭,“臣妾确實不知……”

“撒謊。”宣和夫人冷笑,“你若真的不知,怎麽會适才一見到太後便說要請侍禦醫?那時候李太醫都沒說話,你就知道事情這般嚴重了?”

葉薇道:“臣妾從前曾在書本上看到過,中銀環蛇毒者不會感到疼痛,反而會昏昏欲睡。貴姬娘娘暈倒前一直無精打采,兼有肌肉收縮、呼吸麻痹的症狀,所以臣妾大膽揣測她是中了此毒。”頓了頓,“就算不是,看她的面色也知道情況不妙。臣妾和娘娘私交甚篤,不願她有事,這才大膽請求。”

她這番話合情合理,趙太後面色卻沒有松動,“哀家知道葉承徽能言善辯,罷了,這些事你不說,哀家問別人也是一樣。”

她的視線轉向葉薇旁邊的諾兒,“你是韻貴姬最信任的宮女,你且說說,昨天整夜,你家娘娘都用過些什麽東西?”

諾兒磕了個頭,“太後明鑒,我家娘娘侍奉道君最是虔誠,在神像面前連茶都不喝一口的。昨天夜裏,她……她就用過一樣東西……”

趙太後表情有點怪異,因為已經猜到了她接下來的話。

“用過什麽?”璟淑媛追問。

“就是、就是太後娘娘派人送來的川貝人參湯……”

一片愕然。

宣和夫人率先發怒,“你這賤婢什麽意思!你是說太後會去害你家娘娘嗎?”

諾兒抖若篩糠,“夫人息怒,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據實而答……”

“你也別這麽大火氣,哀家諒這婢子也沒那麽大膽子。”趙太後淡淡道,“好吧,既然她只喝了哀家賜的湯,那肯定就是湯的問題。”

“太後……”

“吩咐下去,仔細檢查那兩盅湯,看看裏面是不是真的放了蛇毒。”

很快,派去的宮娥便回來了,“回禀太後,女醫仔細看過,賜給葉承徽的天麻鴿子湯沒有問題,而韻貴姬娘娘的川貝人參湯內……确實含有蛇毒。”

趙太後冷笑連連,“好,很好。真是包天的膽子,敢在哀家賜的東西裏動手腳。”

大家都被她森寒的面色吓住,諾諾不敢言語。

趙太後看向身邊的高個子宮女,沉聲問道:“阿柳,昨夜的湯是你親自送去的吧?”

“是,因是娘娘您對小輩的關懷,所以奴婢親自送去了靜夜閣。”

“那你送到之後可有把湯遞給宮女轉交?”

“沒有。奴婢親手把湯交給了韻貴姬娘娘,并未假手于人。”

趙太後目光陰沉,“這就奇了。哀家不可能下毒,你不可能下毒,可最後湯裏卻驗出了毒,那會是哪裏出了問題?”

衆人的視線随着她的話紛紛落到葉薇身上。她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感受到來自四周的目光時也只輕輕顫了下,整體還算鎮定。

然而看着這樣的她,所有人心裏浮動的都是同一個念頭:當時房間內只有韻貴姬和葉承徽兩人,她要想在裏面做點手腳,實在是太過容易。

所以,是她毒害的韻貴姬?

☆、43 陷害

“太後娘娘,此事與臣妾無關。”葉薇冷靜開口,“臣妾沒有加害韻貴姬娘娘。”

“太後娘娘還什麽都沒說呢,你這麽急着否認做甚?”璟淑媛嗤笑,“莫不是做賊心虛?”

“太後雖未明言,但諸位娘娘的眼神代表了何意,臣妾長了眼睛,也看得明白。”葉薇道,“臣妾問心無愧,不用躲躲閃閃。”

“你說你無辜,哀家憑什麽相信你?”

葉薇暗暗諷刺。這宮裏就是有意思,你們說我有罪不去想法子證明我的罪過,反倒讓我找證據來證明自己的無辜,荒謬邏輯。

“臣妾沒有理由這麽做。”葉薇認真道,“害死韻貴姬娘娘,對臣妾又有什麽好處呢?臣妾搬到淩安宮這幾個月來,和娘娘相處融洽,相信諸位也是有所耳聞的。上次臣妾因病沒能去成花燈會,還是托娘娘的福,陛下才送了臣妾冰燈。臣妾對她只有感激和尊敬,絕無半分加害之心!”

她提了冰燈,既是為了證明自己和韻貴姬确實私交甚篤,更是想要提醒衆人一件事——因為那個冰燈,她狠狠得罪了宣和夫人。此番如果是有人故意陷害她,那麽自然是和她有過節的人嫌疑最大……

她這話說出來,大部分人都有些信了。确實,她沒有這麽做的理由。韻貴姬已失寵于陛下多年,能有貴姬的位分都是靠着那個夭折的女兒,她本人更是清心寡欲,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誦經修道。而與她相對的,葉薇卻是新近受寵,前途一片大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跑去害一個既不受寵也不想争寵的妃子,除非腦子有毛病!

“你們的交情到底好不好,我們外人哪裏知道?”璟淑媛不冷不熱道,“興許我們看到的只是表面功夫,私下情況恰好相反……”

葉薇輕輕一笑,“娘娘可以懷疑臣妾是虛僞狡詐之人,但以韻貴姬娘娘的心性品格,為何要配合臣妾做戲?有什麽原因會促使她願意與臣妾假裝親密?還有昨日,太後娘娘吩咐臣妾去靜夜閣抄經,她因為擔心臣妾的腿疾而險些見罪于太後,這些難不成也都是做戲?”

璟淑媛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惱怒地瞪着葉薇。

眼看大家都陷入沉思,諾兒不安地扭了下身子,似乎想說些什麽。趙太後敏銳發現她的異常,立刻道:“怎麽,葉承徽适才說的話,你有意見?”

諾兒惶恐地擡頭,“奴婢……”

“有什麽就說出來。若回頭讓哀家發現你有半點隐瞞,定治你個知情不報之罪!”

諾兒面色又白了幾分,眼中流露出掙紮的神情。趙太後也不催,平靜地等待她的回答。

葉薇有不祥的預感浮上,卻只能跪在那裏看着她,別的什麽都不能做。

諾兒終于下了決心,咬牙道:“是,奴婢有話要說!”

趙太後端起茶盞,慢慢飲了口,“講。”

“葉承徽适才說的,只有一半是真的!”

“什麽意思?”

“我家娘娘确實對她真心實意,可她……可她對我家娘娘卻不是那樣!”

趙太後握緊了茶托。

“葉娘子搬來淩安宮後,我家娘娘就秉持一宮主位的責任,對她關照有加。可她不知感激便罷,還時常……還時常諷刺我家娘娘不受聖寵!”

憫枝在旁邊聽得怒火中燒,忍不住道:“一派胡言!如果我家娘子真的這般無禮,韻貴姬娘娘何必還對她這麽好?”

“璎珞。”宣和夫人笑容悠然,“掌嘴。”

璎珞應聲走到憫枝面前,揚起巴掌便扇了下去。一聲脆響後,便看到雪白的面頰上有鮮紅的掌印浮現。憫枝被打得懵了,居然傻乎乎地想去碰碰傷口,宦官于是反剪住她胳膊,璎珞的巴掌一個跟着一個,很快便有鮮血順着嘴角流下。

宣和夫人示威般看向葉薇,“你的侍女不知禮數,本宮替你教訓了。”

葉薇冷漠與她對視,“多謝夫人。”

宣和夫人勾唇一笑,“葉承徽真讓本宮吃驚。在絕境時都對你死心塌地的侍女,你竟也不替她求個情?就這麽由着她被打?”

“臣妾原也想為她求情,然而夫人的所作所為讓人驚駭,臣妾這情就不知該不該求了。”

她陰陽怪氣,宣和夫人也聽出來了,“你說什麽?”

“太後娘娘在上,殿中一切自然以她老人家馬首是瞻。如今太後尚未發話,您便自作主張掌掴了臣妾的侍女,當真是好大的威風!”葉薇諷刺,“臣妾的侍女擅自介入上位者的問話是為無禮,應受責罰,卻不知宣和夫人适才的行為,又算不算無禮呢?”

宣和夫人俏臉微白,猶豫地看向太後,果然看到她面色不太好看,“都給哀家住手!”

璎珞立刻跪倒在地,連聲告罪。憫枝軟軟倒下,立刻被妙蕊接住,驚懼得打量她的傷口。

太後厭憎地睨璎珞一眼,“要打人等哀家走了再打,沒的讓我見了心煩!”

“是……”

太後于是繼續審問,“那婢子說得也有道理。若葉承徽當真對你家娘子無禮,她何必還如此維護她?”

諾兒泫然欲泣,“回太後,葉承徽做得并不十分明顯,她大多數時候都是殷切守禮的,只是偶爾會在言語間流露出輕鄙和不屑。我家娘娘生性豁達,對這些全不在意,有時候被諷刺了都沒聽出來。可奴婢、奴婢在旁邊眼睜睜看着她受辱,當真是心如刀割!偏偏葉承徽一面對娘娘無禮,一面還在外面裝得和她親近融洽,讓奴婢有苦難言……”

襄愉夫人道:“且不說不知你的話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光憑這個,也不能說葉承徽有加害韻貴姬的動機。”

“不,還、還有……”諾兒道,“大約半個月前,我家娘娘和葉承徽一起游園,出發前娘娘神情凝重,奴婢就問了句,娘娘含糊地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問葉承徽。到了太液池邊後,娘娘讓奴婢去取披風,等奴婢中途折返,卻看到葉承徽跪在娘娘面前,似乎在求她什麽。奴婢當時很困惑,就躲在旁邊偷聽了一會兒。從話裏的意思來看,應該是葉承徽有什麽秘密被我家娘娘撞破了,正懇求她不要捅出去……”

“秘密?什麽秘密?”太後道。

“奴婢也不知道,但看葉娘子的表情,定是什麽大事!”諾兒道,“奴婢當時就覺得不安,果然,娘娘今天就出了事!滅口,她一定是想要滅口!”

她說完這些,再次長拜到底,“太後娘娘,我家娘娘從來都與人為善,卻遭此大劫,您千萬要為她做主啊!”

她聲情并茂,葉薇卻冷笑出聲,內裏的譏诮讓衆人都為之一驚,“你家娘娘确實是與人為善,難得一見的大好人,所以你這般背叛她,心中就沒有愧疚嗎?那些人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連良心都不要了?”

諾兒有瞬間的心虛,下一刻便被硬氣取代,“葉娘子不要含血噴人,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葉薇連看都懶得看她,“太後娘娘明鑒,臣妾半月前确實曾和貴姬娘娘一起游園,但沒有對她下跪,更沒有說過什麽秘密!這侍女滿口胡言,想來是被什麽人收買了。”

趙太後看向襄愉夫人,“你覺得呢?”

襄愉夫人斟酌道:“臣妾覺得,說到現在都是這宮娥的一面之詞,無憑無據的總讓人難以信服。”

“是啊,得有證據。”趙太後輕聲道,“來人,給哀家去披香殿搜。若真是她下毒害死的韻貴姬,自然能尋到蛛絲馬跡。”

接下來的等待簡直讓人心肝發顫。

衆目睽睽之下,葉薇如俎上之魚,跪在那裏任憑她們目光淩遲。還好她天生膽大,若換了個脆弱的估計就要扛不住了。

璟淑媛生怕搜宮的人一無所獲就讓葉薇躲過一劫,未雨綢缪道:“其實這種事情,也不一定會留下痕跡。若換了個心思深沉、行事缜密的,自然會在做完後把一切都處理好……”

太後眼風掃過,她讪讪住嘴。

“娘娘,奴婢等在葉承徽的枕下發現了這個。”終于歸來的宮娥呈上一本書,當中有頁被折了起來,太後展開一看,上面赫然記載着銀環蛇毒的種種症狀。

她反複看了三遍,才狠狠把書砸到葉薇身上,“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說!”

都不用看就能猜到上面寫了什麽,葉薇早料到會有這招,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這回真的是大意了。現在看來,從讓她去靜夜閣抄經就在別人的算計中,為的就是後面給韻貴姬下毒、再嫁禍到她身上。本來太後是最可疑的人選,可看她的反應,又真的不像主導一切的人。

那麽,就只能是她身邊的人引導她做出了她們想要的決定,再抓住了這個機會。

葉薇看向宣和夫人,她坐在太後身邊,正輕言細語寬慰她。

宮裏人都說宣和夫人陰狠記仇,她現在才真正領教。冰燈一事她确實落了她面子,可說到底不是什麽大仇,她轉頭就下這樣的狠招,簡直喪心病狂。

葉薇覺得,宣和夫人再努力努力,在她心中的地位就能趕上宋楚怡了。

“當真是舌燦蓮花,大家方才都差點被你糊弄住了!”喬婉儀拍拍胸口,一臉後怕,“太後娘娘,臣妾看葉氏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若不是韻貴姬的侍女揭發,咱們可不就信了她的說辭了嘛!”

明明尚未定罪,她便口口聲聲喚她“葉氏”,還真是迫不及待。

趙太後被喬婉儀的話說得更怒,“宮裏人都說你聰明,哀家卻不知,你的聰明就是用到這種地方!”

“太後娘娘此言差矣,臣妾若真的聰明,就該像璟淑媛娘娘說的那般,把罪證都銷毀幹淨。明明知道韻貴姬出事後披香殿有可能被搜查,我還把這本書放在枕下,不是等着您來抓我嗎?”

趙太後微愣,宣和夫人已笑道:“娘娘莫被她騙了。她那張嘴,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您若聽她胡言,恐怕又要落入陷阱。”眼中露出冷光,“若想知道實情,您得拿出往日的威嚴來才行!讓阖宮上下都明白,在太後娘娘面前就得老實本分,不能有半句虛言!”

趙太後當皇後時也是攬權攬慣了的人,載初皇帝禪位後她便逐漸失去榮光,這兩年更是過得不順。此刻聽到宣和夫人的話,胸中忽然又有豪情湧動。

沒錯,不過是些狂妄的小輩而已。這點後宮争寵的計量,打量她沒經歷過嗎?簡直可笑!

她就讓她們看看,她這個太後是不是軟弱可欺!

“來人,把葉氏拖下去,杖責。”

陰寒的聲音讓人心肝發顫,宦官低聲問道:“杖責……多少?”

“她什麽時候肯說實話,什麽時候再停。”

宦官暗自叫苦,卻不敢違逆盛怒的太後,“臣遵旨。”

眼看葉薇被兩個小黃門鉗住了手臂,憫枝不顧自己還在流血,哭泣着哀求,“太後娘娘,娘娘開恩啊!我家小姐去年才受了杖責,現在再打……她肯定受不住的啊!娘娘!奴婢給您磕頭了!您開恩啊!”

“把這個賤婢拖下去一起打。”趙太後厭惡道,“堵上她的嘴,給哀家狠狠地打!”

白絹塞入口中,憫枝還在不停掙紮,反倒是葉薇鎮定道:“娘娘,此等大事,您真的不能等回禀了陛下再動刑嗎?”

“你別拿陛下壓我。哀家是陛下的母親,就算打死了你又能怎樣?”趙太後冷笑,“況且哀家也是為了陛下好,留你這等包藏禍心的人在他身邊,哀家簡直是寝食難安!”

宣和夫人笑道:“葉承徽這是在等陛下來救她呢?可陛下此刻在上朝,來不及了!”

不說這幾日皇帝完全絕跡後宮,單今日早朝就有西北的臣子回京述職,要詳細禀奏月前冰災的搶救事宜,目測午膳時分前皇帝都不可能抽出空來。

現在?他恐怕連信兒都沒得到呢!

她越想越得意,覺得自己這陣子積攢的怒火都有了宣洩的出口,言語便有些控制不住,“葉承徽大概還不知道,陛下今日特別忙,估計等他抽出空時,你已經老老實實招供了。”

“是嗎?原來夫人對朕的行程這般清楚。可是不巧得很,朕偏偏就抽出空來了。”

陡然響起的男子聲音如平地一聲雷,唬得衆人愕然擡頭。

敞開的殿門處,皇帝身上還穿戴着隆重的朝服,冠前十二旒垂下,而他眸如墨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滿屋子心懷鬼胎的女人。

☆、44 驚怒

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殿內衆人都愣了片刻,才慌慌忙忙地起身行禮。而皇帝看着跪成一片的宮嫔,慢條斯理道:“可。”

“陛……陛下?”宣和夫人直起身子,勉強笑道,“您、您怎麽來了?”

巨大的震驚之下,她話都說得結結巴巴,臉上的笑容更是如凍僵的面具,僵硬得可笑。

不是說皇帝今天忙于政事、定然抽不出空嗎?現在又是怎麽回事兒!那些廢物,都是怎麽打聽的消息!

“朕聽說韻貴姬出了事,所以來看看。”皇帝緩步入內,“不過瞧剛才的情況,是準備做什麽?要動手?”

葉薇忽然掙開宦官的桎梏,膝行而前,聲音清晰而急切,“陛下!韻貴姬娘娘身中銀環蛇毒,性命垂危。秦禦醫和李太醫正在為她救治,您快派人去看着,臣妾擔心……”停頓一瞬,“她若出了事,就當真是死無對證了。”

皇帝與她清亮的目光對上,立刻讀懂了裏面的含義。

看這架勢,必然有人往她身上潑了髒水。若韻貴姬醒來,那些謊言便不攻自破,但她要是死了,就由得她們發揮。所以為了把她的罪名落實,那些人肯定不會讓韻貴姬醒過來。

醫師……

“高安世。”皇帝沉聲道,“你帶一個懂醫術的宦官進去,好生看着。”

他沒有說明白,但高安世打小服侍他,再機敏不過,“微臣明白,陛下放心。”

眼看高安世和另一名宦官疾步入了內殿,葉薇這才狠狠地松了口氣。後背冷汗涔涔,沾濕輕軟的中衣,讓她一陣苦笑。

原來她也不是十拿九穩的,原來她也害怕皇帝來得遲了,韻貴姬就……

宣和夫人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葉薇。看這架勢,她早就猜到她們沒打算讓韻貴姬有開口的機會,可她明明清楚她的盤算,卻默不作聲隐忍到現在,直到見着陛下才突然發作!

這個女人……

“皇帝這是何意?”趙太後蹙眉,“你派人進去看着,難不成……”

“兒子沒別的意思,只是萬事穩妥為上。”皇帝道,“裏面的事情交給禦醫,您先告知兒子這裏發生了什麽,可好?”

他走到趙太後身邊,微微彎着腰,笑容溫和而恭敬。宣和夫人此時已平複好情緒,聲如黃莺啁啾,“陛下,您還是先坐下說話吧。不然太後娘娘仰着脖子看您,多累啊。”一壁說一壁擡手,示意皇帝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她如從前那般與他戲言,滿心以為皇帝也會像以前那樣笑着回她,再順着她的心意坐下。

可是她失望了。

皇帝的視線還是落在太後身上,連餘光都沒有給她個。宮人拿出明黃軟墊換下太後另一側的墊子,而皇帝理了理袍擺,沉穩如山地跪坐下去。

宣和夫人仿佛被人當衆打了個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得厲害。

宮中規矩,君王落座的席位必須是不同的,內廷有專門的明黃軟墊,皇帝駕幸時換上,不用時再交還。宣和夫人仗着受寵,向來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如剛才那樣拉着皇帝坐在她的位置,以前也做過幾次。

若皇帝配合,這樣的場景便清楚地告訴旁人,她有多麽受寵,可如果他不配合,她就是犯上僭越、不知進退!

果然,襄愉夫人見着這一幕,客客氣氣地開口了,“姚妹妹,按說你入宮也有幾年,怎麽越活越回去了?有些規矩,無論到了什麽位置,都得記牢靠才行。沒的後來的妹妹們見笑。”

見笑。她是說她惹人嘲笑了嗎?

宣和夫人攥緊拳頭,心頭恨得厲害,面上卻不敢再張狂,“秦姐姐教訓得是,妹妹知道了。”

襄愉夫人欣慰一笑,轉向皇帝,“陛下,适才的事說來也簡單。韻貴姬中毒之後,她身邊的宮女指證葉承徽曾對她不敬,還說葉承徽大概有什麽把柄在韻貴姬手上,所以殺人滅口。太後娘娘和姚妹妹急于找到兇手,這才不得不對葉承徽動刑。”

她話裏分寸把握得極好,沒有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