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昭媛 (4)

你,朕又怎麽會看不進旁人?蠱惑君心、紅顏禍水,說的就是你這樣的。”

他笑吟吟的樣子明明十分可恨,葉薇卻又覺得很是順眼,摸了摸已經顯懷的肚子道:“紅顏禍水,有挺着大肚子的紅顏禍水麽?”

他目光觸及她的腹部,眼神瞬間柔軟下來,伸手覆蓋住她的,“怎麽沒有?你現在的樣子,比幾個月不知好看多少。”

“那你是說我懷孕之前不好看了?”

面對這樣的故意挑事兒,他只是勾唇笑了笑,“恩,以前不好看,現在有兒子幫忙,勉強能看得入眼了。”

她氣得想打他,然而身子剛動了下,腹部就傳來奇怪的觸感。她僵在原地,擡頭看他也怔怔的,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低頭看向鼓起來的肚子。

“他剛剛……是動了吧?”皇帝喃喃道。

“禦醫說,第五個月胎兒就會動了,所以……應該是吧?”

皇帝吸了口氣,小心翼翼開始和某人打商量,“孩子,你再動一下,再給父皇動一下,好不好?孩子?”

葉薇也繃緊了身子期待着,然而這孩子的脾氣大抵随了他們兩個,傲慢得很,你巴巴地求着他反而不搭理了,兩人說了半天愣是一點回應都沒有。

葉薇苦着臉不開心,皇帝也嘆口氣,“別皺着眉頭了。本來就豐腴不少,再這樣更不好看。”

話音剛落,葉薇就清楚地感到有東西在肚子上踢了一下,肚皮某處也鼓出一個圓圓的東西,然後又慢慢消下去。皇帝的手剛才恰好放在旁邊,眼睜睜看着那處的動靜,眼睛都睜大了。默默把手移過去,然後試探着說道:“你阿母不好看……”

又踢了!

兩個人都驚呆了,葉薇在短暫的喜悅之後勃然大怒,“他什麽意思!聽見這話就興奮了是吧!”

“別生氣別生氣!被孩子取笑兩句有什麽,他開心就好了嘛!別忘了,你可是要當一個好阿母的!”

葉薇噎住,半晌後恨恨道:“現在先饒了他,等出來了看我不狠狠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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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激動的還是氣的,她原本雪白的面頰生出團紅暈,仿佛日光照上積雪,落入皇帝眼中只覺美豔不可方物。

面前的女子是他失而複得的珍寶,手掌之下是他們共同孕育的子嗣,皇帝默然深吸滿室馨香,覺得自己的生命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圓滿。

錦城确實比煜都涼爽許多,行宮住着也挺舒服自在,不過兩個晚上葉薇便确定,在這裏安胎是個好選擇。

她住的地方叫守晨宮,距離皇帝的太初殿很近,這也是他特意安排的。然而最終,這貼心的安排卻沒起到多大的作用,因為皇帝除了每日上朝和處理國事,幾乎都待在守晨宮。又因為葉薇懷有身孕,所以就連最喜歡找麻煩的大臣也不能對這專寵的情況說些什麽。

不過後來葉薇又分析了下,覺得那些人之所以不找她的麻煩,也可能是沒這個時間。

此番移駕東都,可謂浩浩蕩蕩,左相宋演、右相秦岱川、大司馬大将軍吳照連同衆臣都跟了過來,煜都留下的最有份量的人物就是左相長子、位烈骠騎将軍的宋楚恒了,與執金吾一起拱衛皇城的安全,哪怕君王已經不在那裏。

這兩年宋演在朝中的勢力已經越來越弱,宋楚怡被處死後更是人心離散,全賴他多年經營才沒有完全倒下。在這樣的情況下,在軍中頗有威望的宋楚恒便是他最大的助力,可皇帝不知用了什麽手段,最後竟将宋楚恒留在了煜都。

“左相最大的助力?宋楚恒麽?我不這麽覺得。你莫要忘了,魏國夫人的母舅可是大司馬大将軍吳照,若要比在軍中的勢力,宋楚恒又豈能及得上他?”

葉薇側躺在芙蓉簟上,懶洋洋的看向對面的沈蘊初。與皇帝不同,蘊初的住處離她還稍微有點遠,但因着行宮比皇宮小了一半,所以見面也比在煜都時方便。然而葉薇并未去找過她,只在這個下午打着納涼的名頭把她召進了自己的守晨宮。

面前的案幾上擺了份冰碗,看起來晶瑩剔透、格外誘人,葉薇饞得不行,然而那東西并不是給她的。妙蕊和傅母管得太嚴,哪怕禦醫說過适當進點冰碗無妨,她們卻依然不許她碰一下。不讓她吃就算了,沈蘊初過來了還喪心病狂地給她準備了,害得她現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吃……

真是煎熬啊……

“吳大司馬麽?他确實是白氏的母舅,從前也一直和左相一個陣營,不過前陣子的流言你沒聽到嗎?白氏身體抱恙,又心情抑郁,所以去了舅舅城外的莊子小住,散心養病。呵,他們雖然表面粉飾了一下,但仔細一想你也能察覺出不對勁吧?依我看,白氏多半是因為宋楚怡之死而與左相産生了嫌隙,搞不好已經恨之入骨了。她這麽一走,真是不給自家夫君面子啊,也不知吳大司馬會怎麽想自己這位好盟友。”

沈蘊初用小銀勺舀了一塊冰放到嘴裏,葉薇痛苦地別開眼,不忍再看,“你說他們因為宋楚怡和魏國夫人鬧不和?這不太可能吧,說到底那不過是兩個女人,朝堂上的大事怎麽也不會被後宅婦人給左右了。”

“你不知道,白氏的母親是吳大司馬的同胞妹妹,兩人原是寒微出身,相扶相持着長大的。白氏的母親生完她沒兩年就病故了,吳大司馬把對妹妹的思念都投注到侄女身上,與她感情極深。他又差不多是白氏的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親情之外還多了幾分感恩之情,白氏對他的影響力着實不可小觑。況且宋楚怡小時候經常跑去舅公家玩,也是他看着長大的,此番宋楚怡的死對他觸動頗深,他因此恨上左相也很正常。”

這麽說起來也有幾分道理,但沈蘊初還是覺得不夠充分,“但大司馬就算再恨左相也該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既是姻親關系,又哪裏能完全撇清的?魏國夫人還是左相的妻子,若他出事,她便是犯婦罪臣,更不消說宋楚恒的終生前途了。魏國夫人犯糊塗,大司馬難道不為侄女、侄孫考慮?”

“他當然要為他們考慮,所以我從沒說過這兩人會真的鬧崩。他們結盟多年,底下的勢力盤根錯節,早糾纏在一起,哪能說散就散?牽一發則動全身,就算他們想胡來,底下人也不會允許。

不過盟友關系維持下去又能怎樣?彼此已經不能相互信任了,越是勉強捆綁在一起,裂縫就會越大。”

“你的意思是……”

葉薇淡淡一笑。所以說世易時移,換做幾年前,就算宋楚怡和白棠音一起死了,大司馬恐怕都會繼續堅定不移地和左相齊頭并進。然而這幾年皇帝在暗中着實吓了不少功夫,尤其在離間大司馬和左相上面,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她光是聽他隐約透漏的幾件事都覺得陰毒,這人無恥起來簡直讓她拍馬都趕不上!

兩人關系早就不如從前,這回宋楚怡的事不過是澆進火裏的那一瓢油,加速事情的發展罷了。況且左相生性多疑,發生了這種事情,就算大司馬沒有與他離心的意思,他也沒辦法再信任他了。

沈蘊初想明白了一切,“難怪陛下要跟着太上一起來東都,就是為了把宋楚恒與自己的父親分開……”

“不單如此。他留下了骠騎将軍宋楚恒,卻帶上了車騎将軍秦以茂。那是右相長子,去年還親自去嶺南赈濟旱災,因為有功而獲封關內侯。就連宋楚恒都還沒有封侯呢!”

右相是皇帝的人,就算沈蘊初都清楚這個,朝中上下更是明白了。

沈蘊初眉頭緊蹙,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陰沉。葉薇見狀忽然一笑,拉着她的手道:“不說這個,上次咱們争論的問題,我考慮好了。”

上次争論的問題,便是沈蘊初何時離開了。

☆、132 母親

為免葉薇傷神,皇帝早已計劃好了一切。侍禦醫親自調配了一劑藥,服下後身體會如生了重病般越來越差,最終呈現假死的狀态。他們計劃等大家相信沈蘊初已死之後,就派人為她發喪,靈柩送至皇陵安葬。而在這個過程裏,自有人将她替換出來。

然而等葉薇把計劃告訴沈蘊初之後,她卻猶豫了,想等到葉薇生下孩子再離開。用她的話就是此番一別,也許這輩子都沒有再見之期,她實在很想看看自己的小侄兒。而且她也害怕葉薇生産時被人動手腳,得在旁邊幫忙才能安心。

葉薇當時不同意,然而看她實在堅決,考慮幾天後也就同意了,“好吧,到時候再走也行。反正我懷着身孕,許多事情也沒那麽方便。”

沈蘊初很高興,“這就對了。而且我告訴過你沒有?之前賢妃看我們倆不和,特意拉攏過我。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半推半就便應下了,想着到時候也能提前知曉她在打什麽主意。後來我們一起掉下太液池,她起過疑心,但我演了出戲,讓她相信我對你只是虛與委蛇,心底深處還是恨得不行。恰好那時候你又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很少和我見面,她便對此更加深信不疑了。如今你懷有身孕,我覺得她等不下去了,多半會約我商議如何除掉你腹中的胎兒。你看看,要是我突然‘死’了,誰幫你打探內|幕消息?”

葉薇托着腮,瞅着她笑,“這麽說起來,你還真挺有用處的嘛。”

話雖這麽說,然而賢妃到底是謹慎慣了的人,沈蘊初等了好些天也沒等到想要的動靜。在這個過程裏又被賢妃大大小小試探過好幾次,全賴她機靈才全都有驚無險地通過,終于某天賢妃含笑留她在殿內品茶,一種來之不易、功德圓滿的感覺占據了沈蘊初的整顆心。

你可算來了!

七月份的時候,葉薇遇到另一件有些難辦的事情——侯阜葉家來人了。

按照宮規,妃嫔有孕六個月後可以傳召母親入宮陪伴,因為她情況特殊,皇帝原本是沒這個打算的。然而葉薇的母親葉周氏大概是思女心切,居然不等傳召就自己往煜都來了,走到一半聽說大駕遷至錦城,又連忙跟着過去,在東都住了大半個月葉薇才得到消息。

到這個地步也沒辦法了,只能把人請進宮來,不然很難跟人解釋為什麽倍受盛寵的頤妃娘娘不可以請母親入宮伺候龍胎。

那是個面容美麗的婦人,雖然已到中年,卻依舊有荷花般輕盈嬌弱之感,葉薇的美貌想來就遺傳自此。被宮人帶進來後她先恭恭敬敬地磕頭行禮,然後便埋着頭和葉薇一問一答,規矩之餘也看出了她的拘束。葉薇見狀思考了下,讓宮人都出去,只留下妙蕊、安傅母和自己在殿內。等到人都走完了,這才柔聲喚道:“阿母。”

葉周氏擡起頭,眼中因為這兩個字落下淚來,“阿薇,你瘦了。”

葉薇原本是應付場面的,卻因為她情真意切的憐惜而牽動心腸,又或者是體內還殘留有真葉薇的意識,居然也紅了眼眶,“阿母記錯了,陛下都說我豐腴了,怎麽會瘦呢?”

葉周氏一壁抹淚一壁道:“是,是。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自然要豐腴些才好。可阿母瞧着還不夠,你怎麽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皇子可好?你從小就多病,阿母真是擔心你受不住這生産之苦……”

“夫人,別說不吉利的話,小姐身子好着呢!”妙蕊勸道,“您就放心吧,禦醫每天都來看,照顧小姐的全是咱大燕的杏林國手,半點差錯都不會有的。再說了,陛下那麽看重小姐,有他的龍威庇佑,什麽妖魔鬼怪、宵小邪佞都不敢沖撞的!”

這話說到了葉周氏的心坎上,“是了,我們家的阿薇很受陛下喜歡呢!你不知道,我在家中聽說你這麽出息、這麽給葉家争氣,心中不知道多高興!你父親年前升任了侯阜太守,兄長也個個都謀到了好差事,這些全都是仰仗了你的光!阿母這輩子能生出你這麽個好女兒,真是祖宗保佑!”

她抓着葉薇的手絮絮叨叨,葉薇耐心聽了會兒,終于抽回了手,“母親您也累了,早些下去歇着吧。我讓妙蕊為您準備的住處,她一會兒帶您去看看,有什麽不周到就跟她講。”

葉周氏還有話想說,然而葉薇摸着肚子露出疲憊的神态,她也不敢繼續,只好挑最要緊的說了,“對了,你妹妹還在客棧住着,你派個人去接她吧。我這回特意帶上她來看你,想着你們姐妹感情好,有她在身邊肯定能開懷許多,對你的胎兒有益。”

葉薇錯愕,“妹妹?”

“對啊,你離家幾年總不會連阿芙也忘了吧?”

“哦,怎麽會呢。原來阿芙也跟着您一起來了,怎麽不早說呢?您放心,我回頭就派人去接她,不會有什麽閃失的。”

葉周氏終于跟着妙蕊出去了,安傅母随後扶葉薇去休息,她苦笑一聲,“原本還考慮要不要留她住一陣,如今看來還是早些送走吧。這麽個沒心思的母親陪在身邊,再多一個不知目的的妹妹,除了添亂就沒別的了。”

安傅母也是眉頭緊蹙,“葉家人在這個當口送什麽妹妹過來,不會是打着那個主意吧?”

“害怕我懷有身孕、不能服侍陛下,所以送個幫手來給我排憂解難?我怎麽走到哪裏都擺不脫噩夢般的妹妹啊。”剛解決了一個親的,轉眼就來了個假的,也不知這個葉芙和宋楚怡是不是一路貨色。

不過……

“說到底不過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還能比那些高門貴女更難對付不成?回頭見了看看是什麽樣子再說吧。”

安傅母贊同地點點頭,“就算心懷不軌,只要有我在,她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你別擔心。”

後宮衆人也知道葉薇的母親入宮了,見面的時候免不了恭喜幾句,就連平素最不多事的睦妃也笑着說道:“頤妃能有母親陪在身邊真是好。自打入宮,我們最多也就是在年節慶典上和家人遠遠地見上一面,遙祝杯酒罷了。而且就連這都已經勝過了許多宮嫔,還得知足常樂才行。”

賢妃道:“芷汀既然希望有母親陪着,很簡單啊,你也加把勁,早日懷上龍胎,自然能請母親入宮陪伴了。”

周遭宮人都含着笑容,睦妃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賢妃娘娘莫要取笑臣妾了,我哪有頤妃妹妹那般的好福分?不僅母親來了,連妹妹都陪在身側,與在閨中時都快沒有差別了。”

此言一出,人群有有瞬間的安靜,宮嫔懷孕時身邊多出個妹妹,暗示意味如此強烈,這些浸淫争鬥奪寵的妃嫔們哪能琢磨不透?恐怕這些人明面上恭喜,心中都在嘲諷葉薇被母家人給擺了一道。

作為話題中心的葉薇沉思一瞬,也笑了起來,“諸位說的是,我也覺得能有母親妹妹陪在身邊福分不淺。說起來也全靠老天爺眷顧,若非有這個孩子,我也只能和諸位一般孤孤單單,想見見親人都不行,想想該多難過啊。”

兩月前剛剛擢升的沁貴姬董霜清被諷刺了一下,有些按捺不住,“是麽?也不知頤妃娘娘的妹妹何等人才,是不是和您一樣貌美如花、惹人憐惜呢?哪天若有機會,也讓臣妾等看看可好?”

“那沁貴姬可要失望了,我這個妹妹呀,陛下金口玉言,說雖然比宮裏許多人要美貌些,但我這個姐姐比起來還是差了許多,見或不見都沒什麽差別。”

比她們美貌,卻比她“差了許多”,葉薇這話根本就是在嘲諷她們生得不夠好吧!

沁貴姬俏臉漲紅,說不出話來。賢妃悠然道:“哦,陛下已經見過葉二娘子了?”

葉薇颔首,卻也糾正道:“她雖是我妹妹,但在我們那一支行四,是葉四娘子。”

賢妃搖搖纨扇,“無論怎麽說,還是見一面來得好。”

回去的路上妙蕊一直在笑,直呼小姐剛才那通話說得實在解氣,讓那些暗中動心思的小人通通去生悶氣吧。然而等到快到守晨宮時,又開始擔憂,“四娘子怎麽說也是您妹妹,您剛才那麽講就不怕她心裏不舒服?”

葉薇側首,“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确實是事實。

葉薇是在三日前見到的葉芙,那姑娘穿着俏麗的粉色襦裙,一見到葉薇便親親熱熱握住了她的手,脆生生道:“長姐,你身子可好?我的小侄兒可好?兩年沒有見面,妹妹好想你啊!這次從侯阜過來,我特意去城外的道觀裏為你求了護身符,還有小侄兒的,我一樣求了一個,回頭你把它戴上,一定能平平安安生下皇子。啊,還有,我還給你做了藕粉桂花糕,是我親手做的呢,你以前不是最愛吃了麽?怎麽樣,妹妹對你好吧!”

她一上來就這麽大串話,葉薇始料未及,耳朵一下被塞滿了。葉周氏不悅地斥道:“之前母親怎麽教你的?見到娘娘還不跪下行禮,沒規沒距的,也不怕人笑話!”

葉芙這才想起來一般,懊惱地捶捶腦袋,“瞧我這記性!長姐莫怪,妹妹是見到你太高興了,才會一時忘記的!”斂衽跪下,恭恭敬敬長拜,“民女參見頤妃娘娘,娘娘大安!”

葉薇與妙蕊對視一眼,沒從她臉上看出異樣,這才确定自己這位便宜妹妹确實是這麽個唠叨又活潑的個性,“可。”

葉芙蹦蹦跳跳地站起來,又握住了葉薇的手,“都說婦人懷孕之後會變胖變難看,怎麽長姐你還是這麽美啊!膚若凝脂、身量纖瘦,要不是肚子鼓起來的,半點都看不出你有孩子了呢!不過這樣也好,回頭生産完了才不會胖的樣子都認不出來,陛下也會一直喜歡你呢!”

葉薇實在不喜歡“長姐”這兩個字,記憶中這麽叫過她的就是宋家那堆心懷不軌的弟妹,以宋楚怡為首,全都給她留下了慘痛教訓。

不過這個妹妹看起來心無城府、大大咧咧的樣子,好像和宋楚怡并不是一路人?

☆、133 葉芙

皇帝在當天晚上過來,葉周氏和葉芙一起出來拜見。兩人都很守規矩,由宦官領着磕頭行禮,再颔首低眉、恭順回話。皇帝本來就只是做個樣子,所以很快便揮揮手讓人帶她們下去,葉周氏再次跪拜,葉芙卻在磕完頭後脆生生說了句,“那阿芙就不打擾姐姐、姐夫休息了,阿芙告退。”

說這話的時候,她依然埋着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卻悄悄往上面看,越發顯得天真無邪、嬌俏可人。

葉周氏有些被吓到,因為女兒的一句“姐夫”。認真說起來,阿薇只是個妾室,夫君還是天子,哪有她叫“姐夫”的道理!

“阿芙,你胡言亂語些什麽?還不快給陛下請罪!”

皇帝擡手阻止了葉周氏,也帶了絲笑,“無妨,小姨又沒有叫錯。朕既然是頤妃的夫君,可不就是她的姐夫?”

葉周氏激動起來,臉頰都開始泛紅。葉芙也拍手笑道:“原來姐夫也是這麽想的!我就說嘛,就算是宮裏也總有人情,哪有他們說的那麽吓人呢?現在阿芙知道了,姐夫不僅是聖明之君,還是謙謙君子,對我都這麽寬容,對姐姐自然更好了!她能有這個好歸宿,阿芙真是為她高興!”

她如下午那般叽叽喳喳說個沒完,但因着天生的好嗓子,竟一點也不覺聒噪,反而如唱歌般好聽。再配上那敬慕崇拜的眼神,真是能滿足任何男人的虛榮心。

皇帝仿佛也被打動了,竟審視起她的面容來,“這麽看起來,小姨和頤妃生得确實有些相似啊,果然是親姐妹。”

葉芙一喜,又有些別扭地垂下頭,“大家都這麽說。不過雖然生得像,阿芙卻不如姐姐貌美,恐有辱陛下雙目。”

剛剛還是活潑張揚的小姑娘,轉眼間又開始為自己的容貌而自卑,偏偏還那種認命中摻雜點委屈的小表情,葉薇覺得換了旁人,這時候肯定就開口安慰說沒有這回事,她一點不比姐姐差了。

皇帝若有所思,“誰說的?”

葉芙有點意外,“閨中姐妹,還有親朋長輩……”

“看來這些人都挺實在的,沒看你年紀小就說好聽的哄你。”

葉芙眨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皇帝笑着搖搖頭,握住了葉薇的手,含情脈脈地看她一眼,“你比起你姐姐,确實差遠了,譬如螢火皓月,天淵之別。”

葉芙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然而轉眼就緩和過來,自然地笑道:“還以為姐夫能安慰我兩句呢,沒想到您誇贊起姐姐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是讓阿芙無地自容了。母親,我們還是快些退下吧,我要回去找找看有沒有地縫可以鑽!”

葉周氏早就坐不住了,聞言連忙跟着女兒一起告退。葉芙轉身前盈盈一笑,粉色襦裙襯得她如盛開的灼灼桃花,行走在這華麗的宮殿內。

皇帝端着酒杯,一直目送那背影出了寝殿,才終于被身邊的女人用手撥了回來。葉薇擡着下巴,笑道:“看得很起勁呀。怎麽,覺得我這位妹妹很不錯?”

皇帝誠懇道:“有進有退,能屈能伸,分寸拿捏得當,确實很不錯。”

葉薇回憶葉芙适才玩的這出,先發制人,将自己身為少女的優勢展現得淋漓盡致。就算是在最後也用一通俏皮話将皇帝說她姿色不如長姐的尴尬掩飾了過去,越發讓人覺得這姑娘是真的直率單純。

不過心中雖然這麽想,面上卻還是挑了挑眉頭,“評價這麽高,剛才怎麽不把人留下?或者現在找她去?”

“理由我不都說了嗎?再聰明也沒用,誰讓她長得沒你好看呢?況且就算論腦子,也不如我的阿薇好使。譬如螢火皓月……”

“別螢火皓月了,我要吃酸棗糕,給我端過來!”

皇帝聽話地把案幾上的瓷碟端過來,葉薇用兩根手指拈起一塊,先放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才張嘴咬了一口。紅唇緊閉着,只能看到咀嚼的動作,粉紅的舌頭忽然伸出來,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将沾在那裏的碎屑也吃了進去。就這麽用完一塊酸棗糕,她眯起眼睛,滿足地笑了。

皇帝在旁邊早就看呆了。從來沒見過有人吃塊糕點也能整出饕餮盛宴的架勢,以前也沒發現她有這本事,盯着她臉上的表情,他也拿了塊酸棗糕,然而咬了一口卻沒吃出什麽新奇來。

葉薇睜開眼就發現他居然也吃上了,怒道:“我都把妹妹送你了,你居然還要和我搶一塊點心,良心呢!”

他索性把糕點往她嘴邊一湊,“你想吃還怕沒有?說的好像禦膳房多窮酸似的。況且那是你親妹妹嗎?拿別人的妹妹做人情,你也真好意思。”

葉薇直接在他咬過一口的地方下嘴,“我現在是葉薇,那就是我的妹妹。不能光沾着我的光雞犬升天,轉頭就不肯奉獻一二嘛!”

皇帝看她吃得不亦樂乎的樣子,忽然就覺得好笑。聽他們剛才說得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知道的恐怕真以為葉薇打算利用葉芙固寵、而他也要順水推舟納美人了。

“這種軟綿綿的東西送我也不吃,才沒那個雅興和你搶。”

口是心非的男人,剛才誰在那兒偷吃了!葉薇腹诽,懶得和他争辯。

葉薇當時雖然問皇帝為什麽不去找葉芙,但兩人都明白,哪裏需要他去找她,只用坐在那裏不動,葉芙自然會送上門來。

皇帝的許多公事都是在守晨宮處理,而葉薇如今身子越重便很容易疲憊,所以經常是她在寝殿內睡覺,而他在外面批閱奏疏,兩人互不打擾。

這一天依然是這樣。他看到一半覺得天氣實在太熱,恰好宮人此時送來了冰鎮酸梅湯,他順手接過喝了一大口,擡頭的時候才發現端湯的人竟是葉芙。

将琉璃盞放回案幾的動作頓了一瞬,他淡淡道:“是你啊。”

“臣女參見陛下,陛下大安。”她先行了禮,然後道,“姐夫,阿芙看你好像很熱的樣子,所以去廚下做了酸梅湯,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皇帝哦了一聲,“這湯是你做的啊,怪不得喝起來與往日的有些不同。”

“是,阿芙加了一些別的調料,是我特意翻書……”

“以後別做了,朕還是喜歡之前的味道。”

葉芙神情尴尬,“諾……是阿芙僭越,還請姐夫莫怪。”

“朕不怪你,朕當然不怪你。”他忽然笑着擡頭,“你知道為什麽嗎?”

“……阿芙不知。”

皇帝目光朝東邊的寝殿望去,裏面的溫柔看得葉芙心頭狂跳,“因為你是阿薇的妹妹。所以哪怕你不知禮數、矯揉造作、癡心妄想、僭越犯上,甚至忤逆不孝,朕都不想計較。你不要臉面,朕卻要顧忌阿薇的臉面。”

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葉芙臉頰火辣辣疼得厲害,待對上君王冷如冰雪的視線,更是猛地打了個激靈!她忽然清楚地意識到,面前的人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天子,而他剛剛用最不留情面的話斥責了她!

雙腿發軟,她控制不住地跪下,一邊顫抖一邊想,原來自己以為的巧妙僞裝在他眼中竟如同個笑話!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在看自己的笑話!

如果不是因為長姐,他早就将她治罪了!

“臣女……臣女并沒有忤逆不孝,陛下您一定是誤會了……”別的已經不敢反駁,但這一條卻要解釋清楚,畢竟罪名實在太大。

“沒有?那令堂如今卧病在床,你不在旁邊服侍,卻跑到朕面前晃什麽晃?”

葉周氏是兩日前身體抱恙,太醫看了說是水土不服又感染了風寒,特意叮囑要小心照料。夏日風寒最是傷身,她身為女兒确實應該在旁邊端茶送水、以盡孝道。

“臣女……臣女只是擔心陛下……”

“朕不缺人伺候,不勞葉四娘子擔心,況且你也沒這個資格。朕不希望再有今日的事。退下吧。”

葉芙忍着滿腔羞憤屈辱懼怕惶恐,顫抖着磕了個頭,“臣女告退。”

這麽一出好戲自然沒逃過葉薇的耳朵,睡醒之後已經是傍晚,她伸了個懶腰道:“這麽欺負小姑娘,就不怕吓得她睡不着覺?”

“她膽子要真那麽小就好了。”

“葉家當初委實不該送那個真葉薇入宮,這位妹妹才适合這宮裏的争鬥,小小年紀已經是個中高手了。”

“周氏既然病了,再過幾天就用這個理由送出宮吧。派人護送她們母女回侯阜,這件事也趁早了結。”

他和葉薇都不想留葉周氏在宮裏,便耍了點手段。染病的人自然是不能照顧孕婦的,更何況那肚子裏懷的還是皇裔。他們需要她以這種不讓人懷疑的理由離開,所以她就病了。

葉薇摸着圓鼓鼓的肚子,“你決定就好。”

葉周氏得知自己必須離開,雖然失落但也沒有辦法,誰讓身子不争氣。而之前對于入宮非常積極的阿芙這會兒卻表現得有些奇怪,她原想着她雖然走了,阿芙可以留下來照顧長姐,誰料阿芙卻堅定地搖頭,“阿母您感染疾病,女兒怎麽能丢下您留在宮裏?長姐身邊有宮人照料,還是讓女兒陪您回侯阜吧。”

她于是欣慰,“你有這個孝心當然好。”

宮人将葉芙的回答原封不動轉述給皇帝,他捏着玉質的筆杆,神情古怪地笑了一下。

☆、134 下藥

宮中衆人都知道葉四娘子即将陪着染病的葉夫人一起離開,之前還有人以為這位貌美的小娘子會抓住這絕好的機會,一舉讨得陛下的歡心,誰知別說歡心了,現在連宮裏都住不下去了。

葉芙在離開前幾天來找葉薇,送上了親手做的點心,笑道:“長姐深受陛下寵愛,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妹妹也只能送個心意。您千萬別嫌棄。”

葉薇吩咐妙蕊接過盒子,“怎麽會嫌棄呢?你很快就要走了,如今天氣正炎熱着,別太急着趕路。阿母身子本就不好,若是中了暑便不妙了。我既已出嫁适人,你就是阿母身邊僅剩的依靠,路上好好照顧她,不得有失,明白嗎?”

葉薇點點頭,眼眶開始發紅。她掩飾地扭過頭,擦拭了下淚水,“我會照顧好阿母的。可是長姐,阿芙真是舍不得你。這次別過,以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面,我真的……”

“等你也嫁了人生了孩子,就把我的小侄兒帶着,一起到宮裏面小住。這宮裏孩子不多,皇子也缺個玩伴,便是你不肯來,我也要派人去請你呢。”

葉芙含着眼淚看向葉薇,笑容恬淡、眼神柔和,卻隐隐有股壓力傳來。她努力在腦海中回憶長姐的樣子,卻無法把兩張臉重合到一起。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總是讓着自己、脾氣好得近乎懦弱的姐姐變了?她真的聽不懂她的暗示,還是懂了卻不願答應,所以故意裝傻?

“之前在外面的時候,總是聽人說後宮是很可怕的地方,鬧得我都怵得慌。如今真的在這裏住了陣子,才知道果然所言非虛。唉,其實我早該想到,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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