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睡着了嗎?”
高以盎放在紀寧枝睡衣帽子上的手猛地抽離,他擡起頭, 銳利的目光直指向站在練習室門口, 微笑看着他們的人。
施易奉也穿着睡衣, 他随意地揉了揉有點淩亂的頭發,就像沒有看到高以盎的動作一般,“聽到了一點聲音, 我來看看。”
高以盎不能說話, 只是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練習室是隔音的,再加上他們的宿舍在二樓, 練習室在三樓, 高以盎對他所說的“聽到了一點聲音”抱有存疑。
施易奉走了過來, 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已經睡得不省人事的紀寧枝, 把人不小心弄醒之後用手掌貼了一下他的額頭,摸了摸他的臉, 柔聲哄道, “回去睡,這裏會着涼。”
紀寧枝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 看到施易奉的臉, 還以為是在自己的夢裏。
他勾着施易奉的脖子, 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奉哥, 就一頭栽在他的肩膀上, 臉貼在他的脖頸上, 又睡了過去。
高以盎淡淡地看着他的動作, 沒有去制止他。
把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困貓半摟半抱地攙扶起來,施易奉垂眼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高以盎,溫聲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可以嗎?我待會有話跟你說。”
高以盎懶懶地挑起眼皮,似乎在問他有什麽義務在這裏等施易奉回來。
施易奉笑一下,“關于紀寧枝的事情。”
說完,他就把人抱着帶出去了,沒過一會,他把人安置好回來了,高以盎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他正在用一條白色的紗巾擦拭着自己的小提琴。
施易奉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等着,等他把小提琴琴弦上不存在的灰擦幹淨,停下手,才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管這些事情。”
高以盎淡定地把紗巾塞進口袋裏。
兩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施易奉居高臨下,垂頭看他,可他卻絲毫沒有覺得高以盎落了下風,反而,高以盎身上的氣質很強勢,一舉一動都帶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Advertisement
大概這就是蔣孟臨讨厭他的地方了,蔣孟臨是個很随性,崇尚自由主義的人,自然不會喜歡高以盎這樣一板一眼,做事為人正統,從不出錯的人。
可是再正派的人,總也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不是嗎?施易奉想到自己剛才在練習室看到的一幕,眼中的笑意深了幾分。
他知道高以盎從來不喜歡和人迂回,于是說話也開門見山,“我就直說吧,這一次舞臺,很遺憾,你不能上場,我希望紀寧枝來做這個center。”
高以盎的眼中沒有半分意外。
其實他在失聲之後就認真地考慮過這個舞臺誰來c合适,不帶任何私人情感地比較了一下其他五個人,他也覺得紀寧枝是最好的人選。
只是……
“只是他可能還有一點心理障礙,”施易奉有點無奈,“因為他一直給自己心理暗示,認為自己不行,才會不敢走出這一步。”
“枝枝他和我們都不一樣,他在出道之前是純素人,受到的質疑比我們更多,雖然平時宋先生讓我們少關注這些東西,但只要上網難免看到。”
“當一個人經常被人否認,那麽他自己也會開始覺得自己不可以,”施易奉緩聲道,“我們應該幫幫他。”
高以盎一聽施易奉這麽說,就知道他已經有主意了。
果不其然,施易奉見高以盎沒有否認,勾了勾嘴角,“我有一個想法,不過可能需要你的配合,可以嗎?”
“……”
高以盎目光沉沉地盯了他幾秒,過了一會,嘶啞着嗓子道,“說來聽聽。”
……
“沒有人願意嗎?”指導老師掃了他們一眼,他嘆了一口氣,“那就沒有辦法了,只能讓高以盎繼續上臺了,舞臺不能沒有c位,沒有c位根本就沒有辦法排。”
紀寧枝猛地擡起頭,他詫異地看着坐在一旁不言不語的高以盎,“盎哥,你的嗓子已經好了嗎?”
高以盎一開口,聲音粗糙得像砂紙在一起摩擦,“還沒有,不過唱兩分鐘應該沒什麽問題。”
紀寧枝眉頭緊蹙,他擔憂地看着高以盎,猶豫了幾下都沒有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指導老師卻已經把這件事定了下來,他拍了拍手,“那就先這樣吧,都起來,我們把舞蹈再排幾遍。”
蔣孟臨面色古怪地望着高以盎,他猶豫了一下道,“喂……你可不要逞強,我不是關心你,我是說你可別拖我們的後腿,萬一唱到一半唱劈叉了怎麽辦?”
高以盎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聲音沙啞,“你不是經常唱劈叉麽?”
蔣孟臨,“……”
蔣孟臨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跟他理論,他到底哪次唱劈叉過?他分明很靠譜的。紀寧枝連忙攔住他,“蔣哥,算了算了。”
“哼,”蔣孟臨冷哼了一聲,小聲道,“我看,你不會是舍不得C位吧?”
“是,總比你一次都沒有站過強,”失聲期的高以盎怼人的功力沒有絲毫減弱,踩起蔣孟臨的痛處一踩就是一個準。
眼看着蔣孟臨又要炸毛,紀寧枝趕緊安撫,“蔣哥,算了算了。”
指導老師對着高以盎招了招手,“你過來,把你自己的部分再唱一遍給我聽一下,你們先扣一下舞蹈動作。”
高以盎離開之後,施易奉笑眯眯道,“那我們先練吧?”
他看着紀寧枝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着痕跡地勾了勾嘴角,淡定地移開眼,剛好和正在打量他的童箋對上視線。
兩人在空氣中無聲對視了幾秒,童箋,“你在打什麽壞主意。”
施易奉聳了聳肩,“沒有啊。”
童箋才不相信他的鬼話,他看着走位走到快撞上牆的少年,及時得把他撈了回來,控制在自己的懷裏,“怎麽老是走神。”
紀寧枝心事重重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大概是沒有休息好。”
“又生病了嗎?”童箋摸了摸他的額頭,“這一次舞臺結束之後好好睡一覺吧,你最近太辛苦了。”
自從上一次紀寧枝發燒之後,童箋意識到他的體質有多弱,就經常關注他有沒有好好睡覺好好吃飯,因為他實在是太讓人不省心了。
紀寧枝勉強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童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突然問道,“你是在擔心高以盎嗎?他自己的情況他自己最清楚,既然他說自己可以唱,那應該沒有什麽問……”
話音未落,張芸就憂心忡忡地跑了過來,“先停一下先停一下,盎哥他嗓子好像出血了。”
童箋,“……”打臉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高以盎和指導老師就在隔壁的練習室練歌,幾個人陸陸續續走進教室裏,就看到高以盎面色蒼白地捂着嘴,旁邊是一張染了血的餐巾紙。
指導老師眉頭緊鎖,“都咳血了,太嚴重了,還是不要唱了吧。”
高以盎慢慢搖了搖頭。
施易奉是最後一個進教室的,他視線在整個教室掃了一圈,幽幽道,“老師,實在不行的話,就讓宋明朗取消這一次的行程吧。”
他像一個關心隊友的好隊長,單手拍了拍高以盎的肩膀,體貼地問道,“要去醫院再看一下嗎?”
高以盎覺得施易奉演過頭了,他強忍着把施易奉的手甩開的**,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寫字,“不用取消。”
舞臺是六個人的舞臺,如果因為他一個人就取消的話對其他練習了很久的隊友來說不公平,高以盎雖然對WAS沒有什麽歸屬感,基本的責任心和擔當還是有的。
施易奉卻并不贊同,“既然我們是一個team,那麽我們就是一個整體,那你一個人的事就是我們六個人的事情。”
眼看着兩個人就要吵起來,指導老師趕緊出來打和場,“好了好了,我去找宋明朗商量吧,取消行程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這一次舞臺是現場直播和全開麥,本來現場條件就很苛刻,你們也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啊——我原本還很期待這一次的舞臺來着,畢竟是年終舞臺,”施易奉垂下眼,露出一個頗有些失落的表情。
不過他很快又微笑起來,看向其他人,“不過還是以隊友的健康安全為重,我也贊同取消,你們覺得呢。”
如果這時候再看不出來他們兩個在唱雙簧那就是傻子了。童箋冷眼旁觀了這一整出戲,終于看明白了施易奉想幹嘛。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麽說服高以盎和指導老師的,真是有本事。
偏偏就有小傻子真的沒有看出來。
紀寧枝站在一旁插不上話,他只能憂心忡忡地看着高以盎,聽他們争論的時候心裏充滿了愧疚感。
如果不是他一點擔當都沒有的話,盎哥也不至于要勉強上臺,他知道對一個vocal來說嗓子是很重要的東西,盎哥心裏一定也很清楚。
他看着奉哥和盎哥因為取不取消行程的事情吵架,糾結了半天,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指導老師面前,眼神亂飄,“那……那個,老師,實在不行我來C吧,盎的詞我應該可以背下來。”
指導老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她就笑起來了,她很想摸摸紀寧枝的頭,“你真的可以嗎?”
紀寧枝不知道怎麽說,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他就覺得自己這個時候總應該做些什麽。
他不願意辜負每一個舞臺,也不想辜負其他哥哥的努力。
剛想回複,他就覺得自己肩膀一沉,童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捏了一下,淡定地替他回答,“他可以。”
指導老師連忙點了點頭,不給紀寧枝一點說話的機會,“好,那我們現在重新分一下part,然後趕緊把隊形重新排好。”
紀寧枝,“……”
童箋嘆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推了一下紀寧枝的額頭,“小笨蛋。”
以後被壞人賣了還要替人家數錢。
施易奉就是知道紀寧枝心軟得要死,所以讓高以盎配合自己演了一出苦情戲,讓這個小笨蛋自己上了鈎。
紀寧枝委屈地捂着自己的額頭,他淚汪汪地瞪着童箋,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麽事要挨罵。
“算了,”童箋盯了他幾秒,又嘆了一口氣,他無奈地笑了一下,“加油吧。”
高以盎把沾着血的紙丢進垃圾桶,也拍了拍紀寧枝的肩膀,從來不喜形于色的臉上也多了一分笑意,“加油吧。”
紀寧枝倏然睜大眼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盎哥,你的嗓子又沒事了嗎?”
“咳,”高以盎低聲咳嗽了一下,毫不猶豫道,“施易奉出的主意。”
達成目的之後就被自己的隊友出賣的施易奉笑容一瞬間在臉上定格,“……”
面對紀寧枝難以置信的目光,他扶額,“等等,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紀寧枝整個世界都要塌了,他感受到了來自自家隊友深深的惡意,總算知道童哥為什麽說自己是小笨蛋了。
這……這還不如被施易奉綁上臺拿小皮鞭抽他呢!
隊長勾着嘴角摸了摸自己的良心,表示欺負弟弟真開心。
C位重新定下來之後就是緊密的重新排舞和錄歌練歌,高以盎因為失聲可以暫時休息了,離開的時候,童箋從施易奉身邊路過,沒什麽情緒地看了他一眼。
“有你這樣的隊友真是可怕,不過謝謝了。”
施易奉沒有應下他的話,反而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話綿裏藏針,難得鋒銳,“你憑什麽替他謝謝我?”
兩人對視一眼,就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默契地轉開了視線,沒有再多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