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對峙
宋硯走到了冰棺面前,潔白的冰襯着他蒼白的面容,有一種異樣的豔麗感,再看第二眼的時候,那種觀感又不一樣了。宋硯見過許多美人,也見過許多名士,但是将美豔與風雅集中于一身的,他還是第一次見,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宋硯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盯着那毫無聲息地躺着的男子靜靜地看着,就如同盯着一件精致的寶貝,盯着一件稀世珍寶。他甚少在意的東西,而對在意的東西相當護短,他甚少有愛好,唯一的便是喜歡搜集一些稀有的東西。
眼前躺着的東西剛好入了他的眼,有一瞬間,他有種想要去摸摸他的沖動。
然而,他的手依舊放在袖中,未曾動分毫。
“一把火燒了是最省事的,但是這裏太冷了。阿硯,你覺得如何最好?”何勇問道。
見宋硯不回答,何勇又道:“阿硯,還是你有更好的辦法處置他?”
一直不見宋硯有回應,何勇看他,只見他有些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眉頭微微皺起,那雙暗色的眸中卻帶着一絲趣味。這并不是好的跡象,何勇突然有些急了。
“便讓他躺在這處吧。”宋硯說完轉身便離去了。
何勇瞪大了眼睛,根本摸不着頭腦,剛剛宋硯明明是起了毀屍滅跡的心思的?為何突然改了主意?
何勇心中不安,卻又不敢反駁他的意見,只能跟着他往外走。
只是還未走進密道,宋硯身邊的護衛連忙沖了上來禀報道:“宋大人,安樂寺被圍起來了。”
何勇臉色突然變了:“是誰?是皇帝?”
若是皇帝此時進來,屍體在證據在,還真是抓了一個正着,那他何氏兄妹便完了!
宋硯的目光望向何勇,眼神由柔和轉為壓迫,何勇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垂着腦袋讷讷道:“那王苛太礙眼了,而且他也确實去過死牢,以王苛和司馬焰的關系……”
宋硯垂眸深思了一會兒,臉上卻沒有驚慌,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冰棺,眼中的波瀾不驚瞬間變作了興奮:“我突然有些好奇,在他心中,是皇位重要些,還是棺材裏躺着的人重要一些。”
何勇完全不懂他的惡趣味:“阿硯,這裏太冷了,燒不起來,不然放把火就解決了。不如我們将屍體從地道搬走吧,皇帝沒有證據,不能證明我們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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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硯根本不聽他的話,而是轉身走了進去,走到冰棺前,将裏面躺着的人抱了起來,一瞬間,寒冷傳透全身,而他竟有種莫名的興奮感。他伸出手,描摹着他的五官,一寸一寸,當描摹完時,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興奮的笑。
竟是分毫不差。
安樂寺外,戰馬之上,男人穿着戰甲,外面穿着黑色的披風,面容俊朗而淩厲,山風凜冽,吹起他的披風,更添一抹肅殺之感。
他身邊跟着的将士已經完全将安樂寺圍住了。皇帝親臨,安樂寺的僧人也有些不安,都戰戰兢兢地站在角落處。
“朕今日來此是為抓捕逃犯,無辜之人切莫害怕,朕不會允許傷及無辜的。”帝皇沉穩的聲音響起,安撫了一衆僧人。
皇帝手一揮,那些将士便沖了進去,倒是安穩有序。僧人們出去最開始的不安後,都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安樂寺并不大,很快的,整個安樂寺都被搜索了一遍。
“陛下,宋大人在裏面。”有人道。
桓凜卻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沒有任何詫異,翻身下馬,進了寺中。宋硯在後院,一身廣袖青衫,黑發如墨,在獵獵山風中,帶着一種欲乘風歸去的仙氣。
桓凜一身黑衣站在他面前,兩人對峙着,一人氣勢沉穩如山,一人氣質如仙,然而兩人之間卻隐隐有殺氣流動。
“宋卿,你為何在此?”桓凜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宋硯雙手負在身後,清冷的臉上扯出一個笑:“臣有些私事。陛下來此,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朕追捕犯人而來。”桓凜道。
“陛下龍體尊貴,竟有犯人能讓陛下親自來追?”宋硯的笑意有些冷了,“難怪阿錦半個月不曾見過陛下的面了。”
“追捕犯人要緊,宋卿,家常便留着回宮後聊吧。”桓凜語氣強硬。
宋硯的笑意完全消失,目光冰冷如冰。
“那陛下就搜吧。”
桓凜沒有客氣,越過了宋硯便走了進去。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整個安樂寺便被翻了一個底朝天。
“陛下,整個安樂寺都沒有那個人,但是臣發現了一個密道。”陸青桐道。
桓凜突然轉頭看向宋硯,目光淩厲,宋硯冷清着一張臉,與他回視着。他的臉上沒有心虛,沒有驚恐,心沉如海。
桓凜卻恨透了他這般模樣。
桓凜朝着那密道的入口走去,卻在要進入的時候,宋硯突然擋到了他的面前。
宋硯這般表現,桓凜的心突然跳躍了起來。
他在裏面!
五年了,他本來以為此生再也不想見到那張臉了,然而漸漸的,他才發現,他其實無比想念那張臉。他越克制,那張臉卻反複在他的夢中出現。
他不能殺了他,他要将他留在宮中,讓他享盡榮華富貴,才知道他往日裏的選擇有多麽愚蠢!
“宋卿這是何意?”桓凜壓下心中的激蕩,冷沉着聲音道。
“陛下,裏面躺着的正是臣的內人,臣不想讓人擾了她的安息。”
“依朕所知,宋卿尚未娶妻吧。”
“臣有一發妻,自幼相識,在益州之時病逝,臣并未提起,所以陛下不知道也難免。”
“宋卿是肱骨之臣,尊夫人也是賢良之婦,朕欲祭拜一番,然後祭封為诰命夫人。”桓凜道。
“陛下,當真要如此?”宋硯眼睛微微眯起,其中意味十分明顯。
若是他強行闖入,這君臣和睦的外相便會被打破,這對剛剛登基,尚在穩固根基的新帝來說是極不妙的。
作為一個皇帝,最好的選擇,便是不必為了一個男人,壞了這君臣和睦。他就此退去,一切便可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宋硯給了桓凜一個選擇。
桓凜自然也懂他話中的意思。
“宋卿,朕實在仰慕尊夫人賢德。”桓凜道。
宋硯的身體側了側,給桓凜讓開了一條路。
桓凜走進了地道之中,一陣冷寒之意撲面而來,他心跳的卻無比厲害起來,臉上卻依舊維持着君王的威嚴。
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他面前絕對不能丢失了帝王的威嚴。
越來越冷,冰也越來越多,桓凜心中的熱火突然熄滅了,心中騰起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何種人才要呆在這般冷的密室中?
宋硯說,臣有一發妻,自幼相識,在益州之時病逝。
他的意思便是藏屍于此。
藏屍。
一座冰棺映入眼簾,桓凜突然有些不敢去看冰棺中躺着的究竟是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