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真相
宋硯突然越到了他的前頭,身影瞬間便出現在冰棺前。桓凜豈肯落後,連忙走了過去,而宋硯已經先他一步,将冰棺裏的人抱着半坐了起來。
那人穿着一身紅色的霞帔,烏黑的頭發散落了下來,瑩白色的一張小臉若隐若現,雖毫無生氣,卻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然而無論如何,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桓凜盯着那張臉看着,恨不得将那張臉盯出一個洞來。五年未見了,那人的面容還深深地刻在他心中,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不是他。
不是他便好。
桓凜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本來微微發顫的手終于恢複了正常,眼神也暗沉了下來。
“陛下既然已經見過了,便令內子安息吧。”宋硯說完,便擋在了那人的面前,将桓凜的視線完全隔絕了。
“尊夫人果然風華絕代,是朕唐突了。”桓凜剛剛心中焦急、恐懼,所以行事魯莽了許多,不惜與宋硯起了沖突。而現在冷靜下來,也有心與他周旋了。只要事不涉及謝盞,他才能做一個鎮定自若的君王。
“臣的夫人,自然是這世上舉世無雙的人。”宋硯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有些驕傲,有些寵溺。
桓凜微微詫異,不由地想要看向他的身後。宋硯卻擋得很牢,只露出一片紅色的衣角。
“不知宋夫人是何地人士,名姓為何,朕欲令欽天監為尊夫人拟定封號。”桓凜道。
“內子出生寒門,名姓不足道,陛下不必挂念。內子仙逝已久,恐傷了陛下龍氣,還請陛下先行離開吧。”宋硯道。
越是隐瞞,便越是有內情,桓凜沒想到宋硯居然是有妻子的,但是若是他有妻子,又為何對何錦刮目相看?桓凜不由得想到剛剛那女子的眉眼,腦海中靈光一閃,何錦的眉眼竟是與這女子有幾分類似!
他像是發生了一個驚天秘密一般,他本不指望從宋硯話中問出什麽來,此番也就夠了,桓凜轉身離去,卻在走到密室口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剛好看到宋硯将她放回冰棺之中,她那潔白僵硬的手在他面前一閃而逝。
桓凜想着另外一件事,疾步離去,便沒有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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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硯,你這手藝絲毫沒有生疏,把這小子畫的真跟娘們似的。”何勇啧啧稱贊。
過了一會兒,何勇又忿忿不平道:“阿硯,他未免太過分了,這般闖進來,明顯是不将你放在眼裏!都說帝王無情,果然都是過河拆橋的種!”
宋硯卻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将冰棺裏的人擺好,然後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臉,如同撫摸着精致的工藝品,明明是冰寒刺骨的觸感,他卻不舍得放開。
何勇看着他的樣子,心中的不安又騰了起來:“阿硯,現在該怎麽處置?”
“我要帶他回府。”
何勇心中陡然一驚:“阿硯,這可不行,他已經是死人,若是沒有冰棺鎮着,很快就會腐爛。”
“那便連着冰棺一起帶回去。”
何勇還想反駁,宋硯便道:“這事我處理便好了,你不必理會。”
何勇不敢再多嘴,看着宋硯那癡迷的眼神,雖然不是戀慕,卻加重了他心中的不安。待離開了安樂寺,他便連忙進了宮。
比起他上一次來的時候,顯陽殿清靜了許多,皇後穿着便服,看起來清減了許多,此時正坐在宮中剪着枝,露出白皙的脖頸,面上一派淡然。
何勇看着她這樣子,更來氣,連忙揮退了下人,焦急道:“阿錦,你怎麽還有心思在這裏剪枝?”
“修身養性罷了。”皇後淡淡道。
“這般時候了還修身養性,為兄的腦袋都快保不住了!”何勇氣道。
皇後終于挑了挑眉,看着他道:“阿兄,我失寵是真,你失腦袋又是何故?”
何勇看着她清純的眉眼,嘆了一口氣道:“阿錦,當年若是再讓你選一次,你是選阿硯,還是陛下?”
“阿兄這話可是大逆不道。”
“阿錦,這屋中只有我們二人。”
“宋二郎心中有所念,他喜歡我,卻又并非真的喜歡我。既然這般,我便選個我喜歡的,還可以做皇後,何樂不為?”
“那你此時心中歡喜嗎?”
皇後手中的剪刀一下剪斷了根莖,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茫然:“不歡喜又如何?不過是我的選擇罷了。阿兄剛剛說的性命不保是何事?”
“皇帝懷疑我們了。”何勇道,“他今日追到了安樂寺中,差點發現那人死了。”
皇後的手抖了一下:“只要宋二郎在,不會有事的。”
聽到這裏,何勇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若是像以往一般,我也不害怕,阿硯的本事,你我都是知道的。但是壞就壞在,阿硯可能不和你我一條心了。”
皇後的臉色陡然變了,聲音也有些幹澀:“阿兄這是何意?宋二郎,他怎麽會?”
“還不是那個賤人,阿硯見了他的屍首,他雖生得不似阿硯那死去的夫人,但是畫一下,簡直一模一樣。阿硯現在已經将那死人擡到自己的府中了。”何勇道。
“又是他……”
“阿錦,這死人總是比不過活人的,死人不會說話,不會争,也不會搶。你多召阿硯進宮來說說話吧。”
“我與他生分本是為了不讓陛下心中生嫌隙。”
“阿錦,你此時便莫要再念着那個人了!他娶你本就是……”何勇後面的話差點脫口而出,連忙又咽了下去。
他娶你本就是為了這皇位。
“阿兄,我知道了,我心中自有計較。”何錦道,臉上的表情變得堅定起來。
太極殿中,皇帝桌案上的書信已經擺了一個手臂高。
桓凜拆開一封一封地看過了,宋硯的過去也完全地呈現到了他的面前。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然而根據調查結果來看,宋硯确實有一個妻子。那女子嫁入宋家兩年,突然無聲無息的去了,未曾為他留下一子半女。而宋硯與那女子确實頗為恩愛,為她尋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只為博她一笑。
只是那女子已經逝世五年,宋硯四方征戰,難道一直将這女子的屍首帶在身邊?這麽多年了,宋硯确實未曾從益州老家運來什麽大件物什。
這件事還是處處透着一點詭異。
“陛下,近幾日裏,宋硯都呆在府中,未曾外出。皇後娘娘去過宋府一趟。”陸青桐道。
後面一句話,涉及內宅,還是有些避諱的,皇帝卻似并不在意。
“犯人的下落,似乎又斷了。”
桓凜本來還想說什麽,但是腦海中卻有一幕一閃而逝。那一日在密道之中,他突然回頭看到那手臂……那手腕內側赫然生着一顆紅色的痣!
——阿盞,你這是胎記嗎?胎記生在這地方,可是有福氣的。”
——“什麽福氣?”
——“比如佩金手環,又比如做桓夫人啊。”
桓凜的臉色突然變了,整個人怔在那裏,身上透出一股莫名而濃重的悲傷來。
陸青桐感覺到殿中的氣氛陡然變了,他想要說話,卻在看到皇帝的臉色時,那些話全部梗在了喉嚨口。
“臣告退。”陸青桐說完,便立即退了出去。
陸青桐站在大殿門口,陽光照在他身上,但是那冷意并未退卻。
他從未見過皇帝這般模樣,他的臉已經扭曲了,就像是……就像是下一刻可能哭出來一般。
陸青桐站在那裏,突然聽到身後的大殿中傳來一聲聲壓抑的嘶吼聲,就如同野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