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歸來

“哎呦。。。老天!可醒了。佛祖保佑,祖宗牌位保佑,這回真真兒沒事了吧,母妃這幾日沒有過來照顧你,那是因為祈福去了!這一回來啊,我們家大少爺就醒了了,果然是。。。”

“我爹呢。。。”

“咳,這孩子,就知道找爹呢。。。你爹照顧你這麽久,總要讓他休息不是,娘也是一樣的。。。來來來,你最愛喝的桂花粥,娘親手做的,嘗嘗看?這多久沒吃東西了,可憐吶。”

“有勞王妃了,放着吧,我不餓。”

“這孩子,怎麽還這麽生分。。。好好好,一會吃,一會吃。。。”,說着,這王妃一矮身,坐到了床榻上,身上傳來的香氣熏得淩落幾乎一口氣上不來。

“你道,我方才從老爺書房門口經過,聽到了什麽?說着宋王爺父子三人進京一趟,就再也沒出來,說是。。。謀逆,昨日午時,已經處斬啦。。。吳城那一家,也沒活口。一刀一個,跟切菜似的,連兩歲的孩子也要活活摔死,可憐啊。。。

你說,。。。那位這是什麽意思?卸磨殺驢?可不成啊。不過,咱們家有殷妃娘娘幫襯,應該不至于吧?”

“王妃這事還是留與父王說吧,淩落現在是個廢人,躺在床上什麽也做不了。”

“你爹要是把這當回事,我還用在你跟前。。。罷罷罷,大老爺們都不急,我一個婦道人家在這裏瞎折騰什麽?

走了啊,記得把粥喝了。”

“王妃。王妃若是擔心二弟,大可不必費此周折,不出十日,二弟必歸。”

王妃轉過身,嘴巴開開合合,似乎想說些什麽,看淩落已經閉上眼睛,駐足良久,最後還是離去了。

拐角處,“為什麽不是那個病秧子?為什麽是我的簫兒?我的蕭兒快要記不得我這個娘了,十年啊,整整十年,我一想到他一個人在那麽遠的地方,我就。。。”

“娘娘別哭了,也就是二少爺身子底子好,如果換了裏頭那位,指不定半道上就一命嗚呼了呢。老爺要是真舍得把他送去當質子,那才有鬼哩,畢竟他是先王妃。。。”

“哼,那個女人,我争不過她,我的兒子難道也争不過她的兒子去?莺兒你說,王爺這麽久還不請立世子,莫非真要把。。。也不看看他有沒有這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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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王妃消消氣,有些東西,該是二少爺的,就錯不了。”

“說得對!我還真得好好消消氣,你看看他那陰陽怪氣的樣,跟誰裝呢。”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雕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少爺,您怎麽就起身了,您身子骨還沒好全呢!奴婢服侍您上床歇着吧。”

“躺了這麽多日,骨頭都懶了,快饒了我吧。”

“翠娥,你過來看。”

“這是您寫的嗎?”

“不是。”

“哦。寫得真好啊。”

“有些人在諷刺你家少爺,你還覺得好呢。”

“誰!少爺是誰!翠娥找他算賬去。”

“你這小妮子,一點不矜持,擔心以後嫁不出去。”

“翠娥永遠陪着少爺,還不好嗎?”

“打住,這個話題按下不提,免得一會又把你惹哭了。

你家少爺餓了,做飯去。”

“。。。哎。”

一室寂靜,淩落繼續看向手中的紙。

“武人的思維,果真不可理喻。”

“我仿佛聽到了有什麽不好的話,你們文人就是這樣嗎?只會在背後說人長短。”

“那不請自來,也是你們武人的風格嗎?”

“薛某說過了,要來請罪的,之前有事耽擱了。”

“之前那是你吧。”

“恩?”

“給我輸內力的人,是你。”

“你害我至此,又救我一命,兩廂抵消,還有何罪可請?”

“哎,薛某就不耐煩你們文人,一是一,二是二,還有什麽好想的。反正薛某來了,要殺要剮,聽候處置!”

“真的這麽簡單嗎?薛将軍。”

“哎,你。。。”

“愛信不信!”

“薛将軍的一切都告訴我,你在說謊。”

“莫名其妙!”

嘩啦。。。

薛則瑞腳步一頓,轉身一看,只見淩落倒伏在書桌上,似乎已經失了意識,桌上物品散落一地。

“你怎麽了?喂,喂!”

薛則瑞扶起淩落,伸手就要按他人中。一擡手,手就被人握住了。只見淩落目光清明,定定地看着他。

“奶奶的!你騙老子!”

“。。。比薛将軍如何?”

“胡攪蠻纏!”

。。。。。。

“呵呵。”

“少爺,少爺!大喜事啊,二少爺回來了。”

“哦?二弟回來了?在哪?”

“在前頭呢,老爺夫人先去了,諸位姨娘和三少爺随後到。”

“怎麽現在才說,真是。。。”

“哎喲,我的爺,您可悠着點啊。”

“無妨。起得急了些。走吧,別讓二弟等久了。”

淩落到前廳的時候,衆人正說着話。

當中有一個少年,眉目疏朗,朝氣蓬勃。

“大哥!”

“哎喲,兒子,你大哥這身子骨可是瓷做的,你可別給碰壞了啊。”

“大好的日子,誰又礙着你眼了。不過,簫兒啊,你可以放開了,你大哥前陣子,正大病一場。”

“大哥你病了!信上怎麽沒說。現在身體怎麽樣?沒事兒吧?”

“恩。”

“別說話了,簫兒,你不坐,總得讓你大哥坐。”

“看我!”

“大哥你慢點。”

“簫兒,真以為大哥是水做的啊。”

“嘿嘿,嘿嘿。”

“大哥我跟你說,你真該去京城看看,那兒啊,可比這繁華多了,有七巧閣、奇異館、還有聽墨軒。。。”

“都是些吃喝嫖賭的地方吧。”

“大哥開玩笑呢,我是那種人嗎?不過有的确實是賭,文賭。”

“文賭?”

“對啊,大哥你沒聽過吧,皇牆根下就是不一樣,恁的會玩,就不說什麽賭馬啊、賭玉石,他們最出名的應當是賭人。”

“賭人?”

“對,賭人,每年的花魁,連開恩科的時候,他們也能拿來下注。大哥你知道嗎?京城這樣的店很多啊,最出名的應當是。。。”

“好了好了,喝口茶,開飯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說。”

“呵呵呵,快看咱家二少爺,見着了大哥,就不理我們了。”

“二娘看你說的,二娘,你怎麽比我走的時候感覺又年輕了,二娘是得了什麽好方子,也說給簫兒聽聽呗。”

“哎喲喂,這二少爺的嘴真跟吃了蜜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求評論!

☆、賭注

“其豔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原來薛将軍也是個文化人,可惜用錯了對象。”

“。。。呵呵。”

“身體不好還坐在這裏吹風,別回頭又病了,又連累所有人。”

“呵,薛将軍說得是,淩某這就回去。”

“別介,不會這樣就生氣了吧。”薛則瑞三兩步跳上臺階,一把攬住淩落的肩頭。

“大少爺,我賠罪、賠罪,這樣吧,未時三刻,請你吃酒,一笑泯恩仇,怎樣?”

“。。。。。。”

“你不應?那就是答應咯。”

“記牢了,未時三刻,不醉不歸。”

“這位薛将軍真是一天一個樣,前幾日還橫眉冷對,今兒個就嬉皮笑臉的,誰知道又搞什麽名堂。少爺,別理他,要起大風了,咱們回去吧。”

“我說,淩大公子到底會不會來,他到底答應了沒有?”

“答應了,答應了。”

“你不是說他一句話也沒說嗎?”

“将軍,我看今天這一局你是輸定了,一會記得給兄弟們錢啊。”

“誰輸誰贏,你且看着吧。”

“哈哈。。。哥們就看不慣他那個清高樣。。。淩公子?”

“你來啦?就等你了,快過來,坐,都坐,站起來幹什麽?”

“柱子,別碰,那是二把刀,矜貴的大少爺哪能喝這種劣質酒。嘗嘗,上好的桂花釀,今年新鮮的桂花。”

“我不能飲酒。”

“男人哪有不喝酒的,是爺們就幹。”

“老薛,你說句話。”

“這酒性溫,喝一點吧。”

淩落盯着眼前的酒杯,裏面的酒是被人換過的,他知道,可是他願意一飲而盡。近二十年小心翼翼的日子,讓他已經忘了正常人應該怎樣生活,他突然很想放縱一回,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

“好!這才對嘛。”

“咳咳咳。。。”

“都愣着幹什麽?繼續啊。”

“柱子!”

“你沒事吧。”

“。。。沒。。。咳咳。。。”

“我送你回去。”

“別!”薛則瑞愣住了,他眼睜睜地看着淩落把一海碗的二把刀一口飲盡。

“。。。你瘋了。”

“好玩嗎?”

“你。。。”

“好玩嗎?”淩落身子往前一探,伸手揪住薛則瑞最上頭的衣領。“你讓我來,不就為了看我的笑話?薛則瑞,你就這麽讨厭我。”

“你喝醉了。”此時的淩落雙眼迷離,臉頰蒙上一層粉紅,竟是從未有過的風情。

“呵呵,呵呵。。。”

“薛則瑞,你知道嗎?我活不久了。”

“我帶你回去。”

“別動!聽我。。。說。。。其實,我是。。。感謝。。。你的。。。你讓我知道了喝。。。喝酒。。。的。。。”

“別說了,能走嗎?”薛則瑞擡起淩落的一只手,準備把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淩落不動了,他定定地看着薛則瑞良久,然後甩開他的手,踉跄着朝門口走去。不料,一只腳剛跨過門檻,他整個人便如風中的樹葉般漸漸委頓在地。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連忙奔跑過去。薛則瑞把他抱起來一看,卻見方才的粉紅已經悉數褪去,變成死人一般的蒼白,嘴唇卻是不正常的紫色。薛則瑞心裏咯噔一下,只知道他身體不好,卻沒聽說原來是心疾,這下事情大發了。。。

薛則瑞連忙拍拍他的臉頰,“淩落?淩落?醒醒。”淩落毫無反應,随着他的動作臉偏向一側,臉色也迅速轉為灰白。

“老大,這樣不行,你摸摸他懷裏有沒有藥。”薛則瑞聽言把手伸進他的衣襟摸索一陣,還真找出一個小巧的藥瓶,他哆嗦着手拔出瓶塞,将裏頭的藥悉數倒出。

“幾、幾粒啊?”

“。。。不知道啊。”

“都吃吧,死不了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薛則瑞掰開淩落的嘴,把手心的藥全都倒進他嘴裏,然後扯過一個水壺,對嘴給他灌了進去。

“咳咳。。。”

見淩落終于有反應了,衆人正要松口氣,卻見淩落猛地推開薛則瑞,轉身趴在門檻上撕心裂肺地吐了起來。薛則瑞趕緊上前給他拍背,見淩落嘔出的都是一些酒水,才知道他中午沒有吃飯。淩落吐了很久,最後腹中實在沒有東西了,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幹嘔。薛則瑞抱着他,以免他栽下去,發現他渾身上下已經被汗浸濕了,身軀也在微微顫抖。又過了許久,見淩落消停了,薛則瑞把他翻轉過來,淩落渾身無力,整個人像一條麻袋一樣軟在薛則瑞的臂彎裏,他一只手無意識地勾住胸前的衣服,一只手散落在地。正當薛則瑞想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突然渾身劇烈顫抖一下,張嘴嘔出一口鮮血,正噴了薛則瑞一頭一臉。

薛則瑞愣了一下,也不管了,抱起淩落就發足狂奔。

“開門!開門!”

吱呀。。。

“哎喲,這是。。。大少爺!怎、怎麽了這是?”

“大夫,大夫呢!”

“福伯,出什麽事了?”

“大哥!你是誰!我大哥怎麽了?”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快閃開!”

“簫兒,怎麽回事?”

“落兒!”

“薛則瑞!又是你!”

“淩伯伯,一會再說,大夫呢?”

“速請鹿大夫!”

“落兒,落兒。。。”

薛則瑞快步走到淩落房間,把他放在榻上。

“落兒。。。”淩肅用手摩挲着淩落的手臂。“落兒?老二你過來看!落兒的身體怎麽這麽冷!”

“爹。。。大哥好像沒氣了。。。”

“不。。。不可能。。。”

“老爺,鹿大夫來了。”

“鹿、大夫,救、快救。。。”

“讓開!”

一下,兩下。。。鹿大夫用拳頭砸向那單薄的胸膛。沒有起伏。再來,還是沒有起伏。薛則瑞已經完全傻了,淩肅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兒子,活過來,活過來。。。”

“我殺了你!”一旁的淩簫沖過來,一把揪住薛則瑞的衣領,舉拳就揍。二人很快扭打作一團。“混蛋,你還敢還手。我哥哥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三番兩次害他至此!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我以死謝罪。”

“這可是你說的。”

“絕無虛言,他活了,要我做什麽,我薛則瑞也會赴湯蹈火。”

“你最好記住你今天的話。”

“有起伏了,有起伏了。。。”

“兒子,兒子。。。鹿大夫,我兒子沒事了對不對?”

“唉。。。”

“。。。鹿大夫,你。。。為什麽搖頭?”

“原本公子之前大病就已經傷了根本,身體不複從前了,現如今又。。。王爺,恕老夫無能為力,依公子目前的衰竭程度來看,只怕熬不過一月。王爺您還是。。。”

“不!不會的!鹿大夫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你一定要救他!之前、之前你不是也說他熬不過一晚,最後不也救過來了。再按之前的方法。。。”

“不管用了。。。”

“怎麽。。。怎麽會這樣?蕊兒,你在天有靈,保佑我們的兒子吧。。。”

☆、婚禮

紅燭昏沉,一室靜谧。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井然有序各司其職,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淩落全身□□,靜靜地躺在床上,他的膚色蒼白透明,襯着胸口那一大片青紫格外觸目驚心,此時的他,身上行滿了針,連頭上、腳上也不例外。

“鹿大夫,怎麽樣?”

“身體太虛弱,受不得虎狼之針,我只是給他行了保守針法,勉強護住他的心脈,能撐一日是一日。”

“老爺,我有一個辦法。”

“你?。。。算了吧。”

“二姨娘有什麽法子,不妨說說看。”“咱們給大少爺娶一門親,民間這叫。。。沖喜。對,沖喜!”

“老爺,這倒是個好法子,說不得大少爺被這喜氣一激,就好了呢。”

“胡鬧!這種沒有根據的事,也敢拿來渾說。”

“老爺,奴婢老家倒真有這奇事,說有一戶人家的娘子病重多時,眼看時日無多,家裏人給她說了一門親,之後竟奇跡般地好轉過來,至今已育有二子。”

“有這等事?”

“王爺,少不得可試上一試,不過不是娶,是嫁。”

“嫁?這。。。”

“女子屬陰,男子屬陽,唯有男子的陽剛之氣方能震懾住魑魅魍魉,并且要公子本人親自拜堂。”

“可。。。落兒如今昏迷不醒,就算是醒着,也恐怕連坐起來的氣力都沒有,如何拜得了堂?”

“這王爺不必擔憂,只有一點,公子需得堅持到禮成方能起作用。”

“那。。。拜堂的人選。”

“薛公子,你可願?”

“我?這不可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薛公子勢必不是如此狠心之人。”

“薛則瑞,你忘了你之前說過什麽嗎?”

“薛将軍,你想要的都在我這,只要你能就落兒一命,你就拿着這兩樣東西回京複命吧。”

“只是一場婚禮嗎?好吧,我同意。婚禮過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那是自然。”

“只怕有些人恬不知恥,糾纏不清。”

“薛則瑞,你也太拿自己當根菜了吧,真當我們淩家很看得上你,我告訴你,我們恨不得你滾得遠遠的。我大哥也是!”

婚禮在一日後舉行,為了增添喜氣,淩府上下全都挂了紅綢。這日,衆人一大早就忙開了。幾個婢女給淩落擦拭了身體,換上了喜袍,就等吉時到了。

“鹿大夫,小兒這樣子。。。”

“莫急,莫急。”

鹿大夫坐在床邊,伸手掰開淩落的嘴,給他塞了一顆不大的藥丸,“這是回神丸,能助人頃刻恢複神智。”果然不一會兒,淩落□□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落兒?落兒?”淩落覺得很累,非常累,渾身上下一絲力氣都沒有,連動動手指頭都費勁,他根本聽不清衆人的說話聲,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想睡過去,他知道,這麽一睡,也許永遠不會醒來了,可是,好累啊。。。

“落兒!”這聲呼喚,又喚回了他游離的神智。随後,他感覺到嘴巴裏又被塞了兩片什麽東西,瞬間靈臺清明了許多。他急促喘了一口氣,又掙紮着睜開了眼睛。

“吉時——已到!新郎來接新娘咯!”

“吉時到了,快,快點。”話音剛落,就有人推了木質的輪椅過來,淩肅親自把淩落抱到輪椅上。可淩落此時身體虛弱不堪,哪裏還能坐得住,立刻就軟了下來,眼看就要滑落下去了。淩肅連忙撈起淩落的身子,扶他靠在椅背上,命人拿來軟枕,塞在他周圍的縫隙,确定他固定好之後,便推着他慢慢轉出門去。

薛則瑞身穿同樣的大紅喜服立在門前,身後是一輛馬車。考慮到淩落的身體乘不了花轎,臨時替換成馬車。淩肅抱着淩落上了馬車,他讓淩落靠在他的懷裏,眼見淩落眼睛又要閉上了,連忙拍拍淩落的臉頰,“落兒,堅持一下,落兒。”他掰開淩落的嘴,把那兩片參片拿出來,先喂了他幾口水,又塞了片新的,然後拿出一瓶藥油,在淩落的兩邊太陽穴上慢慢塗抹,又拿着湊到他鼻下讓他聞。做完這些之後,馬車也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淩簫鑽了進來,他在淩落面前背對着他蹲下,淩肅把淩落小心地扶到他的背上。淩簫背着淩落下了馬車,跨過火盆走進大廳。薛則瑞早已在那邊等候,淩肅上座,一邊是先王妃秦氏的牌位。淩簫半蹲着身體,慢慢地把淩落放下來,可淩落哪裏站得住,就要往後倒,侯在一旁的小厮立刻上前接住,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幫他維持住站姿。淩落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小厮的身上,頭無力地低垂下來,眉頭緊蹙,大汗淋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牽線木偶,正在被人操縱。

“一拜——天地。”小厮用手撐在淩落的腋下,想引着他轉個方向,可是淩落又哪裏邁得動步子,稍微一動,立刻向一旁傾倒,差點三人齊齊摔倒在地。薛則瑞見狀把他拉到自己的懷裏,可是淩落本就頭暈目眩,受不得大動作,這麽一來,直接一口氣上不來,軟倒在薛則瑞臂彎昏厥過去。這下子大家都慌了,一下子竟都圍了上來。

“散開!散開!公子需要新鮮空氣!快把扣子解開!”

“淩落,淩落。”薛則瑞一面掐他人中,一面輕聲喚他。好在沒多久,淩落就被人中傳來的疼痛刺激得清醒了過來。薛則瑞這些再也不敢做大幅度的動作,他扶淩落站直,擡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摟着他的腰稍微轉了一個半弧,鞠躬,權當拜了天地,再如法炮制拜了高堂。

“夫妻——交拜。”

“行了。行了,禮成吧。”薛則瑞不耐煩地說着,直接抱起淩落轉入內室。

薛則瑞把淩落放在榻上,這才發現淩落不知何時又暈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重口味的看過來~~~

☆、試探

熬不住。。。一直吐血。。。試試。。。

是誰在說話,又是誰在擺弄自己的身體,好累。。。父親,你來找落兒了嗎?真好,一家人團聚,真好。

“淩落!你丫給老子起來!不準死!遇到什麽事就自暴自棄,我果然還是不喜歡你,你要是今天死了,你他娘的就是懦夫,活該一個個都離開你,他們壓根就不想要你!你聽見了沒有,他們不要你!別想着過去找他們!”

“淩落!你怎麽了!別吓老子!”

“大概是心疾發作,氣都喘不上來了,将軍,你把公子抱起來,給他揉揉胸口。”

男子,不薛則瑞把手從淩落的脖頸下伸過,慢慢地把他托起來,自己向後坐了坐,讓淩落能整個人靠在他的懷裏,然後伸手去按摩他心口周邊的穴位,過了一會,看他喘息漸漸平息了,就端過早已準備好的溫水,慢慢地喂他喝。

淩落其實在那一陣令人窒息的疼痛後就徹底清醒了,只是他動不了,也無法睜開眼睛,其實,在他昏迷的三個月裏,一直斷斷續續地做夢,有時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就是這些紛雜的聲音多少次把自己從死亡線上拉回來,讓他知道自己是不被放棄的。還有薛則瑞,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每一次相見,似乎我都是這麽狼狽,你害我、救我,你是第一個拿我當正常人的人,但我這副殘軀,終究還是讓你失望了。。。

這樣想着,淩落又不由自主地滑入黑沉的夢境中,到底是勉強了。。。

“他是不是醒過?”

“醒過?未曾。”

“将軍,奴婢一直想說,上午,就是公子發病的時候,奴婢看到公子的手指動了一下的,當時奴婢還以為是錯覺。”

“原來真的清醒過,難怪啊,難怪啊。。。”

“難怪什麽?”

“老夫方才觀公子之脈,雖脈象綿軟無力,平緩似七十老翁,卻是已無性命之憂。”

“這便好,宋太醫可還需要注意什麽?”

“相近事項老夫均已謄于這本小冊之中,将軍拿去便是。”

“多謝。”

“聽說你不吃飯。“

“将軍,是吃不下。”

“本将軍沒有跟你說話。”

“吃不了就不吃了嗎?好不容易撿回這條命又讓你拿來作踐嗎?你就這麽想死!”

“将軍,少爺有吃的,實在是。。。”

“閉嘴!”

“去熱一熱,我來喂。”

“呵呵。。。”

“你笑什麽?”

“你很關心我。”

“是啊,我關心你別死在我家,晦氣。”

“。。。這是你家?”

“不然你以為在哪裏,呵,你不是睡在我的床上那麽久,都沒想起來問吧?”

。。。。。。

“喂,你別誤會,是我爹。。。他讓我好好對你,他說我們有夫妻之名,我本來想說我爹定會覺得荒唐,沒想到他竟毫不在意,還說什麽,娶個男妻是有福氣的,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你放心,如果是你想結束,他也勉強不了你。”

“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像你這樣的人,該有個嬌妻在身邊,我會去跟薛相說。”

“好了,歇口氣,是我不好,不該逗你說話,要不是薛某耳力好,真聽不到你在說什麽。”

“薛則瑞,謝謝你。”

“什麽?”

“替我父親發喪,淩落無能,連最後一次在他跟前盡孝都做不到。”

“。。。應該的。你也別太傷心了,身體要緊。”

“将軍,粥來了。”

“吃點東西。”說着,薛則瑞把淩落小心翼翼地扶抱起來,讓站在一旁的小侍女塞入兩床棉被,再把淩落扶靠在上面,淩落體虛無力,根本坐不住,堪堪向一旁滑去。薛則瑞在一旁連忙抱住他,把他整個人圈進懷裏,把手伸到前面,艱難地舀了一勺喂進他嘴裏。

溫熱的湯汁一入口,淩落就覺得有一股鹹腥氣直沖腦部,勉強壓下,薛則瑞一看沒反應,很是滿意,緊接着又喂了一口。這些淩落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薛則瑞,撲到床邊就嘔了起來。

薛則瑞忙吩咐去取痰盂,一只手撐着淩落,免得他摔下床去,另一只手輕輕拍打他的背部替他順氣。

“嘔。。。”其實淩落根本吐不出什麽,他這幾日,根本吃不下東西,無論婢女們喂下多少,不多時,便會如數吐出,每每嘔到支撐不住暈迷過去才作罷。薛則瑞看着這樣的淩落,不知為何有些心疼。他不禁又想起那晚父親的囑托,其實對于父親的所思所想,薛則瑞向來不敢茍同,可誰讓他是父親呢。面具,為了一個子虛烏有的死物,還要付出怎樣的代價。薛則瑞感受着手上傳來的戰栗,對不起,他在心裏說。

這邊淩落似乎比往常更嚴重些,他的臉色已經發紫了,原本扒着床沿的手緊緊按住胸口,他張大嘴,喉嚨發出赫赫的響聲,似乎已經呼吸不了了。薛則瑞唬了一跳,一疊聲地命人去請太醫,自己則連忙把他撈起來,讓他趴在自己身上,再用手抵住他的後心,緩緩地輸入內力護住他的心脈,不多時,淩落的症狀緩解了很多,臉上不再是駭人的紫,而是迅速恢複到以往的蒼白,他把頭倚在薛則瑞德肩膀上,輕輕地喘息着。但是他的精神卻是有些不好,經此折騰,人就不免有些迷糊,他的眼睛半睜着,眼神卻飄忽着落不到實處。

“淩落?”薛則瑞把淩落扶到軟墊上,淩落沒過多久就閉上眼睛,不知是暈了還是睡了。

“哈哈哈,老夫近來國事繁忙,連小王爺清醒這件大事都沒顧得上,該死該死。小王爺,如今可大好了?”

“薛相莫不是拿小可尋開心,淩某父親新喪,如今并無爵位加身,這小王爺卻是從何而來?”

“怎麽,瑞兒卻是沒說?哈哈哈,是老夫糊塗了,是這樣的,陛下憐惜小王爺無所依靠,又身不好,故诏小王爺承襲王位。所以小王爺。。。小王爺?”

“。。。天恩浩蕩。”

“是啊小王爺,皇恩如此,小王爺當勤思以報國才是。”

“相爺有話不妨直說,淩落驽鈍,并不懂裏頭的彎彎繞繞。”

“小王爺言重了,老夫——并沒有什麽話說。既然小王爺并不歡迎老夫,那老夫就不在此自讨無趣了。”薛相頓了頓,又自顧自地說道,“小兒這幾日,可是一心撲在小王爺身上。”

☆、花朝

人說少年吐血,精氣殆盡。

淩落此番病後,明顯精神不同以往,時常神思倦怠,經常看着書、說着話便突然睡去,倒把旁人唬了一跳。不知不覺,連正月也過了,仍記去年正月,元夜琴鼓奏,花街燈如晝,哪似今日一片凄涼景象。淩落倚在榻上,思緒不覺飄遠,其實從一開始淩落便知道,自己家這是遭受了池魚之殃,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且不說這位陛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怕是這京城不日将有一番血雨腥風。。。如今父親已經走了,朝堂如何也與己無關了,只是孑然一身當如何自保,可恨我這副殘軀拖了後腿,不,或許它對我是有利的。

這日,恰逢二月二,花朝節。

外面喧鬧一片,裏頭卻清冷寂靜,淩落翻看了一會劄記,又有些困倦。兩名侍女見狀,忙服侍他躺下。兩名侍女名曰碧瑤赤桐,一文靜一跳脫,正是十二三年紀,平日裏最會逗笑,雖是愛玩,但平日裏服侍得最為熨帖。

“淩落!淩落!”

“這邊淩落正要阖眼安睡,被這大嗓門唬了一跳,立刻覺得心跳動得不似自己的,碧瑤揉了半天胸口才緩過來。

“這是怎麽了?走水了嗎?”

“今日是花朝,窩在屋裏有何用處,走,随我去北坡賞花。”

“将軍,少爺他方才。。。”

“碧瑤。”

“左右無事,如此甚好。”

“那我先去了,你随後到。一言為定!”

“這将軍怎如此霸道,一點都不會體諒公子。公子還是他的。。。”

“赤桐。以後這樣的話還是少說。”

“。。。是,公子。”

“公子,實不必如此委屈。”

“碧瑤,連你也這麽覺得。罷了,去取件衣服來吧。”

于是,衆人收拾妥當那,便乘車往北坡而去。

碧瑤和赤桐仔細将淩落扶上馬車,馬車內被褥、火爐一應俱全,碧瑤扶着淩落靠坐在車廂一側,讓他背抵着車廂內壁,将他的腿小心地擡上座位,一旁的赤桐連忙将棉被給淩落蓋上,以免他受涼。

淩落在一旁看得好笑,“你們兩個小姑娘,哪裏學得的本事,未免太大驚小怪,哪就有這麽嬌弱。”

“小心為上,少爺。你說這将軍也真是,少爺明明身體還沒好。這不是。。。”

“赤桐,少說幾句罷!”

淩落一開始還能強打精神與她們說笑,漸漸地便覺得有些坐不住了,神情也恹恹的,碧瑤一看淩落臉色不對,便同赤桐一起小心地扶淩落躺了下來,除了鞋襪,将棉被蓋至肩部。淩落心道這身子果真不中用了,便放軟身子任她們作為,一開始他還能保持清明,漸漸地在熏香的作用下昏昏欲睡,不久便沉入夢境。

又行了一段路,馬車停了下來。

“少爺,少爺,醒醒。”赤桐輕搖淩落。

沒多久,淩落哼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

“到了?“說着便要起身,無奈剛醒無甚氣力,再加上頭暈,手一軟便又跌了回去,赤桐唬了一跳,忙用雙手撐住淩落的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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