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定主意,咳,拿我當後宮嫔妃,咳。。。”

“主子息怒。”一室的宮人又跪了一地。

當真無趣。

就在此時,門外卻是一陣喧嘩。

“哎喲,我的殿下,您慢點跑啊。”

“太子殿下,您真的不能進啊。”

“陛下知道了可不得了啦。”

“放肆!你們再敢攔着本太子,勿怪對你們不客氣!”

“父皇的寝宮怎麽了?為什麽父皇在的時候可以進,不在便不能進?”

“這、陛下吩咐。。。”

“你這閹豎休拿父皇壓我!”

“哎喲!殿下!殿下!。。。”

淩落這邊正咳得天翻地覆,擡眼卻見一個身着淺黃衣袍十歲上下的孩童闖了進來,正與他目光相對。淩落因為久病卧床,只着中衣,發式未梳,方才又是咳得辛苦,這會正由婢女摟在懷裏幫他順氣,他眼裏還有咳出來的水汽尚未散去。小孩兒不由看得呆了。

“原來如此。在下駱豐,唐突佳人。”

“咳,咳,咳。。。”殷紅的血從淩落的指縫間溢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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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了,快去禀告皇上!”

“顧太醫!快去請顧太醫過來!”

婢女們顧不得請罪,順氣的順氣,漱口的漱口,遞毛巾的遞毛巾,忙做一團。小太子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時無人顧得上他。過了半晌,他才一步一挪走上前來,擠到床前,伸手拉住淩落的手,“你生病了嗎?”

“病得很重?”

“咳,咳。。。”淩落勉力擡眼看了他一眼,便又咳了起來。小太子頓時慌了神,他把手貼在淩落胸口,笨拙地幫他一下一下撫摸着。

“顧太醫來了!”

“您這邊請。”

“不知怎麽就咳起來了,還。。。”小太監欲言又止。

顧申一邊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一邊疾步走向大床。

“臣顧申參見太子殿下。”

“顧太醫不必多禮,快來看看這位姐姐怎麽了?”

“姐姐?咳。”

“不是嗎?”

“哎喲,太子殿下,您。。。”

顧申讓婢女将淩落扶回軟墊上躺好,往他胸口紮了幾針,不一會兒,便見淩落漸漸平息了呼吸,人也昏昏沉沉地閉目睡去。

“這種情況,顯然不是第一次。”

“這,怎麽可能?奴婢們都是日夜伺候着。”

“一刻不離嗎?”

“這。。。”

“病由心生,這病,本不至于此。”

“唉,誰說不是呢。”

“顧太醫,這個姐姐,她真的病得很重嗎?”

“太子殿下,您應該叫他舅舅。”

“舅舅?舅舅!”

“恩。”

“是那個舅舅嗎?”

“是那個舅舅。”、

“舅舅果真容貌上佳,母妃誠不欺我。”

“殿下日後可不許在你舅舅面前說這種話。”

“豐兒明白,舅舅方才,是被我氣的吧?”

“就是被你氣的。”

“參見父皇。”

“參見陛下。”

“起來吧。豐兒,你來這裏做什麽?”

“豐兒想父皇了。”

“哈哈哈。”

“父皇你耍賴!把舅舅藏起來,都不讓豐兒見!”

氣氛一時有些凝滞,小太子卻恍若未覺。

“父皇答應讓舅舅做豐兒的老師的,可是舅舅都在這宮裏這麽久,豐兒竟一點都不知道。父皇騙人!”

“豐兒!你已經九歲了,夫子沒教過你君子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嗎?朕是君王,自當一言九鼎,只是你也看到了,你舅舅病着,怕是沒有這個精力教你。不如等舅舅醒了,你自己問他,願不願意教你。”

“父皇的意思是,孩兒可以經常來看舅舅?”

“這是自然。”

“太好了!”

☆、埋葬

淩落這一折騰,自是病得愈加沉重,有時候,他都有種錯覺,或許自己真是耄耋老者,躺在床上靜默地等待那一天的到來。。。不是沒有告知自己開朗些,只是對一個二十幾年一直病着的人來說,活着已是辛苦,實在沒有精力強顏歡笑。薛則瑞是自己唯一的一縷陽光,現在陽光走了,自己還深陷深淵。。。

“舅舅,舅舅!”

“嗯?”

“舅舅你很累嗎?”

“殿下方才讀到哪了?”

“‘天子做民父母,以為天下王’。舅舅,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殿下以為,這是什麽意思?”

“是說,做天子的,首先要做百姓的父母,讓他們衣食無憂,給他們遮風避雨?”

“正是,殿下果然聰明,一點就透。”

“那舅舅,如果天子也沒有錢,給不了他們衣物,和遮風避雨的住所,那他們就不擁護了嗎?”

“那就給他們德,天子有德,百姓自然同心,海晏河清。”

“那如果天子無德呢?”

“人心惶惶,天下大亂。”

“哈哈哈,說得好!豐兒啊,你這舅舅,真可稱得上學富五車,若不是身體不允許,怕是早已天下聞名。只是讀書,當真費神。。。豐兒,你一會還有騎射課,怎還在此處流連不去。”

“父皇。。。”

“去。父皇準許你明天再來。現下,莫擾了舅舅歇息。”

“這。。。好吧。父皇,豐兒現行告退。舅舅你好好休息哦,豐兒明天再來看你。”

“殿下慢走。”

“天回暖了,你該出去走走,總窩着,身體怎麽能好?”

“。。。。。。”

“還是不跟朕說話?”

“。。。。。。”

“你倒是喜歡那孩子。“

“。。。。。。”

“哪怕,厭惡他的父母?”

“。。。。。。”

“淩落!朕看你這張臭臉夠久了!”夏帝一把拽過淩落的手腕,淩落吃痛,只狠皺了一下眉頭,便再無反應。

“好!好!好!枉朕一番苦心,看來要付諸東流了。”

“你道你那好情郎做了什麽好事嗎?他竟敢行刺朕!”淩落擡眼,看了看夏帝,有些疑惑地偏過頭。

“怎麽?終于肯理朕了?”

“。。。什麽?”

“你自己看看!”夏帝從高德手中奪過幾本像奏折一樣的東西,摔在淩落被褥上。淩落用酸軟的手拿起一本。。。

處死!處死!處死!

這幾本奏折都在奏請一件事:逆賊無道,罪當處斬。

淩落用顫抖的指尖劃過那淹沒在誅心字句中的名字,薛則瑞。

“愛卿你說,朕該怎麽做?”

“。。。。。。”

“你還要鬧脾氣到什麽時候?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皇上!使不得啊!”看夏帝要動手,高德顧不得逾越,雙手抱住他的胳臂。

“大人,您就說句軟話吧。”

“。。。。。。”

“呵,果然是你娘的兒子啊。繼續跟朕倔,還是要你情郎活命,兩日後,朕要答複。”

“考慮得怎樣?”

“。。。。。。”

“落兒啊,朕是真心為你好,你看你現在,與其像一片浮萍無所着力,不如依靠朕,朕,保你一世安穩。”

“。。。我要見他。”

“什麽?”

“我要見他。”

“你這是。。。不想着出宮了?”

“讓他活,否則,我死。”

“。。。好,好,好。都聽你的。只是你要快些養好身子,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接下來幾日,淩落不再抗拒湯藥,皇帝也能抱着他出院子曬曬太陽,偶爾也叫司禮監的小孩兒撿幾本有趣的話本念着聽。他的病本不到那個地步,如此一來,身上也就漸漸有了力氣,人也精神多了,慢慢地能在婢女們的扶持下走上幾圈了。

十日後的醜時,便是夏帝答應讓二人相見的日子。

淩落走在陰冷的地道中,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衣,頭上戴着一頂黑鬥笠,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因為大病初愈,他走得很慢。潮濕的空氣中,只有腳步聲在有規律地響起,還有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幾聲慘叫。

他走到一座牢房前,停住腳步,有牢役恭敬地上前掏出鑰匙,打開牢門。

淩落進去的瞬間踉跄了一下,立刻就站住身子,他茫然擡眼,便望見有一人影趴伏在草堆上。他覺得眼睛酸澀,用力掐着手心不讓自己失态,掐出血來都渾然不覺。

薛則瑞,薛則瑞,薛則瑞。。。

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在人影跟前猛地頓住,他半蹲下身子,薛則瑞身上傷痕太多,令他感到手足無措。。。

他扶住他的頭,小心地将它擱在自己腿上,他顫抖着雙手細細地撫摸他的眉眼,這個人他愛到了骨子裏,愛得心裏生疼生疼的,一想起他,連呼吸都不是自己的,看到了他,才會覺得自己正在活着。子圭,我那麽愛你,可惜你卻恨着我。

薛則瑞覺得自己在大海中沉沉浮浮,四周無邊無際,只有混沌。。。這未知的黑暗才是恐懼的來源。會有人來救我嗎?我要死了嗎?

突然,他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帶着清冷的梅花香氣。

他聽到,耳邊有人在輕聲呢喃。“再等等。。。出去。。。忘了我。。。”

忘了。。。誰。。。

小落,是你嗎?

然後呢?兩片溫涼的唇就這樣輕輕地覆了上來,靈巧的舌頭卷着一粒藥丸,渡到自己的口中,落入自己的喉間,一陣清涼襲遍全身。

得救了。。。他想。

淩落怔怔地看着面前這張昏睡的面孔,他是海東青,我卻是金絲雀,所以我們是不能在一起的。

忘了吧。。。把我們的回憶一起埋葬。。。

☆、回歸

三年後,都城。

“聽說了嗎?穎川城魏軍退無可退,已于半月前獻城投降。今日朝廷将在昭臺舉行受降儀式。”

“既然如此,那我等何不去湊湊熱鬧?”

“請。”

“請。”

“咦,這街上怎麽女子頗多?”

“還不是為了一睹我們太尉大人的‘芳容’”啊。”

“太尉大人?淩大人?”

“正是。今日儀式是他主持。”

“哼,什麽太尉,他靠的是什麽,天下人盡皆知。”

“莫要胡言亂語,小心禍從口出。”

“敢做還怕人言啊?一介娈童男寵,憑什麽淩駕于所有人之上,簡直丢了讀書人的臉面!呸!”

“兄臺!唉,兄臺你。。。”

昭臺。天命昭昭,輪回有道。傳說昭臺有靈,心懷叵測、居心不良之人上之,必天降九天玄雷,是以在這神壇上舉行受降儀式,而站在這昭臺上主持儀式的人,便是神的使者。

儀式即将開始,百姓已将此圍得水洩不通,男女老少無不左顧右盼竊竊私語。

“老兄,我看這次朝廷又要得一員虎将了。”

“誰說不是呢,這位将軍的威名可是都傳到我們京都來了,怎麽,他也降了?”

“要說啊,還是我們大夏軍威武啊。”

“這太尉大人看着是個文弱書生,還挺會挑兵點将的。”

“也得那些将士服氣才行啊。”

“你們說的這位太尉大人似乎名聲不好,小弟初來乍到,兄臺可否給小弟說道說道。”

“這可說來話長了。。。魏軍來了!”

這魏帝是一名幹枯瘦小的老者,長途跋涉使得他有些體力不支,幾番踉跄之後勉強登上高臺,每次被臺階絆住都有一名青年從後輔助,這名青年劍眉星目,面龐剛毅,端的是不可多得的俊美男子,只是從眉骨到嘴角的一道傷疤,顯得有些猙獰,令人望而生畏。二人的身後是兩列身着甲胄的将士,步伐一致,隊列整齊,只是難掩頹廢。

“這位想必就是那個戰無不勝的薛将軍?”

“正是。聽聞他娶了魏國的公主,老泰山都降了,憑他一人再力挽狂瀾也是無用。”

“說起來,朝廷的人呢?”

“那頭呢。”

“這鼓都敲了三聲了,如何還不開始?”

“等太尉大人一人爾。”

“這佞幸忒會擺譜,竟讓一幹重臣等他一人!”

“就是,受降儀式上也遲到,這傳出去,九州四海還不知如何編排呢。”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淩——大——人——到!”

六人擡的步辇緩緩前行,輕紗浮動,勉強可以看清辇中人模糊的身形,他似乎依偎在一位女子懷中,另有一名女子在一旁打扇。

“傷風敗俗!真是傷風敗俗!”

辇轎停下,當中的青年被人攙扶下來,衆人這才看清,無不在心中贊道,好一個玉人!青年身着紫色官服,配金色腰帶,更襯得他氣質高華,如同皎皎明月,怎的也不像是傳聞中人品低劣、貪慕權勢之人啊。

這邊衆人見他神情冷漠,氣質清冷,怎知他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淩落今晨起來便有些心慌氣短,頭暈目眩,傳太醫來說是中了暑氣,急忙施了針,想着午時還有這麽個受降儀式,便掙紮着從床上起來,換上朝服,急匆匆而去。适才在辇轎中還昏了過去,好容易才救醒。

現在他只覺得是踩在棉花上,若沒有人扶持,只怕早已癱倒在地上。可是,儀式進行中是不能有人扶持的,他暗中掐了掐手心,讓自己清醒。

“淩大人。”

“淩大人。”衆位大臣拱手。

“諸位大人久等了。開始吧。”

幾位大臣尴尬了一陣,面面相觑,這才苦笑着擡步跟上。

淩落不是不想虛以委蛇,說些漂亮的場面話,他只是沒有精力。

“咚——”

“儀——式——開——始——”

“跪——”魏帝攜諸将齊刷刷跪下。

淩落其實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那個人,薛則瑞,好久不見。那道疤,是三年前留下的吧。真好,我們又能朝夕相對,只是,你早已視我為陌路。

似有感應,薛則瑞也擡眼望去。這就是夏國第一寵臣?倒是有幾分資本,若不是早知他是怎樣的人,只怕我也要被他騙去。如此一想,面上便多了幾分厭惡。

淩落一看,心神俱裂,眼前黑霧一片,你果然還是那個嫉惡如仇的薛子圭啊。。。

“淩大人?淩大人?”

“嗯?”

“降書呈上來了,接下來?”

“嗯。”淩落把手背到身後,狠握了一下拳頭,指甲都陷進肉裏了猶不自知,他深吸口氣,接過一旁的诏書,單手舉至胸前,道:“上诏在此,見诏如見天子,爾等。。。已是大夏的臣子,當。。。克勤克勉,為國。。。分憂。”

一句話說出,已是出了一身汗,一股由內而發的虛弱感讓他無暇他顧,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正在晃動,卻阻止不了,诏書也早已掉落在地,發出一聲聲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正當他要自暴自棄之時,一雙寬厚的手撐住了他,“淩大人身體不适,先行回府。請穎川侯明日趕早,入宮謝恩。”

“是,下臣定不負皇恩浩蕩。”

高德說完,幾乎是半扶半抱地将淩落弄到步辇跟前,再把他弄進去。薛則瑞的一直尾随着那兩道踉踉跄跄的身影,他看起來真的不太好,一副随時要暈去的樣子,不會是被太陽曬的吧,今日日頭似乎也沒多強烈,身體這麽差勁,為什麽還要出來逞強。薛則瑞嗤之以鼻,可是他的心卻仿佛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悶悶地痛,頭也很痛,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子圭,想什麽呢,走了。”

“哦,是。”

淩落一上車辇人立刻就沒了知覺,身子重重地跪了下去,兩名辇夫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扶上座椅,讓他仰躺在婢女的臂彎裏,他的臉色很不好,嘴唇灰白,一層層汗發下來,身上仍熱得吓人。事已至此,高德也顧不上什麽了,他一面催促快些回府,一面命人去請太醫,自己則也登上了辇轎。他先解開淩落胸前的扣子,然後一手托着他的頭,一手掐他的人中穴,以期他能清醒過來一些。豈料收效甚微,轎行了半路,淩落仍是一絲反應也無,反而呼吸愈發有氣無力。高德束手無策,只能讓辇夫再快點。一旁的侍女早取出了涼帕敷在他額頭,并替他擦拭胸口、手掌。

太尉府,早有太醫在屋內等候。三年的時間,顧申已經由籍籍無名的太醫院後生,高升成為太醫令,他幾乎成為了淩落的專屬醫師。某種程度上,夏帝是把淩落視為後宮嫔妃一類的存在,賜給他不亞于自己的規制,卻對他背地裏遇到的危險聽之任之。他們的關系很奇怪,可以心平氣和地博弈品茶,也能吵鬧得上房揭瓦。他們有時候是平等的,更多時候卻是不平等的。扯遠了。

且說,今日太尉府還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嬌客,虛歲十三的太子殿下。原來小太子今早聽聞先生身體不适,好歹取了令牌便要出宮,此時正在正堂內焦急地來回踱步。見老師被人背進來,急忙搶上前去。、

“舅舅!舅舅!”

“殿下,您怎麽在這?”

“高公公,舅舅怎麽了?”

“太子殿下莫急,。。。”

“殿下。。。”

“舅舅!”駱豐握住淩落無力低垂的一只手,感受到掌心的濕意。

“謝天謝地!大人您可醒了!老奴,總算可以向皇上交代了。。。”

看淩落張口欲說什麽,“高德忙擺手阻止道:“我的大人呀,您可別再說話了,且先養養神罷。”

“對,舅舅你別說話,豐兒陪着你。”駱豐仍舊握着那只手。

衆人合力将淩落弄到榻上躺好,一旁的婢女急忙上前為他除了鞋襪,脫了朝服,只着中衣。

太醫上來施針排解郁氣。

“顧太醫。。。許久未見。。。”

顧申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淩大人若果真與下官許久未見,下官倒要去燒高香了。”

“。。。。。。”

“笑?折騰不死你。”

“顧大人,您。。。”

“閃開。”

。。。。。。

許是太過虛弱,淩落沒撐多久,就抵擋不住沉沉睡意,滑入夢境的深淵。

“他方才見到了何人?”

“還有誰,姓薛的回來了。”

“他怎敢!當初、當初他行刺皇上。。。”顧申壓低聲線。

“您也知道皇上對裏頭那位主縱容到了何種地步,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

“顧太醫,您是不是診出了什麽?”

“哦,就中了暑氣能有什麽,多加調養就是了。”

☆、報到

“這麽舍得折騰自己的身子?淩落,三年了,朕以為,是塊骨頭也焐熱了。”

“。。。。。。”

“你有什麽不放心的?三年前,朕為了把這事壓下來,不惜殺了上奏的大臣,朕做了如此表态,還不足以換你一次相信?”

“。。。我該相信你嗎?有時候,你就像是兩個人。。。”

“。。。你是在怕我嗎?你怕我淩落!你果然跟你娘一樣薄情如斯,我對你們這麽好,你們都要遠離我。”

“休再提我娘!我娘真是潇灑,一死了之,駱瑛,三年前我就該去見她。”

“淩落,你生氣的樣子真跟她一模一樣,眼睛瞪得跟貓兒似的,看上去總算有點活氣。”

“。。。瘋子。”

“我是瘋子,哈哈哈哈,對,我是瘋子。看來我們今兒個又談不攏了,好好休息吧,明天你的寶貝薛則瑞就要來你這報道了。看朕對你多好,早預料到了有這麽一天,提前把你弄成他的頂頭上司。”夏帝說完便轉身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說:“不過,這一路上,他可聽了不少太尉大人的‘豐功偉績’,會怎麽想,那可說不準。更何況,他可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呵呵。。。”

“精彩,精彩,弟弟總有辦法,讓皇上喜怒形于色,姐姐可要向弟弟學習。”

“今天這是什麽日子?殷妃娘娘和皇上,這是約好了嗎?”

“弟弟如此見外,可還是責怪姐姐?”殷妃用帕子,按了按幹澀的眼角。

“娘娘弄錯了,淩落未曾有過姐姐。”

“小落!姐姐當初真是形勢所迫。”

“。。。。。。”

“好了,你日後會明白的。豐兒十二歲了。”

“。。。。。。”

“那孩子很喜歡你。”

“。。。。。。”

“你最是心軟,一定不忍心那個瘋子,拿我們娘倆陪葬。”

“。。。。。。”

“那好,既然你不願意聽,那姐姐就換一件事。。。”

“娘娘在這裏說,就不怕隔牆有耳嗎?”

“哼,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麽好怕的。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我的兒子,他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若真的為太子計,娘娘不該來找我。”

“你。。。”

“子貴母死,我說得沒錯吧。”

“。。。”殷妃雙手無意識絞緊錦帕,吶吶說不出話來。

“娘娘定是覺出了什麽?”

“。。。。。。”

“你怕他當初怎麽對雪姬,如今就怎麽對你?”

殷妃的臉色愈加慘白,眼神呆滞,眼眶凸出,毫無方才的儀态可言,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噌地站起來,蹬蹬後退幾步。

是了,當初就在那大殿上,夏帝親手将雪姬的屍身肢解,投入油鍋烹煮,最後制成肉糜送與宮妃及指定大臣分食,還将她的頭顱洗淨,安放在透明罩子裏,日夜觀賞。那種滋味,她一輩子都不要回想。

“救我。。。救我!落兒看在我們小時候。。。”殷妃什麽都顧不上了,她撲過來跪倒在床邊。

“娘娘這話可笑,我又能做什麽呢?”淩落按了按額角。

“你能,你能!只有你才能近他的身。。。豐兒登基,你就是攝政王。”

。。。。。。

次日。

“薛将軍這邊請。”

“淩大人。”薛則瑞在桌案前立定,草草地抱了一個拳,便拿眼神直瞄腳面,不說話了。

淩落聽到那闊別三年的聲音,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筆,他不敢擡頭,生怕那不過是黃粱一夢,人說先愛上的便輸了,我不知何時已愛你如斯,你卻只當我是過客。淩落在這邊思緒萬千,外人看來也不過是在思索文書的批語。

小吏在一旁有些尴尬,上司沒有吩咐,他便不能退出。薛則瑞卻是不管不顧,行為散漫,絲毫不将岳丈之前的提點放在心上。他順手撚起桌角上的一張紙,輕聲念道:“‘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大人在一手字甚為張狂,只是缺少一些風骨。”

“淩落久病,手腕無力,倒是畫虎類犬了,讓将軍看了笑話。”

“怎麽?原來是臨摹嗎?這便對了,文書上的字跡,才是真正适合大人的。”

“哦?”淩落擡眸看着薛則瑞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凸出的疤痕看得一清二楚,淩落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撫摸上去。

薛則瑞卻不答,轉身對小吏說:“你先下去。”

“這。。。”看淩落點頭,小吏這才輕手輕腳地退下。

“人說字如其人,太尉大人的字,也跟你人一樣漂亮呢。”

淩落眼睛微微睜大,明明是二十幾歲的成年男子,卻有幾分孩童般的純真與茫然。

薛則瑞看着這樣一雙眼睛,不知為何有些煩躁,他惡聲惡氣地說:“淩大人可真是饑不擇食,該不會每一位來這司署的大人,都嘗過淩大人的滋味?大人這是,又瞧上薛某了?”

“薛則瑞。”淩落低聲道。

“怎麽,生氣了?”

“。。。。。。”

“這麽禁不起逗啊,怎麽辦,淩大人,你不會給我小鞋穿吧?”

淩落不說話,他覺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的手無意識地揪住領口的衣襟,本就大病未愈,又經歷一場心緒起伏,想不發病都難。當薛則瑞發現不對的時候,淩落已經整個人趴到桌子上了。

“喂,你怎麽了?”薛則瑞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似曾相識,連帶着,心上有些微的疼痛,不過眼下他無暇他顧,這樣痛苦,想必是病得不輕吧,難怪進來時就看他臉色不好。

淩落在薛則瑞的手搭上他的肩的時候,就已經清醒了過來,他推開他,自己坐直身子。他的臉色依舊慘淡,蒼白的薄唇緊抿着。

“你。。。到底有事沒事?我去叫。。。”

“一個小手段,薛将軍不就上鈎了?淩某聽聞,薛将軍那樣的好漢,最是喜歡保護弱小,若淩某方才戲演全套,再裝裝可憐,結果會,很不一樣吧?”

“。。。。。。”薛則瑞氣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淩大人果真本事了得,薛某今日算是領教了!”說罷,拂袖而去。

淩落看着薛則瑞狠狠摔上門,背影模糊直至消失,這才卸了力道,整個人癱在椅子上。

☆、殺人

“這薛将軍可真是有福啊,一當上虎贲中郎将,夫人就有喜了。”

“說來也怪,我老覺得這個薛将軍不僅相貌眼熟,名字也耳熟,可仔細一想,腦袋就仿佛要炸開一般。”

“怎麽?你也是,我還以為就我一人呢。”

。。。。。。

拐角處走出一個帶着黑鬥笠的人,看身形似乎是個男子,他望着那兩人遠去的方向喃喃:“竟然做到這種地步嗎?”

此時,皇宮。

“大人您可來了,皇上不肯服藥,您給勸勸吧。”

“皇上身體一向康健,怎麽會突然。。。太醫來了可有說什麽沒有?”

“幾位太醫都來了,說是勞累過度,有些氣虛,給開了幾副補氣血的藥。”

“哎喲,祖宗!來啦。裏頭呢。。。別犟。。。好好說。。。”

“您放心。”

“一會進去好好地勸,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呢。。。”說話的這位婆子是夏帝的奶娘,古稀之年依然中氣十足,夏帝病倒,她少不得要與高德一起操勞。

“朕說了,朕沒事。不喝這勞什子苦藥。”

“我來吧。”

“滾出去!。。。小落?他們怎麽敢驚動你,高德!”

“皇上都一把年紀了怎麽還耍小孩子脾氣,莫不是因為怕苦吧。”

“呵呵,敢說朕老和嘲笑朕的人,天下唯你而已。”

淩落不語,低頭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藥汁,吹了一口,就要往夏帝口中送。

“大人。。。”叫住淩落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太監,眉清目秀的,這會臉憋得通紅,淩落歪頭等着他接下來的話,卻只見他吶吶地欲言又止,只得開口問他:“你有什麽事?”

高德見狀,連忙把那小太監拉到後頭去:“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這小東西新來的,連句話也不會說,沒得沖撞了聖顏。”

“行了高德,到底什麽事?”沒等回答,到先瞥見他手裏的銀針,“方才不是驗過了嗎?”

“這。。。”這回輪到高德說不出話來了。

淩落看他們折騰這麽一回,明白了,他把伸出去的勺子拐了個彎,送入自己的口中。

“皇上,快喝吧,涼了又得重新熬。”

“小落你。。。”

“都給朕滾出去跪着!”

“小落。。。”

“高公公一心為您着想,微臣受點委屈沒什麽。皇上待臣如此,臣惶恐。”

“傻孩子。朕記得,你小時候戴了一只镯子,現下怎麽不見了?”

“。。。”

“瞧朕糊塗了不是,你大了,自然就不合适了。也罷,你身子骨弱,朕再贈予你一個便是。”

夏帝很給面子地喝完了一整碗藥。

“今個兒,人都跑去恭喜薛則瑞了,他倒是沒變,還是那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一點事,恨不得吹得滿天下的人都知道。“

“。。。”

“他也給你發了帖子,你怎麽不去啊?”

“。。。”

“朕就知道不能跟你提他,瞧瞧這臉!得了,上來吧,陪朕睡會。”

“。。。”

“怎麽了?你又不是第一次爬上朕的床。還是,你的情郎回來了,你又要開始為他守身如玉了?”

“。。。”

夏帝看淩落一直一言不發,擔心他是又鑽了牛角尖,忙摟過他,把他抱在懷裏搖了搖,“別想了,啊,再把自己折騰壞了。這樣也好,他有自己的如花美眷,将來還會有孩子,你這點心思,也可以歇了。你們啊,從來就不是一條道上的。”

“臣尚且沒說什麽,皇上倒有這許多話。皇上不是困了嗎?且先歇息吧,微臣在這。”

當夜,淩落哄了夏帝許久,天亮才出宮。剛出了宮門,便有人來報軍營出事了。

“羽林軍內部打起來了,之前是出了一些小摩擦,現在事态擴大了一圈,好像鬧出人命了。”

“人命?”

“是的。衆目睽睽,怕是不好辦。”

“挑事的是誰?”

“魏成。”

“誰?”

“就是魏成,颍川侯世子。”

“走,去看看。”

“老子就殺人了,怎麽了?比武場上,死傷勿論,這是規矩!你們憑什麽抓我!”

“你們這是比武嗎?誰同意的?這是私鬥!知道嗎?殺人償命,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你們!你們知道老子是誰嗎?”

“知道又怎樣?別說你魏國國滅,就是你還是魏國王子,在我們夏國,就要遵循夏國的法度!”

“呸!軍營裏誰是法?那個小男寵嗎?我看,你們夏國也長不了了,就不說我了,那些浴血奮戰的将士們,會甘心一個賣屁股的男娼爬到他們頭頂上撒尿?”

“格老子的,說什麽呢?”

“喲,又來一條狗呢,我說你們是不是都嘗過他的滋味。。。”魏成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淩落帶着一群人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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