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不是權力也不是地位更不是夏侯琛的側妃!白琉璃讓她得不到她的所愛,那麽她就讓白琉璃盡快去見閻王!

可她又不大相信,就連福媽都沒看出她的這個想法,白琉璃就算變得再怎麽聰明也不會猜得到她心中所想,白琉璃之所以會這麽做,只怕是已經知道了什麽,從她那淡而虛假的笑意便可知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愚蠢白琉璃的心思,看着白琉璃那雙總是含着淡淡笑意似乎萬事不驚不懼的眼睛,她知道再過不了多久她與白琉璃之間無需再用虛假的姐姐妹妹來相稱,只是她沒想到白琉璃會比她料想的更早有動作,以致她失了如此大的策,她本以為她可以收到白琉璃被夏侯琛收做側妃的好消息,卻不知自己被白琉璃擺了這麽重的一道,算計她是要付出高昂代價的!

白琉璃,我可讓你死第一次,就能讓你死第二次!

“姐姐別急,先聽聽我的第二個條件,只怕雲王爺聽了我的這第二個條件後再也不想和我沾上關系了。”白琉璃輕輕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白珍珠,話雖是對她說,卻未擡眸看她一眼,只是看向穆沼,道,“雲王爺曾說過,聘禮由白某自己來點,沒錯吧,穆大少爺?”

“沒錯。”從雲王府出來之前那個冷面男的确這麽說過。

“白某所要的聘禮很簡單,穆大少爺可挺清楚了。”

“等等!就穆某自己聽,就怕回去說了那個冷面男不信,得叫個人一起來聽才行。”穆沼忽然擡手打斷了白琉璃的話,而後将合起的折扇啪地打在手邊的小幾後指向廳外的方向揚聲道,“聽風還不趕緊進來聽聽你未來女主子點些什麽聘禮!?”

一開始就站在會客廳外門邊沒打算走進廳子的聽風聽到穆沼這麽一吼,就算不想出現也不得不出現,誰讓沼少爺盡幹些明明丢人卻又十分惹眼的事,令他都想離得沼少爺遠遠的,以免他自己日後行為也不正常,聽風跨入門檻後向白琉璃和穆沼微微躬身,卻獨獨排除了白珍珠。

“好了,白家主可以說了。”穆沼看着聽風在他身旁站定之後才咧着笑容向白琉璃點頭道。

“請穆大少爺和聽風公子将白某提到的聘禮一五一十地傳達給雲王爺。”忽有一陣秋風掃入廳中,輕輕拂動白琉璃發梢的小銀鈴,随即響起輕而悅耳的叮鈴聲,“若是雲王爺能照白某提點的聘禮來下聘,白某便答應嫁給雲王爺,一生一世,白首不離。”

“不過只怕白某想要的聘禮,王爺給不了。”

雲王府,斜照的太陽将銀玉湖染成橘色,湖面上,一葉小舟在靜靜的水面上劃開一道長長的漣漪,劃破靜美的黃昏鏡中景,偶有一只小鳥兒飛過,本想在小舟的烏篷上作停,飛低之後才發現烏篷上的純黑海東青,頓時驚叫一聲又高高飛走了。

百裏雲鹫坐在船頭,手裏捧着一杯茶,注視着西天際的斜陽,陽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望月搖着槳,他只靜靜地坐在船頭,一動未動,安靜得像尊石像,良久,直到他手中的熱茶漸漸沒了溫度,他才背對着一直靜坐在他身後安靜得像不存在一般的聽風淡淡問道:“琉璃要何聘禮才肯嫁本王?”

“白小姐說,她要的聘禮,爺給不了。”聽風被百裏雲鹫突然對白琉璃這親昵的稱呼有些不适應,想着白琉璃的話,有些不安道。

“說吧。”百裏雲鹫神色淡然,波瀾不驚。

“第一,爺的血。”聽風有些惴惴,這白琉璃可真敢開口。

“然後?”百裏雲鹫微微擡眸,一直無感的瞳眸有了輕微的變化,只不過掩在面具之下無人見到而已。

“第二,爺的肉。”聽風皺眉,額上冒出薄薄的冷汗,這還是聘禮嗎?

“還有?”百裏雲鹫挑挑眉,語氣似乎帶了淡淡笑意。

“第三,爺的……眼睛……”說到最後,聽風的聲音竟微微發顫,忍不住擡手沾了沾額上的細汗,眉心緊皺,眼露嫌惡。

白琉璃這個大惡女,這哪裏是在要聘禮,明明是在要爺的命!她壓根兒就不想嫁給爺!

“原來琉璃想要的是我整個人。”百裏雲鹫淡淡笑出了聲,拍板,“好,下聘。”

058、選日子,夜有訪客來

粼粼波光中,烏篷小船猛地動蕩了一下,聽風下意識地擡手扶上烏篷以穩住身子,百裏雲鹫則仍靜靜地坐着,不驚不詫,身體甚至擺都不擺一下,就像小船方才那猛地動蕩對他絲毫沒有影響一般。

站在船尾搖槳的望月臉色冷冷,看向烏篷之中從正好容一人躺下的小矮榻上摔下的穆沼,聲音亦是冷冷:“不想坐就滾。”

穆沼不動,百裏雲鹫不動,唯聽風神色有變,提力墊腳踩過烏篷頂,來到望月身邊,一邊接過她手中的船槳一邊蹙眉低聲勸道:“望月,在爺的面前你就少說一句不行!?”

望月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聽風,松手,站在船尾向坐在船頭背對着她的百裏雲鹫微微垂首冰冷卻恭敬道:“爺,望月身有不适,先行離開,望爺準可。”

穆沼仍面朝下躺在船板上不動,聽風緊緊蹙眉無奈地輕嘆一口氣,百裏雲鹫頭未回地淡淡應道:“去吧。”

“謝爺。”望月冷冰冰地将少之又少的話說完,飛身離開了小船,竟是腳尖點着湖面飛掠到湖岸!仿佛她一刻也不願意在小船上多呆,或者說,她一刻也不能忍受穆沼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小船上的氣氛瞬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只聽得船槳撥開湖水發出的嘩嘩聲,不過少頃,穆沼從船板上蹭地坐起身,再蹭地鑽出烏篷,一邊捂着自己的腰一邊驚訝地盯着百裏雲鹫,一臉的費解,繼續着方才他摔下小矮榻的舉動,仿佛方才望月的不快與離開不曾存在過,他依舊将他的反應及動作完美地銜接上。

“百裏雲鹫你瘋了!?你真要拿你的命來下聘!?”穆沼看着百裏雲鹫那黑烏烏的背影,很是想在上面狠狠地踹上一腳,終還是沒有擡起腳,“就算你真的在她的身上看得到顏色,她真的值得了你這麽做!?”

平日裏玩笑歸玩笑,倘若有誰敢傷這個冷面男,就算刀山油鍋他也絕對會替他報這個仇,不過前提當然要是這天底下有誰能傷得了他,白琉璃開出這樣的聘禮,究竟懷的什麽居心?若她也是個居心叵測的小人,那麽就休怪他手下無情了。

“阿沼這是聰明一世愚鈍一時嗎?”有風輕撩起百裏雲鹫的衣袂,将他的聲音吹得輕散,“而且阿沼真是看得起我,我一向最是貪生怕死,怎麽可能拿我的命去做這種小事。”

穆沼皺眉咀嚼着百裏雲鹫的話,而後眉心驀地舒展,又恢複了他尋常玩世不恭的笑臉,笑得眼角笑紋深深,拖着尾音長長得“哦”了一聲,随後蹭到白裏雲鹫身邊,用力将他往旁邊擠,硬是生生擠出一個位置,才滿意地坐下。

“沼少爺您能不能別亂搖?這船槳可不好搖。”在船尾搖槳的聽風重重嘆了一口氣,穆沼哈哈笑了兩聲将他完全無視。

“不過說真的,這娶妻可是一輩子的事,你真的要娶白琉璃當你的妻子?”穆沼坐在百裏雲鹫的身邊,身上那閃耀着富貴氣息的绛紫色傻袍将百裏雲鹫素淡的黑袍襯得黯然無光,然那并排着坐在一起的兩幢身影卻又完全不失違和感,此時的穆沼微微斂了臉上的笑意,轉頭看着百裏雲鹫,盯着他臉上的鬼臉面具。

“我不是阿沼,心裏‘妻子’這個位置一直為一個人封存,對我來說,娶妻不過一件小事而已。”百裏雲鹫沒有看穆沼倏然變得有些陰沉的神色,淡淡笑道,“望眼整個溯城整個澤國,有誰敢把女兒嫁給我,有哪個姑娘家敢嫁給我?如今不過是聘禮刁鑽了些,可好賴也有姑娘敢嫁給我這樣的人了不是?難道要我像阿沼一樣,待到年老時當鳏夫?”

“阿沼今兒不是讓全城百姓都知道了我與白姑娘是絕配嗎,既然是絕配,當然就要配在一起不是嗎?”百裏雲鹫的聲音低淺冷淡,就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一般,偏偏這的的确确是他的娶妻大事。

穆沼忽然往後仰倒,雙手墊頭躺在船板上,望着被晚霞染透的蒼穹,臉上再無絲毫笑意,只是望着天空形狀千變萬化的雲霞,仿佛看着愛人一般,眼神變得無限溫柔,自言自語道:“小事嗎?鳏夫嗎?呵呵,或許我真的适合當一輩子的鳏夫。”

穆沼說着,慢慢閉上了眼,一向喜歡叨叨廢話的他竟變得安靜,聽風垂眸看着船槳搖開的漣漪,無聲地嘆了口氣,六年過去了,沼少爺還是放不下。

“欲娶她為妻,一是因為她的特別,一是因為夏侯琛,再有就是承人之恩還人恩情而已。”百裏雲鹫亦微微擡頭看向雲朵變化無窮的蒼穹,淡淡的聲音面具後微微回響,“想要将她從這世上抹除的人不少,既能全了我的目的又能還人恩情的最好辦法就是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讓她呆在雲王府,呆在我的身邊,如此一舉三得的好辦法,我何樂而不為?”

“白致的恩?”穆沼閉着眼,過了片刻才問道。

“嗯,他讓我在未來的某一天,替她保住他女兒一命。”

“他倒是預料得到未來的某一天她的女兒會有性命之憂?”穆沼再睜眼時又是滿眼滿臉的笑意,讓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只聽他皺眉不解道,“那不對啊,白琉璃可是死過一回的人,之前你不是沒有收到禹世然小動作的情報,那之前你為何不救她反而現在才想起要還白致的恩?若白琉璃沒活過來,白致的這恩情豈不是打了小水漂?再說了,你這是強娶,明顯着白琉璃不想嫁給你,娶妻在你眼裏是小事,可在女人眼裏就是一輩子最大的事情。”

“阿沼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救我想救的人,不管他是該死還是不該死,不管恩情不恩情。”百裏雲鹫說得無動于衷,似乎別人一輩子的大事在他眼裏也不過芝麻大的小事,“我亦從不管別人心中所想,她願意與否,開心與否,幸福與否,皆與我無關,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冷血。”穆沼翻翻白眼,“你就直接說之前白琉璃的命你沒興趣救就得了,還拐什麽彎,那你這次為什麽不僅救了還想起要以娶她來還恩情起來了?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在你的手下可從來只有死人,還沒見過你這麽大發善心的。”

然穆沼還未等百裏雲鹫說話便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哦,我想起來了,找個同類是吧?得得得,你這別致的想法我無法理解,既然你覺得娶妻是小事,那你就娶吧,跟我說何時下聘吧,讓我也去湊個熱鬧。”

“擇日不如撞日,明日子時,還勞阿沼再跑一趟白府,跟白姑娘說一聲下聘的日子,好給她一個準備。”百裏雲鹫說得體貼,就像剛剛他沒有說過那冷冰冰的話一般。

“這麽速度!?”穆沼猛地坐起身,一臉的驚訝,手掌啪啪地拍在百裏雲鹫的肩上,瞪大了眼睛道,“我還沒看出來原來你這麽迫不及待!好!小爺就為你再跑這麽一趟,誰叫小爺喜歡看熱鬧,這次的熱鬧也絕對的好看!”

“得了,聽風,趕緊的,将船調頭,将小爺送到岸邊上去,小爺可不是望月那個冷女人喜歡讓水濕了自個的鞋。”穆沼頭也不擡地向聽風吩咐道。

白府,珠玉閣。

白珍珠由會客廳回到自己的院子後便屏退了所有的婢子,一臉滿是淩厲的神色令婢子們大氣也不敢出,更別說敢上前問發生了什麽事,只能乖乖的退下,私下猜度主人的心思。

白珍珠走進自己的屋閣,取下挂在牆上的長劍倏地便拔劍出鞘,雙手因憤怒與不甘而不停顫抖,心口大幅度起伏,如瘋了一般執着長劍在屋中胡亂揮舞,利刃劃破了帳子簾子她都毫不在意,好像要将這屋中所有的一切都毀了才甘心。

“姑娘!”福媽走進白珍珠的屋閣時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胡亂舞劍的白珍珠和散落一地的碎布,不由心痛地低喝一聲,白珍珠在聽到福媽的聲音時微微愣了楞神,而後看向手中的長劍,驀地又将長劍丢到地上,伸出雙手将面前桌上臺子上的瓷杯瓷壺瓷具一率掃番在地上,頓時瓷器碎裂的聲音響徹整間屋閣,只見白珍珠真真如瘋了一般完全不在乎手上被瓷片劃破的傷口,在屋中急躁地來回走,最後竟将桌椅板凳也一并掀翻在地。

“姑娘!你冷靜點!”福媽叫着無用,連忙上前鉗制住白珍珠狂躁得無處安放的雙手,用力抓緊,試圖通過手腕的疼痛喚回白珍珠的理智。

“啊——!”白珍珠盯着眼前的福媽,眼神渙散無焦距,良久,當她眼裏福媽的影像慢慢變得清晰時,她仰頭喊叫了一聲,最後無力地靠在福媽的肩上,惹得福媽心揪得疼,忙以腳挑起一張椅子,擺正,讓白珍珠坐了上去。

白珍珠閉眼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福媽想說什麽一時卻不知如何開口,過了會兒,白珍珠以手指壓了壓生疼的眉心,緩緩睜開了眼,眼神黯然無力卻狠毒淩厲。

“姑娘,恕老奴多嘴一句,太子殿下——”福媽開堪堪張嘴便被白珍珠擡手打斷,“我知道福媽想說什麽,不必勸我什麽,夏侯琛,我不會嫁。”

福媽吃驚過後是平靜,“那姑娘想要怎麽做?”

“暫時不知,福媽,我心有些亂,讓我一個人先靜一靜。”白珍珠說着,斂了眼中的淩厲,疲态随即覆蓋而上。

“那好,老奴讓人來清掃一下,姑娘先好生歇着。”福媽溫和道,白珍珠點了點頭,又阖上了眼睛。

福媽在走出屋閣時,一名年輕的婢子小跑而來,在看到屋中滿地的狼藉後猛地震驚,随後立刻垂首恭敬道:“奴婢青兒見過珍珠小姐。”

“什麽事?”白珍珠聲音冷冷。

“回珍珠小姐,街上又鬧騰起來了,聽說是雲王爺明兒子時要來咱白府下聘。”婢子回答得小心翼翼。

白珍珠驀然再睜眼,五指倏地攏緊,指甲嵌入掌心竟溢出血色來!

正大街上的百姓又沸騰了起來,長長的正大街今日第二回被百姓圍得滿當當的,皆墊腳探頭想要一看熱鬧的究竟。

仍是今兒白日那個十數人的方隊,只不過他們頂頭舉着的字已經換了,不再是“大惡女配鬼王爺絕配”幾個醒目的大字,而是再翻一倍大更加醒目的新書寫上的字,“鬼王爺明日子時向白府下聘”,不僅如此,還有人在方隊的前後左右敲鑼打鼓以吸引周圍百姓的目光,方隊中的年輕漢子更是一遍又一遍大聲喊着頂頭上字的內容,似乎要以此排場将整個溯城都走過一遍才甘心,生怕漏了誰不知道這一消息一般。

穆沼這一次沒有參與其中,而是坐在臨街的茶閣盯着,時不時童涯跑過來向他彙報情況,他便悠然自得地翹着腿喝茶,這樣就不怕誰個不知道冷面男要給白府下聘的消息了,他就是要把消息撒得大開,讓熱鬧更熱鬧一點。

太子府。

“本殿想要捏在掌心裏的人是白琉璃!說,為何變成了白珍珠!?”夏侯琛氣得發抖,狠狠地删了青山幾個耳光後又在他身上狠狠踹了幾腳,怒火仍未消,“還有外邊說本殿要娶白珍珠為側妃的傳言又是怎麽回事!?”

“屬下說的句句屬實,方才向殿下禀告的确确實實是今兒在白府發生的事情,屬下萬萬不敢對殿下說謊。”青山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重新在夏侯琛面前跪好,一低頭,便有血從他鼻子不斷往下滴落,他卻沒有擦的打算,甚或說他不敢在此時做任何動作,因為任何舉動都有可能讓他受更多的皮肉之苦,“至于傳言是何時流散開的,屬下的确不知。”

“句句屬實!?你當本殿是蠢的嗎?以白琉璃那顆豬腦子會有算計本殿的本事!?會想出利用留言讓本殿收不回這盆潑出去的水只能依她的計娶白珍珠為側妃的辦法嗎!?”夏侯琛又是一腳踹在青山的身上,在看到地上的血漬是毫不動容,依舊暴怒着。

“殿下,屬下以為,娶得白珍珠要比娶得白琉璃更好更有價值。”青山忍痛且頂着很可能被夏侯琛一怒之下一劍刺死的危險再次跪直身,耿耿忠心道,“白致将軍夫婦在世時對白珍珠的疼愛并不比白琉璃少,爺想要的東西,許不定白珍珠也知道,況且白珍珠被稱作第一才女,她的才智,在日後必然有幫得到殿下的地方,而白琉璃在殿下手中不過一個只有一次用途的廢物而已,如此做比,娶得白珍珠要比娶得白琉璃要強上百倍。”

“青山說的句句發自肺腑,望殿下深思。”青山一口氣将想說的話說完,向夏侯琛重重磕了一記響頭,不再直起腰。

這一次,夏侯琛的腳沒有在落到青山身上,而是微微眯起眼像一點點看清青山的忠心一般緊緊盯着他,“這麽說,這還陰差陽錯地給本殿添了一件好事嗎?”

“是的殿下。”青山不敢有遲疑。

夏侯琛沉默良久,才冷冷道:“那好吧,反正本殿這後院不在乎多一個女人,諒白珍珠也不敢在本殿眼皮底下掀起什麽風浪,本殿就相信你這麽一回。”

在青山磕完頭直起腰時,夏侯琛眼神變得陰佞,“可若是白珍珠敢整出個什麽事,你就以死抵罪!”

“是!殿下!”夏侯琛的眼神陰佞得太過可怕,令青山都不敢直視。

“那個辦事不利的肥婆子,交給你去辦了。”

“是。”

“還有她的全家,本殿不喜歡和辦事不利的人有關系的人活在這個世上。”夏侯琛說得雲淡風輕,好像他要抹掉的不是一家人的性命,而像是踩死一只蝼蟻一樣微不足道,令青山心中寒意浮生。

夜已深,弦月高挂,熱鬧了一日的溯城安靜了下來,整座城池幾乎都熄了燈火,唯有富貴人家的府邸門前的風燈還在搖曳着燈光,偶爾聽聞幾聲狗吠聲,更夫敲梆的聲音由遠處傳來,隐隐約約,更顯溯城入夜之後的安靜。

一頂烏面軟轎便在這樣靜寂的夜中靜靜地往雲王府的方向搖去,不打燈,亦聽不到轎夫的腳步聲,便這麽悄無聲息地往雲王府的方向靠近。

軟轎在雲王府門前落地時,一名身披黑色鬥篷,都戴風帽的女子從轎中走了出來,轎夫立刻擡轎退至黑暗處。

女子只身一人,沒有婢子或婆子的陪同,只見她腳步有些遲疑,最終還是穩穩地踏上雲王府門前的石階,擡起纖纖柔荑抓住門上的銜環,輕輕地叩響了緊閉的大門。

靜寂黑夜中,即便是輕輕的叩門聲都顯得尤為清晰,可許久都未見有人來開門,女子似乎未有放棄并離開的打算,繼續輕輕叩響銜環。

忽然有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緊閉的厚重大門由裏打開了一道縫兒,露出一顆年輕家丁的腦袋,女子立刻開口,只聽她的聲音溫柔且好聽,“深夜叨擾實為抱歉,還勞小哥代為向雲王爺通傳一聲,道是故人來訪。”

女子說着,從懷中取出一物,如對待寶貝般小心翼翼又有些不舍地遞給門裏的家丁,“小哥将此物交給雲王爺,王爺一看便知是誰人來訪了。”

只願,他還記得此物。

059、無情語,竹蜻蜓的夢

傳聞澤國的東邊有一個四季盛開着繁花的山谷,繁花如海,蝶旋其間,宛如人間仙境,更相傳這山谷深處住着一位美麗的仙子,正因仙子的存在,繁花才會四季盛開。

然這片美如世外桃源的山谷卻不是尋常人能靠近的,山谷的周圍常年四季彌漫着濃濃的白霧,但凡有靠近的人都會覺得呼吸困難,越往裏走便越覺不能呼吸,世人皆傳定是住在山谷裏的仙子不想受凡人打擾,遂散下了這一片白霧。

起初還有人想一探山谷中的究竟,但随着人們一次次的無功而返,久而久之,無人再想着進入山谷,只偶爾聽到有人說某一日在山谷邊看到了仙子,白衣如雪,美麗非凡。

忽有某一天,山谷周圍的百姓有傳,他們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矯健的男子背着一名六七歲大的小女娃闖進了布滿濃霧的山谷,久久不見他們出來,當百姓都以為那名男子和小女娃都死在有毒的霧氣裏時,男子卻背着小女娃從白霧中走了出來。

後有人傳,那名英俊剛毅身姿矯健的男子與澤國的英雄白致大将軍十分相像,那他背上的小女娃一定是白将軍的愛女白琉璃。

那些百姓不知,他們所見到的男子真真便是将軍白致,他背上的小女娃也的确是他的女兒,不過并非白琉璃,而是白珍珠。

也就是在白霧山谷中那不過短短一日的時間,卻成了白珍珠這一輩子最美好的最令她想要珍藏的時光,那片美麗的山谷,也成了她這輩子最向往的地方,因為在那兒,她遇到了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人,盡管當時的她還那麽年幼,可她卻已深切地知道什麽是溫柔。

那是一片美麗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山谷,一望無際的花海,撲鼻的是滿滿的花香,令她才剛剛恢複了力氣便興奮地往花海裏沖,因為她高興的忘乎所以,跑着跳着,她在一片竹林裏迷了路,竟是怎麽找都找不到回到爹爹身邊的路,于是,就在她無助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時,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現在她面前,令她想也不想張開雙臂就想往那黑影身上撲,奈何那黑影非但沒有接住她,反而往旁側了側身子,讓她狼狽地摔了個狗啃泥。

身為白家小姐的她哪裏受過這樣的對待,頓時卻不哭了,抹了一把哭得像花貓一般的小臉,立刻轉過身,再次撲向那個黑影,結果仍然是摔個狗啃泥,如此反複幾次,她終于怒了,跺腳指着那黑影怒道:“你是什麽人!?不知道扶我一把嗎!?”

也是在那時,她才看清那個黑影的模樣,寬肩窄腰,身材不高,身子板有些單薄,一身黑衣裹在他身上襯得他有種羸弱的味道,然他的臉上竟戴着一張白慘慘沒有五官也沒有任何裝飾的面具,只在眼睛的地方打着兩個小孔,她看不見他的臉,卻讓她更想知道他的臉長什麽模樣。

只是不管她怎麽兇他怎麽問他怎麽跟他說話,他就是不說一句話,似乎只是看了她一眼後便轉身走了,她害怕自己一個人被留在陰森森的竹林裏,便緊緊跟在了他的身後,他的腳步看着明明很快,但奇怪的是她短短的腿都能跟穩他的腳步,好像他故意在等着她一般,讓她因迷路而慌亂的心慢慢變暖。

她不知跟着這個不說話的哥哥走了多久,只知道漸漸地她又聞到了馥郁的花香,在她看到那一大片美麗的花海時,男子倏地停下了腳步,而後她便聽到了爹爹緊張的聲音遠遠傳來,讓她高興地往前猛沖了幾步,在比她還高的花叢中将手高高舉起并來回搖動,大聲應道:“爹爹!我在這兒!”

也在那時,小小的她才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冷冰冰不說一句話的哥哥是帶迷路的她來找爹爹的!可當她回過頭時,眼前哪裏還有那個冷冰冰哥哥的身影,她又跑回剛剛走過的地方,忽然腳下踩到一個硌腳的東西,令她不禁彎腰拾起,竟是一只竹條編成的蜻蜓,竹條的顏色還很青,證明是剛編不久的。

這是那個哥哥留給她的東西嗎?可是那個哥哥在哪兒呢?

忽然頭有些暈了,爹爹說過她生病了,不能随便亂跑,爹爹的聲音越來越近,她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隐隐約約間,她聽到了爹爹驚訝的聲音,“雲小王爺?”

雲小王爺?那個哥哥嗎?好溫柔的哥哥呢,還給她留了一只小蜻蜓……

白珍珠站在雲王府的大門外,心緒飛得很遠很遠,便是連她面前緊閉的大門重新打開,那名去而複返的年輕家丁扯着“呃呃啊啊”的聲音在她面前晃晃手她都沒有發現,家丁皺眉,無法,便敲了敲門,突起的敲門聲将白珍珠飄飛的思緒拉了回來,原來,仍然只是回憶……

只見年輕的家丁舞着雙手向她比劃着什麽,一會又做做往裏請的動作,嘴裏只發出呃呃的聲音,就是沒有說出一句甚或半句話。

“王爺請我入內嗎?”白珍珠看懂了家丁的手勢,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地問道。

家丁用力點了點頭,将半扇大門稍微打開了些,再次向白珍珠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白珍珠顯然有些緊張,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氣,才擡腳跨進了雲王府的門檻,厚重的大門在她身後重重阖上。

白珍珠緊張得有些不能自控,手指有些微微顫抖,使得她不得不雙手交握才令她微微顫抖的五指漸漸平靜下來,緊随着在前打着燈籠給她帶路的家丁身後。

她終于能見到他了嗎,像十一年前那樣,只有他和她。

家丁沒有将白珍珠領往會客廳,而是領往前院的花園。

深秋的季節花園裏只有落了葉的枯枝,加之是深夜,在風燈昏黃的火光照映下顯得異常蕭索,百裏雲鹫便坐在本該繁花圍簇的石椅上,背對着花園入口,就這麽背對着正走入花園的白珍珠坐着。

家丁在到達花園的月門時便不再往裏走,白珍珠一人走過月門,每靠近百裏雲鹫一步,她的腳步就愈鈍一分,心跳也愈快幾分,靜寂的夜裏,她似乎能聽到自己心口那砰砰直跳的聲音,或許只有見到他時,她早已不知心跳為何物的她才覺得她還活着。

不過一面而已,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對他有如此強的執念,或許是在那之後她的世界發生了天崩地裂的變化,她再也不能相信身邊人的真心與溫柔,他是她記憶裏唯一讓她覺得真實的溫柔,她獨獨能相信的能回憶的只有那一日那一面小小的溫柔而已,因為只有他不是她身邊的人,只有他不是本該在她生命中出現的人,他的溫柔不是虛假,因為那只小小的竹蜻蜓在被她真實地握在手裏,是那只小小的竹蜻蜓伴她度過無數個內心煎熬痛苦的夜晚,她時常想,他無聲的溫柔會不會再在她身邊出現,只對她一個人而溫柔。

可是她知道這可能性很小,即便她知道他是誰,她卻沒有勇氣地站到他面前問他一句,你是否還記得當年的那只小小竹蜻蜓,因為她害怕聽到他的答案,倘若他的答案是“不”,那她這麽些年的獨自暗想該是多麽的可笑。

或許說,她是在等,等他将他的溫柔再次送到她身邊,莫說他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只要他想得起她,不管世人看法如何,她都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他,可是,他偏偏将他的溫柔給了白琉璃!那個讓她怨恨的白琉璃!不論如何她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所以,她終于忍不住來見他了,盡管她從未見過他的容貌,盡管他或許只是她心中構想的一個夢,她也要問清楚,當年為何要救她,為何要把竹蜻蜓送給她,若沒有這些,他的溫柔就不會在她的心中停駐,她如今就不會如此放不下。

“不知白二小姐深夜來訪所為何事?”百裏雲鹫似乎不打算轉身,只是背對着白珍珠聲音涼涼淡淡,“白二小姐就不怕明兒外邊會傳出什麽不好的傳言嗎?”

百裏雲鹫張口的一個“白二小姐”讓白珍珠砰砰直跳的心在一瞬間近乎停止,震驚與蒼白瞬間漫上她美麗的臉龐,因為“白二小姐”這個稱呼對于白珍珠來說是一種羞辱,她明明比白琉璃年長幾個月,可她偏偏只能做二小姐,二小姐這個稱呼無疑是在給她的名聲抹黑,盡管“珍珠小姐”這一稱呼有失禮數,卻實實在在比“白二小姐”要好得多。

白珍珠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百裏雲鹫的背影,心口如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一般生生的疼,他竟然叫她……白二小姐!?怎麽……可能!?

“臣女珍珠,見過雲……小王爺。”白珍珠将頭上的風帽翻下,婉轉好聽的聲音裏帶着一抹淡淡的凄婉,令人心醉。

“雲小王爺,真是個久遠的稱呼。”百裏雲鹫扶了扶臉上的面具,淡淡一笑,“白二小姐還未有說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臣女前來,是想要答謝十一年前,王爺對珍珠的搭救之恩。”白珍珠臉色白了白,神色受傷。

“本王未曾記得何時搭救過白二小姐。”百裏雲鹫依舊沒有回頭,冷淡的态度讓白珍珠狂跳的心慢慢冷卻,眼神受傷地大聲反駁,完全沒了平日裏的溫婉形象,“我不信!若是你不記得,你為何會讓我進到府裏來!?”

他怎麽可能不記得!?他怎麽能不記得!?

“不是白二小姐讓家丁拿了東西給本王看嗎?本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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