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不甘心,似乎仍不肯走,明明是對白琉璃說的話,眼睛卻緊緊盯着那雙臂緊摟着白琉璃的百裏雲鹫。

“誠如王爺所說,名聲于我來說,早已沒有,好與不好,又如何?”白琉璃終是沒有将那銀鈴上的尖刺刺入百裏雲鹫的頸窩,“再說了,只要我的相公不嫌棄我就行了,名聲什麽的,與我無關。”

“對麽?王爺,相公?”白琉璃在說完王爺一詞後故意在後面加了相公二字,看着仍在極力隐忍的白珍珠,忽然擡手将百裏雲鹫左臉上的面具輕輕掀開,而後往下俯身。

莫說白珍珠和穆沼,便是百裏雲鹫本人都震驚于白琉璃的舉動,盡管在半掀起的面具後白琉璃根本沒有碰到他的唇,不過是在白珍珠面前做個深俯身的樣子而已。

“既然如此,姐姐便不打擾妹妹與王爺的‘好事’了。”白珍珠編貝般的齒将下唇咬出了血,将“好事”二字咬得極為清晰,就怕外邊的家丁聽不到,而後轉身,撥了一把垂在門楣上的珠簾,在她走後,珠簾竟脫了線,啪啪嗒嗒地掉落一地,跟随她而來的家丁也連忙低頭垂眸快速退下,生怕不小心看到鬼王爺的眼睛一命嗚呼,就算沒被鬼王爺的眼睛殺死也要擔心着會被大惡女大小姐懲罰,大小姐連珍珠小姐的面子都不給了,那更不會給他們任何面子,所以必須快些再快些離開。

“啧啧,你們小兩口繼續,繼續解毒,小爺我什麽都沒看到。”穆沼再饒有興致地看了緊貼在一起的兩人後,笑眯眯地離開了他靠着的門框往前堂他躺過的矮榻走去,走出幾步後卻又回頭轉身,來把屋門帶上,“小爺還是幫你們小兩口把門關起來吧,以免待會有什麽人來打擾你們,啊,你們趕快繼續,繼續。”

只聽一聲屋門阖上的輕響聲響起,不再聽到穆沼的聲音。

藤床上,白琉璃一臉的冰涼,聲音亦是冷冷,“王爺,現在沒人了,可以松開琉璃了麽?”

從來對男人都毫無興趣的她,今夜竟然在這個男人身上趴了兩次,見鬼了這是。

“嗯。”百裏雲鹫輕輕應聲,松開了緊摟着白琉璃的雙手,白琉璃立刻從他身上離開,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個被她一直穩穩捧在手裏的小藥臼放到床頭旁的小幾上,讓她的手終于得以輕松輕松。

而後她才發現她的另一只手裏還拿着方才拿開的百裏雲鹫的左半邊面具,想起之前在府外他周身迸發出的戾氣,想着若是他在這裏屋爆發的話定會将這間小屋給毀了,即刻又俯下身欲将面具重新戴回他的臉上,卻在俯下身的那一刻微微怔了怔。

只因,百裏雲鹫左眼周圍幾乎占了他整張左臉的血鏽色烙印正在慢慢地變成暗紫色!而他此刻正緊閉着雙眼,眉心緊蹙,面色發白,仿佛在忍受着不知名的痛苦一般,這算是她在他臉上見到的最有人的生氣的神情了,而不是像一具冷冰冰的器械。

“追愛的毒發作了!?”白琉璃的第一反應便是覺得追愛的毒發作了,當下也顧不得他是否會戾氣與殺氣一起噴發,将手中的面具扔到了一旁,繼而立刻抓起他的左手來看,之間那原本看看漫過手腕的烏黑此刻竟已即将漫過臂彎!

怎麽毒素蔓延得這麽快!?白琉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是白珍珠催動毒發得更快,卻也不可能,毒下到人身上到毒素侵到心口的時間裏,下毒之人是無法掌控毒素的,那為何會出現眼下這種情況?

罷罷罷,先不思考這種問題了,先幫他把毒解了才是當務之急。

“王爺,快把裏衣脫了,我好給你解毒。”然,百裏雲鹫似乎被不知名的痛苦束縛着,緊閉的雙目未有睜開,只聽他聲音有些黯啞道,“恕我現在無法抽出力氣,還勞白姑娘幫我一把。”

白琉璃微微蹙眉,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前一刻還能那麽危險,這一刻居然蒼白無力,白琉璃在剝開百裏雲鹫身上的裏衣時涼涼道,“王爺難道不怕琉璃趁這個機會在你身上下另一種毒,讓王爺日後都受制于我?”

“你不會。”百裏雲鹫幾乎是未經思索的脫口而出,僅三個字,讓白琉璃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抖。

“我不是善人。”似乎從沒有人敢這麽相信她,把命放在眼前的相信她。

“可你也不是惡人。”惡人的身上,不會有那樣讓他覺得美麗又溫暖的顏色。

白琉璃沒有接話,百裏雲鹫也沒有再說話,整間屋子陷入了安靜之中,只忽的聽到一聲燭花的聲音,除此之外,便是兩人輕輕的呼吸聲。

白琉璃幫百裏雲鹫施診,放毒血,喂藥服藥,至始至終,兩人都是沉默着,如此安靜的感覺并未令白琉璃生厭,反令她覺得心靜,仿佛面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無需像平日裏一樣算盡各人心中所想與各種事情,許是因為她還沒有将他真正猜透看透的緣故,要知道他并不是個簡單的人。

只是,他從不在任何人眼前露出的容貌,卻不在意被她一而再的看到,是有原因,還是覺得她不足以構成危險?

他左眼周圍那一輩子都不可能磨滅掉的烙印是讓他戴上面具的原因,那這些烙印是出自誰人之手,看樣子不像是新疤,倒像經歷了不少年月,甚或可能是他年少時便被烙上了,那是要承受如何刻骨銘心的痛?又是誰,對一個小孩下這樣的毒手?有着這樣的一張臉,只怕他的童年過得并不如意吧。

百裏雲鹫,真的像傳言裏所說的一樣,如謎一般。

白琉璃為百裏雲鹫解了毒之後發現他居然睡着了,不由令她又氣又好笑,真的當她對他沒有任何危險麽,要知道前世的她可是被稱為修羅的殺手,不過這一世的她不想活得那麽累,沒有了家族的使命和無法治愈的病,她想過個尋常人的生活,雖然現在她身邊潛伏着許多她無法完全知曉的危險,卻是比上一世好多了。

因為上一世,她除了一身的本事以外,什麽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有的只有使命和任務,可這一世她有一個雖然瘋癫卻對她極好的爺爺,有一個肯為她赴湯蹈火的小丫鬟,現在這兒又有一個要成為她“相公”的男人,即便只是名不副實的,卻也是上一世的她不曾擁有過的。

白琉璃将那半邊面具為百裏雲鹫戴好,不僅大發慈悲地讓他睡在她的床上,還替他蓋上被子,做完這些之後白琉璃想她今夜定是不正常了,竟然會幫一個男人蓋被子。

白琉璃坐在藤桌旁的椅子上,一邊翻書,一邊時不時擡眼看向藤床上的百裏雲鹫,以确保解毒之後是否有還有殘毒在體內以致出現其他反應,只不過看着看着,她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竟忍不住倦意阖上了眼睛,趴在了藤桌上。

只是,直到白琉璃睡着,她都沒有發現,百裏雲鹫至始至終都未曾真正睡着,而是在她阖上眼的那一刻睜開了眼。

“我知道,我記得,不用一直提醒我。”百裏雲鹫看着屋頂,又開始淡淡的自言自語,卻又像是在跟誰說一樣,可屋裏除了他便只有睡着的白琉璃,哪裏還有第三人,又見他神色清醒,完全不像是在呓語,然他的眼神,偏偏像在看着一個人,一個飄在他正上方的人。

白琉璃醒來之時,已有晨光透過窗戶落到床上,只見她的藤床上,被褥疊的整齊,竟是一絲褶皺都沒有,仿佛昨夜這兒從沒人睡過一般。

走了麽?何時走的她竟沒有任何察覺。

白琉璃站起身,一件衣袍從她肩上滑落,衮邊絲質黑袍,正是百裏雲鹫的外袍。

“大小姐,您醒了嗎?”屋外響起輕輕的叩門聲和沙木恭敬的聲音。

“嗯,進來吧。”白琉璃揉了揉太陽穴,以驅散晨起的困倦。

“大小姐,有您的信。”沙木上前,将一只黃皮信封雙手呈上給白琉璃,“狀元府送來的信。”

------題外話------

淩晨三點,叔困得眼睛要翻白了……

067、請賞菊,或請君入甕?

信上沒有文字,也沒有署名落款,只有一朵以黑墨勾勒出的盛放秋菊。

白琉璃看着紙上的秋菊,即便紙上尋不到一個字跡,她卻仍是看懂了這一朵秋菊包含的意思。

待到狀元府的秋菊開了,團花錦簇,甚是漂亮的時候,我讓琉璃表妹第一個來瞧,屆時琉璃表妹就嫁給我可好?

一句溫暖甜蜜卻已然悠遠的話躍上白琉璃的腦海,本該美好的回憶,如今卻是可笑而諷刺。

她知道這一朵秋菊所代表的意思,這是禹世然在向他兌現當初的諾言,請她到狀元府賞菊,賞狀元府第一次綻放的錦簇秋菊,只是不知他兌現得了第一個諾言,第二個呢?

而禹世然之所以沒有寫下只言片語,想來定是想到她會捏住這一封信來做文章這一層,故而便只畫了一朵秋菊,他知她定明白。

是的,她明白,明白曾經的白琉璃與他之間所有的感情牽扯,這朵秋菊所想表達的意思,她一目便可了然,禹世然是聰明的,聰明得連她可能會用他的信做文章都猜得到,既然他想得如此周全,那她便将他的預想變為真,這才不浪費他的心思。

只有畫而無文字麽,要想讓人知曉這一幅畫變為圖文并茂且是禹世然的手筆,這有何難,她可是清楚地記得死去的白琉璃在箱子深處珍藏了一封封信她與禹世然之間往來的書信,禹世然那信上的字,真真是字如他表面的模樣,看起來俊逸溫和,賞心悅目,完全讓人無法猜到這樣的他身體裏藏着的是怎樣歹毒的一顆黑心。

既然有禹世然的字擺在眼前,要寫出一封讓他自己看着都無法辨出究竟出自他手的書信便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她可是能将任何人的字摹寫得足以以假亂真。

禹世然不想發生的事情,她偏要讓它成真。

表面上是請她賞菊,實則只怕是請君入甕,禹世然在打的什麽好算盤,還是以為她死過一次還對他癡心不改?只可惜,她不是從前的白琉璃,既然知道他的無情,她就必須對他無義。

“沙木,送信來的是何人?”白琉璃将信重新塞回信封,向沙木問道。

“回大小姐,是個灰衣男子,應是狀元府的家丁。”沙木垂首回答得恭敬,“他還讓奴婢替他轉達三個字給大小姐,‘三日後’。”

三日後,麽?上一次在詹雲寺沒有得手,這一次只怕禹世然是必要将她捏死在翁中,不過倒不知屆時是誰先死。

禹世然,你既然這麽迫不及待,那我便不介意早早毀了你。

“大小姐,可有什麽需要沙木去準備的?”狀元府突然來信,沙木便覺她的右眼皮總是跳個不停,好像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

“驸馬爺請我三日後到狀元府賞菊,順便陪陪大婚至今卻卧病在床的珞公主,替她解解悶,準備麽,确實需要。”白琉璃嘴角淺揚,一副成竹在胸的淡然模樣,“不過不急,先替我備些洗澡水來,昨夜出了些汗,總覺不舒服。”

“是,大小姐。”沙木應聲後卻未急着退下,只是有些擔憂地看着白琉璃,有些猶豫道,“大小姐,昨夜您還好嗎?”

昨夜大小姐不用她在旁候着,說實在,她心中也是害怕着雲王爺,大小姐這樣的吩咐讓她舒了口氣,卻仍是放心不下大小姐,因為昨夜子時前,整個白府的人都将自己在房中關得緊緊的,別說到府門去迎接雲王爺,便是在府裏走動都不敢,而大小姐也不怪罪,獨自到了府外迎接雲王爺,她心中擔心,最終還是忍住害怕想要到府門看看大小姐是否還安好,卻不想才走到一半便見珍珠小姐領着家丁們匆匆趕往藥閣,聽說是藥閣鬧了刺客,可當她跟着跑到藥閣時卻不被守在外面的家丁允許進入,最後她等面色不佳的珍珠小姐離開後才進屋,卻又被不知什麽時候躺在屋內的穆大少爺攔住,說什麽不要打擾裏邊正在忙着幹活的小兩口……

她還不算太蠢,當然知道穆大少爺的話是什麽意思,當下也不敢在藥閣多留,連忙面紅耳赤地離開了,難道大小姐和雲王爺——!?不不不,這不是她一個小小婢子能胡亂猜測的。

不過現下看到大小姐氣色無異,她卻是放心了,那個他們人人懼怕的雲王爺,似乎不會傷害大小姐,這就好這就好。

沙木猶豫的模樣看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事情,兩耳微紅,小心翼翼卻系着關心的話讓白琉璃覺得她甚是可愛,不由笑道:“沙木耳朵紅了,難不成是以為我提前和雲王爺洞房了?”

“不不不,奴婢沒有這麽想!”白琉璃直言的洞房二字讓沙木立刻面紅耳赤地連連擺手,“奴婢只是擔心大小姐而已,擔心大小姐會被雲王爺的眼睛……”殺死二字,沙木終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擔心我會被雲王爺的眼睛殺死?”白琉璃淺笑着将沙木未敢說完的話補完,忽而想到百裏雲鹫那張靜得近乎死水的臉,眼神變得有些深沉,“放心,他不會殺我。”

就算想殺,她也不是乖乖獻上命的人,更何況,他絕不會殺他,若他想要她的命,便不會花心思想要娶她,更不會昨夜在府外刺客來襲時拉她一把。

她用醫家至寶赤玉救的這條命,應該會救得很值才是。

“奴婢知道了,這就去為大小姐備洗澡水。”沙木不再有任何疑問,退了下去。

白琉璃以手撥了撥面前桌上青綠植物的葉子,而後擡手取下面上的面紗,在指尖碰到臉頰時有些微怔愣,随後起身,走到窗邊擺放的銅鏡前,暗黃的銅鏡中,她的臉,竟然只剩下一道道淺粉色的疤痕印而已,原本凸起的傷疤竟已完全平整,不過短短兩日,幽草的藥效竟如此之強。

想來不過兩日,她便不用再成日遮着面紗了。

稍後她要做的事情便是要為自己選一把趁手的武器,在這個以武為尊的曜月,她既無深厚的內力又無趁手的武器,若是面對像昨夜一般的刺客,只有速度而手中無武器只會不斷處于下風乃至喪命,之前的白琉璃喜歡用軟鞭,她倒是不喜如此張揚的武器。

想到此,白琉璃忽然想起白家有一本祖傳的極物之書,只傳于歷代家主,也正是這一本極物之書,讓這個世界的白琉璃喪了命,因為她違背了祖訓讓禹世然看了此書,讓他知道了赤玉的存在,或許也正因為她違背了祖訓,所以才遭到了死亡的報應。

不過後來此書被越老頭搶了去,她搶不過他便讓他收着了,現下她應去找越老頭才是,只是那倔強的老頭卻還在雲王府。

想到老白越,白琉璃不禁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她接下了百裏雲鹫的聘禮,便算是已經與他訂了親,越老頭應該肯回家了。

不過,既是訂了親,該是有婚書才是,萬一越老頭要看見婚書才肯回來……

白琉璃有些無力地按按眉心,糟,昨夜百裏雲鹫沒有将婚書給她,她亦沒問,這些古時的禮數真是多,那麽現下她應是先去問百裏雲鹫要婚書再順便把越老頭接回來麽,想來也只能這樣了。

“沙沙……沙沙……”就在白琉璃欲轉身時,一陣晨風撫着窗棂拂進屋中,将窗臺上的書冊吹動着想要翻頁,發出沙沙的聲音,讓白琉璃不由看了那被風吹動着想要翻頁的書冊一眼。

這一看,白琉璃才發現窗臺上的那盆植物下,壓着一只黑色的信封,露出半邊,正在随風輕輕晃動。

這裏何時有一只黑色的信封?莫不成是百裏雲鹫留下的?思忖着,白琉璃将壓在花盆底部的黑色信封抽了出來,信封裏靜靜躺着一張疊得平整的紙,打開一瞧,赫赫然入目的便是“婚書”二字。

心中內容與穆沼第三次來說媒時給她看的那封信上的內容無異,唯一有區別的,只有署名而已,署名并非“百裏雲鹫”,而是“雲鹫”,就像他姓雲名鹫一般。

白琉璃并未對婚書上的書名過于較真,正将信折好重新塞回信封,一根黑色的羽毛從信封裏掉出,正正好掉落在她的鞋尖上。

黑色的羽毛?白琉璃彎腰将羽毛拾起,與婚書放在一起的黑色羽毛,表示着什麽?

白琉璃坐在滿滿熱水的木桶裏泡澡時手裏仍捏着那根黑色的羽毛,眼神不動,似乎在深思着什麽一般。

“大小姐大小姐!”就在白琉璃從木桶裏出來正裹上浴巾時,沙木歡喜的聲音隔着屏風在外響起,“老太爺回來了,正在藥閣等您呢!”

白琉璃淡淡應了一聲以示知道了,讓沙木先去伺候那老頭兒,沙木應聲高興地跑開後,她才開始穿衣,最後才擦幹她濕漉漉的頭發。

藥閣裏,老白越正苦着一張老臉蹲在庭院裏,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沙木就在一旁笑着哄他,偏生他就是不笑,可苦了沙木的時候,白琉璃正像她走來,沙木立刻迎上去。

“怎麽了?”白琉璃倒有些驚訝于老白越的模樣,這老頭兒,原來還會苦臉,她還以為他只會笑和生氣呢。

“回大小姐,老太爺從進到藥閣開始便是這副模樣,奴婢請他進屋去坐着他就是不去,偏是要在庭院裏蹲着等大小姐。”沙木也苦了臉。

“知道了,去做我交給你的事情吧,老太爺我來照顧就好。”白琉璃向沙木說完,朝白越走了去,揚聲叫了他一聲,“越老頭。”

誰知老白越只是掀了眼皮看她一眼後便低下了頭,沒有理會她,白琉璃走到他面前之後也蹲下身,關心地問道:“怎麽了越老頭,連我也不理?”

老白越依舊不理白琉璃,只是将臉皺得更擰巴,白琉璃覺着有些不安,擡起雙手扶上了他的肩,難得地溫柔道:“越老頭,我是琉璃,告訴我是不是誰欺負了你,我替你去揍他們?”

老白越還是沉默,白琉璃皺了皺眉,語氣忽的冷了下來,“還是你在你孫媳婦兒家被你孫媳婦兒欺負了?那我現在就去教訓她,把她給休了!”

白琉璃說完立刻站起了身,老白越也緊跟着蹦起了身,指着白琉璃的鼻子怒道:“你死小子要是敢把你媳婦兒休了,老夫就,就不認你當孫兒了!”

“那好,想要我不休了她也行,你先告訴我是不是她欺負你了?”嗬!這麽嚴重,這死老頭兒,到底她是他的親孫女,還是百裏雲鹫是?

“不是。”老白越果斷搖頭。

“那是因為什麽你不肯進屋坐着偏要在這兒蹲着?”

“因為老夫不喜歡這兒。”老白越一邊說一邊往月門倒退着走去,渾濁的老眼裏有白琉璃從未見過的悲傷,“好像在這兒看到了混小子流了很多很多血,還有明明見那三個兔崽子在院子裏跑的,但是跑着跑着卻都不見了,這院子不好!老夫不喜歡!老夫的混小子和兔崽子們都在戰場為國殺敵,不會在這兒的!”

白琉璃看着慢慢往後倒退的老白越,心底一陣哀傷因他而浮上,這個藥閣藏着她幼時最美好的回憶,同樣也藏着越老頭最幸福的回憶,只是現在,和這些回憶有關的人全都不在這個世上了,只剩下她和他,而且她還不是真正的白琉璃。

越老頭雖瘋癫,卻仍是會睹物傷心,難怪曾經的白琉璃從不讓他來藥閣,倒是她疏忽了。

“越老頭不喜歡這兒,那我們到你院子去如何?”白琉璃上前扶住了老白越在微微發抖的肩,輕柔地哄道,“在你孫媳婦兒家吃得不習慣吧,我讓廚子燒你最喜歡的菜,你跟我講講你在你孫媳婦兒家都幹了些什麽事,怎麽樣?”

“走走走!你媳婦兒讓老夫帶了好多好東西給你!”老白越突然又恢複了精神氣,一把抓住白琉璃的手腕就風風火火地往越園沖。

當白琉璃看到老白越所說的好東西時,有些哭笑不得,除了茶葉就是衣裳,除了衣裳就是茶葉,好像白府沒有銀子買衣裳一般,更何況她完全沒有飲茶的嗜好,百裏雲鹫這到底是投誰的所好。

“你媳婦兒說了,這件好看,這件好看,這件也好看!”老白越完全無視白琉璃的無奈,自顧自樂呵呵地将自己帶回來的那口大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往外刨。

“……”白琉璃坐在一旁,略顯無奈,“越老頭,你在你孫媳婦兒家這些日子,他都陪着你玩兒?”

“那可不,比你這個死小子孝順多了,和老夫對打比劍還劃拳!”一說到百裏雲鹫,老白越臉上滿是得意,在看向白琉璃時卻使勁地飛眼刀子,“你以後要是敢對你媳婦兒不好,老夫第一個修理你!”

“……”百裏雲鹫是給這老頭兒喝了什麽迷魂湯,立場倒向他那邊倒得這麽堅定,這和越老頭對打比劍就算了,還……劃拳?

一想到百裏雲鹫頂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和不僅表情豐富還手舞足蹈的越老頭劃拳的場面,白琉璃光是想着就覺好笑,百裏雲鹫那個男人,還會花心思陪越老頭玩?

“是是是,孫兒不敢,孫兒定聽越老頭的話,把你孫媳婦養得好好的。”白琉璃無奈地笑了笑。

“這還差不多!”老白越用力哼了一聲,繼續翻搗他的大箱子,卻被白琉璃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道,“越老頭,先停一停,你翻出來這麽多東西,我一時半會兒也看不過來不是,待會你再搗騰,先聽我說幾句話。”

老白越看了一地的亂糟糟一眼,覺得白琉璃說得有理,走到椅子前坐了下來,白琉璃将婢子沏好的茶接過,雙手遞給他,看着老白越喝得一臉享受時,才開口道:“越老頭,當初你藏起來的極物之書……”

“不給!”誰知白琉璃的話還沒說完,老白越便已經跳腳了,用手拍的茶幾啪啪響,聲音更是大得震耳欲聾,吓得婢子都退到了屋外,“你死小子又想拿給那個王八蛋看是不是!?就算老夫死了也休想!哼!”

“不不不。”白琉璃立刻解釋,外帶讨好的笑容,沒辦法,這個倔老頭兒需要哄着,“我只是想看看裏面的記載,看看這個世上的神兵利器以及我們白家有哪些武器适合我的,你瞧瞧你孫媳婦兒那麽好,若是我手頭沒些本事,萬一你孫媳兒被人搶走了我卻沒本事搶回來,這怎麽成,是不是?”

“有道理。”老白越搓着自己滿下巴的白須,點了點頭,然後又瞪着白琉璃,态度惡劣,“你保證你不是拿去給那個王八蛋看!?”

“我保證。”白琉璃裝着一臉嚴肅。

“你發誓!”老白越眼神更兇狠,好似白琉璃會說謊一般。

“我發誓,絕不給任何人看此書。”白琉璃舉手指天發誓。

“那好,你在這等着,老夫這就去找書。”老白越說着站起身往裏屋走去,走出兩步之後又回過頭給白琉璃飛眼刀子,“你要是敢跟來偷看,老夫就打斷你的腿!”

“是是是。”真是個啰嗦的倔老頭兒。

當白琉璃翻開不知白越從哪兒翻出來帶着一股子濃濃黴味的黃皮書第一頁時,愣了愣神。

------題外話------

阿門,淩晨兩點,菇涼們好夢

067、弦冰劍,殺手是何人

弦冰劍,曜月十大武器之一,此劍為萬年寒玉所制,不但堅逾鋼精,揮功之際還會發出寒氣,把陽極內力融合在劍招之中,對敵時陰極內力源源從劍身發出,至陰至寒之氣會随着劍招的變化一招重過一招,揮斬出的劍光經營如冰刀,周圍的氣溫一會随之下降。

此劍的特別之處還在于,它的紋絡不在劍鞘而在劍身,紋絡呈藍色,如流水微瀾,收于劍鞘中的弦冰劍于普通長劍無異,藍白普通的鞘身讓人無法想象得到其中藏着的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劍。

曜月的十大武器素來都是傳聞中的利器,天下人只知有它們的存在,卻不知它們長何模樣,如今又被握于何人手中,更別說有誰真正見過這傳聞的神兵利器,然卻有一個傳聞是天下人都知曉的,那便是這十把武器,曾經全都是曜月王者幽都的東西,百年之前,幽都亡于諸臣國的背叛,國民被奴役,王族被剿殺,便是國之寶物都被臣國瓜分,至此,王者幽都從世上消失,曾經只屬于幽都的寶物成為了整個曜月的寶物,被各個國家乃至每個有權勢的人争奪。

弦冰劍弦冰劍,白琉璃看着書頁上弦冰劍的圖示,有些微怔愣,若她沒有記錯,昨夜那個欲殺百裏雲鹫的刺客似乎把百裏雲鹫手中的劍叫做弦冰劍,而那把劍的劍鞘,的的确确是藍白色!

曾聽有人言,弦冰劍在澤國出現,本以為是謠傳,如今看來并非空穴來風,如此,不僅百裏雲鹫身上謎的味道更深了,便是那個刺客的身份也值得研究,畢竟能一眼便認出傳說中的弦冰劍的人在這世上可不多,那麽,他想要殺百裏雲鹫的原因又是什麽?

以及,弦冰劍為何會在百裏雲鹫的手中?他明明是個被任何人懼怕的同時又被任何人看不起的無用王爺,就算弦冰劍出現在澤國,也不會由他來當持有者才是,如此看來,除了他的身手真真深不可測之外,或許他還在澤國有着第二重身份,無用的鬼王爺,或許只是一個表皮幌子。

“死小子,老盯着這第一頁瞧有什麽意思?趕緊翻趕緊翻!”老白越湊在白琉璃身邊也盯着她手裏的書瞧,瞧着她許久不翻頁不由皺眉煩躁道。

“越老頭見過這把劍麽?”白琉璃并未急着翻頁,而是擡手指了指書頁上的弦冰劍圖示。

“沒見過沒見過,誰見過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趕緊翻趕緊翻。”老白越不耐煩了,一把搶過白琉璃手中的書兀自嘩啦啦地從頭翻到尾,愈往後翻臉皺得愈厲害,最後将書冊重新甩回白琉璃手中,惱道,“沒意思沒意思!破書,老夫不看了!”

這老頭兒,又犯小脾性了,白琉璃沒有理會老白越的無理取鬧,将被老白越甩到懷裏的書拿好,收到了懷裏,還是回了藥閣再看吧,在越老頭這兒想來是別想看的了。

“死小子你也來和老夫比比拳頭怎麽樣!?”老白越心情變得極快,看到白琉璃将書收起來之後臉上又換成了滿臉笑,一邊興奮地看着白琉璃,一邊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就像你媳婦兒和老夫比的那樣,你媳婦兒的腿腳可快,拳頭也可快,老夫打得可帶勁!死小子你也像你媳婦兒那樣來和老夫過兩手!”

“越老頭,我的身手有幾斤幾兩你是知道的,和你過拳頭,你是想揍死我麽?”白琉璃淡淡地看了老白越一眼,“我不是你孫媳婦兒,還沒有能和你對打的身手,過手是不行,不過越老頭可以教教我,下回或許我就可以和你過手了呢?”

“若是越老頭沒興趣教我,那讓我把把脈,看看你身體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老頭兒雖然神智不行,身體卻還是硬朗着,拳腳功夫和身手仍不減當年,她倒有些想不明白,老頭兒有厲害的身手,為何曾經的白琉璃卻只是只三腳貓,不論身手還是內力都處于最下層,盡管她的資質并不低。

“把把把什麽脈,你死小子又不是暖丫頭,你會什麽?”白琉璃的話才說完便遭來老白越一記鋒利的眼刀子,說着便摞起了衣袖,一邊往屋外走,“來來來,院子裏來,老夫來教你幾手招式,省得你連你媳婦都打不過。”

白琉璃含笑站起身,老白越卻在跨出門檻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恍然大悟一般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興奮道:“老夫想起來了!”

“想起什麽來了?”白琉璃并未停步。

“想起剛才你死小子問老夫是否見過書上的那把劍!”白琉璃瞬間停步,老白越捏着下巴皺着眉轉頭看向白琉璃,“老夫見過,在百裏蒼那小子手上見過的。”

白琉璃微微眯眼,百裏蒼,老雲王,百裏雲鹫的爹?

夜裏,雲王府,鬼厲閣裏,枯木林中,竹樓之上,百裏雲鹫與穆沼面對面憑欄而坐,百裏雲鹫在慢悠悠煮茶,穆沼則是在兀自飲酒,只見他喝得有些急,并不似尋日裏的悠然自得與氣定神閑。

“昨夜的殺手真是不一般,竟能讓你拔劍。”穆沼搖了搖手中的白瓷酒瓶,倒了一小碟子的酒,晃了晃,啧啧笑道,“而且還能一眼就認出你手中的劍是弦冰劍,似乎就更不一般了。”

“望月那個冷女人已經去追了,不知追到沒有?”

“以望月的身手,追不到他。”百裏雲鹫語氣平淡,似乎一點不為那殺手可能會再來取他性命而着急,“跑了就跑了,眉心受傷的人,不會難找。”

“哦對,我差點忘了那個男人眉心還中了白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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