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望月終于冷冰冰地回了白珍珠一句,眼神冰冷,雖是如此,她心中卻是震驚與白珍珠的身手,她聽得出白珍珠的呼吸有變,可白珍珠因為滿心牽系着的都是百裏雲鹫,以致她沒有發現望月握着劍柄的手開始有些微微發顫。
對于望月的回答,白珍珠有一瞬的怔愣,不只是因為她以為她是個啞巴,更是因為她話裏的意思,他讓她走不出這個府邸……那便是說,他要她死在這兒嗎?
呵,呵呵,她不信!他肯定在等着她為他解毒,就算他恨她給他下毒,只要他想好好地活着,就一定會等她解毒,怎麽會在解毒之前就殺了她!?不可能的!
“不相信嗎。”望月冷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疑問的味道。
“我是他的解藥,他需要我!”白珍珠咬牙道,他是需要她的,他一定是需要她的!
“是嗎,那就在你死之前讓你看看你所謂的需要。”望月冷冷把話說完時,竟是把劍收回,面無表情地看了白珍珠一眼後,轉身向銀玉湖飛去,“想見爺便跟我來,讓你親眼看看你配不配。”
一個敢在爺身上下毒的女人,不配站在爺的身邊,甚至連打入黑牢都不配。
那麽就讓她在死前再更痛苦一點。
銀玉湖上,烏篷小船正慢慢往湖岸靠去,在小船即将靠岸時,百裏雲鹫忽的将手中茶盞的杯蓋飛向岸上的暗黑之處,只聽杯蓋落地碎裂的聲音響起,他的視線裏多出了一抹顏色。
百裏雲鹫本是心境平平,卻在看向那一抹顏色時微微怔了怔神。
只因,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白琉璃,臉上不再遮着面紗,那些原本橫縱在她臉上的傷疤也全全消失不見,就像她的臉從未受過任何傷一般。
眉如翠羽,肌若凝脂,氣若幽蘭,肩若削成,腰若約素,修項秀頸,流光清眸,潋滟無暇耀如春華,面不施粉黛卻顏色如朝霞映雪,瓊姿花貌,般般入畫,她齊肩的短發絲毫不影響她的如花之貌,反倒給她添了一分可愛的味道,那不管她穿任何衣裳都會在百裏雲鹫眼裏呈現出同一種也是唯一一種的暖淡顏色,将她的雙頰襯得有些微的嫩紅,一時讓百裏雲鹫愣了神,以致白琉璃喚了他兩聲他都未有聽到。
她臉頰上那淡淡的顏色,是叫紅色吧,雙頰生紅雙頰生紅,想來應該就是紅色了,那她身上的顏色和她雙頰上的顏色差不了多少,那也應該是紅色吧?
白琉璃自然不知面具後的百裏雲鹫因她而失了神,只是未防百裏雲鹫陰晴不定,故而向他彎起了眉眼和嘴角,真真是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兩頰笑渦,霞光蕩漾,讓似乎對她的笑容完全沒有抵抗力的百裏雲鹫愣神更甚。
白琉璃沒有瞧出百裏雲鹫的異樣,跟在百裏雲鹫身邊十幾年之久的聽風卻是清楚的察覺到了他的分神,不由上前一般,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肘,這才喚回了百裏雲鹫的神。
“不知白姑娘深夜造訪敝府有何事?”回過神來之後的百裏雲鹫聲音有些不同尋日裏的平淡,難免讓聽風目瞪口呆,原來爺見了漂亮女人也會和尋常男人一樣會愣神,原來爺并不是對女人沒有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大惡女的臉居然恢複了,而且恢複得如此之好,不僅看不出任何受過傷的痕跡,那張漂亮的臉的确算是花容月貌,但是離他心中的美人形象還差了一截,或許是因為她的短發和一身男裝的緣故,倒不知爺為何會看得出神。
“擔心王爺身上有餘毒未清,且今夜是最後時辰,特來看看,還望王爺莫嫌琉璃不知禮數才好。”白琉璃說得很是客氣,垂眸看着百裏雲鹫還捧着茶盞的左手,難得溫和道,“不知王爺的左手可否讓琉璃看看。”
白珍珠此刻應當就在這附近,若是再次看到她與百裏雲鹫親昵的模樣,她還能不能再次忍住,呵……
百裏雲鹫将手中的茶盞遞給聽風,将左手遞給了站在湖岸上的白琉璃,眼神卻是看向她身後的黑暗深處。
白琉璃将提在右手的風燈換到左手,把手向百裏雲鹫伸去,卻在指尖堪堪碰到百裏雲鹫手背時被他抓住手腕往他懷裏猛然一拉,動作突然使得她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踩上了船板,跌進了百裏雲鹫的懷裏!使得小船忽的左右搖擺。
白琉璃并未驚訝,只是将額頭抵在百裏雲鹫的心口勾起了嘴角。
未見人影,只覺一道狠厲的劍氣飛來,削開了船頭桅杆上的風燈。
白珍珠,來了麽?忍無可忍了麽?
這裏不是白府,也不是白日,就算這澤國第一佳人在這兒出了什麽意外,也不會有人知道。
呵呵——
------題外話------
淩晨3點18分,啊啊啊,叔不行了,眼花了,二更在下午兩點前奉上,叔把電腦扛到辦公室去,二更來了就夠萬字了!
071、珍珠怒,雲鹫出手冷
挂在船頭桅杆上的風燈被狠厲的劍氣削作兩半,火光倏地一滅,兩半燈罩啪地掉到水裏,在水面激起圈圈小小的漣漪,黑暗之中瞬間只剩下白琉璃手中的一盞風燈暈出的昏黃火光。
聽風瞬間握劍擋到百裏雲鹫身前,眼神冷冷地盯着劍氣飛來的方向,微微皺眉,望月居然攔不住那個女人?
“王爺,似乎是您的解藥來了。”白琉璃沒有急着離開百裏雲鹫的胸膛,只是輕輕笑了。
白珍珠呵白珍珠,既然決定給百裏雲鹫下藥,在這最後時刻卻又不舍将他變成傀儡,愛情真是種矛盾的東西。
“從始至終,我都不需要這個解藥。”百裏雲鹫聲音平淡,也未推開白琉璃,只是靜靜看着眼前黑暗的方向,仿佛他的黑羽看着獵物一般。
因着白琉璃的出現而被激得盛怒的白珍珠一時忘了自己所處之地,只想着她再也不能忍耐白琉璃出現在她的眼前,出現在這個世上,出現在百裏雲鹫的身邊!而當她看到她的瞬力一擊非但沒有擊中白琉璃,反讓她跌進了百裏雲鹫的懷中,她覺得她要被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白珍珠并未因執劍上前的聽風而停下腳步,反而腳步更如飛,将手中長劍握得更緊,盛怒的瞳眸仿佛看不到聽風的存在,劍尖直取白琉璃項上人頭。
百裏雲鹫無動于衷,黑暗裏的望月似乎消失了聲音,白琉璃靜默,便是聽風都是從容拔劍,仿佛踩風急掠而來的白珍珠在他們眼裏不過一個小醜,一個微不足道的笑話。
就在白珍珠與聽風手中的劍碰撞發出尖銳的聲音時,白琉璃離開了百裏雲鹫的胸膛,轉過身看向已然處于盛怒狀态的白珍珠,淺聲道:“聽風公子可莫傷了這位姑娘,你家爺的命可還是等着她來救呢。”
就算此刻她看不清她的眉眼,可她知,眼前這個出手招招狠厲致命的黑衣女子必是白珍珠無疑,她還從未見過白珍珠如此幾近瘋狂的模樣,想來她對百裏雲鹫的念想已深入骨髓,否則從來都聰明冷靜的她絕不會瘋狂若此。
只見船身因聽風與白珍珠全力的交手而左右搖晃,每一下都極為劇烈,若沒有深厚內力人決不可能在船上站得穩,便如此時的白琉璃,僅僅為穩住自己的雙眼便已倍顯吃力,本欲張口說些什麽此刻卻已無暇分心,生怕一分心便栽到了湖水裏。
果然幾乎沒有內力可言的身子在這個世界只能是個弱者,而她也沒有想到,白珍珠的身手竟然如此厲害,連聽風似乎都顯得有些應付不來。
盛怒中的女人是可怕的,如白珍珠這般隐藏了自己心思太久太久的女人,一旦怒極便如烈火焚荒原,似乎要将一切都毀滅才能平息她胸中的怒火。
船身動蕩得愈來愈猛,致使白琉璃就算用盡全力也無法再穩住自己的雙腳,竟是往旁踉跄了幾步,在險些就栽下小船時忽地身手一撈,撈住就近身旁的東西以穩住她的腳步,而當她穩穩抓住那可以穩住她腳步的東西時,她卻猛地一怔。
只因,她順手一撈的東西不是其他,而是百裏雲鹫的左手!粗粝的掌心,寬厚的手掌,此刻正被白琉璃緊緊地抓着,穩穩地握着。
百裏雲鹫在白琉璃向他伸過手來之時便已有察覺,本欲将手擡起讓她無處可抓,卻在垂眸看到白琉璃微蹙的眉心時終是沒有擡起手,而是任白琉璃将他的手穩穩抓住,盡管心裏有準備,在白琉璃握上他左手的那一剎那,他的手還是輕微地抖了抖。
因為她掌心有別于他微涼掌心的溫暖溫度,也因為他想到了她笑起來時的模樣,想着那樣的笑容若是沾了水,只怕便會少了幾分紅色。
與此同時,白珍珠手中的利劍竟劃開了聽風執劍的手臂,致命地朝緊握着百裏雲鹫左手的白琉璃飛來!那樣紅睜的眼睛似乎在瘋狂地大笑,白琉璃受死吧!
一切似乎就在電光火石間,白琉璃想要取下耳墜的手甚至還未來得及擡起,便只覺整個人重心後旁傾倒,雙腳懸起,她竟是被百裏雲鹫橫抱在了懷裏離開了小船躍到了岸上!
就在百裏雲鹫腳尖落地的時刻,小船上的烏篷竟如那掉到湖面上的風燈一般,被平整地削作了兩半!
好強勁的身手!此時聽風也已離開了小船上了岸,用手用力捂着手臂上深至一寸的劍傷,不可置信地盯着渾身殺意的白珍珠,将眉心擰得更緊,這個女人,竟然有足以和望月匹敵的身手!?
百裏雲鹫一站穩便将白琉璃放了下來,在聽風再次擋到百裏雲鹫身前時,白珍珠一時竟停下了招招致命的攻擊,握着劍的手臂微微顫抖,便是雙肩似乎都在微微顫抖,因嫉妒與恨意而變得腥紅的雙眼緊緊盯着百裏雲鹫的臉,聲音沙啞且有些微顫抖,仿佛極度不相信般地問道:“你是寧願做我的傀儡也不願意接受我嗎?”
他究竟是個怎樣的男人,為何不願意要她,她有何不好?她有何比不上白琉璃的!?
而且,白琉璃的臉不是一毀再毀了嗎!?為何如今會這般完好無損!?
“這位姑娘不僅夜闖別人府邸,還問出這麽莫名其妙的話。”白琉璃看着恨得有些發抖的白珍珠,并未将白珍珠的身份戳穿,只是勾起嘴角淺淺笑着,“難道姑娘不知,王爺是我白琉璃的男人了麽?姑娘這是要和我白琉璃搶男人麽?”
“呵!你?他中了我的毒,只有我才救得了他。”白珍珠的聲音冰冷且陰毒,“沒有我替他解毒,他這一生只能是我的人!”
若他真的選白琉璃,那她便真的将他變成傀儡,永遠地鎖在身邊!
“姑娘的意思是王爺會死麽?還是王爺會悔婚而娶姑娘?還是……姑娘不惜将王爺變成傀儡也要留在姑娘的身邊?”白琉璃笑看着眼中略有震驚的白珍珠,在白珍珠惡毒的眼神中重新握上了百裏雲鹫的左手,向着白珍珠的方向慢慢舉起,“姑娘所說的只有姑娘能解的毒,是下在王爺這只手掌的掌心裏的可對?那請姑娘現下再看一看王爺的左手,毒素蔓延到哪兒了。”
百裏雲鹫沉默着,沒有甩開白琉璃的手,只是任她将他的左手掌心面對着白珍珠舉起,只見他掌心紋路清晰,膚色如常,哪裏有任何異樣。
白珍珠睜大了眼睛,深深震驚,怎麽可能!?追愛沒有她以身做解藥,他手上的毒怎麽可能有解!?
“很吃驚對麽?”白琉璃笑意深深,別有意味,“誰說只有姑娘的身子才是解藥?對麽,王爺?”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她白琉璃的身子同樣也能是解藥,如此一來便如同向白珍珠宣布她與百裏雲鹫之間的關系并不僅僅是名義上的夫妻,更是實際上的夫妻,她白珍珠就算用盡任何手段,也得不到這個男人。
“呵,呵呵呵……”白珍珠忽然低頭低低冷冷地笑了,白琉璃含笑靜觀之,握着劍的手顫抖得厲害,似乎在将她壓抑在心底的所有怨氣嫉妒與不甘洩放出來。
白琉璃松開了百裏雲鹫的手,擡手捏住了臉頰邊的耳墜,忽聞百裏雲鹫的聲音在她身側低低響起,“白姑娘你等待的時機馬上就到了。”
白琉璃微微眯眼,沒有轉頭看身側的百裏雲鹫,心下卻是再一次佩服他入微的覺察力,他竟猜得到她在等待時機,等待一個可以以弱制強的時機,白珍珠如何毀了她,她就如何毀了白珍珠。
“來了。”就在白珍珠正欲再次擡頭時,百裏雲鹫的聲音也在白琉璃身邊再次響起,她知道他說的是機會來了。
于此同時,白琉璃手中的淬毒耳墜自手中彈出,如飛般彈向白珍珠的心口!
“叮——”然就在白珍珠避開第一枚卻避不開第二枚淬毒耳墜時,只聽一聲叮的聲音響起,那枚即将打入白珍珠頸項的耳墜卻被一道寒光擋開,卻并非出自白珍珠之手!
何人相助白珍珠!?白琉璃眸光一凜,十指指尖瞬時多出了八根銀針,正欲出手時卻被百裏雲鹫從中取下了一根,白琉璃一時無暇顧及他,只迅速地将手中毒針甩出!
白珍珠真是恨不得她連下地獄都要頂着一張潰爛的臉麽?一次讓夏侯珞毀了她的臉不算,二次竟還在風中下毒讓她傷口已然愈合的臉潰爛,那麽她就讓她也常常皮肉潰爛的滋味。
若是死去的白琉璃可能不會想到是她這個親愛的姐姐最最想要害死她,不過不僅是借夏侯珞的手殺了她,還借夏侯珞的手毀了她的臉,夏侯珞雖恨她,心腸卻并非蛇蠍,若非有白珍珠從旁點撥,夏侯珞絕不會想到要一刀刀毀了她的臉,而夏侯珞在毀她的性命毀了她的臉的時候,白珍珠必然在無人注意的暗處看着,看着夏侯珞怎麽将她殺死,再怎麽毀了她的臉。
而禹世然之所以會将她視作攔路的墊腳石,只怕也和白珍珠脫不了幹系,她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害她,就算她留着她還有用處,也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如此,她就換一種方法和她玩玩,脫去她光鮮的外衣,看看一向聰明鎮靜的她會如何。
只聽銀針碰撞在鐵器上發出陣陣脆響,令白琉璃不禁皺眉,這橫出來一腳的人究竟是誰?
當第七聲脆響發出時,白珍珠冷冷勾唇,輕蔑地看着白琉璃。
當此之時,只見百裏雲鹫左手輕擡,一根銀針出其不意地飛向白珍珠,速度之快令她與那還未現身的相助之人來不及阻擋,那枚銀針便瞬間刺入了她的皮肉中,不是心口,不是頸項,而是隔着黑面紗刺入了她的左臉頰中!
而那枚銀針,正是方才百裏雲鹫從白琉璃手上拿過的其中一根,白琉璃深深皺眉,她的身手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白珍珠捂着自己的左臉,眼中是深深的震驚與受傷,哀傷至極地看着百裏雲鹫,雙肩發顫,只見她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什麽,還未來得及出聲,一道快如疾風的黑影落到她身側,環住她的腰,只聽是男子極致壓低的聲音響起,一個“走”字還未完全落音,白珍珠便被帶出了百裏雲鹫的視線。
還不待百裏雲鹫下令,只聽黑暗中不斷有沙沙聲響起,若是細看,便會看到無數道黑影自百裏雲鹫所在地的四周湧出,往那道相助白珍珠的黑影離開的方向如飛鳥般掠去。
像無形的天羅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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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試身手,來赴鴻門宴
天氣晴好,已帶了濃濃深秋寒意的風吹到臉上有些幹,白琉璃站在屋前廊下,任風拂面。
白琉璃恢複得完好的容貌讓所有人震驚與不可置信,明明不見她就醫,就算她就醫,只怕是神醫在世才能把她已然毀爛的臉恢複得完全看不出受過傷,甚至連一條小小的痕跡都看不出來,更何況她根本沒有就醫!
雖然下人都知白琉璃日日都呆在藥閣裏,甚至連起居都在藥閣,可他們從來沒聽說過只會為非作歹的惡女大小姐會醫術!會醫術的是死去的夫人,大小姐的娘親,而非大小姐,如此一來,白府的下人非但不覺得稍微舒暢,反而覺得白琉璃更加可怕瘆人,明明沒有任何救治,卻能将臉恢複得完好,詭異,太詭異!
大小姐本就已經不好惹,若是再會些什麽妖法,他們這些的日子真真是沒法過了,而且如今的大小姐,似乎不讓二小姐掌家了,他們日後的日子真是有些可想而知。
白琉璃擡手撫撫自己的臉頰,沒有傷疤的凹凸不平,心下滿意,果然還是有一張能見人的臉比較好,于人于己都方便。
沙木從月門外走來,白琉璃淡聲問道:“珍珠小姐的風寒還未見好轉?”
“回大小姐,是的,奴婢親自将大夫送出府的,大夫是這麽說的。”沙木恭敬答道。
“那你見着珍珠小姐了麽?”
“未有,奴婢只見着了福媽,福媽說珍珠小姐擔憂将風寒染了旁人,除了福媽之外不讓其他人進屋。”
“是麽,原來珍珠姐姐不僅是擔憂把風寒傳染給我這個妹妹,也還溫柔地關心着身旁的婢子家丁,可真真是個好姐姐好主子,也難怪這府邸裏人人都喜歡她了。”白琉璃被風拂亂在耳邊的頭發別到耳後,微微一笑,那樣沒有絲毫兇煞的笑顏,微彎的眼角,澄亮的眼眸,讓沙木一時看得失神。
她從來只覺得珍珠小姐是個真真的美人,卻不知大小姐笑起來感覺竟比珍珠小姐還要美麗漂亮迷人眼球,若非大小姐平日裏從不做女兒打扮且還兇煞待人,單單她那一雙剪水般的瞳眸便已美得動人,何況在與她精致美麗的五官拼合在一起。
沙木甚至覺得,大小姐比珍珠小姐還要美麗動人,可為何別的人都不這樣認為呢?
“那想來珍珠姐姐是不與我一道去狀元府賞菊了。”白琉璃似乎是惋惜地輕嘆一口氣,“也罷,便讓姐姐好生養病吧,也省了旁人說我心腸歹毒連姐姐那麽嬌弱的人兒卧病在床都要把她拉起來陪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這已是白珍珠聲稱卧病在床的第三日,也是她拒不見任何人的第三日,美其名曰擔憂将風寒傳染給旁人,實則原因,只有白琉璃知道。
不管是耳墜還是銀針上淬的毒,都是她親手調制的世家獨門毒藥,就算是解毒高手想要解她的毒,最少也需要五天時日,白珍珠的臉就算不毀,也會讓她至少五天之內見不了人,想來百裏雲鹫那個冷男人出手可真是不正常,那捏在指間的銀針不飛對方心口和要害,竟是飛向女子最最在乎的臉膛,要知道并非所有女人都如她一般把容貌視于可大可小的事情,很多女人可是将容貌視得比性命還重,她不知白珍珠對于容貌是何想法,可她知道夏侯珞正是将容貌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女人。
還有前夜那在千鈞一發之際救走白珍珠的男人,究竟是誰?是禹世然,還是另有其人?
白琉璃思忖着,眸光有些陰沉,擡起雙手看看自己的手心,慢慢地一下一下收攏着雙手五指,忽然向沙木吩咐道:“沙木,替我把挂在牆上的弓箭拿來。”
沙木一怔,然後恭敬應是,進屋取弓箭去了,大小姐一直以來用的都是長鞭,這些日子卻從不見大小姐使長鞭,現下大小姐要取弓箭,難道大小姐會用弓箭!?
弓很沉,沙木兩手捧着都還覺沉手,大小姐雖然氣勢和打扮都像男子,可身子卻是女子的纖瘦,沙木不禁有些遲疑,大小姐能拿得動這把沉重的弓嗎,畢竟大小姐不是她這種從小做慣了粗活的奴人。
“大小姐,弓箭取來了。”沙木心裏雖這麽想,嘴上卻不敢質疑,只敢将弓箭恭敬地呈上給白琉璃。
白琉璃淡淡應了一聲,未做絲毫遲疑地便擡手拿起了沙木捧在雙手裏的沉沉桦木弓,入手的确很沉,白琉璃卻是面不改色,仿佛她感覺不到桦木弓的沉重一般,沙木難免驚訝,只見白琉璃又向她伸出手,沙木連忙從挎在臂彎的箭筒裏抽出寥寥幾支箭的其中一支遞給白琉璃。
箭頭的鋼簇滿是鏽蝕,箭羽沾滿厚厚的灰塵,看得出這一把弓箭已許久許久沒有人用過,便那麽靜靜地挂在牆上,随歲月陳舊,仿佛它已經成了一件裝飾品,而非一件可以取人性命的利器。
白琉璃将箭矢接過,用指尖輕輕擦掉箭杆上的灰塵,彈掉箭羽上厚厚的灰,制作之初的白色鳥羽此時已成灰色,羽毛或疏或散,鋼簇箭頭更是滿布鏽蝕。
白琉璃用帕子擦拭着鋼簇箭頭,動作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寶物一般。
這是腦子裏最溫暖的記憶,是白琉璃的親娘夏侯暖最鐘愛的弓,是她的爹親手為她削制的,自從這間藥閣再沒有那個溫柔的身影之後,這把弓便挂在牆上再未取下,就連她的靈魂進駐到這個身子,她也未動過牆上的這把弓,她尊重這個身子的記憶,把這把早已被年月和灰塵封塵的弓當做一種對親情的懷想。
只是現在,她想觸摸這把弓,這把澤國女豪傑所愛的弓,夏侯暖有着過人的臂力與精準瞄殺力,是以這把弓才會如此長大沉重,百步穿楊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信手拈來的小事,那麽她這具流着夏侯暖骨血的身子,不知繼承了夏侯暖這樣本事的幾層。
如今已不是她再繼續将這把弓當做觀賞品的時候,她要清楚地知曉這具身子的實力,前夜對白珍珠一事的失手讓她覺得有一根梗橫在她的心裏,擰不斷揮不開。
如今的她不是前世身為修羅殺手的她,除了速度她還能勉強地發揮出來之外,無論臂力腿力還是體力,都遠遠不及從前的她,這個身子除了很是健康之外,倒真如坊間所恥笑的毫無優點可言,低下的內力,“自成一家”的雜亂身手,她不明白白家明明為武學世家,為何這具身子偏要放着這一切的好不學。
罷,總之這個身子如今是她的,一切都将會和從前的白琉璃不一樣。
“沙木,在這張半張帕子挂到月門下。”白琉璃斂了斂眼神,将手中的帕子撕成兩半,将其中一半遞給沙木,前世的她百步穿楊完全不在話下,如今對于這具身子而言,她不求百步能穿楊,退五十步看看能否成功。
沙木在月門處把半張帕子挂好之後立刻退到了一旁,雖然她有些不相信大小姐纖瘦的雙臂能将箭射到這半張帕子上,可難免會有令人想不到的事情發生,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退到一旁為妙。
白琉璃看着五十步外迎風而飄的帕子,将箭貼上弓與弦,眼神冷冽,用力張弓,只見她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因使力而往外暴突,然盡管她已用盡全力,整張弓也只能張到張弦月的程度,白琉璃微眯起左眼,擰眉,十指一松,箭脫弦往月門的方向而去,白琉璃冷眼看着那飛出去的箭,沙木亦是緊緊盯着那朝月門飛來的箭,雙手交互緊握着,似是比白琉璃還要緊張。
就在箭只差三兩寸距離就要穿過垂挂在月門下的帕子時,只見箭杆顫了顫,繼而鋼簇箭頭竟是改變了方向,長箭頭朝下軟趴趴地掉到了地上。
沙木自覺很是可惜,明明只差一點就到了的,白琉璃則是眼神冷冷,果然。
就算她腿上有過人的速度而手上沒有任何力量,面對強大的敵人也一樣是死,她現在這種情況,莫說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是連白珍珠的身手她都抗衡不了,這便意味着以她前夜所想地以暗裏方法來對付白珍珠不可行,她聰明又身懷堪稱強勁的身手,遠不是她現下的身手能對付得了的,看來還是要慢慢和她玩,白珍珠想要得到白家或者是更甚的東西,也只能玩明的。
沙木将掉落在地的箭撿起之後向白琉璃跑來,白琉璃沒有将她手中的箭接過,反是将自己手中的長弓交給沙木。
“沙木,馬車可備好了?”白琉璃撫平自己衣裳上的褶皺,看着那小半還挂在月門下的帕子向沙木問道。
“已經備好了,裏叔已經在門外等着大小姐了。”沙木捧着弓箭答道。
“不知狀元府的秋菊是否漂亮。”白琉璃微微一笑,往月門的方向走去了,沙木連忙沖進屋裏将弓與箭筒重新在牆上挂好,又急急忙忙地沖了出來,朝已然走到月門的白琉璃跑去,沖她的背影緊張道,“大小姐等等奴婢,奴婢陪您一道去。”
禹世然白珍珠,陰的殺不死她,這次借賞花之由想用什麽明的來整死她,明着更好,整好陰着的她的身手與他們的身手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她會的,可不僅僅是暗殺。
街頭巷尾依舊在熱熱鬧鬧地議論着鬼王爺給大惡女下聘一事,白琉璃隔着車簾聽着外邊的人聲,神情平靜。
馬車繞開熙攘的街道,沿着路人較少的安靜街道往狀元府的方向駛去,未過多時,馬車停下,狀元府到了。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以隸書端端正正地題着三個大字“驸馬府”,此刻府門半敞着,有一應婢子垂首站在門外兩側,為首站一名藏藍衫子的中年男子,面上含笑,一副和藹的模樣,一看到白府的車駕,連忙走下石階來恭迎,好似他們早早便在府外候着白琉璃的到來一般。
車夫裏叔剛從轅木上跳下來,白琉璃還未下馬車,藏藍衫子的中年男人已來到了馬車邊恭恭敬敬道:“小的乃狀元府管家馮山,特在此恭候表小姐的大駕。”
沙木率先跳下馬車,而後替白琉璃掀開車簾,白琉璃這才慢悠悠地從馬車上下來,涼涼淡淡一笑:“表小姐?狀元爺在與馮管家說話時是這麽稱呼我的?”
馮山微微一怔,旋即立刻道:“正是。”
“小小白某可不敢和狀元爺兼驸馬爺高攀關系,還請馮管家按着規矩來,稱我為‘白家主’比較妥當,省得旁人說三道四。”白琉璃心下嗤笑,厚顏無恥之人,真是莫過于禹世然。
“是,白家主。”馮山當了幾十年的下人,自然知道這些主子們的想法不是他們這些小小下人能拂逆的,他們能做的,順從是最最好的做法,“白家主府裏邊請,大人已在園裏備好了花宴,只等白家主的到來了。”
“是麽,狀元爺還真是有心了,竟還準備了花宴。”白琉璃仍是淡淡一笑,鴻門宴她參加過不少,不知禹世然準備的這個鴻門宴與她前世所參加過的鴻門宴是相同還是別有心意,不過不管宴席如何,她都不可能是逃遁而卻劉邦,她喜歡做的是最後做個主宰宴席的劉邦,“如此便有勞馮管家在前帶路了。”
馮山似是又怔了怔,素來只聞白家大小姐蠻橫成性心腸歹毒,卻從未聞她竟然如此有禮,況且面對的是他們這樣永遠低人一等的奴人,要知道他們所見過的所有大官貴族,可從未有一人将他們當做人來看,就是他現在的主子狀元爺也沒有将他們當人來看,盡管人人都誇他溫和大度,可低人一等永遠就是低人一等,奴人的标志一旦打上就一輩子不可能抹除,他已經習慣了當奴人,從沒想過會有誰對他們這些奴人禮貌客氣,可眼前這個被冠以惡女頭銜的白家大小姐,似乎并未将他當做似乎生來就決定被人呼來喝去的奴人看待。
馮山心裏這般想着,不由擡頭悄悄看了這個百姓口中的大惡女一眼,這不看還不要緊,一看竟使他愣神更甚。
冷冽而美麗的姑娘,是人人憎惡的大惡女白琉璃!?
“馮管家!?”馮山一副看着白琉璃愣神的模樣讓沙木深深皺起了眉,不由叫了他一聲,別說這男人已經是能當大小姐爹的年紀,單就他與她一樣的身份而言,就是連正眼看大小姐的資格都沒有的。
馮山立刻回神,向着白琉璃做了一個往裏請的動作,“白家主裏邊請。”
“有勞。”白琉璃态度友好。
馮山心裏卻打起了鼓,這個白姑娘到來之前,敏貴妃也被大人請來賞秋菊,總覺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題外話------
叔有點卡文,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抱歉,明天盡量多更些!
073、賞菊局,給我琉璃定罪?
狀元府的秋苑裏,素萼迎寒秀,金英帶露香,晴雲遙蓋覆,秋蝶近悠揚,滿叢佳色在,未肯委嚴霜,滿苑秋菊色色粲粲如七彩煙霞,白色的銀絲串珠,黃的黃莺出谷,綠的春水綠波,白微綠的玉蟹冰盤,紅中白的楓葉蘆花,紅白綠的三色牡丹及綠衣紅裳,美不勝收,一眼迷醉。
在滿苑的繁菊環抱之中,有一座竹制納涼小亭,六角單層,既顯古樸又不失雅致,錦簇的秋菊繁密得開到了亭腳邊,美麗的花舌靠着亭腳吞吐,又帶了幾分別致的趣味。
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