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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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霍城趕到時,樹下只有一位紅衣少年。
陽光穿過枝葉,明滅不定的光點在他臉上跳躍,純澈的眼底仿佛有碎金閃爍,燦爛的笑容在看到霍城的那一刻從唇瓣綻放。
“鄭墨,你來了!”
只聽聲音霍城都能感受到那熱烈誠摯的心意,如同燃燒的火焰,肆意向周圍人潑灑光和熱。
他身于黑暗,這光與熱是奪命的利刃,也是無法抵擋的誘惑。可悲的是飛蛾尚能撲火,他卻要成為傾覆火焰的冰水。
沈瑜興奮地沖霍城招手,眉眼間盈滿快活,“快來,咱們今天去山上打兔子,你要能打到,我給你包個大紅封。”
霍城想拒絕,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好。”
傍晚的兩人滿載而歸。
霍城扛着一只小鹿,沈瑜則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黑兔。
回了莊子,他吩咐下人晚上準備吃炙鹿肉,又命人準備好兔籠和一些蔬菜。
“少爺,哪來的小兔子?還是純黑色的!”小祿有些稀奇地看着眼前的毛絨小團,不由得想伸手摸一把。
誰知那小兔怕生的很,竟一扭頭鑽進沈瑜的袖子裏。
“少爺,這小東西還知道認主吶!”小福哭笑不得。
沈瑜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黑團,溫柔地撫了撫,“許是我抱了一路,它熟悉了吧。”
想起山上鄭墨一副這點獵物塞牙縫都不夠的嫌棄樣子,卻還是手下留情一把把兔子塞進自己懷裏,他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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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少爺這副癡樣子,小福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想鄭護院。
真不知道那鄭護院有什麽好的,臉也不是多出色,頂多身材結實點,少爺可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沈瑜似是想起什麽,一骨碌起來,從自己的匣子裏抓了一把金锞子裝進打賞下人的藍布荷包裏,“小福,你把這個給鄭墨,就說是我今天給的賞錢。”
月色溶溶,涼風吹拂,冰鎮過的果子飲冒着絲絲白氣,鐵絲網上的鹿肉滋滋作響,偶有肥油滴落在火炭上,香氣越發濃郁。
霍城一來,沈瑜就示意其他人退下。
“你是這次的大功臣,快過來嘗嘗味道如何?”夾起一塊烤好的肉,放在碟子裏推給霍城。
霍城這次沒有像往常一般把逾矩挂在嘴上,反倒是一撩衣擺,利落坐下,嘴上說到:“多謝少爺。”惹得沈瑜看了他好幾眼。
這人今天轉了性子?以前還嘴上推拒兩次,這次怎麽如此幹脆?總之不是壞事。
沈瑜心中暗自得意,沒人能逃出我的掌心。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這次打到的小鹿格外鮮嫩好吃,于是一個勁兒地給霍城夾肉。
霍城看着眼前的一大盤鹿肉,沉默不語。
“鄭墨,你怎麽不吃,我沒烤糊啊?”他有些奇怪地問道。
半只小鹿,沈瑜只吃了不到一個腿,剩下的全都進了霍城的肚子。
夜半時分。
“呼——”,霍城猛然從夢中驚醒,擰着眉頭坐起,赤腳走到窗前,顧不上用杯子,端起桌上的冷茶直接灌了一壺。
茶水從唇邊留下,明明只打濕了衣領,可上半身卻都是水跡。
飽滿結實的胸肌,緊實有致的塊壘若隐若現,其餘凸出的地方也清晰分明。
“該死!”霍城握緊手中的茶壺,想起夢中那雙白皙修長的腿,雙丘挺翹,腰又細又韌,随波起伏時活色生香的臉龐,不是沈瑜又是誰!一陣氣血湧動,手上用力,茶壺無聲碎成幾瓣。
窗外明月高懸,如同一盤明鏡,照見他的內心。
有些感情如一團暗火,越是壓抑,越是熾熱。
想起白日裏沈瑜給他的荷包,他轉身找出,拿在手中細細摩挲之後,打開倒出一把金锞子來,足有二三十個。
這金子對普通的家有卧病老母的護院來說,已是十分富裕。
“呵。”
他笑了一聲,不知是諷刺還是苦笑,只是睜眼直到天亮。
歡愉的日子普通卻流逝得極快,回到府裏的沈瑜總會恍惚,莊子上的七天是真實存在的嗎?
為何一個人能有如此大的變化?
在那裏,他能感受到霍城的喜怒哀樂,能發覺他的目光總會趁自己不留意,停駐在背後,能看見他因為喜悅挑起的眉梢,回府後的他卻如同一塊寒冰,除了冷漠再無其他。
沈瑜對着被他取名為玄圭的黑兔嘆氣,“他究竟怎麽了,小福不會多嘴告訴我爹娘的,難不成是我表現的不夠明顯?”
玄圭叼來一根菜葉,好似在贊同他。
第二天一早,沈瑜就以要畫人像的名義把霍城叫到書房內。
“你坐這兒,不要動。”沈瑜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我也不是沒脾氣!他惡狠狠地瞪了霍城後背一眼。
沈瑜臉上雖不帶笑意,可眼神卻似有溫度。
随着一筆筆落下,霍城額頭逐漸滲出汗珠,牙關緊咬,脖子上青筋暴起。昔日站一天也不會有變化的中軍衛高手,如今坐着,不過短短一個時辰,居然支撐不住。
空氣中落下了層層蛛網,這蛛網好似沾了蜜糖,粘稠地裹住二人。
“少爺,畫好了嗎?”一道沙啞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霍城終于聽到天籁之音。
“畫完了,待我潤色後晚上給你。”
“是,少爺,在下告退。”他急不可耐地起身,匆匆逃避出書房。
天色微沉之際,霍城聽到了敲門聲。
“鄭護院,少爺命我給你送畫。”
門外站的是小福,“少爺還讓我轉告你,這畫你得獨自打開。”
“是。”他沉默地拿起卷軸,進屋放在桌上,蠟燭愈燒愈短,一雙手終于摸上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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