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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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就夠了。”

絮語消散在一個猝不及防的吻裏。

對霍城而言,這吻無疑是火上澆油。

但他沒有更進一步,把心頭竄起的熱氣強壓回去,霍城輕輕推開了沈瑜,“少爺,不可。”

在沈瑜沒能完全了解真相前,他沒有資格回應這份感情。

沈瑜倒是司空見慣,早就知道這呆子一板一眼的個性,今晚能逼問出他的心裏話已然是收獲不菲。

三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明日就是欽差抵達臨安城的日子,沈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霍城買了午飯避着人群往回走,突然停頓了一下,轉身拐進一個胡同。

前後腳的功夫,一個穿着發白藍布袍的男人探頭探腦地跟了進去。

來人赫然是劉老五!

劉老五是土生土長的臨安人,打小爹娘就去了,原先和一群小蘿蔔頭一起,跟着一個老乞丐讨飯吃。

可這人打小就有幾分小聰明,四處讨飯還不忘觀察,長大之後自己尋了門路做了掮(qian二聲)客。

也過過幾年踏實日子,可惜沾上了賭博,家財散盡,妻離子散,就這也不知悔改,總想着下一把就能翻盤,可惜盤沒翻了反倒欠了一屁股債,如今正是要錢的時候,他盯上了通緝令這筆錢。

碼頭,城門口這些地方官府早就布下重兵,但城內這麽大的地方,官府的人手根本不足以挨個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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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貓有貓道,鼠有鼠道。

那沈家小公子劉老五也曾見過,細皮嫩肉的,全然是大戶人家嬌生慣養的德性,他就不信他能不顧爹娘的屍骨!

臨安城,尤其是沈家這片富商聚集的地方,劉老五熟的不能再熟,誰家母貓生了小崽子他都了如指掌,更別說一個大活人,根本藏不住。

他這兩天幾番打聽,終于鎖定了一個人。

那人不是本地人,是最近幾天出現的生面孔。雖然長了一張丢進人堆裏就找不見的臉,可誰讓他身懷絕技呢。

凡是他劉老五見過的臉,每一張都記得清清楚楚,可惜他只能記人臉,要不然賭坊也不至于輸那麽多錢。

今日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在集市上一閃而過,劉老五立刻跟了上去。

“哎呀呀,這可真是財運來了擋也擋不住!”

劉老五得意地搖頭晃腦,他倒沒大意,伸手叫來一個小乞丐,“小石頭,我要是半個時辰沒來拿這封信,你就去把它交給梧桐巷第三戶人家。”

掏出二十文錢遞給小石頭,小乞兒滿眼放光地接過銅錢,“您放心,我一定帶到。”

劉老五自信滿滿地跟着霍城進了胡同。

外地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這小巷子看起來好像通着,實則是個死胡同。

等他甕中捉鼈,那一百兩銀子又能玩一盤大的,翻身指日可待。

拐進巷子,一眼望去,直通通的小巷空空蕩蕩。

“人呢?”劉老五傻了眼。

“你在找人嗎?”一道粗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對對——”話未說完,脖子後的汗毛直接炸了起來。

下一瞬間,他就意識全無。

地窖口傳來動靜,沈瑜迅速起身迎了上去。

看見霍城還扶着一個人,他心中一驚。

“少爺,這裏不能呆了。”霍城放下肩膀上的人,“這人盯上我了。”

“不必擔心,我早有準備。”他從角落裏拿出一包衣服,“少爺,委屈你了。你和元寶先扮作女裝,三日前我在城南買了一處宅子,說是做生意需要,過幾天接娘子和女兒過來,咱們一會兒去那兒。”

他看向元寶,認真叮囑到:“元寶,你是個聰明孩子,在外面要叫小叔叔娘親,叫我爹,不說話也行,但是不能叫錯,知道麽?”

元寶十分機靈,當即改口,“爹,知道了。”

沈瑜顧不上扭捏,幫元寶和自己換好衣服,梳好頭發,随意插了幾根釵環。

霍城把劉老五結結實實捆了起來,用布塞緊他的嘴,背對着沈瑜,迅速撒上消除氣味的藥粉。

待明日欽差到了,自會放了他。

“可以嗎?”沈瑜換好衣服看向霍城。

他無奈一笑,“少爺,用那盒脂粉把膚色敷黃一些,你這模樣也不像我能娶得到的。”

待到沈瑜元寶收拾完畢,霍城帶着二人翻過圍牆,那邊放着一輛早就尋來的馬車。

“夫人,請吧。”

“是,相公。”

霍城不自覺紅了耳朵,扶着沈瑜進了馬車。

車緩緩駛向城南。

行至半途,一隊差吏氣勢洶洶迎面走來,為首之人牽着一條巨大的狼犬。

狼犬低着頭左右嗅探,時不時聞聞為首差吏手中的信封。

突然,狼犬擡起頭,望向霍城的方向,狺狺狂吠。

“那個趕馬車的,站住!”

差吏們迅速圍了上來,把馬車團團圍住。

“下來,你是幹什麽的,讓車裏面的人出來。”一個差吏大聲呵斥道。

“各位官爺,小人是來臨安城做生意的,剛剛賺了筆錢置辦了幾間房舍,這不接內子和小女去新房。”此時的霍城縮頭縮腦,身形平白佝偻了幾分,臉上寫滿了小商人對官差的畏縮,與平日裏判若兩人,連聲線都變了不少。

“小人有幸遇上各位官爺奉公執法,掃除宵小,心中十分欽佩,這錢給各位爺買杯酒吃。”霍城一邊說一邊給官差手裏塞銀子,活脫脫一副小老百姓的樣子。

差吏拿過銀子掂了掂,呵,分量不輕,心下滿意,便向同伴使了個眼色。

另一個差吏果然緩和了神色,客氣了不少,“我們也是奉命辦事,這樣吧,你把簾子撩起來我們看一下就行。”

“是是。”霍城諾諾應聲。

掀起簾子,馬車內一位小家碧玉的美婦人以團扇遮面,端坐正中,旁邊的女兒雪團似的,十分可愛。

馬車很小,壓根沒有藏人的地方。

差吏四下打量一番,見沒有可疑之處便放下簾子。

“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差吏謹慎起見還是掏出劉老五的畫像問道。

霍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啊,我見過。昨日我還和他在醉芳樓喝酒謝他幫忙來着,是出什麽事了?”

“就知道又是這種情況!”其中一人一臉失望,“劉老五到底和多少人喝過酒,靠這狼犬得找到猴年馬月才能找見他。”

劉老五身上的味道他記得清清楚楚,醉芳樓獨有的紅绡。

“沒你事了,走吧走吧。”差吏不耐煩的揮揮手。

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差吏視線中。

車內,沈瑜捏緊團扇,心中擔憂不已,霍城只和劉老五呆了一會,狼犬都能聞出來,找到那間房子不是遲早的事?

霍城心有靈犀一般,低聲說到:“他們找不到劉老五的,我在門口放了藥包,狼犬不會靠近那種味道的。”

“幸虧你考慮的周全。”

沈瑜放心之餘不免有些好奇,鄭墨之前到底是做什麽的,怎麽什麽都會?

或許師門有命,不許他宣揚?

沈瑜做夢也不會想到身邊之人的身份。

三人在城南暫時安置。

時間過得極快,天空的墨色逐漸褪去,馬上就是開城門的時辰。

元寶抱着小叔叔的胳膊睡得正香。

沈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霍城抱緊雙臂,坐着凳子倚靠在床柱上,警戒四周。

門外風刮過樹葉,沙沙作響。

一絲不屬于樹葉的雜音傳入耳朵。

霍城悍然站起,扯過桌子擋在床前,立刻從腰間抽出軟劍。

只聽得“篤篤篤”三聲鈍響,三把飛刀力透桌面。

“躲好,不要動!”霍城低呵道。

沈瑜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能把元寶按在懷裏,捂住他的耳朵,貼在牆邊,不去礙手礙腳。

一群黑衣蒙面之人破門而入,手持長劍,迅速向沈瑜攻來。

“找死!”

霍城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沒人能突破他這道防線。

只是雙拳難敵四手,霍城要護着身後的沈瑜,難免有些束手束腳。

更何況這群黑衣人也非等閑之輩,攻擊起來頗有章法。

六人配合極好,一人佯攻,其餘五人便極力牽制。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霍城拼着右臂幾道傷口,連斬兩人。

六人少了兩人,牽制之法頓時露出破綻來,沒過多久,剩餘四人接連赴了黃泉。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沈瑜壓下心中嘔意,從地上撿起一把沾滿血液的長劍,平靜地說到:“鄭墨,你做到這一步已經夠了,以你的本事逃走不是難事,幫我把元寶帶走。你與沈氏無關,不必搭上性命。元寶若有能力,便為沈氏沉冤昭雪,若是時運不濟,平安長大便可。”

不待霍城回答,“啪啪啪”的鼓掌聲刻意響起,昭示着來人的有恃無恐。

“沈少爺說的真好!兩位的主仆之情實在感人,只可惜你們誰也走不了!”

樹影下兩人緩步走出,竟是常驷和蔣庭。

常驷在知府下令追捕後并沒有離開,冷靜下來後只能給蘇知府做的事擦屁股,潛伏在城內靜觀其變。

得知沈瑜和沈圓逃之夭夭不見蹤影後,兩人越發肯定沈靖留有後手,這反而給他們提供了機會。

抓住這兩根沈家的苗苗,任這老狐貍有什麽後手,通通白費!

“蔣庭,抓活的,別弄死就行。”說完常驷退至蔣庭身後。

是他!

霍城想起來了,這是夜探沈府那人,武功路數帶着幾分中軍衛的影子。

蔣庭不多廢話,握緊長刀閃身而至。

“铿”的一聲,霍城穩穩架住這一擊。

蔣庭內心大為震撼。

怎麽可能?!

對于敵人,無論弱小強大,他出手的第一擊總是用十成十的功力,弱小者會被直接斬殺,一些強者往往會因為謹慎試探不用全力而被重傷,能不費力地架住自己這一擊,還是生平頭一次。

他心中暗自慶幸,幸虧他們已經派了死士消耗過這人一輪。

眼見霍城右臂受了傷,蔣庭招招式式直攻右半邊。

霍城哂笑,轉眼間長劍換到左手,比起受傷的右手,他的攻勢有過之而無不及。

越是交手,蔣庭越是感到壓力,這究竟是什麽人?

交戰之中,他來不及細想,只能拼盡全力把此人留在此處,活捉沈瑜。

眨眼間,二人又對了十幾招。

天色已經泛白,寅時五刻,城門開了!

城門外,何肅帶着五百中軍衛已經行至不遠處。

一支二十人的先鋒小隊率先入城。馬上之人各個穿着黑色輕甲,威武不凡,有些人的肩膀上還站着一只黑色的枭鳥,一進城,這些人便朝不同方向放飛了鳥兒。

院中霍城和蔣庭還在激戰。

蔣庭逐漸感覺力不從心,勝利的天平在向對方傾斜。

天光漸亮,他終于清楚看見霍城手裏那把劍,玄鐵劍刃,獨角的睚眦盤踞其上。

這把劍天下獨一份!

一時分神,蔣庭當胸中了一劍,使勁架開霍城,他往後撤了一步,大股鮮血從胸口湧了出來。

“你是中軍衛之首霍城!”蔣庭難掩震驚,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

常驷也愣住了,這種大人物怎麽會出現在沈家。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緩緩扯出一抹笑容。

“霍大人,你不惜隐姓埋名潛入沈家是為了什麽?總不會是貪圖沈小公子的美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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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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