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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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城身形陡然一僵。

蔣庭見有機可乘,當即面露兇光,提刀攻了上去。

今日就是搭上性命也得把沈瑜二人留下,中軍衛霍城也阻攔不得!

打了個呼哨,又一批黑衣人無聲無息迅速躍入院中。

周圍民居一片寂靜,顯然已經遭遇毒手。

“務必取霍城性命。”

說話間蔣庭攻勢越發淩厲,黑衣人緊随其後,齊齊出手,各個不留餘地,絲毫不顧傷勢。

戰場頓時膠着起來,霍城身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逐漸增多。

後方的沈瑜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覺得心如刀絞。

中軍衛霍城,饒是遠離京都的臨安對這個名字也是如雷貫耳。新帝手中最鋒利的劍,手段暴虐,不惜一切代價為新帝掃清障礙。

往日那些聽不懂的話,霍城的僞裝,串聯起來顯示了冰山一角,可真相依舊撲朔迷離。

沈瑜只能确定,蘇材與霍城都是為沈家手裏不知名的證據而來。

或許這才是霍城護着他們的真正原因!

當務之急,只有霍城離開,他們二人才有生機。

沈瑜咬緊唇瓣,似是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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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沒人注意沈瑜什麽時候把劍架在元寶脖子上。

常驷聽到沈瑜的聲音才把注意力從戰場上轉開。

定睛一看,他皺起眉頭,揮手示意衆人暫時收手。

“放他走,不然可以試試是你們快還是我快。”沈瑜另一只手正拿着鋒利的銀簪對準喉嚨。

“哦?沈少爺要我放走你們沈氏滅族的罪魁禍首?啧啧,不知道令尊在天之靈有何感想?”常驷故意刺激沈瑜。

沈瑜的手穩穩當當,絲毫不見動搖,“不必多言,立刻放他走。”

“沈瑜,把劍放下,咳咳,他們不是我對手。”

他沒有看霍城一眼,只是把手中的簪子往前送了送。

鋒利的銀簪刺破皮肉,鮮血順着修長的脖頸蜿蜒消失不見。

霍城沉了臉,一改往日的忠厚沉默,眉目間的狠厲一覽無遺,無言的氣勢壓迫着院內的每一個人,他握緊手中的玄陰劍,蓄勢待發。

一聲尖利的鳴叫聲劃破緊張對峙的氛圍。

不知何時,數只黑色的枭鳥盤旋上空。

蔣庭變了臉色,“不好,走!”

已經遲了。

陣陣馬蹄聲傳入衆人耳內。

二十名身着黑甲的中軍衛與黑衣人戰成一團,黑衣人武功雖不弱,中軍衛卻更勝一籌,不久黑衣人敗下陣來。

蔣庭想垂死掙紮,霍城沒給他這個機會。

領頭之人上前一步,躬身抱拳行了一禮,“将軍,何大人馬上就到,這些人如何處置?”

“壓下去,別讓那兩人死了。”霍城點了點常驷與蔣庭。

“是。”裘洛極有眼色,沒多嘴問将軍背後之人,轉身帶着其他人退出院落。

院內,沈瑜與霍城相顧無言。

“小叔叔,鄭護院也是來抓我們的嗎?”元寶帶着顫音問道。

沈瑜沒有回答元寶。

霍城面無表情,一步步朝沈瑜走來。

沈瑜看着那張逼近的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往事一幕幕掠過心頭,高超的武藝,絕佳的隐蔽能力,怪不得能帶着兩個拖油瓶從容逃脫追捕。

“哈哈哈哈——”

沈瑜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自己有眼無珠,笑自己引狼入室!更笑自己竟然對他動過心!

笑着笑着,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

霍城擡起手似是想拭去他臉上的淚珠。

“別碰我!”

沈瑜厭惡地揮開眼前的大掌。

霍城身形微晃,用劍抵住地面略作支撐。

瞥見他的動作,沈瑜心中一痛,硬起心腸裝作沒看見,譏諷道,“霍将軍,何必多此一舉,要是早些嚴刑拷打,說不定證據都到手了,哪裏需要受今日這份苦楚?”

“別說了,”霍城低聲重複到,“別說了,你不會有事。”

話音未落,眼前之人晃了晃,向地面重重墜去。

“霍城!”沈瑜慌忙接住傾倒的身軀,卻被他壓了一個趔趄。

院外的黑甲衛聽見動靜,立刻沖了進來,“将軍!”

“帶将軍去府衙,去請孫太醫。”裘洛當機立斷。

一群人急匆匆擡走霍城,只留下兩名黑甲衛斷後。

喬山撓撓頭,用胳膊肘頂了頂同伴,“老周,他兩個怎麽辦?”

周重素來是霍城的鐵杆擁趸(dun三聲),将軍為了這兩人受了重傷,小的也就罷了,大的還一副将軍欠他的模樣,心中十萬分不滿。

“什麽怎麽辦,他們是沈氏餘孽,當然是帶去府獄。”

喬山一臉無語,周重的心思他一猜就知道,只是抓個五歲的小豆丁有什麽用。至于大的嘛,何大人沒升堂之前,去府獄也是理所應當。

他一把抱起元寶往外走,“小崽子跟我,另一個交給你了。”

“放開我,你這個壞人,放開!”元寶手腳并用使勁兒掙紮,眼見掙不開,吭哧一口咬了上去。

“嘶,你這小鬼,屬狗的是吧,快松開。”喬山手上一個巧勁兒,扯開了元寶。

他的一舉一動沈瑜看在眼裏,想阻止的話咽了回去,“元寶,不得無禮,跟着這位大人,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沈瑜一揖到底,“大人,元寶還小,他這年紀能知道什麽,還望大人多多關照。只要元寶好好的,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們中軍衛還不至于對小孩下手。”

喬山轉身出了院落。

周重皺起眉頭問道,“我看你也不是不知禮,我家将軍救了你的命你怎麽也不知道感激?”

沈瑜冷笑一聲,“與你何幹?”

“你!”周重臉上蹦出幾根青筋,“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府獄門口。

牢頭滿臉谄笑,“大人有何吩咐?”

“這人是沈氏案子的重犯,看好他。”周重加重了音量。

牢頭機靈道:“大人您放心,小的絕不出差錯。”

“交給你了。”周重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牢頭立馬收起臉上的笑,兇神惡煞道:“愣着幹什麽?還不進去,等爺爺我請你呢。”

沈瑜沉默地跟上牢頭。

黑洞洞的門口像是某種異獸的嘴巴,越往裏走,空氣好似越粘稠,血腥氣與草杆腐爛的味道互相交織,沈瑜喉頭滾動兩下,忍了回去。

牢頭一進去,那些死氣沉沉的囚犯從栅欄間紛紛伸出手臂,試圖拽住牢頭的衣角。

一個個有氣無力地哀嚎。

“大人,我是冤枉的。”

“我要求見知府大人。”

牢頭掏出随身攜帶的木棍,挨個抽打伸出來的手臂,“知府什麽知府,他馬上要和你們來作伴了!”

“到了,進去吧。”牢頭打開一間牢房。

半池黑水散發着幽幽涼意,分明是間水牢。

扣好沈瑜手上的鎖鏈,牢頭的腳步聲逐漸消失不見。

寒意順着腿骨爬遍全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呵。

可笑的是在這裏他終于能冷靜思考這些天的事。

沈家究竟有什麽東西能同時引得三方勢力追逐。

霍城不用說,他身後除了當今聖上不會有其他人。

蘇知府是認為沈家手上有對他不利的證據,怕沈家交給欽差才痛下殺手。

常驷本該是和蘇知府一夥的,可二人在五日前已經鬧翻,那他真正的主子又是誰?找沈家又做什麽?

越想越是頭痛,沈瑜呼出一口熱氣。

沈家,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如今也被蒙上了一層迷霧。

爹爹,娘親,大哥,他們的臉在腦海中漸漸模糊,變幻成一張張陌生的面容。

頭越來越沉,沈瑜一會兒覺得很熱,一會兒又覺得很冷。

渾渾噩噩間失去所有意識。

知府府邸。

何肅正站在霍城床前,“孫太醫,霍将軍可有大礙?不知何時能轉醒?”

孫大夫撚着長須,有些為難地回到:“其餘傷勢不要緊,只是胸口處的傷恕老朽無能為力。将軍那處本就舊疾未愈,如今又添新傷,要是今晚能醒,那就沒什麽大礙,否則就懸了。”

似是想起什麽,又道:“若是你們有護心丹這味奇藥,霍将軍之危便可迎刃而解。”

聞言裘洛大喜,“這藥我們将軍正有一顆,是皇上特賜給将軍的。”

他從霍城衣物裏摸出藥瓶打開,欣喜的表情凝結在臉上。

“怎麽可能是空的?”

裘落不信邪地把瓶口朝下,使勁晃了晃,地上空空蕩蕩,沒有藥丸的蹤跡。

“或許将軍已經吃了?”一名黑甲衛回到。

“沒有。”孫大夫篤定地說到,“要是你家将軍吃過護心丹,今日傷勢絕不會這麽嚴重。”

床上,霍城感到一陣心悸,猛然睜開眼睛。

這是哪兒?沈瑜呢?

他□□着上身坐起來。

“裘洛。”

“到。”裘洛條件反射性地回答。

嗯?誰叫的我?

“将軍,你醒了!”他高興地湊到霍城跟前。

“院中,咳咳,院中的公子和小孩呢?”

聽完霍城的話,裘洛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咽了咽口水,“屬下命喬山和周重斷後,喬山,嗯,喬山應該知道怎麽安置?屬下這就去叫他。”

“不用,我去。”霍城下床披上衣袍,微微一動,傷口又滲出血來。

“将軍不可,你傷還沒——”

裘洛話還沒說完,霍城已經出了房門。

喬山正在房間和元寶玩“捉迷藏”。

“元寶,你就別試了,出不去的,我要讓你這麽個小豆丁逃出去,豈不是把中軍衛的臉都丢盡了?”喬山站在窗外,對着第十次試圖翻窗逃跑的元寶很是無奈。

元寶眼裏含着兩泡淚,用帶着奶音的哭腔吼道:“你們都是壞人,我讨厭你們這些穿黑衣服的。”

“元寶?你小叔叔呢?”霍城低沉的嗓音在喬山身後響起。

“見過将軍,您沒事了?”喬山興奮地拱手行禮。

元寶看見熟悉的人,再也憋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鄭護院,求你救救小叔叔吧!嗚嗚——”

霍城冷了臉,瞬間周身氣壓極低,“你小叔叔在哪兒?”

“他們說要帶小叔叔去府獄。”元寶不住地用手擦眼淚。

“喬山,你看好元寶。”

說話間霍城已經提氣躍出幾丈遠。

喬山緩緩吐出一口氣,風一吹才發現自己已經滿頭冷汗。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小叔叔和我家将軍到底什麽關系?”

形勢瞬間逆轉,剛剛還貓逗老鼠似的喬山這會兒開始伏低做小。

元寶可記仇得很,閉緊小嘴兒一個字也不說。

一路提氣直沖府獄。

刺入眼球的正是沈瑜正一動不動吊在水牢這一幕。

“铿——”

霍城一劍斬斷鎖鏈,攔腰抱起水中之人。

觸手極涼,他甚至懷疑自己抱的是具屍體。

伸出手探探他的氣息。

腦海裏浮現這句話。

手卻不聽使喚,像墜了千斤重的石頭,擡不起來。

用左手拽住右手,伸出手指,顫抖地放在鼻下。

一息

沒有。

兩息

沒有。

三息

還是沒有。

“怎麽可能?一定是這裏太冷了,是我沒摸出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他自顧自喃喃道。

踉踉跄跄地抱着沈瑜走出牢房。

邁出牢房時,陽光正好。

照在懷中人臉上,朦朦胧胧地,像是籠上一層紗。

身邊很多人在叫他,這些話像是隔着山谷,一句也聽不清。

還有很多人想從他身邊搶走沈瑜,一如之前。

“別怕,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這次我會保護好你。”

低頭吻了吻那雙蒼白冰涼的唇。

裘洛一行人匆匆趕來,看到的就是赤紅着雙眸,滿眼空洞的霍城。

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仿佛力有不支。

“将軍,你的傷沒好,先回去吧。”他上前一步想扶住霍城。

“小心!”

周重眼尖看出了霍城拔劍的動作,及時用刀擋下這一擊。

“愣着幹什麽,去叫太醫啊!”從牙縫裏擠出句話來,“我要撐不住了!”

他滿臉脹紅,身子越來越低,漸漸跪到地上,就地一滾洩了力。

“将軍這是怎麽了?”有人剛往前邁了一步,霍城空洞的眼神便落在他身上。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爬上心頭。

真的會死。

“都散開,別離将軍太近!等太醫來。”裘洛當機立斷吩咐道。

“別怕,沒人來傷害你了。”

霍城抱起沈瑜,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那些路都長着一個樣子,他不知道該去哪裏。

剛剛有個人好像提到了太醫?

對啊,人生病了可以找大夫。

霍城眨眼間逼近一人,問道:“太醫呢?太醫在哪兒?帶我去找他!”

那人帶着他不知繞過了幾道彎,行過了幾座橋,終于到了一間屋子。

太醫有點眼熟,霍城依稀記得他的醫術很好。

“太醫,他病了,你救救他。”

他把沈瑜輕輕放在床上,擡手撥開臉上散落的黑發,露出一張蒼白秀美的臉龐。

“我騙了他,他生氣和我鬧脾氣,裝睡懲罰我,你把他叫醒。”霍城臉上挂着一抹僵硬地微笑。

眨眼間又翻了臉,拔出玄陰劍,滿眼癫狂,“你若敢弄痛他,我讓你十倍奉還!”

孫大夫暗自嘆了口氣,冷靜道:“是不是睡了,老朽一探便知。”

擡手按了按沈瑜的皮膚,冷冰冰的沒有半點熱氣。

嗯,這觸感?

“将軍,他睡了多久了?”

“一刻半。”霍城絲毫沒有猶豫。

既然如此,那就還有救。

孫大夫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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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幾章就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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