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求生第六記

歆嫔的舉動讓人始料未及,貴妃更是恨不得一口吞了她的模樣。

可她卻神色淡然,重複道:“嫔妾全心全意相信武妃娘娘,此事定不會是娘娘所為。且娘娘素日裏喜歡親自下廚做糕點,就算是宮中有苞米粉也情有可原,怎能這般随意便定娘娘的罪?還請皇上明鑒。”

顏霁澤原本寬慰人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望着目光炯炯的歆嫔,竟有一瞬覺得她背後是一副嚣張跋扈、伶牙俐齒樣。

方才貴妃所言明顯篤定歆嫔會揭露武妃的罪行,為何卻……

景月槐看着歆嫔,本就不知道說些什麽的她此刻更是無言。

窗外不知何時再度飄起了雪,鮮豔的紅梅被遮了顏色。一只純白的鹦鹉落在枝頭,朝氣氛緊張的桃花殿張望着。

一只纖細柔軟的手輕輕搭住了景月槐,她錯愕的看着歆嫔,又見到了那溫柔的笑臉。

“貴妃。”

“皇,皇上。”

萬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的貴妃有些慌神,瑤貴人眼神示意了婢女一番,但婢女卻在離去前被沈木攔下。

顏霁澤有些可惜的閉了閉眼,他緩緩起身,看了景月槐許久。

随後,他自階上走下,扶起了弱不禁風的歆嫔。玄服的下擺擦過景月槐的臉,繡着金龍的長靴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只手突然捉住了景月槐的手腕,她被迫擡頭,對上了顏霁澤那比雪夜還要冷的眸。

“朕定會徹查此事,絕不讓愛妃蒙這不白之冤。方才,當真是委屈愛妃了。”明明是句安慰的話,但聽起來卻讓人背後發寒。尤其是配上眼前這似笑非笑的臉,更叫人覺得話中有話。

一時間,景月槐的腦子突然搭上了總裁文的線,自動解讀了他的話——女人,你最好沒有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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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她便覺得眼前的顏霁澤越發的好笑。好在她忍得住,并未因此笑出來。

她踉踉跄跄的走回位子上坐下,刻意避開了那半警告半猜疑的視線。

殿門再度打開,風塵仆仆間,杏兒跪在了殿中央。她一叩首,身旁的小宮女突然沒緣由的抖了一下。

“杏兒,你可是原皇後宮中的人?”

“回皇上,奴婢伺候皇後娘娘已有半年。一月前,因娘娘不喜人多,便将奴婢送給了武妃娘娘。”

貴妃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藏在桌下的手緊握成拳。本應伴随身旁的婢女姍姍來遲,俯身貼耳說了些什麽。下一刻,貴妃便譏諷的勾起嘴角,心情舒暢的喝起了茶。

“今日你都去了何處?”

“回皇上,奴婢只在傍晚娘娘蘇醒時去過一次太醫院,其餘時間皆在秋實宮中,不知皇上召奴婢前來所為何事。”

杏兒神色自若、毫不慌張,她每回一句話,身旁說了謊的小宮女便越害怕。

哇,好冷靜的語調,好清晰的條理。可惜她不是女主,不然杏兒一定是條結實的臂膀。

瑤貴人桌上的銀筷擲地,她一指杏兒,大聲道:“你這奴才好不知廉恥,在皇上面前竟也敢說謊。當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便有什麽樣的奴才。”

突如其來的諷刺讓景月槐有些不明所以,她愣了一下,沒明白瑤貴人用意何在。

如果是為了惡心人,那此舉可實在不明智。總不能是又謀劃了什麽事情,準備了黑鍋讓她背吧?

顏霁澤臉一沉,擡手示意杏兒停下。

他看着故意攪局的瑤貴人,道:“有功夫管別人的閑事,不如先學會後宮禮儀。你覺得呢,貴妃。”他說完,視線一轉,看向了面不改色的貴妃。

明白人都聽得出顏霁澤這是在含沙射影貴妃,可瑤貴人卻像是腦中糊了水泥,竟還敢繼續接話。

“皇上,嫔妾是人,不是物件……”她眨巴着眼,還頗為委屈。

皇後自顧自的用着膳,毫不在意周遭的情形如何。

貴妃別過頭去不看瑤貴人,臊的想當即挖個洞離開。

歆嫔安靜乖巧的坐着,就像是身處塵世之外。

顏霁澤啞口無言。他一扶額,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本就是來看戲的景月槐只覺得好笑,可她還沒來得及勾一下嘴角,便被一記眼神瞪回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她一抿嘴,在心中罵道:狗皇帝。

“杏兒,你可曾見過身旁的人?”

“回皇上,奴婢見過。”

突然挺直了腰板的景月槐吓了蘭秋一跳,她看着杏兒,心中大呼不妙。

完了,杏兒不會說她在高燒前曾吩咐過把玉米粉混在歆嫔飯裏吧?!

皇後端茶的手一停,視線落在了杏兒身上。

“先前奴婢去禦膳房借苞米粉時,曾瞧見她同瑤貴人身邊的珊瑚交談,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杏兒直起身子,又重重一叩首,“奴婢不能說,若因此壞了皇上同瑤貴人間的關系,奴婢百死莫贖。”

本就有些惱的顏霁澤嘆氣,努力壓着心中無名的怒火:“講。”

殿外,寒風呼嘯而過,撞的窗戶吱呀作響。數只夜鷹擦着梅花枝飛過,驚起了同白梅融為一體的鹦鹉。

雪紛紛下着,落至殿前的大理石階上又很快消融。守門的小太監窩着懷,輕聲聊着天,殊不知殿內已亂作一團。

“瑤貴人,你可曾如杏兒所言,在武妃的藥中放相沖之物?”

瑤貴人連連搖頭,忙跑至殿中央跪下。她一躬身子,解釋道:“皇上,嫔妾沒有,您要相信嫔妾啊!”

看戲的景月槐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為什麽感覺劇情開始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一旁,歆嫔感受到了景月槐灼熱的目光,她稍稍側首,微微一笑。

在那雙柔情似水的眼中,景月槐看出了歆嫔的疑問:娘娘,怎麽了?

尴尬的笑了笑後,她轉回腦袋,擋住了右臉。

現在不應該是審她到底有沒有害歆嫔嗎?怎麽突然話鋒一轉,變成了她到底是因何高燒的了?

“皇上,歆嫔的事尚未有定論,此刻應先查明究竟是何人蓄意謀害歆嫔。”

“貴妃此言差矣。武妃突發高燒既同瑤貴人有關,若說歆嫔是瑤貴人所害,借機嫁禍武妃,也無不可吧?”

聞言,貴妃冷下臉來同皇後對視了片刻。她虛僞的笑着,又道:“皇後娘娘素來不屑參與後宮之事,何故今日這般在意。臣妾倒真是愚笨,竟今日才瞧出娘娘同武妃關系匪淺。”

“你确是愚不可及,明白便好。”

“你——”

在硝煙即将蔓延時,顏霁澤一聲低咳,打斷了貴妃:“好了,應當如何朕自有決斷。”

當是奇怪,為何皇後今夜頻頻替武妃說話。正如貴妃所言,她二人素日并無來往。且若是以往,皇後早就請旨回宮了,斷不會留下。

竟然可以在他并未察覺時将皇後拉攏,幾年來她果真是一直裝傻。只是,為何她會在這段時間開始行動……

顏霁澤摸了摸下巴,收回思緒,目光在景月槐身上走過。除了那刻在腦門上的疑惑,他還瞧出了幾分不耐煩。

正如他人所見的,景月槐漸有些不耐煩。

她只想被痛痛快快的禁足,快樂的度過半個月的悠閑時光,為什麽事情發展的越來越奇怪了?

“瑤貴人,你說你未曾陷害武妃,可有證據?”

“皇上——”

“朕在問你,可有證據?”

啊這種冷漠的語調,這種讓人心寒的眼神,這明明應該是她承受的啊!

為什麽會這樣?她什麽都沒有幹啊,皇後怎麽就突然替她說話了?歆嫔跟她的關系怎麽就突然這麽好了?

面對質問,瑤貴人無言申辯。她的确曾在藥中放相沖之物,也的确是她派人在歆嫔的飯菜裏摻了苞米粉。事到如今,只消一查證便能知曉。

景月槐看着滿臉“與我無關”的貴妃,猶豫地開了口:“那個……皇上。”

已想好如何處置此事的顏霁澤與她短暫的一對視,道:“何事。”

“能不能別罰瑤貴人啊?”

“什麽?”

皇後手裏的茶盞一晃,差點摔在地上。貴妃一愣,翡翠玉環自手中滑落。

一直安靜侍奉在旁的蘭秋看着那猶猶豫豫擡起的手,第一次發現竟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原就心中有氣的顏霁澤看着她試探的眼神,嘴角逐漸上挑,露出一猙獰的笑。他只覺得頭昏腦漲,喘氣聲也不自覺的重了幾分。

笑的真夠難看的。

景月槐指了指瑤貴人,重複道:“臣妾說,能否不要責罰瑤貴人?”

沈木看着顏霁澤桌下緊握成拳的手,一連幾次眼神示意都被景月槐無視了過去。他皺眉,有些犯愁。

“瑤貴人在你的藥中添相沖之物,以至你高燒兩日,你竟還叫朕放過她?武妃……”看着那意志無比堅定的眼神,未說完的話硬是卡在了喉中。

自己被陷害替人頂罪時半句也不分辨,如今要處罰他人還她清白了,她卻出來替人求情?!

是故意為之好看他反應,還是高燒已退卻燒壞了腦子?

答案無從而知。顏霁澤的笑容漸漸消失,與此同時,殿內陷入沉寂。

“雖然是這樣的,可……可畢竟也沒有切實的證據,對吧?”景月槐笑了笑,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杏兒,“興許是杏兒記錯了呢?臣妾宮中人少,杏兒一時忙碌記錯了事情也是有的。且歆嫔都能這般相信臣妾,臣妾也當然願意相信瑤貴人。所以,還請皇上莫要責罰瑤貴人。”

不能罰不能罰,要是把瑤貴人罰了,後面的劇情誰來推?

事情發展的這麽奇怪,一會回去可得好好問問那只臭鹦鹉。

被cue的歆嫔一點頭,附和道:“皇上,武妃娘娘所言甚是。嫔妾的身體也并未有損,大家又同為姐妹,沒必要為得這種小事傷了感情。還請皇上,莫要怪罪瑤姐姐。”

顏霁澤的表情柔了幾分下去,有所猶疑。他手指撐住頭,長長一嘆氣:“罷了。”

景月槐舒了一口氣。本以為一切可以就此結束時,瑤貴人一句話卻驚得她險些再度高燒。

“皇上!請您責罰嫔妾,是嫔妾害武妃高燒,也是嫔妾派人在歆嫔的飯菜中摻了苞米粉。若皇上只因有人說情便輕易的放過嫔妾,傳出去未免落人口實。而且,嫔妾不願接受武妃娘娘的好意。以上種種,嫔妾全認,若皇上不信,傳其他未被收買的太監宮女一對證便知。”

月槐:(黑人問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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