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求生第二十七記
昨日一事雖險,但街上的年味仍是只增不減。景月槐以扇遮面,緊揪着子人的衣袖。她做賊一般四下張望着,生怕有人突然冒出将她帶回景府。
“你當真放心夢璎同月蘭去那聲樂場所?”子人拉過躲在身後的她,在扇面上輕輕一彈,“而且你體內餘毒未祛,身體當真無妨嗎?”
她一收扇子,搖了搖頭:“光天化日的,月蘭又這麽機靈,不會有什麽危險的。而且同去的可是璎璎,比我這個姐姐還重要的璎璎。”
只是可恨,景月蘭竟然為了讓心上人陪着自己,就這樣無情的把她趕走了。
子人歪頭,努了努嘴,問道:“那我呢?你同我相識不過兩月,就不怕我将你拐去一無人知曉的地方?”
他在說什麽奇怪的話呢?
“你才是外地來的,我可是京城本地人。若說擔心,也該是你擔心被我拐走吧?”
“何須擔心?只要你願意,我自會跟你走。”
哦,原來是在尬撩啊,那沒事了。
景月槐撓了撓頭,一扯他的衣袖,指了指前面的點心鋪:“欸你瞧,那是家點心鋪子吧?我沒來得及吃飯,你去幫我買點吃食可好?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飾品攤等你。”
“好。”
成功将人支開後,她嘆氣,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本想着跟月蘭出去談生意避開狗皇帝。可誰能想到他竟然說什麽都不讓她跟去,只帶了歆嫔一人。更讓人意外的,是一聲不吭跟來的子人。這倆人也不知達成了什麽交易,意見竟出奇的一致,說什麽都不許她一個人在外面溜達。
算了,跟子人待着也好過見狗皇帝。
“月槐。”
“嗯?你這麽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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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只見此刻應在景家議事的顏霁澤正站立在旁,朝她淺淺一笑,牽起了她微涼的手。
他怎麽在這啊啊啊啊啊!!
景月槐用力抽回手,後退一大步,背過手緊緊攥住了手腕。她尬笑着,又一連退了幾步:“好巧啊,公子你也在這裏?”
“不巧,我就是來找你的。”
“啊?哈哈,公子有何事要找我?”
“自是有話想跟你說。”
糟糕,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狗皇帝果真小心眼,她不過罵了他幾句,就着急忙慌的來問她的罪了。
子人剛一出點心鋪,便瞧見了正在糾纏景月槐的人。他提點心的手一緊,大步走上前去,将她一把拉過,護在了身後。
完了,油來澆火了。
顏霁澤與子人一對視,甚至連客套的問候語都懶得說。他拉過景月槐,不由分說的将她打橫抱起,越過子人快步離去。
?!!
她直起身向後看去,視線卻突然一矮,只能望見顏霁澤那精致的下颚線。
“我有話同你說,旁人在多有不便——”
“我不想聽。”
他步子一頓,大為錯愕:“為何?”
趁他發愣的間隙,景月槐掙紮着離開了他的懷抱。她抓緊了衣領,瞪了他一眼,小跑着離開了。
皮膚與衣物摩擦,傷口隐隐作痛。她今天在銅鏡中瞧見那紫紅的牙印時,只覺得心頭一哽,快不能呼吸。
不愧是狗皇帝,屬狗的會咬人。這尊大佛她惹不起,躲着不見總行了吧?
街上的石子被踢飛,景月槐煩悶的扇着扇子。突然一股香氣飄來,惹得她一轉方向,毫不猶豫地進了令人醉生夢死、流連忘返的歌舞樓。
所到之處無不是碧清國國土,但惟有這歌舞樓是顏霁澤絕不會涉足的地方。理由是什麽她不知道,但她猜想,或許是因為他讨厭女人。
她剛一進樓,便被熱情的姑娘攬住了手臂,拉着她往裏走去。脂粉香氣滿面撲鼻,高山流水般的琴聲傳出,曼妙身姿在臺上舞動。
“小相公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來悅君歸?”扮相美豔的女子故意湊在她面前,奇異的香直竄大腦,快要勾去人的魂魄。
景月槐一收扇子,将腰間的錢袋丢給了過去。沉甸甸的銀兩吸引了女子的視線,幾聲銀鈴般的笑傳來。而後,她被擁着往雅座走去,再未出過悅君歸的門。
她這幾日美人作陪,輕松自在,可顏霁澤幾乎要瘋掉。
他将京城逛了個遍,甚至就連黑巷也未曾放過。可是,無論何處,卻始終不見景月槐的身影。若非景家有收到信,他差點就以為她又被人拐了去。
可是,信被景月蘭握在手裏,就是不肯告訴他人究竟去了何處。
以前月餘不見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可現在不過兩日,他便覺得心底空掉一塊般難受。風吹入心間,只覺得涼意将他包圍。
早知如此,他便不定下這五日之期,從石室出來的第二日便帶她回宮。
顏霁澤輕轉着手中瓷瓶,倚靠在木椅上。
景覓風半跪在地,俯首道:“皇上與娘娘所中之毒,名為焚情散,産自南巫古國。此毒無色,卻會混在空氣中,散出奇異的香甜味。若不能平心靜氣,毒便會随着血液飛快擴散,後果不堪設想。好在皇上龍體安康,否則只怕……”
焚情散,南巫古國特有的東西,尋常人根本無從獲取。若非精心謀劃,怎會以此稀有之物下毒。
“此事你且不要聲張,朕會派人查明,絕不讓武妃白受這一遭。”
“臣遵旨。”
“起來吧。”顏霁澤翹起腿,指節撐住腦袋,“朕還有一事要問你。”
“皇上請講。”
“武妃究竟去了何處,可曾告知于你?”
聽他這樣一說,景覓風緩緩一搖頭。他躬身,致歉道:“小妹——武妃娘娘自幼便随性而為,常與臣吵嘴,責怪臣看管過嚴。若說此番離去誰人會曉,便只有月蘭一人了。”
和他猜想的一樣。只是,這幾日就連景月蘭常刻意避開他,也不知究竟是何種緣由。
顏霁澤有些頭疼,他收起瓷瓶,打算出門去找景月蘭。
湊巧的是,他要找的人恰好就在院中。只見景月蘭手捧賬簿,正坐在寒風呼嘯的院中。
“月蘭。”
“皇上來了?坐吧,我馬上就理完這本賬簿了。”
敢無視他天子身份的人,除了景月槐,便是自幼與他交好的景月蘭了。
院中無光,如此陰冷倒也令人精神抖擻。顏霁澤瞥了幾眼賬簿,心中誇贊了他幾句。如此整齊的賬面,便是內廷最仔細的宮人也理不出。
冬日冷的讓人打顫,卻也最磨人的性子。顏霁澤耐心等着,直到鼻尖漸覆上一層紅,身旁宛若冰雕的景月蘭才有了動作。
“皇上這兩日一直找我,可是想問家姐之事?”他合起賬簿,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姐姐不讓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說的。”
打掃房間的侍女匆匆走過,帶來一陣無言的沉默。
顏霁澤搭住景月蘭的肩,極為真誠道:“先前你所言,朕已細細思考。我絕非是一時興起,月蘭。你若不信,便天地為證,日月可鑒。”
景月蘭哦了一聲,頗感意外的一挑眉:“皇上可明白,君無戲言一說?”
“朕明白。”
“姐姐在悅君歸,皇上可去一尋。有此玉佩,旁人當不會攔皇上。”
雕着曼妙舞娘的玉佩落入顏霁澤之手,他勾起笑,撐起身子,就此離開。
厚厚的賬簿被輕輕抛起,景月蘭托住賬簿,意味深長的一笑:“只是,早有人先你一步去尋了姐姐,至于姐姐會被誰人帶回,倒是個有趣的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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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公子,聽其他姐妹說,店內來了一眸如寶石的俊俏公子……”為景月槐布菜的舞女欲言又止,巴巴地望着她。
她挑眉,擺了擺手:“你去吧,此等俊俏之人不常見,若是錯過了可就沒得看了。”
舞女大喜,連連躬身,忙退出了房間。
悅君歸的菜不好吃,下次不來這家了。
景月槐嘆氣,吃了幾筷便沒了食欲。
果然不能在歌舞樓吃飯,不能在飯館欣賞歌舞。
她塞了幾塊點心下肚,也頗為好奇的出了房間,趴在了圍欄上。
什麽眸如寶石的俊俏公子?她也想瞧上一瞧。
子人被圍在人群中央,很是無奈,只得展扇擋着那些過分熱情的手。他被半推半擁的往裏走去,四下尋找着景月槐的身影。
突然,他停下腳步,擡起了頭。
!!
景月槐猛蹲下身子,卻早就被看清了臉。通過圍欄的縫隙,她看到了子人的揚起的笑。
好個景月蘭,不是說好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在這裏的消息嗎!
怎麽辦,子人都找到這裏了,下一個不會就是狗皇帝了吧?
啊啊啊他到底是把情報賣給了多少人啊!商人不可信,不可信!!
“這位公子,可否入內一敘?”子人在她身邊站定,合起的折扇輕敲了敲她的肩。
“哈哈,好巧,你也來聽曲啊。”
木門關閉,因他而起的波瀾漸漸平息。景月槐與他面對面坐下,卻又聽得一陣噪雜聲。
心猛地一提,強烈的不安感湧出。未等她出去一看究竟,門便在她的注視下緩緩而開。
顏霁澤的腳步一頓,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露出一哭笑不得的表情,腦子停止了思考。呆坐在原地,宛如一具木偶。
“好巧啊,子人公子也來悅君歸聽曲。”
“顏公子素來不喜歡風月場所,今日真是好雅興。”
兩人對視,又同時看向呆若木雞的景月槐。顏霁澤邁入屋中,半火的關上了門。子人将茶一飲而盡,挑釁般坐到了她的身邊。
“月槐。”
“月槐。”
她猛一聲咳,默默一後退。
“我有話要跟你說。”
“可否聽我一言?”
兩人同時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困在了桌邊。
完了,全完了,她現在跳窗跑路還來得及嗎?
顏霁澤抿嘴,陰沉的面孔與笑意盈盈的子人形成極大的對比。
“子人殿下,她是後宮妃嫔,殿下此舉,不怕有過從親密之嫌嗎。”
“顏公子,此處并非皇宮,無須遵守宮規吧?”
景月槐望着房梁,開始放空大腦,自動屏蔽了二人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