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獨寵
一夜過去,因為半夜的那場折騰,甄珠起地比平日遲了些,起來時已經到了早飯的時間,輪到今日畫像的女孩子甚至已經來了。
不好意思讓人等着,甄珠急忙快速梳洗,化妝時一來想起昨日計都的話,二來也實在沒時間仔細一層層地塗粉,便只稍作修飾,把臉上過于出彩的部位掩蓋了,把微小的瑕疵放大了,整體便是個略有姿色的清秀佳人。
化好妝,早飯也只匆匆吃了幾口,拿了畫板顏料等正要出去,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喧嘩聲。
她皺眉,走出去,就叫院子裏除了早來等候的幾個女孩子,又來了幾個意料之外的人。
為首的,便是這金谷園的管家,姓杜,人都稱杜管家,甄珠只在初初進來金谷園時見過他。
雖說只是一個管家,但金谷園的管家可不是一般管家,其架勢派頭,甚至比一般小官更恣意。初次見面,他面對甄珠的态度便十分高高在上。
然而,此時,一見甄珠出來,杜管家臉上立馬堆起了笑。
“甄姑娘。”他滿臉笑地換道,那聲音,若是換成個小姑娘的聲音,甄珠倒想用“甜如蜜”之類的詞來形容。
甄珠點了點頭:“杜管家有什麽事?”
大清早的,空氣裏還漂浮着清冷的霧氣,杜管家卻緊張地抹了抹汗:“甄姑娘,都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才叫您在這小院子委屈了這些天,昨兒太師知道這事,把小的叫去狠狠罵了一頓。”
甄珠微微睜大了眼。
旁邊幾個女孩子也都驚訝地張開了小嘴。
杜管家又腆着臉笑:“太師吩咐,今兒起,姑娘您就住在扶風院,小的便是特地來告知姑娘的。”
扶風院?
甄珠沒聽過這院的名字,也不知道在哪兒,不過,這杜管家既然那麽說,想必是比如今這小院子好上許多的。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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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珠微微搖頭:“杜管家,承蒙太師大人高看,只是,太師的金谷園無一處不精美,我在這裏住地很習慣了,再說,應該不日便要啓程去往京城了吧?所以,我還是在這裏住着吧,也省得搬來搬去地麻煩。”
她話聲一落,杜管家立即露出一張苦臉。
“姑娘……”他沒再說下去,只是苦着臉看着她。
不必多說,甄珠立時便懂了。
任杜管家在下人面前甚至來訪的小官面前如何派頭十足趾高氣昂,在計太師面前,他就只是個聽命行事的,又如何能更改計太師的決定。
她嘆了一口氣。
露出微笑:“既如此,那就搬吧,勞煩杜管家了。”
她說道,只見杜管家立即笑地滿臉花兒,卻沒注意到一旁幾個女孩子臉上有些古怪的神情。
說是搬院子,也沒什麽好搬的。
除了甄珠的一些衣裳和畫畫的家夥兒事兒,小院裏的什麽都不必帶走,新去的扶風院應有盡有,甚至連衣裳,一個幫着她收拾東西的婦人看着有些舊的衣裳,還一臉驚訝,随即熱情地告訴她扶風院什麽華衣美服都有,這些衣裳根本不必帶。
甄珠笑着搖搖頭,拒絕了她的建議。
這些衣裳還是她原本的衣裳,雖然舊了,但畢竟是自己的,穿着舒服,金谷園再多華衣美服,跟她又有什麽關系。
杜管家恭敬地請甄珠上了轎子,一路晃晃悠悠,到了一處,轎子停下,外邊傳來刀槍盔甲的碰撞聲。
甄珠撩起車簾一角往外看,便見所處是一所院落套着院落的大院正門,門口戒備森嚴,數個黑衣壯漢持刀而立,且個個面容冷肅,便是見了杜管家,也沒一個露出笑臉。
便是去金珠的院子時,也沒這些守衛。
放下簾子,甄珠蹙起眉頭。
進了扶風院,果然目所見處奢華至極,而一下了轎子,便有一排面容嬌美、訓練有素的丫鬟擁上來,笑語嫣然恰到好處地朝着甄珠噓寒問暖,擁着她朝內室走去,然後甄珠便見了占據整整一間屋子的各色上好料子制成的衣裳,一匣匣光芒璀璨的首飾,一箱箱無瑕的寶石珠玉……
“今兒天還沒亮,太師便令急人搜集了這些東西,就為了迎姑娘來,姑娘這待遇,在金谷園可算頭一份兒呢。”領頭的丫鬟不無羨慕地道。
甄珠還未完全展開的眉又漸漸蹙起。
而搬進扶風院後,或是白天,或是夜裏,計太師幾乎每天都會來扶風院坐坐,跟甄珠說一會兒話。
甄珠原以為跟他相處會很困難,但結果卻十分出乎意料。
在她面前,他全沒在外面的威勢和高深莫測,而且他也全沒探究分開的幾年她做了什麽,似乎也沒發覺她有什麽變化,倒省得甄珠找借口掩飾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珍珠了。
而且,更讓甄珠松口氣的是,他果然如那日所說,完全沒有再強迫她,哪怕是深夜前來,也只是拉着她說幾句話。
哪怕很多時候只是他說,甄珠聽。
而平日裏,對甄珠的所有要求,他幾乎是百依百順——雖然甄珠也沒什麽要求,但但凡她露出一點意思,那些訓練有素又精明的侍女們便跟她肚子裏的蛔蟲似的,不出片刻便能滿足她的要求。
“甄珠姐姐,太師大人真是看重您呢!”雙雙——也就是那日嗆聲金珠的女孩子毫不掩飾地羨慕地道。
“是啊是啊。”其他女孩子附和着。
“而且甄珠姐姐居然能住進正院,姐姐可是第一位住進正院的美人呢!”又有女孩子道。
其他女孩子又是一通附和。
甄珠手中的畫筆頓了頓,沒有說話。
住進扶風院後,甄珠才知道,這扶風院,赫然是位于正院之中的,而正院,也就是計太師居住的院子。
金谷園是個銷金窟,歡樂窩,來來往往許多人,看似雜亂,人到處走,但這不代表計都便不在乎自個兒的安全了,相反的,金谷園裏等階分明,身份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活動範圍,逾越者便會立刻被斬殺。
而計都所住的正院,便是是金谷園裏守衛最森嚴、最難以靠近,非經傳喚不得入內的地方。
正院裏住着的,除了計太師,便是徹夜不停守衛着正院的黑衣守衛們,那是計太師最親信心腹的力量,足足上千人,把正院守衛地鐵桶一般,針紮不入水潑不進。
所以,搬進了扶風院後,原本那些常來找她畫像的女孩子們便被拒之門外了。
正院的守衛森嚴,平日非傳喚不得進,那些女孩子大多是低等的美人或丫鬟!,很多都是剛進金谷園,按杜管家的話說,就是“沒調教好的”,所以聽說甄珠搬了院子,剛開始幾個膽大的一起來找甄珠時,在正院門口便被擋住了。
甄珠聽說了這事,随口問扶風院伺候的丫鬟,能不能讓女孩子們進來。
那丫鬟起先還有些猶豫,顯然自己無法拿主意,然而不過半天,女孩子們便被放進來了。
丫鬟笑容可掬地道:太師有令,甄珠姑娘要做什麽都行,只是放幾個女孩子進正院解悶兒而已,自然是可以的。
雖然換了地方,但好歹女孩子們再次彙聚在甄珠身邊了。
可是往日的氣氛卻似乎一去不回了。
甄珠給女孩子們畫像時,扶風院的丫鬟婆子,乃至院門處的守衛都眼珠不錯地瞅着。
雖然可以放人進來給姑娘解悶兒,但正院畢竟是太師居住的地方,萬一這些還沒“調/教”好的低等美人及丫鬟心懷不軌,害了甄珠甚至太師怎麽辦?
扶風院的大丫頭這樣對甄珠道。
甄珠無法,只得任她去了。
只是,被這麽一幫人監視似地盯着,女孩子們自然無法像之前那樣自由自在地說話,個個變得小心翼翼淑女起來,雖還一樣地說笑,但卻不敢像以前那麽放肆了。
幾天下來,不管甄珠還是女孩子們,個個都覺得別扭。
甄珠便試探着在計都來時跟他提了一句。
“這算個什麽事兒。”他哈哈笑着,全然沒有生氣。
第二天,那些監視的人便全都不見了,女孩子們喜出望外,又笑又跳地圍着甄珠轉,而雙雙卻聰明地猜到必然是太師的吩咐,那些監視的人才退下了。
是以才有了這一番話。
得了女孩子們的附和,雙雙便得意了,而另一個女孩子那話,則又讓她猛地點頭,尤其又想起一直記在心頭的“仇敵”金珠,登時道:
“就是就是,這整個金谷園,住進正院的美人可就獨獨甄珠姐姐一個呢!要我說,在太師大人眼裏,甄珠姐姐才是最得臉面的呢,什麽金珠銀珠,還不是都沒住進正院!”
她揚起小臉,頗有些驕傲得意、與有榮焉似的說道。
其他女孩子有的緘口不言,有的小聲附和。
甄珠的筆再次頓下。
自搬進扶風院後,她便再沒見過金珠了。
這幾日她已經知道,金谷園裏美人們所居住的院子,是按受寵程度來的,越受寵的越靠近正院,反之自然則越遠。
而哪怕是受寵如金珠,也沒有住進正院,金珠院靠近正院,但到底不是正院。
可甄珠卻住進來了。
甚至據說,自計太師買下這金谷園,還從沒有能住進正院的女人,甄珠是第一個。
哪怕她有個畫師的身份,但在別人眼裏,她卻似乎已經坐實了計太師女人的身份,而且,還是個得了“獨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