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咻——”
靜默的大雨中,突然傳來了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溫存,嬴政感受到了一陣殺氣,連忙摟着韓非閃身一躲。原本是朝嬴政而去的利刃,此刻穩穩當當地紮進了小亭的木柱中了。
嬴政定睛一看,居然是天問!又看向了那“不善”的來人——那個道士!
将韓非擋在身後,狹長的鳳眼裏殺意漸起,運功将天問吸過來。镌刻着古樸花紋的絕世神兵,無根水無痕劃過,在主人手中肅殺之氣愈發強烈。
韓非見他一臉敵意,連忙抓住嬴政的手,無奈笑了笑,“那是我爹,我親爹。”
嬴政猛然回首凝視着韓非,鳳眼裏盡是不解,“你說什麽?”那個道士……什麽時候變成韓非親爹了!
雲崖子撐着一把竹傘,闊步朝他們走過來,收斂了殺氣,換上了一副人畜無害、道貌岸然的笑臉,直接越過了嬴政,暗中磨了磨牙,無視他身上散發出的陣陣寒氣,将韓非一把從嬴政身後拉到自己身邊,眼底卻依舊溫和,笑道:“他身上那麽濕,離他那麽近幹嘛!瞧你衣服都濕了。”
說罷,還不忘瞪了一眼身旁的嬴政,這個……大騙子!虧自己以前還覺得他是好人!
韓非見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唉……看來自己這爹還真是不怎麽待見嬴政啊……
嬴政見他并無戰意,也将天問收在了背後,狐疑地看着這兩人,完全看不出來這道士居然是自家先生的親爹啊。不過……好像确實是“來者不善”啊。
韓非輕嘆,朝嬴政笑道:“待會兒再跟你解釋。”看着嬴政身上濕漉漉的衣物,眉心微蹙,“我讓隔壁大娘燒了些熱水,還是先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了再說吧。”
雲崖子聞言眉心一跳,臉上溫和的笑不禁有些僵硬,道:“那白衣……你是給他準備的?”
韓非想也不想地便點了點頭,看到他這麽果斷點頭的模樣,雲崖子頓時覺得自己仿佛被扔進了冰窟窿,看向嬴政的眼神不禁又怨念了幾分。虧他還以為那白衣是韓非孝心大發送給自己的呢……
嬴政是何等敏銳之人,剛才雲崖子一瞬的失落盡入眼底,眼底飛快劃過一絲玩味,薄唇也不禁微微上揚。
看來在先生心中我還是比那什麽親爹重要的!
毫不在意雲崖子對自己的“不滿”,學着剛才雲崖子的做法,徑直越過了雲崖子,走到了韓非身邊,牽起了他的手,“那先去換衣服吧。”話音剛落,韓非便拉着嬴政一起走進了一間簡樸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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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崖子見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虛僞!太虛僞了!他敢發誓,嬴政那混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嬴政來到湢間,見浴桶內早已備好了熱水,心中不禁湧起了幾分暖意,一邊脫掉身上的濕衣,露出了掩在衣物下英偉精壯的身軀,一邊說道:“我該誇先生體貼備至,還是神機妙算呢?”水溫正好,顯然是因為對于自己到來的時機算得分毫不差。
“随你怎麽誇。”雖然嬴政毫不避諱,但韓非還是微微背過了身,思緒不知怎的飄到了被嬴政帶走的那一夜,恍惚間又想起了那一夜的“放肆”,耳根悄悄泛起了一抹薄紅,“我先出去了。”
嬴政一把抓住了韓非的手腕,鳳眼裏閃過一絲的狡黠的光,“浴桶那麽大,幹脆先生陪我一起吧。”
“不……不用了……”
“難道先生害羞了?”
“我沒有!你胡說!”
“那先生為什麽要躲?又不是沒看過!”
韓非聞言,雙頰頓時爬上了兩抹緋紅,無奈之下翻了一個白眼,努力抽回自己的手腕,奈何力氣不敵他,低聲道:“……不是啊。只是……我們這樣很奇怪,而且我爹在外面。”
“确實奇怪!我都脫完了,你還穿那麽多。”嬴政狡黠一笑,又道:“正好我們可以節約時間,好好談談正事。”
“……”
折騰了片刻,韓非還是甚為無語的靠在浴桶裏,看着周遭缭繞的霧氣。嗯……最後不知怎的還是跟他一起進來了。在湢室這種地方談正事,真是……虧他想的出來!
“想不到這才是真相。”嬴政現在已經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自己确實怎麽都沒想到韓沁居然是韓非的親娘,怪不得以前調查韓府隐秘總是一無所獲,搞了半天這才是答案。而且這親娘手段竟如此陰毒!令他以為此乃皇帝算計。不過……
“怪我嗎?”嬴政突然問道。
韓非聞言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輕淺一笑,道:“我怎會怪你呢?”于公于私,嬴政的做法都沒有錯。
嬴政卻微微皺眉,沉吟片刻,道:“當日他們在侍衛屍體上動手腳,令我懷疑是允儀下的手,進而對先生起疑,這才錯過了救你的時機。”如果當日他沒有被這些障眼法蒙蔽雙眼,而是選擇相信韓非,動用所有密衛全力搜尋韓非的下落,或許,是來得及救他的,也不會讓他平白受這些苦了。
韓非凝視着他愈發緊縮的眉心,心頭一軟,他知曉,此刻他必定是心中有愧的,輕聲勸道:“你又沒有做錯。”擡手撫上了他的眉心,“別老是皺着眉頭啊。”
豔麗的桃花眼在氤氲的水霧中更是潋滟萬分,笑道:“況且,經此一事,也不是毫無收獲啊。”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知曉天問和逆鱗的秘密,前塵往事,亦是珍貴萬分。
嬴政聞言,眉心竟真的緩緩舒展開來,将他濕熱柔軟的手包裹在自己手中,凜然道:“我向你保證,絕對沒有下一次。”
韓非含笑點了點頭,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擡眸看向嬴政,問道:“對了,你為什麽兜這麽大一個圈子?又是金蟬脫殼,又是暗度陳倉。”
他現在算是全明白嬴政的計劃了,利用太後之死,迫使嬴昊只身回京,只要他離開了轄地,遠離了他的軍隊,便如一頭困獸,不足為懼,以致将其一網打盡,将主動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這計謀好是好,不過嶺南叛亂倒是稍顯突兀,在這計劃中又算是哪一出?
嬴政眸中不禁暗沉了幾分,答道:“只有親眼看到我的屍體,扶蘇才有機會走。”挑起一縷韓非濕潤的長發,眼底隐隐閃動着幾分殺意,又道:“他自作聰明,想以此為要挾,而我,正好一石二鳥!”
韓非雙眼微瞪,輕聲一嘆,他倒是真沒想到皇帝的手竟秘密伸到了扶蘇身上,扶蘇一事連自己都瞞得死死的,原來嬴政是為了扶蘇才如此作為。皇帝心中除了心愛的長子,還有誰是不能犧牲的呢,一個父親竟偏心至此!
“不過,扶蘇一事雖說打亂了你原來的謀劃,但是也給了你意外之喜啊。”韓非心中了然,清亮的雙眸靈動萬分,又接着說道:“如此一來,你便不必偷偷摸摸從楚瀾江出兵了,而是走一條,無皇令不得通行的康莊大道,事半功倍啊。”
嬴政挑眉看着自己懷裏的人,他并未告訴他楚瀾江一事,所以倒是頗為驚喜,“先生與我,果然心有靈犀。”
“想我勞心勞力才賄賂了當地官吏和督造,讓他們自毀堤壩,又以修葺之名為我屯兵,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屯兵這個必要了。”
韓非打了一個哈欠,懶懶地趴在他的胸膛上,道:“不是還有另一個用處嗎?你應該早已派遣一路人馬先過去了吧。”
嬴政将他擁得更緊,低低笑了幾聲,“先生知我,早在回京奔喪之前,那五千人就已安排妥當了,他們可抵得過百萬雄師啊。”将五指插入了韓非濕漉漉的長發中,問道:“不知先生以前作為嬴悅背後之人,是如何謀劃的?”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韓非現在可是頭痛的緊啊。輕輕一嘆,貼近嬴政的耳畔,将自己當初的計謀和盤托出。
韓非掙脫了他的懷抱,桃花眼毫不躲閃地直視他那雙銳利的鳳眼,認真問道:“你會怪我嗎?”
嬴政果斷搖了搖頭,“我與你根本毫無分別,又怎會怪你呢。”伸手将他重新擁入自己懷中,輕吻着他的額。
嬴政聽後,舒展的眉心不自覺又擰起了,沉思了片刻,“先生如此大手筆,若真如你所言,那我們得趕緊回京了。”
韓非環緊了他緊實的腰腹,感覺有些疲倦,輕輕阖上了雙眼,柔聲說道:“不必如此着急,他們只有看到了你的‘遺體’才會動手,而現在因為大雨,龐遂也在駐足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