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蛇蠍美人》作者:薄汗輕衣透
文案
第一次結婚前,李宿白死乞白賴地纏着她。
第二次結婚前,換她死乞白賴的纏着他。
兩人被綁在小黑屋裏,她開始展開攻勢:“你愛我嗎?”
“你不配。”
“……那你幹嘛要冒着生命危險來救我,犯賤?”
良久,他冰冷的“呵呵”了一聲。
她接話:“其實我也賤,要不,咱們再結一次?”
他笑得她渾身發毛:“你要不怕死就來試試。”
事實證明,她其實不怕死。
內容标簽:情有獨鐘 豪門世家 業界精英 都市情緣
搜索關鍵字:主角:田甜,李宿白 ┃ 配角:宋瑾川,付銘皓,陳璐,李耀,李三木 ┃ 其它:甜寵
☆、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
冬日的倫敦被晶瑩剔透的白霜覆蓋,雨水充沛,天氣也格外的寒冷,下午三點天就黑了下來。
田甜剛下班就接到了倫敦殘疾人聯盟的電話,一個叫麗貝卡的聾啞女孩割腕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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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貝卡是先天性聾啞,今年只有17歲,單親家庭長大,家庭條件困難,高中沒念完便在倫敦殘疾人聯盟的幫助下找到了一份女傭的工作。她曾經見過麗貝卡一面,對這個女孩印象深刻,因為很少有殘疾人像麗貝卡那樣,總是帶着燦爛的單純笑容。
可是,這個有着燦爛笑容的女孩卻自殺了。
田甜的臉色慢慢冷了起來,胸口有些堵得慌,“她現在怎麽樣了?”
電話的另一頭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語氣沉重,“已經搶救過來了。”
田甜稍稍松了口氣,“什麽情況?”
馬爾斯沉默了一會兒,平淡的語氣裏像是裹着一塊沉重的大石,“她拒絕交流,醫生說……她可能被性侵。”随後男人簡單地敘述了麗貝卡的情況。麗貝卡工作的主人是某個政府部門的高級官員,該官員的風評一向不錯,在麗貝卡出事後還負責了麗貝卡的治療費用。
田甜握着拐杖的手指驀然一緊,眼底閃過一絲愠怒,這種道貌岸人的僞君子比殺人放火的強盜更加讓她痛恨。
馬爾斯久久沒有得到她的回應,聲音變得懇切起來,“我很抱歉總是為這樣的事來麻煩你,只是,我們需要你。”
田甜一早就動了幫人的念頭,問了醫院的地址匆匆趕了過去。
馬爾斯早已等在了醫院門口,見到她快步迎了上來,眼底閃爍着怒火,“幾天前麗貝卡流過産……”
兩人沉默地往裏走,到病房外馬爾斯沉沉地嘆了口氣,“從蘇醒後她一直都在哭。”
田甜随着他的視線望着病床上的女孩,麗貝卡的臉色慘白,金色的頭發就像枯草一樣亂糟糟地披着,她麻木地躺在床上,緊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淚珠子卻不停地從她的眼尾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病房外的椅子上傳來了一聲壓抑的哭聲,一個女人伏在自己的膝蓋上只有肩膀在微微地聳動,她沒有哭出聲,也正因為如此,才讓田甜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悲切和無力。
“是麗貝卡的母親。”馬爾斯低聲解釋。
田甜的胸口越發堵得難受,就像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
每一次遇見類似的情況,她都會問自己:為什麽受到了欺辱,遭遇了不公平,人們總以為自殘能夠得到申訴?
跳樓,割腕,趟在車底下,拿汽油燒自己……
難道這些就能懲罰那些壞人嗎?
不,不會的,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他們做這樣的選擇,只是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力量,也不夠堅強,但這個世界上總還有一些擁有力量,堅強勇敢的人。
她走到哭泣的母親跟前,輕聲安慰,“都會好起來的。”
一夜間衰老的母親擡起頭,透過朦胧的淚眼怔怔地望着田甜,再也壓抑不出悲憤,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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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活很規律,幾乎沒有負面新聞。”馬爾斯壓低了帽檐,一邊開車一邊監視着正前方的一輛黑色奔馳。
田甜低着頭坐在副駕駛座上,帽子和圍巾把她的臉遮擋了一大半,只有一雙眸子亮若星辰。她專注地盯着膝蓋上的筆記本電腦,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指快速而輕盈地敲擊着鍵盤。
十多秒後,電腦屏幕上出現一個視頻,這是一個中年男人開車的畫面,視頻的旁邊不時地出現一些窗口閃過幾行代碼後又很快消失,幾分鐘後她告訴了馬爾斯自己的結論:“按時上下班,兩天前去了一個朋友的聚會……車內的黑匣子沒有多少有價值的東西。”
她盯着泛着光的屏幕發呆,考慮着是先入侵通訊公司查電話記錄,還是先查他的銀行賬戶……如果還是找不到證據,那就釜底抽薪,幫那位“清白”的官員僞造點什麽。
決不能讓事實給“真相”讓步!
“別那樣做。”馬爾斯對她搖了搖頭,“我們有很多的時間。”
田甜微微一笑,知道馬爾斯是在擔心她,但是……
她微微揚起了下巴,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在這個領域裏,她就是主宰一切的魔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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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中午,田甜心情很好地躺在辦公室裏的按摩椅上看新聞,視頻裏一個男人被一群洶湧的記者包圍着,他驚惶地擋住了臉,就像一只光天化日裏出現地老鼠一般失措,旁白的文字是某風評良好的官員收受賄賂,參與性,交易的摘要。
新聞結束,她杵着拐杖走到了落地窗邊俯視着倫敦的大地,萬裏無雲的湛藍天空陽光明媚,她卻忽然想起聖經裏的一句話:上帝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
上帝不願管人間的不平事,那,只有人們自己變得堅強起來。
下班後她去醫院看望麗貝卡,病房裏的電視裏反複播放着中午的那則新聞,麗貝卡埋在她母親的懷裏無聲地哭泣,神情解脫,她的母親溫柔地拍着她的肩膀,溫柔地輕身安慰。
田甜抿着嘴淺笑,心情一好,鼻尖那股消毒水的空氣都讓人神清氣爽,閑來無事,她順路去找自己的主治醫生做了一個例行檢查。
“你的身體很健康。”主治醫生看完檢查結果對她笑了笑。
她聳了聳肩,看向自己的腿,不知道是該充滿希望還是繼續失望。
她的右腿曾在車禍中受過傷,也許是因為當年治療不及時,或者是所謂的心理原因,總之傷好之後,她的右腿就使不上力,必須要依靠拐杖行走。
最初當然是很痛苦的,車禍不僅讓她的身體“殘疾”,還讓她失去了父母,從此寄人籬下,那時候她也像麗貝卡一樣萌生過一了百了的念頭,但也像麗貝卡一樣,在絕望無助的時候,有人以沉默的方式鼓勵她重新站起來的力量。
想到這裏她就郁卒了,無數次地痛罵自己,為什麽Silas說不要查他,她就乖乖的聽話呢?以至于現在Silas突然銷聲匿跡,她連跟毛都找不到。
不就是對他表白了一下嗎?
至于嗎?
她承認自己有身體缺陷,但她長得還是挺不錯的,又有錢,道德情操還特別高尚!妥妥的心靈美好嗎?
可惜這些虛浮的男人不懂欣賞,現在丈夫的第一候選人銷聲匿跡,她不得不考慮第二條出路:養小白臉。
她不想随便找個男人湊活,而且希望一勞永逸,可是現實并不是童話,她專門做了個小軟件來分析什麽樣的男人适合她,以她的條件和要求,科學理論嚴肅地告訴她:她就适合趁着年輕趕緊撈錢,差不多的時候養個小白臉。
田甜站在醫院的門口,一邊等自己的司機把車開出來,一邊想着自己未來,冷不丁,一輛黑色的跑車突兀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奔馳的一款全球限量跑車SLS級AMG,估價至少也要三十萬英鎊,她正要退後,對面的車窗卻被搖下,露出了一張英俊的亞洲男性面孔。
她的第一感覺,這個男人長得很英俊。
而且是有別于年輕男性的那種浮于外表的俊俏,神情沉默而鋒芒內斂。
男人的年齡大概在二十七八左右,穿着純黑色的手工西裝,連裏面的襯衣也是黑色的。
讓人印象最深刻的除了他的外貌外,還有他的眼睛,那是一雙被歲月和挫折打磨後才會呈現出的堅毅、執着的眼睛。
田甜心跳加速,這個男人相當的不錯!但是,他一看就是事業有成,性格果決的男人。所以,正常情況下,他要麽是別人的老公,要麽是別人的小白臉。
她遺憾地朝旁邊挪了一步,在她将要收回目光的時候,她敏感地覺得這個男人看她的目光……專注得有點過分。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視線雖然沒有刀劍那般鋒利,但也足夠讓她産生自己正被仔細審視估量的感覺。
随後,他把目光從她的臉上挪到了她的拐杖上,有些出神。
“沙——”
木質拐杖輕輕撞擊在了地面,田甜不悅地盯着他,立刻把這個男人打了個叉,他的目光讓她覺得有點不舒服,但眼睛長在人家臉上,她總不能蠻橫地不準人看吧,于是,她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半分鐘後,男人沒有移開視線,她也沒有,兩個陌生的男女對視了足足兩分鐘,她移開了視線,因為司機已經将車開到了幾米外。她朝自己的車走了過去,心裏忍不住腹诽着車裏的男人,長得雖然不錯,但顯然腦子不太正常。
司機替她拉開了車門,田甜正要上去,身後卻響起了男人的聲音。他的音線很低沉,就像他的人給人的感覺一樣,從他嘴裏吐出的每一個字天然地被感染上了一絲絲冷冽。
田甜楞了一下,随後心中一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在叫她的名字!
不論是給了當了五年司機的弗蘭克,還是相交多年的馬爾斯都不知道的,她的中文名字!
她眯起眼再一次認真地打量他,他站在兩米外的地方,越發顯得身姿挺拔,氣勢逼人。
她帶着疑惑開門見山的問,“你是?”
“宋瑾川。”他表現得格外的惜字如金,連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說完這句話他又直勾勾地盯着她。
等了幾秒鐘,她忍不住問,“你有什麽事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目光複雜地看着她。
田甜茫然了,這個宋瑾川到底是想幹嘛?
他突然邁開了腿,幾乎眨眼間就來到她的面前,“如果有事,可以找我。”他将一張名片遞到了她的手中,望着她的眼神執拗得仿佛刺目的星辰。
“啊?”田甜狐疑地盯着他,心中暗暗戒備,這難道是最新的騙局?專門用豪車加俊俏美男勾引她這種身家不菲的單身女性?
“任何事都可以!”
他低沉地又強調了一遍,才轉身上了車,随後那輛價值不菲的黑色跑車載着它的主人,就像它毫無預兆地停下來一樣,再次毫無預兆地離開了。
“任何事都可以?”田甜在心裏地重複了一遍,不無惡意地想,要是她提出包養他,他也可以?
直到那輛黑色的跑車徹底地消失在街尾後,她才低頭看向手中那張做工精良的名片:海頓酒店,宋瑾川。
作者有話要說: (弱弱地說)開新坑了。
(勉強鼓起勇氣)一定會努力更新!
女主角的腿有問題,但是心理原因,必然會在男主角的精心呵護下……
☆、人生的轉折點
名片上的信息簡單的讓人發指,除了一個電話號碼,寒酸得只有“海頓酒店宋瑾川”七個字。
沒有頭銜及任何多餘的信息,卻又讓人覺得連這張簡陋的名片也沾染上了主人的那種自信和冷傲。
沒多久,宋瑾川的資料就攤在了田甜的電腦上,這個男人的出名程度出乎田甜的意料,或者說海頓酒店的出名程度出乎她的意料。上世紀九十年代,海頓酒店就是中國A市甚至整個中國酒店業的龍頭老大。
基本上可以排除宋瑾川是騙子的嫌疑。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她把自己和宋瑾川的三代祖宗都刨了出來認真對比,非常遺憾地發現兩者之間找不到任何聯系,唯一的共同點大概是他們的故鄉都是中國的A市。
但,宋瑾川那樣的人,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現在既然查不出兩人之間的聯系,那就以不變應萬變,等着宋瑾川的後續發展。
可是,事情卻出人意料,一連好幾日,宋瑾川都沒有再出現過,田甜略感失望,但也沒主動低聲下氣地聯系宋瑾川,就這樣一個多月後,這件事慢慢淡出了她的記憶。
三個多月後一個晚春的傍晚,她在公司大樓前等車,那輛另人難忘的黑色跑車載着它的主人再一次停在了她的面前。
比起上一次見面,宋瑾川好像剛從南北極回來,人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渾身都散發着冰冷攝人的氣息,他搖下車窗看了她好一會兒,眼神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送你。”他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田甜深谙欲拒還迎之道,客氣地拒絕了。
宋瑾川似乎沒料到她會拒絕,他發愣地望着她,有點像是疲憊的人跋山涉水地回到自己的家,突然發現自己家被人給拆遷了,一時間接受不了的樣子。他疲憊把頭靠着椅背,落日的餘晖給他和這輛豪華的跑車鋪上了一層層閃耀的光華,但車中的人像極了一只受傷的狼,蜷縮在角落裏,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田甜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宋瑾川的皮相給勾引了,看到這一幕居然泛起了一絲類似于同情的情緒。
看宋瑾川的外表就知道他有故事,事實上他的故事足夠演上一整部勵志電影,幼年遭遇綁架母親被撕票,一年後父親意外身亡,家産被親戚瓜分……這一部電影的結尾是,成年後的宋瑾川終于一步步将海頓酒店奪了回來,坐擁億萬家産。
田甜朝着計程車招了招手,跟上次一樣,她剛擺出要走的架勢,他就開口了。
他這一次像是患上了臨時失語症,喉嚨中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分外的艱難,就像是從牙縫裏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如果,我說,那次車禍,并不是意外……”
時間似乎在那一刻凝重得宛如靜止。
拐杖因為主人心神震動,尖銳地摩擦着地面。
片刻後,她像是難以置信般,僵硬地回過頭。
他靠在車門邊,似乎因為最終做出了某個決定,情緒變得平靜了下來,眉眼間恢複一如既往的執着和堅毅,定定地望向她。
她保持着回頭的姿勢,也這麽定定地望着他,良久,她腦中突兀地浮現出一個畫面:一柄破敗而爬滿鏽跡的長槍,冷冰孤寂地蟄伏在黑暗中,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即便再過去了多少年,那柄破敗的長槍會一直等铮铮而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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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降落在中國A市的澄江機場,現在是下午四點二十五分,地面溫度是十六攝氏度,請整理好你的随身物品準備下飛機……”
田甜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因為心緒不寧,從行李架上拿行李時差點砸着自己的頭。
她的行李只有一個小箱子,裏面滿滿一箱電子設備,走出機場通道,她環顧了一圈找到了九州酒店派來接她的人。
司機看她右腿不方便,連忙過來幫她拉箱子,她道了聲謝,跟對方商量先送她去一趟青山公墓,再去酒店。
車穿行在陌生的街道中,田甜透過車窗出神地望着告別了十三年的故鄉,車行到半路,司機在一個街口停了下來,黑紅的臉上有些腼腆,“小姐稍等一下,我給我女兒買塊蛋糕。要是有開罰單的,你就說馬上就走。”
這一幕溫暖和煦得有些刺眼,田甜壓下心中的酸澀笑着點了點頭,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司機的背影,望向了街對面那家生意極好的甜品店。
這家店的名字居然叫甜甜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将頭探向窗邊。
這家叫甜甜屋的甜品店生意極好,司機去了快八分鐘才匆忙地趕回來,一上車就跟她樂呵呵地道歉。
田甜自從上車後就顯得較為沉默,司機得知她剛從國外回來,就不停地給她介紹A市這些年的變化,買完蛋糕後,司機話題便圍繞着她的女兒。
說了好一會兒,司機這才覺得客人太沉默,讪讪地閉了嘴,田甜卻在這時接了話,“我小時候也特別愛吃甜點,結果長了蛀牙,我……爸就不給我買了,那時候我還想,長大了要當甜品師傅,可以想吃就吃,我媽還笑我沒志氣……”
她說着說着突然沒了心情,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望着窗外發呆。
“你要是想吃蛋糕冰淇淋,可以去剛剛那家店,雖然沒開幾年,但味道還真不錯,這裏還算人少的,要是去澄江道那邊的總店,至少得排上二十分鐘,不過聽說總店那裏,有個總經理會親自做甜點,不少人就沖着這點去的。”司機樂呵呵地說道。
總經理親自做甜點?
田甜暗想,這種人不是嘩衆取寵就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幹。
從午後開始,A市就淅淅瀝瀝地下起了一場春雨,到傍晚,天卻晴朗了起來,被水洗後的天空藍得又明又亮,天際邊,落日的餘晖将幾片柔軟的雲浸染成淡淡的橘紅色。
一場春雨撫平了城市的浮躁,也讓座落在郊外的青山公墓,更加的寂靜。
“咚咚咚——”
寂靜中傳來木質拐杖敲擊着青石地板的聲音,聲音淩亂,可見此時主人的心情并不平靜。在管理員的引路下,田甜終于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彎腰把一束花放在墓前,一擡頭望見好心引路的管理員還站在一旁,微覺得詫異。
“大叔,謝謝你了,我想自己呆一會兒。”
管理員大叔樂呵呵地搓了搓手,“成,我就在那邊,你要有什麽需要就叫我一聲。”
田甜笑着點了點頭,雖說因為“殘疾”她時不時會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但也經常受到別人的幫助。
等管理員離去後,她這才将視線落在了墓碑前,墓碑上貼着一對夫妻的黑白照片,看到照片中的男女,她心中的荒涼如野草一般蔓延,冷淡麻木的情感突然變得如熔岩一般滾燙,一顆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在了濕潤的青石板上。
好一陣,她的心情才平複下來。
“對不起,一直不敢回來見你們……我過得很好,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我遇見一個叫宋瑾川的人,他說……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會自己查清楚的……”
一陣鈴聲突兀地打破了墓地的寧靜,她遲疑了幾秒才接通,電波裏安安靜靜的,只有清淺的呼吸聲,對方似乎跟她較勁一般,她不說話,他也不吭聲。
等了一會兒她忍不住說了句“Hello”,耳朵裏傳來宋瑾川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哪裏?”
宋瑾川現下還在倫敦等她的答案,如果知道她連夜回了中國,不知道會不會氣得跳腳?
跟他有限的接觸幾次後,她發現這個男人不知道是反應慢還是冷酷過頭了,總是要戳一下他才給個反應,跟Silas的性格真是不要太像,他目前做過最主動的事,就是把他的名片放在了她的手上,按照這個思維,估計他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我在A市。”她望着山頂蔥翠的松柏林,有些走神。
他如她意料中的一般,沉默了一會兒:“然後?”
“我想親自确認你說的那件事。”她非常坦蕩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擺明了不太相信宋瑾川的那套說辭。
宋瑾川聞言也沒生氣,也沒有打聽她具體想怎麽做,而是再一次問她的所在。
“青山公墓。”
“去海頓酒店,”他停頓了片刻,“我會安排人照顧你。”
“呵,”她笑了一聲,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并不像是壞人,當然也有可能她被對方美色所迷想當然的這麽認為,或者是因為他的性格和Silas太像。
宋瑾川費盡心機地找到她,就為了“好心”地告訴她十三年前的車禍另有隐情?
在一切沒有親自确認前,她不想和宋瑾川有太多的牽扯,但,如果對方願意犧牲色相,她也是可以多見他幾次。
“我自己能照顧自己,這些事就不用你費心了,再見。”不等宋瑾川反應,她就挂了電話。被人挂了電話,一般人多半會繼續打過來,但宋瑾川不會。
耽擱了這麽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想到公墓外九州酒店安排接機的司機正在等她,她再次望了一眼墓碑上的父母照片,轉身離開,到路口那位熱心地管理員大叔拿着掃把迎了上來,似乎故意攔在了她的身前,擺出了要閑聊的架勢。
田甜心中一跳,面不改色心裏已經提高了警覺,這位“熱心”大叔從她進門後就有意無意地在打探她和墓主的關系,當時她心煩意亂根本沒在意,只當對方像九州酒店派來的那個司機一樣是個話唠。
看樣子對方似乎盯上她了。
☆、借宿
天色又暗了幾分,山頂的松柏像一把把利劍直插天際,空寂無人的青山公墓環繞着墳地獨有的荒涼和安靜。
田甜把這位年過半百的管理員大叔從頭到尾審視了一圈,非常普通,丢人堆裏絕對沒什麽印象,那張臉尤顯得忠厚。
大約是自身經歷,她的防備心一直很重,她握了握手心裏的拐杖,衡量了一下自己和這位大叔的實力,淡定地打斷他的話:“我朋友還在等着,我得先走了。”
管理員大叔握着掃把幹笑着跟在她身邊,繼續擺出要閑聊一百年的架勢:“小姑娘,你不在的這些年,有個小夥子倒是經常來給你父母掃墓。”
田甜翻了個白眼:“大叔,這裏有多少墓碑啊?”
“我們墓園有二十多年歷史了,現在怎麽說也有兩萬多吧。”
田甜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大叔記性可真好,兩萬多個墓地還能記得給我父母掃墓的人。”
管理員活這麽大歲數也不是個蠢人,轉瞬就明白過來對方是把他給當壞人了,想解釋又不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
田甜一聲不吭,走得飛快。
大叔盯着她的背影有點發楞,似乎非常意外這個瘸腿的姑娘拄着拐杖居然走得健步如飛。
“小姑娘,我不是壞人,其實是你一個朋友……”
入口處的登記處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見這一幕神色怪異地詢問:“梁哥,這是?”
“小王,你快跟這個姑娘解釋解釋,我真不是壞人,是她一個叫李宿白的朋友特意讓我們……”
田甜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洩露,心中卻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
李宿白是她爸的幹兒子,在她家住了四五年,被她爸媽當成了親兒子一般照顧,可是……宋瑾川卻告訴她,車禍的罪魁禍首就是李宿白的父親李三木。
童年的記憶似乎從某個犄角旮旯裏硬生生地鑽了出來,李宿白的名字就像投入平靜池水中的石頭,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你認識吧?”老梁見她突然沉默,試探着問。
她用力握緊了手中的拐杖:“不認識。”
離開A市的時候她只有10歲,已經過去了13年,她沒有知會宋瑾川一個人偷偷回國,就是想着先把事情調查清楚。結果她飛機剛一落地,還沒在A市站穩腳跟,李宿白就找上了門來。
“真不認識?”
“我真不認識!”田甜真誠地望着管理員大叔,異常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老梁見她這麽肯定,也有點拿不準,連忙就給李宿白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句後,又把手機遞給了田甜。她正暗自惱火自己太大意了,但轉念又一想,對方也不認識她現在的樣子,她只要随便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就行了,打定主意,她接過手機放在了耳邊。
男人的聲音很陌生,但股子裏的那股子張狂卻一如記憶:“A市采用BMW5系長軸距作為禮賓用車的酒店就那麽幾家,車牌號碼我已經知道了,只要打個電話過去,酒店就會告訴我你的電話,需要我定位你的手機嗎?”
她準備的腹稿嘩啦啦碎成了渣,李宿白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一錘定音:“在原地等我二十分鐘。”
整個過程她連個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電話就被他挂斷了。她望了望兩個管理員,兩個管理員不知道收了李宿白多少好處,神色嚴肅地擺出一副牢頭的架勢。
其實吧,聽李宿白那一番話之後,她就改變了主意,她又沒做虧心事,幹嘛還非得躲着李宿白?見見他也好,正好試探試探。
可是二十分鐘後,李宿白卻沒有來,給他打電話也沒有人接,兩個管理員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田甜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鐘,便不願再繼續等下去了。
管理員希望她留一個電話,她冷哼了一聲,李宿白不是很能幹嗎,自己查去吧。
對方沒來,她心底其實松了一口氣,想見又不想見,這種矛盾心理下,她按照原計劃住進了預定的九州酒店。
洗完澡,她坐在電腦前,一邊擦頭發,一邊整理自己的思路。 十三年前的事過去太久,那時候可不比現在這樣信息發達,恐怕車禍案的卷宗都沒有錄入警察局的電腦系統中,想查談何容易。
看來只能找人幫忙了。
她腦中立刻就冒出一個名字,便拿起電話給這人打了過去。
剛給這人打完電話沒兩分鐘,門鈴就響了。
她原本是約付小成明天見面,付小成一聽她來了A市非要現在過來找她,一問地址,付小成的公司恰好就在九州酒店的頂樓舉行慶典,他說馬上到,但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點,她打開門,門外卻站着一個盛裝打扮的陌生女人。
女人的年紀看上去和她差不多,但她和對方的賣相可就天差地別了。
她随意套了件寬大的T恤,汲着拖鞋,濕漉漉的齊肩短發還在往下滴水。
而對面的女人,穿着一件非常華麗的及地晚禮服,将亞麻色的長發松松地绾在腦後,顯得既優雅又動人,她的胸前點綴着一串價值不菲的藍鑽項鏈,映襯着那裏的皮膚更加白皙豐盈。
“你是?”見田甜望來,年輕女人微微擡起了下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她,包括她手裏的拐杖,随後她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露出了笑容。
“田甜?我是陳璐,認不出來了?”陳璐的笑容越發嬌媚了起來,似乎意外見到小時候的好朋友顯得格外的高興。
九州酒店是A市排名前三的五星級酒店之一,田甜選擇這裏,除了上述原因,還因為九州酒店是她童年好友陳璐家經營的。
選擇這裏只是一種潛意識作祟,她并不是真想見陳璐,可是,陳璐就這麽出人意料地出現在了她面前,她回到A市還不到五個小時,就接連的遇見了兩個熟人。
“晚上那會兒在大廳裏看見你,還以為認錯了人呢!沒想到真是你。”陳璐的笑容越來越燦爛,那張經過細心打扮的臉蛋越發光彩照人。
她“哦”了一聲,感覺陳璐在說謊。
陳璐是她的小學同學,也是童年時代的好友之一,那時候雙方不過10歲,她和小時候有很大的變化,對方怎麽可能單憑看一眼就認出她是誰?至少她在陳璐開口介紹自己前,完全沒認出她。
她在酒店登記用的護照上壓根沒有“田甜”這兩個字,陳璐也不可能是通過登記知道她的,她猜想也許是受李宿白之托,又不方便說出來吧。
不管對方是怎麽認出她的,人都到了門口,田甜只好把人請了進來,兩人坐在沙發上,陳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的腿?”
田甜無所謂地“哦”了一聲:“以前出了車禍,所以……”
“對不起,對不起。”陳璐連連道歉。
氣氛稍微變得有點尴尬,陳璐連忙另外挑起了話題:“這些年一直也沒你的消息,去年小學同學會的時候大家還說起你這個年紀首席,什麽時候我把以前的同學朋友都叫出來,大家一起聚一聚。”
“我這次回來并沒打算呆太久。”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陳璐目光一閃,遺憾道:“那可惜了。”她很快略過這個話題,說起以前的同學,卻從頭到尾都沒有提李宿白,田甜心裏不免有點奇怪。
兩人聊了一會兒,門鈴突然響了,來人剛按完門鈴,就迫不及待地拍着門大聲喊了起來:“師父!師父!”
田甜一聽這聲音,臉上就露出了笑意。
田甜認識付小成也好幾年了,付小成高中畢業那年還特意跑來倫敦玩了一圈,大學時也去過倫敦一兩次,兩人的關系相當不錯,她一打開門,付小成就開始抱怨:“師父,你也太不厚道了,回中國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我也是臨時決定的。”她一邊解釋,一邊和付小成走進客廳。
陳璐正在一個角落裏低聲講電話,付小成“咦”了一聲,似乎認識陳璐,但陳璐顯然并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