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哭的時候就哭出來好了

——“刀既可以是殺人的刀也可以是救人的刀。”

記憶片段中場景還是那個她連牆上狗洞的數量和方位都了若指掌的古樸木屋。

那是一個平凡的夏日午後,金色的明媚陽光從湛藍無雲的天際中傾瀉而下,照耀在院子裏的竹林等植物上熠熠生輝,流轉着清澈耀眼的光芒。清涼的微風呼啦啦地迎面吹來,穿過老頭子最為喜愛的那片竹林帶起一陣歡快的脆響,猶如被風吹動的水面一般在夏日的空氣中泛起漣漪,聒噪的蟬鳴不絕于耳。

她坐在木頭回廊的屋檐下乘涼,因為剛剛才在劍道訓練時被老頭子一如既往虐得體無完膚的關系臉上布滿了汗水。

在她眯着眼睛,仰起頭享受這難得的休息時光以及涼爽的微風時,卻忽然傳來老頭子低沉嚴肅異常的聲音。

微微不耐煩地睜開眼睛望去,老頭子逆着陽光的面龐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他如出鞘的刀一般銳利的眼神以及他語氣中的肅穆認真之意。

——“你的刀,究竟是為何而揮?”

帶有穿透實質能力的犀利眼神叫人無法逃避,似乎連靈魂都被鎖定。

她頓了頓,然後将頭從後仰的姿勢中恢複過來。面無表情地盯着老頭子的地中海看了一會兒,她記得當時的自己是如是淡定回答:

——“為了将你揍得連你媽都認不出來。”

她原本以為自己當時鐵定會被老頭子一巴掌拍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但誰知老頭子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收回自己如鷹般銳利的眼神,轉身坐到她的旁邊,語氣同樣淡定地目視着庭院裏的竹林回答道:

——“啊啊,是麽?那真是可惜了,那樣的話你就永遠都無法打敗我哦。接下來的訓練加倍。”

結果就是雖然當時沒有被痛揍一頓,但渾身骨頭都散了架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

其實老頭子也很清楚吧,當時的自己并沒有撒謊或敷衍他的想法。

對于那時的自己來說,那個偏遠山村中的普通宅子就是整個世界,是給予了自己最初的溫暖和安定的居所。當時的自己所注視着的,就只有老頭子那锃亮到能夠閃瞎人狗眼的地中海罷了,絕無其他。

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樣她根本就不關心。

天人也好,攘夷也好,只是單純地想要被老頭子承認罷了。

……

那些熟悉的場景鮮活得如同發生在昨日,老頭子的話語似乎還回響在耳畔,在記憶中閃爍着擁有強烈存在感的光芒,但擡起頭往天空中望去,看見的卻不是燦爛的夏日天空而是一片灰白的黯淡天空。

廣袤的蒼穹中堆滿了層層疊疊的灰色雲朵,數不盡的雪花撕棉扯絮般地自空中悠悠飄落,小心翼翼地親吻着沉默的大地,整個無聲的世界都浸染在一片沒有絲毫雜質的白色中。

墓地旁邊高大筆挺的樹木都緘默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接着從天空飄零的雪花,捧在手中,或是讓純潔無暇的雪花落在自己的面頰上、鼻梁上、肩膀上,從頭至腳都沐浴在一片白色中,和遠方同樣純白的大地、山脈、以及天空融為一體。

整個世界靜得好像能聽見雪花吻着萬物時的呢喃聲,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都放緩了起來,幹冷清新的空氣鑽進鼻腔肺腑帶來一片冰涼到微微刺痛的感覺。。

好安靜。

悠奈不知道自己在雪地裏呆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保持着跪坐在渡邊升的墓碑前的動作有多久了,只是呆呆地,沒有表情地望着眼前質感沉重粗糙的灰色墓碑,盯着上面遒勁壓抑的五個大字:渡邊升之墓。整個墓碑看起來單調而平凡至極,和後面那不計其數同樣草草豎起的墓碑沒有任何差別,根本就看不出這是一個曾在戰場上立下赫赫功勳的将帥的永眠之地——這是渡邊升他自己在臨死前要求的——把他和其它葬身于那場戰役中的同伴們葬在同一個地方。

但至少還有名字。至少算是屍首完全。

距離上次那場慘烈的戰役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雖然說是奇跡般地突破了敵人的包圍圈,但代價同樣慘重得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從血洗的戰場上爬出來的幸存者遠遠比不過命喪黃泉的人數。

柴琦隼人也是其中之一。

據活下來的同伴所言,當時隼人就像是不要命似的不顧一切沖進了戰鬥圈,像發了瘋一般地不斷砍殺着敵人,攔都攔不住,氣勢駭人,完全聽不見其他同伴呼喊他的聲音——不,其實他根本就是不要命了才對。

大家明明才失去柴琦君不過幾日,隼人就頭也不回地步上了他的後塵。

更糟糕的是,在這毀滅性的打擊之後,茍延殘喘的軍隊還未來得及從上場血流成河的壯烈戰役中恢複過來,就再次受到了致命性的重創——身為重要軍官的渡邊升的逝去。

當時的渡邊升雖然沒有命喪在戰鬥中,但由于受到了致命創傷的關系在醫療人員進行了所有可能的救治之後,于一個月後不幸逝去。

悠奈就是為渡邊升進行搶救護理的醫療人員之一。

——救人的方法有很多種。

——銀時他們所選擇的是執刀在戰場上為同伴殺出一條通往生命的血路。

——她選擇的則是在後方拿起手術刀直接和死神展開不屈不撓的拉鋸戰。

——真是的,還以為自己在這麽些年後終于有些長進了,但結果還不是一樣嗎?

——什麽都保護不了。

她垂下視線望向自己的雙手然後自嘲般地揚起嘴角,卻無法忽略自己內心宛如遭受刀攪的錐心剜骨之痛。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不輕不響的腳步聲,“嘎吱嘎吱”鞋底踏過積雪的聲音在這一片寂靜的環境裏顯得尤為突出。

她的背脊僵了僵,随後像早已知曉身後的來人是誰一樣微微側過頭去,擡起眼眸看着來人,露出嘲諷般的笑容,唇角彎起然後很漫不經心地問道:

“吶,阿銀,我是不是很沒用?”

說着,還眯起眼睛反常地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和老頭子,松陽還有柴琦那時候一樣,自己除了眼睜睜地看着以外什麽都辦不到。

——真的是,太沒用了。

銀時耷拉着死魚眼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大步跨過雪地走到悠奈的身邊,伸出手來語氣沒什麽起伏地說道:

“起來。你那算是什麽樣子,太難看了吧?”

“?”悠奈聞言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有些愣怔地盯着銀時伸到她面前的雙手。

細絨絨的純白雪花輕柔地落在他頑固翹起的蓬亂卷發上、眉眼上、鼻尖上、肩頭上,莫名地将他線條堅毅深邃的臉龐映襯得柔和起來,飛旋飄舞的雪花倒映在他褐紅色的死魚眼裏透出幾分無奈卻溫柔的神色,讓她瞬間以為自己産生了錯覺。

搞什麽啊,這個卷毛在文藝嗎?

見她以一副完全喪失了語言的表情看着他,銀時嘆了口氣然後有些不耐煩地握着她的胳膊将她從跪坐在雪地裏的姿勢中拉起來,同時意外耐心地再重複了一遍:“起來。”

長時間坐在雪地裏讓她在站起來的瞬間雙腿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回到地上去,好在銀時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身形,然後将雙手按在她肩上,将她的身子強行轉過來,面對着另一邊的方向語氣懶洋洋地說道:

“諾,瞪大眼睛看清楚了。”

她下意識地按照銀時的指示向那個方向望去。映入眼簾的是軍隊的營帳,以及在飄舞的雪花中圍坐在篝火前說說笑笑的傷兵們。

銀時低沉懶散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溫熱的氣息吐出口中化為一團白霧很快就融入了幹冷的空氣中消失不見。

“看到了沒,那群腦袋被門擠過一萬次的白癡們的蠢樣。啊啊,真是的,一個個都被阿悠你包紮得像木乃伊似的。瞧他們那跟英俊潇灑的銀桑相比差了十萬八千裏的氣質。看看那紮得七歪八扭的繃帶,包得慘不忍睹的紗布,跟卷了廁所紙纏在身上的腦殘似的……”

銀時拖長了語調不停地對她的包紮手法進行各種批判,死魚眼沒什麽精神地看着在那個方向談笑的傷兵們。

驀地,他頓了頓,語氣突然間變得無比柔和,輕而緩慢地說道:

“但盡管如此,還活着不是麽?”

——還好好活着呢。

身體一顫,眼眸瞬間瞪大。

那個熟悉的聲音以從未有過、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語調如此輕輕地說道。

——并不是什麽都沒有做到啊,那些家夥不是拜你所賜才活下來的麽?

不輕不重的柔和聲音随着飛舞飄旋的雪花落在心間融化成一股暖流。

——正是因為有在後方一直無條件支持着我們的醫療人員,我們這些白癡的家夥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沖上戰場揮刀殺敵不是麽?

——說出什麽自己很沒用的話,好好睜大眼睛看着吧,你也保護了別人不是麽?

——并不是,一無是處啊,傻瓜。

沒有什麽分量的話語輕飄飄地落下,很快就化為一團霧氣消散在空氣中,但靈魂和身體卻好像在瞬間遭受到重擊,頭腦嗡的一聲炸開來,心裏好像掀起了驚濤駭浪,胸口發熱,喉嚨仿佛被塊狀物堵住了,顫抖着張開嘴巴卻無法透露出心裏洶湧澎湃的感情的一分一毫。

緊緊地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悠奈竭力壓抑着自己莫名湧上來的情緒,身體不住發顫地伸出一只手來然後用掌心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已經完全喪失了語言,除了壓制自己湧到嘴邊的哽咽以外什麽都做不到。

銀時默默地看着她,然後側步走到她的身旁,像是安慰似的猶猶豫豫地伸出一只手來,在她顫抖着的肩膀上方停留了一會兒,然後猛地縮回來,稍顯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似乎對于此刻究竟該怎麽做而感到不知所措。

眼神往左右亂瞟了一會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飛快地轉過身去,往前走了幾步。不安地走走停停了幾下,銀時最終還是停下腳步,耷拉着死魚眼有些無措地望回去,卻看到悠奈還是呆站在雪中,身體不受控制地發着抖,似乎所有的堅強都已經瀕臨崩潰的樣子。

沉默了一會兒,銀時收回自己的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地擡起頭向天空的盡頭望去,以低沉的語氣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會保護你的……連着你想守護的東西一起保護。”

悠奈聞言像是觸電一般地僵了僵,旋即飛快地擡起頭來,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銀時。

映入眼簾的是他站在漫天飄雪中的挺拔背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雪地中保持着仰望天際的動作,白色的戰袍、護額、以及标志性的卷發都好似要和周圍純白的背景融為一體。

盡管語氣聽起來和平常沒什麽兩樣,還是那種懶懶散散沒什麽精神的語調,但此刻落入她的耳中卻比任何事物都要帶着震撼人心的魄力,刻意放緩的柔和聲音中透着一抹不容置疑的決心,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

不得不說,用無所謂的語氣立下如同生命一般重要的誓言這種事情确實像是那個看似吊兒郎當的卷毛會做的事情。

說不出話來。明明胸口因為充斥着各種複雜的感情而變得滾燙,卻只能瞪大了雙眼望着她所熟悉的那個背影。

在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做出了唯一的反應。

銀時在說完這句話以後頓了頓,将視線從蒼穹中收回,然後剛剛打算邁開腳步繼續前行的時候,卻驀然間感到了背後有一股極為微弱地力道扯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稍顯驚愕地回頭望去,竟看見悠奈不知何時幾個箭步竄到了他的身後,此刻正低着頭一邊用指尖緊緊地拽着他背後衣袍的一角,身體微微顫抖。

悠奈死死地拉着他衣服的邊角,極力壓抑着自己的顫栗,已經染上哭腔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唇中擠出:

“哭泣的話……也沒關系嗎?”

她低着頭,雖然看不清表情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脆弱到仿佛随時會崩潰,語氣彷徨無助得像個孩子。

心髒好像瞬間被狠狠扯動了一下,銀時默默地将頭轉過去,然後目視着前方語氣平靜地回複:“啊,沒關系的。”

——“雖然說悠奈你就和矢野前輩在信裏說到的一樣的有着異于同齡人的成熟,但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罷了。以後凡事都不用想那麽多的,也不用事事都往自己肩上扛。難過的話就哭出來好了,有疑問的話就說出來好了。哭也好笑也好,能和你一起分擔這些的正是家人不是麽?”

記憶中那個對于她亦師亦友亦如父親的男人說出這些話時候的柔和語氣和眼前這個卷毛的如出一撤。

——“想哭就哭出來吧。”

紮根在記憶深處的溫潤聲音和眼前銀時懶散卻溫柔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已經無法控制住了。

那句看似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好似解開所有枷鎖的鑰匙,猶如最為鋒利的利器瞬間将她之前一直在苦苦支撐的堅強擊碎成片,潰不成軍。

之前一直死命壓制住的感情如開閘般以眼淚的形式宣洩而出。

所有的堅強所有的隐忍通通在此刻抛開,她幾乎是在下一秒一頭撞上了前面銀時的後背,将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兩手緊緊攥着他背上的衣袍,死死咬着下唇,眼淚撲簌簌地瘋狂落了下來。

“為什麽……”

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嗚咽從顫抖着的唇間溢出,浸染着濃濃的悲傷和脆弱。

“為什麽啊……”

為什麽要露出那種表情?

老頭子也是,松陽也是,柴琦也是,渡邊也是,為什麽要露出那種溫柔的表情?

明明快要死的人是他們不是麽?明明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咽氣的人是自己不是嗎?為什麽啊,要露出那種柔和地眼神,好像在說着“不要哭一樣”。

為什麽啊?為什麽這樣反而更悲傷了呢?

自己明明是以救人為職責的醫生不是嗎?為什麽誰都救不了?自己之前拼了命地學習醫術都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啊?

明明已經不想再像以前一樣盡是受人保護了,明明拼了命地去改變,卻到頭來還是什麽都保護不了。

為什麽,總是保護不了身邊重視的人呢?

為什麽,我在哭泣呢?

抽泣的聲音不斷地從背後傳來,伴随着悠奈透着濃濃的哭腔、語無倫次的聲音以及打濕了自己肩膀的淚水,從之前壓抑着的零零碎碎的哽咽聲逐漸變成了後面索性的放聲大哭。

緊緊抓着他的衣服,那個向來總是堅強而淡定的家夥此刻将頭埋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孩子一樣地嚎啕大哭。

第一次的,什麽都不顧及了地任自己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将自己內心隐藏着的最脆弱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猶如受傷蜷縮成一團的小動物一樣發出悲鳴和啜泣。

——我啊,其實原來也并不是什麽堅強的家夥啊。第一次看到屍體的時候吓得半死卻裝作鎮定,第一次殺人時更是差點當場吐出來,第一次主刀的時候也是緊張到無以複加。由于前世一直生活在安穩中的關系,剛來到血流成河的殘酷戰場上的時候也是手足無措。不是沒有害怕過,不是沒有想過放棄,不是沒有因為思念前世的家人以及溫暖而幾乎哭出來過。并不是完完全全放下了自己的過往。

——但是啊,盡管是這樣的自己也希望能夠做些什麽。不再是以旁觀者的角色,真真切切地努力去做些什麽。

——一直被保護着的自己,不知何時在這個世界也産生了想要保護別人的這種想法。

——想要保護那幾個總是亂來的家夥,即使知道他們的劍術淩駕于自己之上。想要盡一份力,想要支持那幾個家夥的想法,即使明知道戰場不是自己該去的地方。

——不想被抛下。不想僅僅是呆在安全的後方目送着他們的背影。

——想要和那幾個家夥一起并肩戰鬥。有個聲音在心裏這麽吶喊着。

——我想要,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着的理由和目标。

——老頭子曾經說過“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活下去的話,就一定能找到自己生存的理由,意義和目标了。想要保護的東西,也會有的。迷惘,也會煙消雲散。”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跟在這些家夥的身邊,跟在他的身邊,就一定能找到答案。

——我想要,和大家一起,不管是去哪裏都好。我也想要做些什麽。

——不想再像以前一樣什麽都保護不了了。

之前猶如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情緒,如刀子一樣撕扯翻攪着自己心髒的尖銳痛楚都不可思議地随着流出的淚水逐漸消失蒸發。那些負面消極的情緒,悲傷痛苦的感覺,都逐漸地從心裏淡去。雖然自己只是丢人地抓着銀時的衣服哭得泣不成聲,但心裏卻感到了莫大的平安和慰藉。

明明告訴過自己不可以哭泣的,明明知道即使眼淚都流幹了死去的同伴也不會再次對自己展露笑顏,明明知道在這殘酷的戰場上最為無用的就是軟弱的眼淚,但盡管如此,在将頭靠在他略顯消瘦卻堅實可靠的肩膀上的時候,所有的脆弱和悲傷都控制不住地化為透明的眼淚落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也不知道自己以這幅丢人丢到老家的樣子埋首在銀時的肩膀上哭泣了多久,唯一能清楚地感受到的就是對方溫暖的體溫和自己逐漸平靜下來的心。

似乎是感受到後面某人的情緒逐漸平穩安定下來,銀時拖長了語調以一種相當平常的無奈語氣抱怨道:

“啊啊,阿悠你的眼淚和鼻涕都把銀桑我的衣服給玷污得不成樣子啦。你到底要怎麽賠我帥氣的戰袍啊?”

悠奈聞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将頭擡起來,然後在幾秒之後帶着濃濃的鼻音淡定地說道:

“不用擔心。我有奧【哔——】全自動……”

“……”

銀時似乎是被她突然間正常起來【?】的回答弄得一時間無語,半晌,他才微仰起頭來,眼眸往後方望去,懶散地說道:

“那就回去吧,讓那些白癡們久等了也不好啊。”

“……知道了,天然卷”“誰是天然卷啊?!天然卷的家夥都是好人啊口胡!”

恢複了平常狀态的悠奈跟在銀時後面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相互吐着槽,當兩人走出林子的時候,雪勢也漸漸小了起來,細碎柔軟的雪花零星地在視野裏飛舞飄旋。

幾乎在走出樹林的剎那,悠奈就望見了不遠處圍着火堆坐在一起、銀時之前所提到的“白癡們”。令她感到分外驚奇地的是,平常只要湊到了一起去十有八九會吵鬧成一片的桂、高杉、還有辰馬等人之間氣氛平和,三人都安靜地坐在一旁,或淺酌着杯中的酒或沉默不語地盯着眼前跳動着的火苗。

“啊哈哈,金時你和悠子終于來了啊……”

率先發現兩人的辰馬露出招牌的爽朗笑容招呼着兩人前來,一邊拍了拍自己身旁空着的位置。

“悠奈……”同樣反應過來的桂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露出嚴肅的表情開口說道。

“啊哈哈,這是因為在雪地裏呆了太久而被凍傷的!”不等桂把話說完,悠奈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脫口而出。

由于之前哭得太厲害的關系,她的眼睛現在還是紅腫着的。因為覺得很丢臉所以她之前一直都在心裏想着各種借口,現在倒好,由于心裏緊張一下子就說出了腦殘程度和假發相比不相上下的蹩腳謊言。

丢死人了。媽媽我對不起你。

悠奈在話語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就後悔了。感受到周圍的人透過來的詭異目光之後更是讓她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

在內心深深地用手掩面的同時,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往銀時的身後躲去——然後被毫不客氣地拎出來。

面無表情地用殺氣騰騰的眼神瞪了某個無動于衷的卷毛一眼之後,悠奈還是裝出一副淡然的樣子找了個位置坐下。

“咳咳,”之前被打斷了的假發清了清嗓子,然後繼續道:“悠奈啊,如果有一只老鷹和一只烏龜同時被火烤着的話,你覺得誰會忍下來呢?”

這是哪跟哪啊?假發你的思維穿越到哪個異次元空間去了啊喂——?!

見周圍的人都無聲地凝視着自己,桂不顧僵硬的氣氛繼續清了清嗓子然後公布道:“答案是老鷹哦,因為火鷹忍着【火影忍者】嘛……啊哈哈,是不是很有才?”

“有才你妹妹啊啊!在這種冷天氣裏說冷笑話假發你究竟是多麽腦殘啊混蛋!”銀時在瞬間就做出了反應,一巴掌拍上桂的後腦勺将他的頭按進地面裏一邊怒氣沖沖地咆哮道。

“啊哈哈,是錯覺嗎?怎麽覺得周圍的氣溫瞬間下降了好幾度啊,啊哈哈……”

辰馬則是扶着後腦勺發出無奈的笑聲。

悠奈抽着嘴角看着銀時在一旁毫無顧忌地痛毆桂,看着桂一如既往地擺出死蠢的表情糾正說“不是假發是桂!”,兩行鼻血從鼻孔裏汩汩流出,默然無語。

這家夥……不會是為了讓她振作起來才講的冷笑話吧?

心裏突然間冒出了奇怪的念頭,讓心裏瞬不由得變得暖融融的。

“吵死了。你們到底還打不打算好好喝酒了?”

一旁的高杉終于微微蹙着眉頭冷聲催促道,嘴角卻奇異地彎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聞言,扭打成一團的銀時和桂兩個人不甘地啧了一聲,然後老老實實地坐回原位端起手中的酒杯。

“發什麽呆啊,這可是辰馬那個白癡富家子弟貢獻出來的好酒喔,你不喝的話就給銀桑好了。”

銀時耷拉着死魚眼懶懶地說道。

“诶?”悠奈從發呆的狀态中回過神來,發現周圍的人都端着酒杯默默地看着她,面部表情不知是不是因為在搖曳火苗的照耀下而顯得意外柔和。

“嗯!抱歉!”她趕忙打起精神來,端起特意擺在她眼前的酒杯,然後将其高舉到空中,和其他四人一起精神十足地喊道:

“為活下來而幹杯!”

一口溫酒下肚,暖意湧向四肢百骸,心裏熱烘烘的,即使在飄雪的環境裏也絲毫感不到寒冷,好像浸泡在溫泉裏一樣。

即使前不久還和自己一起坐在火篝旁飲酒說笑的隊伍已經不再完整,接下來等待着自己的還是由無數犧牲堆積起來的艱難道路,但現在的自己還能夠和這幾個白癡在這裏和往常一樣互相吐槽拌嘴,就已經夠了。

大家還活着,真好。

悠奈端着酒杯,看着在飄舞的雪花中吵鬧不休的白癡四人組,突然間感到視線在熱氣的蒸騰下變得模糊起來,搖曳的溫暖火光映在眼底氤氲成一片,耳邊回蕩着沒心沒肺的熟悉笑聲。

這種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揚起嘴角笑着看那四人吵成一團。

大家都是背負着傷痛前行的人,但正是因為身邊有一群整日和自己嬉笑怒罵、插科打诨的可靠同伴,我們才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不管是面對怎樣的逆境和傷痛,都依舊挺直了脊梁、目視前方地走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銀桑不是說過“泡女人的最佳時機 是在其不安和醉酒還有畢業典禮的時候 這可是黃金法則啊“嗎?這章有點虐是正常的啦啊哈哈,下一章我保證不虐喔!真的喔!

好吧,這類似于女主角到目前為止的內心剖白章的重點都在JQ上啊!赤裸裸的JQ上啊!

我真的有很努力地在JQ上下猛料哦……驕傲地挺胸【來吧,來誇獎我吧來誇獎我吧……泥垢】

上兩張銀桑的圖:

啊啊,溫柔的銀桑總是能夠瞬間将我秒殺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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