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Boss就是廢話太多才□□掉
“!”
不輕不重的話語隔着重重的火光和濃煙翻滾的空氣清晰地落在耳中,猶如驚雷一般平地炸響,在心裏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明明置身于一片灼灼燃燒的火海之中,連身邊的空氣都在熱浪的影響之下變得扭曲,她卻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那一剎那變得僵硬起來,指尖冰涼。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
——自己明明有遵守老頭子臨死前對她的忠告一直盡可能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不測,但眼前這個頭次見面的陌生人卻在第一時間識破了自己先前苦苦隐瞞的身份,這怎能令她不大驚失色!
雖然心底的潛意識告訴自己在此時絕對不能慌了手腳,但嘴唇卻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吐露疑問,瞳孔在剎那間收縮成針尖般的大小,驚疑不定的目光直直鎖定不遠處站在道路中間那個鬼魅般的身影。
“什麽啊,汝該不會真的以為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偶然吧?”
那名天人不為所動地迎上她的目光,低低地笑了幾聲,然後微微側過頭去露出一副帶着幾分玩味的模樣,血一樣的瞳孔以盯上獵物般的危險眼神望着她。
微微收斂了一下自己令人汗毛倒豎的沙啞笑聲,對方側回頭,觀察着她此刻臉上的表情,然後以一種漠不關心的口吻語氣不輕不重地道:
“醫療站曾經莫名其妙受到的敵人分隊的奇襲,在守城戰役中撤退時突然間遭到的猛烈攻擊,還有方才對自己發動突襲的兩人……”
對方頓了頓,然後緊緊盯着她的眼眸,咧嘴露出一個陰冷中帶着幾分愉悅的殘忍笑容:
“汝該不會認為這都是巧合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落下來卻好像有千斤重,悠奈的身形晃了晃,臉上突然間變得慘白一片,露出好像被人猝不及防猛揍了一拳的驚愕表情。
對方卻絲毫沒有留露出打算放過她的意思,陰沉冰冷的聲音仿佛來自于地獄的深淵,帶着令人心驚的寒氣,猶如鋒利的刀片一樣刺入她的心髒:
“汝早就被盯上了,矢野悠奈。”
一邊欣賞着悠奈震驚到無以複加的慘白臉色一邊不急不緩地往前邁了一步,那名天人仿佛享受着這種折磨人的感受一般,在舉步向她僵着身體呆立的方向走去的同時裂開嘴露出笑容,閃爍着惡毒趣味的血紅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至于緣由……身為因與吾等為敵而犯下重大罪孽的悖逆之徒,攘夷軍将領:矢野仁介的孫女固然是重要的原因,但更為關鍵的一點……想必那個冥頑不化的死老頭也應該在死前跟汝提及過才對。”
這句話猶如開啓記憶門扉的鑰匙,過往的時間瞬間猶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奔騰而出,眨眼間就将她吞沒殆盡。
置身的空間還有眼前的畫面都好像随着對方的話語産生了變化,連包裹着周身的空氣都如波動的水面一樣扭曲起來,周圍熊熊燃燒的大火和陷入火海之中走向崩毀的建築物,失火般的天空,都猶如遭到了溶解一般逐漸消散淡去,連那名天人陰冷而滿懷惡意的聲音都變得遙遠得猶如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靈魂仿佛脫離了身體,穿越時空回到了十二年前那個偏遠小村莊裏的古樸木屋。
時間正處黃昏時段,地點是老頭子的房間,人物是六歲的自己和病入膏肓的老頭子。
外面的世界沒有熊熊燃燒着的大火,沒有悲傷哭泣、在大火的侵襲之下發出慘烈哀嚎的人們,沒有惡魔般将四處逃竄的人們屠殺殆盡的天人和幕府軍,沒有鮮血沒有硝煙,就連天空都是純淨的顏色,在夕陽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輝,流雲缱绻,折射出斑斓奪目的溫暖色澤。
她記得這個場景。不,與其說是記得,不如說這是烙印在她靈魂上的記憶片段。
年幼的她低下頭,正好對上老頭子雖然氣息奄奄卻依然迸發出璀璨光芒的雙眸,一如她記憶中的銳利和深沉。
“在最後,我還有一些話必須要告訴你,”
被病痛折磨得沙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淡淡地從他幹癟的雙唇之中吐露出來,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和堅定。
她看見年幼的自己按照老頭子最後的指示順從地俯下身來,将耳朵貼到老頭子的唇畔,然後屏息靜靜聆聽着老頭子翕動着嘴唇說出的、足以影響到她接下來一生的話語。
和室裏近乎寂然無聲,只聽得見外面庭院裏竹林唰啦啦的輕聲吟唱,金色的夕陽透過紙門尚未合閉的縫隙傾灑進來,落了一地斑駁。
她可以清楚地觀察到年幼的自己臉上逐漸變化的表情和驚訝瞪大的雙眸,她幾乎可以感受到記憶之中老頭子身上淡淡的藥味,自己臉頰上清淺的溫熱呼吸,還有那枯木般緊緊握着自己的手上傳來的老頭子最後的溫度,那雙因為常年握劍而布滿了繭子的手粗糙卻溫暖的觸感。
她記得老頭子那個時候說過的每一個句子每一個字,清楚到幾乎可以倒背如流。
除了闡明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外,老頭子還将其餘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向她坦露。
閉上眼,老頭子蒼老的聲音在腦海中清楚地響起。
“他們的目的是[禁忌之物]。”
——“汝知道了吧,有關于[禁忌之物]的事情。”
沉澱着歲月氣息的熟悉嗓音和帶着陰森冷厲之氣的低沉聲音同時響起,交織着将她瞬間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世界。
她睜開眼,老頭子堅毅嚴肅的滄桑面容被對面天人嗜血的面孔所替代,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縮到了幾公尺開外,溫暖的夕陽餘晖,安靜的和室,熟悉的房間,統統都如泡影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視野裏徒留下一片罪惡的赤紅與焦黑。
曾經的自己對于老頭子口中諱莫如深的‘他們’到底指代的是哪些人而感到迷惑不解,但看到老頭子眼中閃爍的凝重和警惕之色當時也并未過多追問,只是知道那些家夥并不比是什麽尋常的天人勢力組織,是一群相當危險的家夥罷了。現在看來,眼前這個令人看不透的詭異天人就是老頭子曾經說過的‘他們’的其中一員沒錯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微微垂下眼簾凝視着自己握刀的右手,上面似乎還隐隐留着老頭子臨終前手上傳來的餘溫,幾乎還可以感受到他的枯瘦的手掌緊緊包裹着自己的右手時遺留的力道,猶如一股神奇的暖流一般盡數驅散了自己之前的慌張和不安。
悠奈平複了一下自己先前稍顯紊亂的呼吸,再度擡起頭來的時候面色已經恢複如初,毫不退縮地直視着對方的雙眼中平靜而沉穩。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還有一些疑問。”
她微微頓了頓,接着以平靜的語氣述說出積壓在自己心底的疑問:
“這次的聯合突襲事件……是不是和我有所關聯?”
——冷靜下來,悠奈。
她不動聲色地在心裏默念道。
——自己早就該在老頭子将一切盡數告知自己的時候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應該早就意料到了發生眼前這種情況的可能性才對。必須得冷靜下來才行。
她微微地抿了抿下唇,然後眼神一眨不眨地緊緊盯住對方的身形。
“在這種時刻竟然關心的重點是這個嗎……”
對方露出一種意外但是似乎又隐隐料到了的奇怪表情,接着壓低下巴發出低沉暗啞的笑聲,似乎感到甚是愉悅。笑夠了,他複又擡起頭來,直視着她的、閃爍着野獸般光輝的瞳眸仿佛能夠看透人心:
“如果是關心這點的話,汝倒是不必多慮。汝也清楚這個鎮子裏的居民除了在汝等攘夷軍醫療總部的相關醫療人員之外,大部分的人不是攘夷志士的直屬親屬就是和攘夷事業關系匪淺的人物,光是這點就足以成為讓天人勢力和幕府聯手想要拔除的釘子了,因此成為被襲擊的目标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僅僅因為汝的關系就發動這次的襲擊也未必太小題大做了。恰恰相反的是,吾等的目标是盡可能在不惹人注目的情況下,借着這次的突襲引起的混亂找到汝然後完成任務。”
一直懸着的心因為這些話而感到稍稍松懈了少許,之前一直猶如磐石一樣壓在自己心頭的罪惡感也随之消散了不少,但盡管如此,悠奈還是保持着神經緊繃的狀态全神貫注地盯着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解釋完畢之後,那名天人再次挂上陰冷的微笑,然後壓低着嗓子切入正題:
“想必汝也很清楚吾等想要從汝身上獲知的是有關于[禁忌之物]的情報。那麽吾就直說了,身為違逆之徒的餘孽,汝若是順從吾等的命令坦言汝所知的一切,吾等可以寬容汝之前所犯下的罪孽。”
森冷的目光仿佛帶着穿透實質的能力,筆直地射向她的所在,聲音中透出一股無形的威壓。語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肯定。
“如果我的回答是‘不’呢?”
悠奈繃緊了身體,一邊不自覺地擺出随時可以揮刀的戒備姿勢一邊冷冷地問道。
“汝确定汝能承受吾等的審判與怒火?如果汝意欲反抗吾等、拒絕吾等的恩賜,吾等會不計一切手段地從汝的口中撬出我們需要的信息。是聰明人的話,究竟應該選哪邊相信汝也心裏清楚。”
——“抱歉啊,悠奈,你竟然要因為我的緣故而背負起那麽沉重的擔子,我果然是個不稱職的爺爺呢,抱歉,悠奈……”
“如果我還是說‘不’呢?”
——自己當時的回答又是如何呢……
灼灼燃燒的刺目火光映照在對方鋼鐵般的綠色皮膚上明明滅滅,将對方高大的身形映襯得更加詭秘莫測,漆黑的影子在血液幹涸的地面上被拖得長長的,她毫不畏懼迎上對方深邃的血色瞳孔,聽着對方驟然間殺氣陡增的話語:
“不知感恩的違逆之徒,汝得付出違逆吾等的代價。”
寒冷的話語猶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從皮膚上爬過,帶起一陣令人戰栗的恐懼感。但悠奈卻只是輕輕笑了幾聲,然後驀地沉下眼眸,語氣堅定地吐字:
“反正不管是說還是不說,我肯定都會被你們這些變态滅口對吧?很抱歉,我們的家訓是從來不跟有跟蹤癖的綠皮膚變态狂有任何來往。”
——“說什麽呢,老頭子。你根本不需要道歉,我們可是……家人不是麽?放心吧,那種覺悟我還是有的,不要小看了我啊,老頭子。”
——是呢,這種時候,只要這樣子就行了。
頓了頓,悠奈擡起臉來,然後露出一個有生以來最欠扁的、燦爛到能夠閃瞎人狗眼的大大笑容:
“我拒絕。”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好像點燃一切的導火索,兩個人所在的空間頓時殺氣暴漲,濃烈的殺意随着不遠處建築物崩塌時爆射而出的火星子割裂了空氣,整個場景一觸即發!
在這一片肅殺的環境裏,猶如能将殺意具現化的冰冷聲音不急不緩地打破了這片沉寂:
“真是可惜,汝的一生就到此結束了呢……”
她幾乎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拔劍的動作,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背上陡然間竄上一股寒意,下一秒,冰冷的劍鋒就突然憑空出現在自己眼前,攜着雷霆萬鈞之勢破空劈來!
“當——!”的尖銳金屬碰撞之音猛地在熱浪滾滾的空中爆裂開來,震得她雙耳嗡鳴。盡管早就在一開始做好了防範措施并注意着敵人的一舉一動,對方的爆發力和速度卻是令她始料未及,差點在一開始的交鋒之中就敗落下來。
力量上的差距是如此懸殊,以至于她拼盡了全力才勉強使得自己能夠穩住身形,橫在身前的刀面上傳來的重量簡直猶如壓着千斤,全身上下的肌肉和骨頭都發出抗議的哀鳴聲,每一根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限。
悠奈緊咬着下唇,不屈地仰起臉來,對方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殘酷血眸近在咫尺之遙。
“為什麽如此固執?汝難道看不清楚等待着汝等的就只有毀滅這一條路嗎?為了所謂的國家還有已經背叛汝等的幕府,有必要獻上自己卑賤的性命嗎?如果現在放棄無謂的掙紮和抵抗的話……”
“哈?你這個綠皮膚的變态跟蹤狂!誰會管像是國家或是幕府那種無聊的東西啊!毀滅也還是怎麽樣也好,都關我屁事啊混蛋——!!”
那番勸誘的話語倒像是起了反作用似的,激起了她不知道哪裏來的源源不斷的勇氣和力量。她咬咬牙,将手腕倏地翻轉,然後借勢彈開對方沉重的劍鋒,接着抓緊時機腳下借力一蹬,猛地揮刀砍向對方的腹部。
——幕府什麽的,國家什麽的,對于一開始甚至對這個世界都漠不關心的自己來說根本形同虛設。最初的自己,甚至對于這個世界怎麽樣都無所謂。但是不知從何時起,明明不屬于這個世界,一開始就決定不要和這個世界中的任何事物扯上關系的自己,卻驀然間發現自己開始動搖和改變。
對方的動作依然快到了超出自己的想象,手中的劍影一晃,穩穩當當地就接下了自己的攻擊。
“哦?那還真是有意思。既然如此的話,為何還要繼續垂死掙紮呢?”
對方勾了勾唇角,語氣森冷中帶着幾分玩味地問道,然後猝不及防地一腳掃向自己的重心,接着再趁着自己閃躲的時機,狠狠地一劍橫掃過去,猛烈的氣流頓時攜着割裂之音急速向自己竄來!
令人膽寒的力道在撞上自己下意識擋在身前的刀鋒的瞬間就破開了自己的防禦,她只覺得手臂一陣發麻,收到了猛烈沖擊的身體旋即就像是狂風中的落葉一樣被無情地掀飛,重心全失地向後方猛地跌落而去。
尖銳的氣流呼嘯着擦過臉頰帶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感,悠奈下意識地将雙手護在身前,然後強迫着自己在這種刀子般的氣流中睜開半閉的一只眼睛,模模糊糊的視線中捕捉到一抹在火光的映照下急速朝自己竄來的黑色身影,冰冷的白色光芒直指自己脆弱的咽喉。
瞳孔瞬間緊縮,悠奈來不及多想,慌忙穩住自己的重心,然後憑着自己多年戰鬥練出來的條件反射在接觸地面的一剎那以最快的速度撐地翻身滾向一旁。
“砰——!”的一聲塵土飛揚,令人牙酸的沉悶巨響驟然在自己前一秒還待着的落地處炸響,黑色的披風獵獵飛揚,劍刃所及之處的地面皆呈爆裂狀,可見剛才自己若是晚了一步避開來會落得怎樣粉身碎骨的下場。
心裏雖然驚駭不已,悠奈還是迅速反應過來,以手撐地迅速翻身跳起來,然後腳下用力一蹬,瞬間以近乎貼着地面的角度彈射而出,在電光石火之間揮刀劃向對方的腹部。
“當——!”刀劍猛然相撞交擊的嗡鳴聲驟然間響徹濃煙滾滾的上空,尖銳清脆的聲音猶如在沸水中倒下了一碗冷水般在交鋒的兩人之間震蕩開來。
“雖然說幕府和國家什麽的都無所謂,但是即使是我這種一開始對這個世界漠不關心的家夥也有無論如何都能放手的東西啊啊啊,混蛋!”
刀鋒壓上對方的劍刃,悠奈卯足了全身力氣,絲毫不甘示弱地咬牙吼道。
——改變什麽的,一定是托了那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白癡的福吧?開什麽玩笑,你試着在遇到了斯巴達的固執地中海老頭、溫柔賢惠比女人還要漂亮動人的老師、萬年的廢柴糖分控自然卷、師控到無可救藥的傲嬌矮子、腦殘指數爆表的天然呆肉球控之後,還保持着一開始對萬事都淡定漠然的态度試試看啊混蛋!
血色的瞳孔微微一沉,那名天人憑借着自己在力量上的壓倒性優勢倏然間彈開了她的刀鋒,然後借着這個空隙向後退了幾步。
悠奈哪肯放過這個機會,當即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間再度腳下猛地一用力,如離弦的箭一樣飛快地朝着敵人的所在沖了過去,手中的武士刀反射着明晃晃的火光。
見敵人果不其然地在第一時間擺出了防禦的姿勢,悠奈眼底裏飛快地劃過一抹光亮,然後在近身的那一瞬間倏地改變了攻擊的軌道,将右手的武士刀靈敏地抛到了自己的左手中,瞬間切換了攻擊的勢頭,然後再握刀向着對方暴露出來的右側斬去!
眼中清楚地倒映出敵人在剎那間以令人嘆服的速度果斷放棄了另一邊的防守轉而将劍刃迎上自己猝不及防改變了攻勢的刀鋒的動作,悠奈沉了沉眼眸,然後面色不變地在同一時間将右手貼上自己佩在左腰上的刀鞘,緊接着在電光火石之間,在敵人驚愕和贊嘆同時劃過眼底的那一剎那,拔出左邊的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向對方露出空隙的左腰側!
“噗嗤——”一聲響起刀刃割開血肉,血液噴射而出的聲音,鮮紅的液體滴滴答答地從傷口中流出來,然後滴落在溫度異常燙人的地面上。
悠奈握緊了兩手中的太刀,繃緊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經,抿着嘴唇眼神肅穆地盯着不遠處在受到攻擊之後接連倒滑出幾公尺遠的高大身影——從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赫然出現在對方腹部的一條狹長傷口,鮮紅的血液正從鋼鐵般的綠色皮膚間汩汩溢出。
——明明是自己費盡心思、傾注了全力的一擊,竟然只讓對方受到了那種程度的傷麽……
負了傷的對象卻事不關己地以一副近乎興致勃勃的态度看着自己的血液從傷口裏流出,甚至略帶興奮地用指尖沾了一點自己的血喂到嘴裏,露出一副讓人惡寒的滿意表情,野獸般的瞳孔微眯,聲音之中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戰意:
“呀咧呀咧,上一次被人傷到已經是一陣子之前的事情了……真是令人懷念,自己鮮血的味道……”
對方壓低着嗓音愉悅地冷笑了幾聲,然後意猶未盡地放下染血的手指再度握上劍柄:
“真是有趣……撒,讓吾見識一下汝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吧!”
一直像是壓抑着自己嗜血沖動的聲音猛然間拔高,下一刻,對方鬼魅般的身影就像是解脫了所有束縛已久的枷鎖的猛獸一般向着自己急速射來,劍刃攜着暴漲的殺氣以雷霆萬鈞之勢破空劈來。
“當——!當——!”刀劍急速交擊分離然後再度撞擊在一起的清脆金石之音不斷地劃破了灼熱的空氣,猶如敲打着水面的暴風雨一般形成了一種特定的節奏,攜着鋒利的寒芒和刀劍時不時擦出的火花接連在濃煙滾滾的火海中爆裂開來!
悠奈在敵人狂風過境般猛烈的攻擊中幾乎忘記了呼吸,全身的肌肉和神經都好像緊繃到了随時都可能會斷裂的程度,骨骼也在哀鳴着發出好像會斷裂的脆響,仿佛只要稍微懈怠一瞬間自己都會立刻陷入不複之地一樣。
她緊緊地盯着敵人的每一個動作,幾乎是沒時間經過大腦思考地下意識進行着反擊和防禦的動作,握着刀柄的雙手、衣服、臉頰都浸滿了汗水,身體上的各處也遍布着傷痕,但她好像根本都沒注意到這些,只是全力運作着身體的每一個關節、每一個神經、每一個細胞,将所有的感官放到最大,拼盡全力地和敵人作戰。
盡管如此,和敵人在力量和體力上的巨大差距還是無法彌補。在暴風驟雨般持續着的戰鬥之中,酸痛到不能自己的手臂只是微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下一秒,敵人就抓住空隙進行了攻擊,猝不及防地一腳踹上了她的腹部!
巨大的力道将她在瞬間踢飛到足足幾公尺之遠的距離,身體不受控制地在砸落在地之後接連打了好幾個滾才勉強維持住了身形。雖然身體的每一處都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感,全身的骨骼和關節都像是散了架一樣的,但這些都比不上自己天旋地轉之間此刻從腹部傳來的仿佛胃袋被碾碎了一樣的劇痛。
敵人在不遠處冷冷地看着她緊緊攥着自己的腹部露出一副想要幹嘔的痛苦模樣,嗜血的瞳孔中甚至浮現出愉悅的神色。
但很快的,他提着劍往前邁進的步幅就在看到了悠奈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的身影之後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既不是為國家或幕府的汝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難不成是為了汝等所謂的‘武士道’麽?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真是太可笑了。吾就好心告訴你好了,幕府的廢刀令很快就要頒發下來了,從此以後,不管是武士的時代也好、武士之國也好、還是武士本身,都将不複存在!撒,吾給汝最後一次機會,汝究竟是選擇‘武士道’那種可笑而迂腐的信念消失在時代的洪流之中,還是選擇效忠吾等……”
“吵死了啊,你這個綠皮膚跟蹤狂變态!誰是武士了啊,混蛋!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才不想當什麽整天把武士道挂在嘴邊的地中海大叔啊口胡!”
強忍着劇痛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的悠奈咬牙切齒的聲音打斷了對方即将脫口而出的話語。她不屑地吐出一口血沫子,然後提起衣袖擦了擦自己嘴邊的血跡,接着穩住看起來好像随時都會倒下去的身影,努力挺直了脊背,然後挑釁一樣地将刀鋒對準敵人的方向:
“武士到底是什麽口胡東西啊?!出身于武士世家的家夥就是武士了嗎,腰上佩着武士刀的家夥就是武士了嗎,整天就喜歡把武士道什麽的挂在嘴邊的家夥就是什麽狗屁武士了嗎?!狗屁!武士才不是那種随随便便的東西啊!真正的武士什麽的啊,真是麻煩到要死啊!但是可悲的是,我身邊就有這麽一群白癡到無可救藥的家夥啊,混蛋!一個賽一個地白癡啊,混蛋!你能夠理解我那種每天心裏奔騰着一萬草泥馬的心情嗎,混蛋!”
“但是更為可悲的是,我一點都不讨厭那些白癡武士啊……教會我什麽叫做真正的武士的……告訴我怎樣握緊手中的劍的……教導我活下去的……讓我看到了真正的武士之魂的……讓我明白了守護的意義的……就是那群麻煩得要死的武士白癡啊口胡!!!”
強烈的情感随着從胸腔裏爆發而出的話語化為了巨大的力量,前一刻還如風中柳絮一樣飄搖着的虛弱身影下一秒就如疾風一樣向着前方猛地彈射而出,映着火光的雪亮刀鋒狂風暴雨般地淩空砸下!
——從前的我啊,在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早就吓得屁滾尿流了吧。是大家,給予了我握刀的勇氣的,給予了我守護的信念啊啊啊!
一聲砰然巨響,原本正激烈地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進行着交鋒的兩人之間忽然間砸下一根燃燒着的巨大梁木,噴吐着熾熱的火舌在瞬間“砰”的一聲砸在地面崩碎成無數碎片,飛沙走石之間掀起一片彌漫的煙塵,伴随着噴射而出的火星子充斥了視線。
悠奈和那名天人早就在注意到了砸下的梁木的第一瞬間就往後彈開退到了安全的幾公尺開外。
誰知腳才剛剛落地,猶如幕布一樣橫隔在二人中間的大片煙塵之中倏然間被幾道銀色的冷光所劃破,幾柄鋒利的小刀赫然穿透了煙塵朝着自己的所在急射過來!
瞳孔微微一縮,悠奈反應極快地揮刀彈開了精準地射向自己方位的小刀,緊接着腳下一蹬,旋即整個人如離弦的箭一般射入那片彌天的煙霧之中。
銀色的冷光如她所料地再度接連劃破了這片遮蔽視線的煙塵,以令人難以置信的精準和急速向自己射來!隔着一層煙幕的敵人簡直像長了眼睛似的,不斷地飛出小刀向她的位置扔來!
乒乒乓乓的清脆金屬聲音傳來,悠奈将自己所有的感官進行加速,一邊全力向前奔跑一邊兩手中的太刀均以毫不遜色與對方的速度飛快地抵擋着暴風雨般向自己襲來的攻擊,刀刃之間的相擊帶起一片刺目的火花,猛地在空間之中接連迸發出來!
“咔擦”一聲,一柄刺向自己眼前的小刀被從中斬斷,“铿锵”一聲,另一柄小刀被毫不留情地擊飛彈開,随着敵人扔出的小刀在數量上和速度上的疊加,悠奈手中的太刀也以相同的頻率加速揮動着,密密麻麻的刀影好像在身前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屏障,将暴風雨般射向自己的刀片盡數防下彈開!
血液好像在沸騰,身體好像在燃燒,神經緊繃,心髒在怦怦跳動!
“喔哦哦哦哦哦——!”
悠奈從嘴裏發出熱血沸騰的吶喊聲,一邊用盡全力向着煙塵的另一頭急速沖刺!
馬上就到出口了!
悠奈下意識地将握着刀的雙手護在胸前然後全力向前方奮力一蹬!
漫天的煙塵盡數散去露出原本赤紅和焦黑的世界以及失火般的天空,視野驟然間變得開闊和清晰起來!
但是——!!
在悠奈收縮成針尖大小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對方高大詭谲的身影。對方嘴角含着意義不明的森冷笑容,然後迎着悠奈驚愕的表情中不急不緩地舉起了手中的手槍,将黑黝黝的槍口準确地對準了她的方向!
世界在身後淡去,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失,悠奈瞪大雙眸看着對方以慢動作緩緩扣下扳機,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了似的,手腳一片冰冷。
——我啊,其實一直覺得啊,只要有他們在的話……
——只要有那群無敵白癡在的話……
——武士什麽的……
悠奈緊緊咬着自己的下唇,原本熄火的身體和知覺在剎那間又重新全部複活,反而以比原本更加灼熱的溫度燃燒起來,胸口滾燙一片,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間加速到了極限!她握緊了手中的武士刀,迎着敵人愕然的目光不退反進,以驚人的速度和靈敏沖向了槍口!
子彈以分毫之差擦着自己的臉頰急速飛過,悠奈一邊揮刀斬向敵人所處的位置一邊發出仿佛來自與靈魂的、聲嘶力竭的咆哮:
“武士什麽的,才不會消失啊啊啊啊啊混蛋!!”
冰冷的刀刃刺入血肉,猩紅的鮮血瘋狂噴湧而出,身邊的建築物幾乎是在同時間發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嘶吼和哀鳴之聲,旋即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重量,以雷霆萬鈞之勢攜着翻滾燃燒的火焰轟然崩塌砸下!
世界在瞬間分崩離析,不複存在。
無窮無盡的黑暗如海嘯一般襲來,眨眼間吞沒了所有。
作者有話要說: 失蹤多日的作者桑頂着鍋蓋偷偷地跑進來瞄你們一眼,然後再以光速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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