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角的淚痣

特……意?!

聽到這個兩個字的時候,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與詫異,尤其是司馬楠,兩顆眼珠子差點跌到地上。

要說顧瑤和趙一鳴的關系,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清楚嗎?

但凡圈裏有點好的資源,倆人争搶時的架勢一點不比菜場的買菜大媽弱,表面上和和氣氣你推我讓的,私下那可是刀光劍影。

記得有一次,顧瑤搶了趙一鳴手下藝人的一期封推,氣得趙一鳴又是送花籃、又是買熱搜。那幾天,整個經紀部門都彌漫着淡淡菊花香,公關部門更是忙着處理居高不下的熱搜頭條。

他能這麽好心?把《愛豆創造班》這樣好的肥肉遞到顧瑤嘴邊?

假的吧?!

司馬楠哈着腰,讨好地湊上前,說道:“您還不知道吧,顧瑤剛回公司沒多久,手下沒什麽有檔期的藝人。”

說到一半,他連忙朝身後的少年擺擺手。

少年慢了個半拍,走上前時,僵硬地鞠了個躬:“趙總監好。”

一個春風滿面像是久經沙場的老鸨,一個懵懂無知宛若剛出欄的鹌鹑。

這畫面,倒讓顧瑤想起了宮裏的事兒:前朝,那些正得寵的貴人們為了固寵,會主動把身邊的宮女獻上,以此來穩住自己的地位。

可宮女始終是婢,長得再标致可人也上不得臺面,更入不了真龍天子的眼。

趙一鳴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不用多說也知道司馬楠是什麽意思,于是轉頭問顧瑤道:“這是你帶的人?”

顧瑤搖搖頭,“不是。”

“這樣啊……”

顧瑤的回答印證了趙一鳴的猜想,他幹巴巴地笑了兩聲:“那還是你看吧,具體要定誰還是你來做主吧,其他亂七八糟的人我可不放心。”

亂七八糟的人?

他是在說誰?

說話時,趙一鳴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語氣更是輕蔑和不屑。

圈子裏拜高踩低是毋庸置疑,可對那些一朝得志的小人就完全不同了。

趙一鳴并非暢言的人,不用像其他經紀人那樣看他臉色,更何況這次他還是來“送禮”的,這樣一來,他更不用對司馬楠客氣。

他知道顧瑤被降職的事,也知道司馬楠爬上了原本屬于她的位置。

他向來尊重顧瑤的實力也相信她的人品,所以事情過去了一年後,哪怕是降職他也将她視為唯一的對手。

趙一鳴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那些藝人們的資料,繼續說道:“資料呢,我就不看了,你定下人選後告訴我就行,我相信你的眼光。”

最後四個字說出口時他的語氣堅定,并不像是來看笑話的,從他的眼神中,顧瑤看到了他的誠意。

“聽說今天你們小言總來公司了?我們正好去拜訪他一下。”

提前叫了人來會議室商議開會,結果人來了不到五分鐘,腳還沒站穩就要走?

趙一鳴做事雷厲風行,在衆人一臉懵逼地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也只有顧瑤能跟得上他的腳步。

“我送你上去吧。”

趙一鳴看到顧瑤梳起的高馬尾,仿佛看到了幾年前剛進圈時的小姑娘。過了這麽些年,她長大了不少,眼角眉梢多了些妩媚,目光也不似當年那樣懵懂。

去年那件事鬧得很大,本以為她會一蹶不振,不過如今看她這樣神采奕奕,甚至似乎比之前更加地強大。

趙一鳴欣慰地笑笑,“好啊。”

一前一後走出會議室,顧瑤下意識地與他拉開了一米的距離,微微垂下頭保持着與他一致的步伐,就如同當年随辇侍奉一樣。

“你這是……?”

趙一鳴頭一次見她這樣恭敬,有些不太習慣,記憶裏,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啊。

顧瑤解釋道:“你是客,交情歸交情,你交給我這樣大的項目,待客之道還是要有的。”

這下別說趙一鳴了,他身邊的助理心裏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待,待客之道?

上一次顧瑤收到趙一鳴的花圈後,可是硬生生地把他的四個車輪給卸了……

從前不可一世的顧大經紀人,如今竟然說得出待客之道四個字?!

趙一鳴長長地嘆了口氣,似是在惋惜曾經那個與他唇槍舌劍的女人就此消失。

“整個暢言我就服你一個,顧瑤,你給我打起精神來,可別被打倒了,讓我瞧不起你。”

趙一鳴這句話像是下戰書,更像是一句鼓勵。

盡管盛世傳媒是不可小觑的對手公司,但能聽到對手的一句肯定,遠要比任何人的鼓勵都更有分量。

顧瑤當然不會就此倒下。

當年宮變,她從堂堂的一朝公主變成了宮婢,在宮中熬過了數十載,死後依舊能風風光光地接受衆人跪拜。

重來一世,她自然也不會輸。

顧瑤勾起唇角,淺淡的笑意充滿了她對未來的信心,“你放心,我會站起來的。”

……

辦公室裏,男人正翻看着從人事部那裏拿來的員工資料。

幾位客人就坐在對面,說是來拜訪,可對手公司的身份讓男人不由得拿出了幾分警惕。

經過這些日子的消化,他逐漸适應了這個陌生的世界,适應了自己全新的身份。摩挲着那一枚如意結,甚至也習慣了有父母的疼愛和關心。

“小言總,令堂的身體恢複得還好?我們丁總很是惦記。”趙一鳴關心道。

“還好。”

趙一鳴繼續試探道:“不知言總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丁總一直想跟他敘敘舊。”

幾個月前,言新國同夫人段柔接手了暢言娛樂。可因為段柔遭遇車禍,言新國一心惦記着妻子,這才逐漸将公司的事務交給了兒子言深。

關于這位小言總,圈裏關于他的消息少之又少。

言新國是第三代導演,圈裏地位尊崇,段柔女士又是國家一級舞蹈家,他們的兒子若是一早進入娛樂圈發展,恐怕如今也是青年翹楚。

可聽說言深大學是在國外進修,還是金融、法學的雙學位,畢業後又投身于華爾街發展,跟國內的娛樂圈并不相關。

如今他回國接手公司……難以讓人信服啊。

言深并不回答他,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你們來不是讨論合作的事嗎?這麽快就結束了?”

趙一鳴回答:“已經交給貴司的顧瑤了,我們合作多年,她來接手我們也沒什麽可操心的。”

顧瑤?

趙一鳴提及這個名字的時候,言深只微微垂眸便恰巧看見了這兩個字。

這份資料隸屬于經紀人部門,資料的右上角是一張兩寸的白底照片,上面那個女人正是在電梯裏幫自己系如意結的人!

手下藝人獲獎情況:金雞獎影後,棕榈獎視後,金像獎影帝……

手下藝人代言情況:一線奢侈品牌十六個,美妝品牌二十一個……

手下藝人歷年曝光占比:13%,15%,19%……

……

顧瑤回來後,公司的備份資料還沒更新,曾經的豐功偉績全部記錄在冊。別人的資料只有寥寥數語,只有她的,幾乎用了半張紙的篇幅。

餘光看向那一枚如意結,言深的後背挺得更筆直了些。

仔細端詳着資料上的照片,盡管長相天差地別,卻有一處難得的相似點:女人的右眼角竟和她一樣,也有一顆淚痣。

真是巧,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也有一個與她一樣優秀的女子,而她的眼角也有同樣的一顆淚痣。

……

天色漸晚,忙了一天的顧瑤終于盼來了下班。

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晚上七點,換算成宮裏的時辰,應該剛過戌時。

“顧姐,那我走了啊。”站在辦公室門口,文靜朝她招招手。

顧瑤伸了個懶腰,放松地舒了口氣:“明天見。”

看來當經紀人比當嬷嬷好,不用從早到晚地做事,除了上班時間外,還有一部分屬于自己的時間。

從公司出來,顧瑤循着原主的記憶踏上了二號線地鐵,坐了六站路後又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最後走上五分鐘,這才到了她租住的老式小區門口。

這一路她倒不覺得漫長,環顧着新世界的車水馬龍、霓虹彩燈,人來人往的繁榮之夜一點也不遜色于京城。

小區裏多是飯後閑聊的老太,支起一張桌放一盤瓜子,就這麽從盛夏聊到了初秋。

高一腳低一腳地走上樓梯,推開家門時,顧瑤從這間二十多平米的小屋裏聞到了和自己身上一樣的香水味。

此時,她滿腦子都萦繞着一個字:窮。

在公司裏好歹是個從二品女官,怎麽住這麽個地方。

屋子裏只有一張床和一只沒有門的櫃子,燈泡散發着昏暗的光,屋子裏到處都是她的衣服,從東牆拉到西牆的一根繩子上還挂着沒有幹透的幾件裏衣。

窮也就算了,邋裏邋遢的又成何體統?

顧瑤一邊嘆氣一邊捋起袖子,找出一塊抹布又接來一盆水,擦桌子又掃地,疊衣服又整理,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

躺在床上看着整潔的屋子,洗潔精淡淡的金桔香氣倒讓她覺得舒心了不少。

“叮~”

旁邊的手機傳來了短信提示音。

是熊澈發來的一條信息:今天的事,多謝。

顧瑤只是笑笑,把手機放在旁邊,再次閉上了眼。

海市的另一邊,劇組還在忙着拍攝晚上的戲份。

熊澈胡亂地刷了兩下微博,趕緊又切回到微.信界面。

點開最上面的對話框,反複看着自己五分鐘前發出的那條消息,心中暗暗得意:頭一次聽到本少爺的感謝,她估計得緩好久才能冷靜下來回消息吧……

誰也沒想到,六場戲竟然能拍到淩晨兩點。

“看看熊澈,時不時就拿起手機溫習劇本,大家也要像他多多學習啊!”

聽着導演的誇獎,熊澈很不是滋味。

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沒有在看劇本,而是一遍遍地看着微.信的聊天框。

顧瑤!這他媽都過去六七個小時了!你看到消息能不能回我一下啊?!

作者有話說:

顧瑤:下班了,誰都別煩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