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麽?你明天要去結婚?”

人聲鼎沸的火鍋店裏,路找找隔着淡淡的煙霧詫異地看着埋頭刷肉的司徒念。

“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啊,念念,你說什麽鬼話!”

司徒念将燙熟的肉在油碟裏滾了一圈後,将它塞進嘴裏,她始終沒敢擡頭去看一下路找找,怕洩露此刻自己低落的情緒:“找找,你沒聽錯,明天我要結婚了。”

路找找現在哪有胃口吃東西,擱下筷子和她确認:“你和誰結婚啊,你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這輩子除了暗戀一個學長,你還有什麽感情經歷?”

人聲嘈雜,反而給了司徒念一些交代的勇氣。

她扯了扯唇:“和一個今天上午在電梯裏有着一面之緣,中午便開口用錢收買我,要我和他結婚的男人。”

路找找訝異:“我沒聽錯吧,你中午那會兒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說你潑了他們好大一杯水嗎?就這樣還結婚?”

司徒念點點頭:“嗯。”

路找找的眼底都是疑惑:“念念,為什麽呀,你又不缺錢?你可別說他給的太多了,你經不住誘惑。”

司徒念偏頭看了看旁邊,鼻腔酸澀:“因為忽然就缺錢了。”

說完這話,她的委屈達到了峰值,她放下筷子,雙手捂着臉:“找找,我需要五十萬,可是我沒有呀。”

路找找皺了皺眉:“你要五十萬幹嘛?”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不會又是你哥吧?咱能不能硬氣一點,毅然而然地對他說不。”

司徒念搖了搖頭,有眼淚在眼眶裏晃蕩着。

她想起中午接通司南那通電話時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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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是她哥,是個二十八歲還一事無成,不肯承認自己平庸覺得自己一定只是缺少個機會的親哥。

“你身上又沒錢了?”她并不像做多餘的寒暄,一針見血的指出。

不是她一上來就這麽想傷害兄妹感情,實在是因為她這位親哥除了伸手向她伸手要錢,其他的根本不會想起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有位血肉至親。

“這回你要多少?”她不耐煩地說:“首先說明,超過兩千就別開口。”

那頭傳來司南糾結的語氣:“念念,我......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一種不好的猜想瞬間襲來:“不是吧,你又怎麽了?沒生活費了?沒錢交房租?還是快死了沒錢吃飯?”

司南長長的嘆了口氣,如此反複了三次,才鼓足了勇氣開口:“念念,我需要五十萬來周轉。”

司徒念:“......”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五十萬?”

司南急得快哭了:“念念,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之前我和曉陽做生意的時候,他明明說了賺了算我的,賠了算他的,可我沒想到店開不下去了,他轉頭就不見人,我和他十幾年的朋友,我沒想到他會這樣。”

司徒念聲音兀的拔高幾度:“你快三十了,不是三歲,你怎麽還這麽天真,被人耍一次不夠,還要次次被人耍。”

司南底氣不足地說:“我以後都不會了,念念,這次你幫幫我。”

司徒念氣得渾身血液都快沸騰了:“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敢這麽理直氣壯問你剛剛大學畢業,才工作四個月的妹妹伸手要五十萬的?!你怎麽敢?!”

“要麽賣身要麽賣腎,你選一個吧!”司徒念已經沒有耐心和自己的廢柴哥哥再多說一個字了,她當即要挂了電話。

那頭的司南似乎預判她的行動,趕忙說:“念念,求求你了別挂電話,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你相信我,如果你都幫不了我,我只能找......”

“找誰?找爸媽嗎?司南你能不能有點心,你是嫌爸媽活的太長了是吧?”提到爸媽,司徒念覺得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忽然被人狠狠的踩了一下,想着這麽些年,爸媽對哥哥的幫扶,那怒其不争,卻又不得不伸手拉他一把,司徒念只覺的一股無力感鋪天蓋地的向自己襲來,她咬着牙一字一字說:“司南,你怎麽可以這樣?!”

說不通道理,她的哥哥要是能說通道理,也不至于快三十了,還徜徉在自己非池中之物的幻想裏。

她既無奈又無語地問道:“你讓我從哪裏給你弄出五十萬,就算我現在把自己賣了也不值這麽多錢啊?”

說話間,她擡頭往向原處。

恰逢這時周少緒和陸洲兩人肩并肩從餐廳走了出來。

沒了被潑水的狼狽,兩人顯然已經收拾妥當,又是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長腿闊步向前走。

她想起了不久前餐廳裏那場不歡而散的交易。

或許?真是可以試着賣掉自己......

一種大膽的想法在心底慢慢滋生,并在頃刻間膨脹開。

.....

司徒念灌了自己一大口冰水。

路找找氣的指她:“你哥就是被你慣的,咱沒有五十萬,可是你爸媽有啊,問他們要也好過你出賣自己的婚姻。”

司徒念聽後使勁的揉了揉臉,才有勇氣擡頭和路找找對視,她眼底紅了:“我上大二那會,我哥被人帶去澳門賭,輸了小六百萬,我爸掏空家底給他墊上,還沒消停半年,他又要折騰去開生鮮加盟店,結果也賠了兩百多萬,這些都算了,都是錢能解決的,可是就是去年,他酒後駕駛撞了一個人,把我爸氣的心髒病犯,直接去了醫院,做了支架才撿回一條命,今天年初我媽也因為輕微腦梗住了一次院,找找,我相信他是找遍了身邊所有人,沒有辦法了才來找我的,我也知道這筆錢,我爸媽硬湊還是能湊出來的,可是,找找,我不敢相信,我爸媽知道我哥又這麽不争氣後的反應,我怕他們的身體......”

她扭頭看向別的地方,淚水潤濕了眼角:“找找,我真的不是在幫司南,我是在......”

路找找伸手抓住司徒念的手,緊緊的握住,語氣溫和了許多:“我懂。”

司徒念終于繃不住了:“其實家裏的錢也都被司南敗的差不多了,即使我爸媽不說我也知道,再讓我爸媽拿出五十萬,或許就是買車買房子的事,我不想讓我爸媽在這個原本可以安享晚年的年紀,還要因為兒女的不懂事而居不定所。”

“那也是司南的不懂事。”

“可是爸媽也是我的爸媽!”司徒念吸了吸鼻子,語氣多了些堅定:“如果只是和別人做假夫妻一年,可以換來我爸媽的生活幸福,我覺得挺值得的。”

路找找抿了下唇,語氣低了幾度:“對不起,念念,要是我有錢就好了......”

要是她有這個錢,好姐妹就不需要出賣自己。

她沒再多說什麽,她也相信司徒念是在想盡了一切辦法之後才無奈這麽做的,既然她決定了,挺她就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司徒念上大學那會兒,被家裏的長輩忽悠,将戶口轉到學校,再後來又把戶口落在了公司的集體戶口下。

第二天,她和公司申請,拿着戶口本就打車去了民政局。

周少緒和陸洲早早就到了,他們在車裏坐着,望着烈日當空下依舊熙熙攘攘的人群,陸洲不免感嘆道:“這道門啊,就是錢鐘書說的,外面的人想進去,在裏面的人想出來。”

周少緒并沒有給半點回應,漆黑深沉的眼睛焦急的在來往的人裏尋找着某個身影。

陸洲看在眼裏,看他面上平靜內心忐忑,便忍不住笑他:“急什麽?你都把價格提到五十萬了,她不會不來。”

想起昨天的場面,陸洲唇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昨天她那一出欲擒故縱的把戲玩的真是爐火純青啊,我還真以為她品行高潔,不為金錢折腰呢,原來是來和我講價來着。”

昨天......

周少緒不由地皺了皺眉,平靜的眼眸裏有一閃而過的懊悔。

他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卑劣,像是個伸出魚杆,通過不斷加大魚餌從而迫使饑腸辘辘的小魚上鈎的掠奪者,雖然他有着對他自己來說無比強大、非做不可的理由。

此刻,他依舊定定望着窗外,心裏卻十分複雜,又想她來,又期盼她不來。

窗外行人匆匆,不時便有甜蜜的情侶十指緊握地走進大廳,也有人灰頭土臉的從裏面出來。

周少緒的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方向盤,或多或少的洩露了他此刻的焦急。

最後,一輛出租車載着司徒念停在了他的車前,成全了他的卑劣。

莫名的他松了口氣。

他松了松領口後,對副駕駛的陸洲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下了車。

走到司徒念身邊,他微微弓腰,依舊客客氣氣,下巴朝正門的方向擡了擡:“我們進去吧?”

司徒念沒敢擡頭看他,羞愧是占了大部份,她點了點頭。

這時路找找從另一邊下車,嘴裏嚷嚷着:“進去哪呀,什麽都談清楚了嗎就進去。”

她嫌太陽刺眼,撐了把遮陽傘,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從車後面繞了過來。

她和司徒念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是完全兩種不同類型的女孩,她張揚、肆意,渾身都是尖刺。

她将傘舉到司徒念的頭頂,也不看身邊旁的兩位男士,自顧自地說:“時間還早,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聊聊?”

陸洲聽後抱臂笑了笑,看着司徒念說:“呦,還找人過來撐場子?”

路找找掀起眼皮懶懶的睨了眼:“那可不,跟兩位精明的律師先生打交道,不得拿出八百個心眼?”

她轉而把目光落在周少緒身上,憑着直覺她覺得這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人會是拿錢收買司徒念婚史的罪魁禍首,思及此,她不由地多看了兩眼。

要不怎麽說,色相誤人呢?

眼前這位一身正氣,劍眉星目,看上去文質彬彬,氣質冷然。

“怎麽樣?”

周少緒看了眼腕表,他怕遲則生變,退了一步:“要不我們就去我車裏談?”

路找找面上勉勉強強答應了。

實則心底在看到車标的那一刻,已經在瘋狂吼叫了,捏着司徒念的手臂加重了點力道。

司徒念瞪了她一眼,勸她收斂。

四人重新上車,就着即将達成的協議婚姻開始了第一次非正式面談。

初拟合同,司徒念已經向路找找轉述過了,後面附加了些周少緒的個人要求,周少緒也發揮着職業優勢耐心的向她們一一解釋。

“還要住一起嗎?”司徒念聽到這後,有點懵了,本能的有些抗拒。

兩個認識不到一天的人忽然住到一起這很奇怪吧?

陸洲理所當然道:“廢話,結了婚當然要住一起!”

司徒念小聲嘟囔着:“可是我們是假結婚呀。”

陸洲覺得自己脾氣上來了,聲調不自覺的拔高了點:“假結婚也是結婚啊,不然你以為五十萬這麽好拿。”

他語氣帶着高高在上,這讓路找找非常不爽,她忍不住回嗆他:“好好說話不會嗎,我朋友有這個顧慮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再說了,要不是我們急着用錢,再多錢我們也未必肯答應呢。”

周少緒不想再節外生枝了,朝陸洲使了個眼色,讓他閉嘴:“是這樣的,我們這次的結婚主要是為了滿足我父母的心願,他們近期準備搬回桐市居住,生活在同一個城市,難免會經常碰到一起,我無法左右我父母的行蹤,如果讓他們發現我們結了婚還分開住,我想他們會懷疑,所以我覺得住在一塊是最保險的。”

給出了合理的理由,司徒念也不好再說什麽,“哦,這樣啊。”

這時路找找問:“我說你家應該不止一個房間吧?”

周少緒笑笑:“當然,這點你們放心。”

路找找:“我首先聲明啊,我家念念長這麽大感情線很少的,你不準對我家念念有什麽非分之想。”

陸洲又忍不住出來刷存在感,明明他什麽都不說,只是冷冷一笑,就讓人怒從中來。

路找找擰着眉看他,一副“你怎麽回事”的表情。

陸洲舉手做投降狀:“這你放心,我敢打包票,我們不會對你家念念有一丁點別的想法。”

路找找從鼻子裏重重的哼了聲。

情況她也大致聽明白了,為了讓司徒念放下心裏的包袱,言簡意赅地總結了下這就是份年薪五十萬的兼職,還是包住的那種。

領證的過程也不順利,在攝像師的指引下,兩個不熟的人頭靠頭的完成了合照的環節,最後難在了婚檢上。

雖然這已經不做強制要求,可工作人員還是苦口婆心讓他們不要怕麻煩,本着對未來負責的态度,還是先檢查為好。

兩人只好又到定點醫院做了婚檢。

幸好,兩人緊趕慢趕終于在快下班前,将結婚證拿到了手。

看着手裏的紅本本,司徒念覺得無比燙手,她看都沒看,直接扔給了路找找:“你替我保管吧,一年後給我。”

“行。”路找找爽快的答應了。

領結婚證,只是周少緒計劃進行的第一步,後面還有一場更嚴峻的考驗,那便是婚禮。

卸下奔波一下午的疲憊,司徒念剛剛滿足了口腹之欲,便被周少緒告知,兩天之後他們還要辦場婚禮來搪塞他的親朋好友。

周少緒看司徒念的胃口不錯,拿着公筷往她碗裏夾了塊軟嫩的牛肉:“今晚還要辛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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