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安無事的一晚。

司徒念并不認床,在陌生的環境裏,她也沒有戒備心理,加上忙碌了一天,她睡得十分安穩。

翌日清晨,她被鬧鐘吵醒,走出房間,空無一人。

去衛生間洗漱完,出來時正好看到周少緒拎着一袋子的早餐進門,他主動打招呼:“早!”

“早!”

“你爸媽呢?”

“晨練去了!”

她注意到了周少緒眼窩深陷,下眼睑處一片烏青:“昨晚睡得,不好嗎?”

她本來想問昨晚睡得好嗎?可話到嘴邊覺得這樣問實在太違心了。

周少緒把早餐放在餐桌上:“沒怎麽睡。”

“擔心明天的婚禮?”她自有拿錢辦事的覺悟,挺直了腰板和他保證:“你放心,明天我一定好好配合,争取不出岔子。”

周少緒舒朗一笑:“也不全是。”

他把買來的鍋貼一個一個的夾在盤子裏,還切了兩個小番茄做裝飾:“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明天該怎麽辦了。”

他擡眸看她,深邃的黑眸裏深不見底,他聲音低了半分:“謝謝!”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各取所欲,她也是得到了好處的,被他如此真誠的感激着,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

內心深處對自己的唾棄也随之消散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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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念今天還得去公司,而且按照周少緒的說法,即将結婚的人在婚禮前的前一天是不應該見面的,剩下的所有周少緒都已經安排妥當,她只需要出個人到現場,完成她的職責演好那場戲就行。

司徒念再三向雇主保證,自己絕不會掉鏈子讓他放寬心後,便拎着包去上班,而今晚她也會住在周少緒安排的星級酒店套房裏。

去了公司,司徒念完成上午的話務工作後便和主管請假,在聽到她請的是婚假時,主管難免露出可惜的眼神:“你這麽年輕就結婚呀?”

司徒念當然不會說出實情,只能搪塞道:“沒給自己設限,遇到合适的就結了。”

主管皮笑肉不笑:“行,到時候請我們吃喜糖啊。”

她裝出歡歡喜喜的樣子:“那當然。”

出辦公室的時候,又和主管保證,自己三年內不會懷孕後,主管陰沉的臉這才舒展開。

下班後,路找找約了她去酒吧。

她不想去,路找找說她找了幾個姐妹給她辦了個單身派對,氣得司徒念打電話過去罵她:“路找找,你不是有病啊?這場婚禮是真的假的,你心裏沒數嗎?”

路找找不以為然:“這麽生氣幹什麽?你們的協議我也是看過的,白紙黑字寫着協議婚姻的一年裏,你們雙方各自不能尋找伴侶,所以我這單身派對辦錯了嗎?未來一年裏,你都只能是周太太的身份,看到好的男人,也只能看不能上手。”

“你什麽時候看到我對男人上下其手了?”

路找找:“來嘛來嘛,就是找個理由玩一下,你就滿足一下我們。”

司徒念想着反正也沒什麽事做,一個人呆着還容易胡思亂想,就問了路找找要了地址打車過去。

玄月如鈎,星河燦爛。

司徒念踩着月色找到了酒吧的位置。

位置有點偏,酒吧為了彰顯特色,門口也是特意做舊了的,廢舊的鐵桶,塗了色的輪胎,毫無規律的亂放,像是個混亂的戰.場。

路找找就在門口等她,此時的她已經是微醺狀态,粉色爬滿了她的臉,雙眼迷離。

“你怎麽喝這麽多?”司徒念半攙半扶的将她帶進去。

“想喝就喝呗。”

路找找的很多朋友,司徒念并不認識,可這并不妨礙她們一見到司徒念後,展現出來的熱情,尤其是聽說她明天要辦婚禮後,全都圍着過來一邊說恭喜,一邊猛地灌她酒。

司徒念不想掃興,悉數喝完。

她酒量看心情,今天心情很糟糕,所以十幾杯啤酒下肚後,她開始暈了,她趴在桌子上,看着路找找和朋友們在舞池裏搖晃着身體。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她漸漸覺得周圍空氣開始變得稀薄,難以呼吸,和路找找打了聲招呼後,她準備出去透口氣。

她步履不穩,走起路來輕飄飄的,搖搖晃晃地磕了幾次桌角後才算走到了門口。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有兩個男人目送着她一步一步走出酒吧。

見人消失在視野裏,陸洲這才輕嗤一聲:“你說我們這是什麽運氣,出來尋個樂還能看到你的假老婆。”

坐在陰影裏的周少緒雙腿交疊,姿态懶散地靠着沙發,被酒精沖洗過的眼睛透着迷離,修長的手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又淺淺的喝了一口,對于好友的話,他未置一詞。

陸洲又說:“你這個假老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是約好姐妹來慶祝?這五十萬真是好賺。想想那天,潑了我一臉水我還覺得她夠骨氣,就差誇她品行高潔呢,結果只不過是她哄擡身價的一種手段,那一出戲一演,身價直接翻了2.5倍,這來錢的手段比我們接案子來得還要高。”

周少緒聲音喑啞:“那也是我先有求于她。”

“人家可不就是看中這一點嗎?物盡其用,将自身的價值最大化,多聰明的女人啊。”陸洲譏笑道。

周少緒不愛聽這種話,把酒杯重重的擱在桌子上,他眸色很深,如化不開的墨,讓人猜不透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陸洲見狀忙轉移話題:“也不知道現在司徒在哪?”

他偏頭去看周少緒:“你說這女人也是真奇怪,她追了你快七年了吧,這好不容易等到你點頭願意和她結婚了,結果她這邊倒不辭而別了,你說她什麽意思?報複你多年對她的不理不睬,想讓你在親朋好友面前丢面子?”

周少緒伸手扯了扯領口,情緒莫辨地說:“我不知道。”

陸洲:“你問過她的朋友了嗎?總不可能人間蒸發吧。”

周少緒道:“我不認識她的朋友。”

“她家人呢?”

“不認識。”

“那同事?同學?”

周少緒搖頭:“準确來說,關于她的一切,我都知之甚少。”

“咦,”陸洲鄙夷道:“您這婚結得可真草率,我敢說我在律所随便拉過一個實習生,我知道的都比你了解司徒的要多。”

周少緒被這話題掃了興,懶得再待,他拎着脫下的西裝外套,緩緩站了起來。

陸洲眯着眼睛:“怎麽?不玩了?來脾氣了。”

“沒一句話是愛聽的。”周少緒将西裝甩到肩上,擦着陸洲的腿走出了沙發,他頭也不回地朝陸洲擺了擺手:“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先走了。”

陸洲氣沖沖道:“知道啦,您明天大婚!”

看着周少緒身影消失,陸洲活動了下頸脖,像是封印他本性的東西被人摘去,他露出輕浮的笑容,随後扭動着身體張開雙臂朝舞池走去。

周少緒一出酒吧的門就看到坐在黃色輪胎上的司徒念。

她強支起搖搖晃晃的腦袋,努力地仰着頭去看星河。

周少緒覺得此刻自己好像是被什麽割裂開了,身後是嘈雜刺耳的音樂,身前是安靜看夜空的司徒念,一鬧一靜讓他一陣恍惚。

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走到了司徒念身旁:“我送你回去!”

司徒念被這忽然而至的聲音吓了一跳,看到是他後,聲音帶着驚喜:“周先生?好巧!”

周少緒輕輕嗯了聲:“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司徒念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可是你喝酒了啊?”

“我叫了代駕。”

“我還要等我朋友。”她收回目光,又去看星星:“周先生你先回去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耽誤明天的婚禮。”

周少緒想說比起明天的婚禮,我更擔心你此刻的安危。

可是,他嘴張了張,最終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在她旁邊的紅色輪胎上坐了下來。

司徒念聽到動靜,扭頭看他,眼帶疑惑。

周少緒不帶情緒的說:“我也在等我的朋友。”

司徒念雖然想一個人靜靜,但也沒道理去驅趕一個和她一樣在等朋友的人,何況這個人還是她的雇主。

兩人不語的看了一會兒星星。

灰白的蒼穹之上,月亮被雲層遮掩,只剩繁星盡職盡責的在點綴夜色。

司徒念看得脖子酸眼睛也不舒服,便把頭埋在膝蓋上:“明天我們就要結婚了啊。”

這放在兩天之前,她連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真的會瘋狂到了為了錢和一個陌生男人,結成這個世界最親密的關系。

周少緒糾正她:“只是合作關系,互幫互助,共渡難關。”

司徒念輕輕嘆了口氣:“周先生,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輕賤?”

周少緒垂下眼:“無論你信不信,現在的我對你只有感激之情。”

“您可真會安慰人。”

“如果沒有你挺身而出,我不知道怎樣去安撫我的父母,因為你的出現,籌備半個月的婚禮才能順利的舉辦下去,我才不會成為一個笑話。”

“你這樣說,我心裏好受了一點。”

“只是一年而已,忍忍就過去了。”這個虛假的婚禮關系不止對司徒念,對他來說同樣的充滿煎熬。

他在未來的一年裏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明天的的婚禮,他需要把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領地敞開,去接納一個陌生人同住。

他還需要為了自己已婚的身份做出許多未知、或許會身不由己的的事情。

“好吧,”司徒念擡起頭,揉了揉臉,側身。

周少緒同樣側過身看她。

司徒念右手握成拳,停到他眼前:“未來一年多多關照,室友!”

周少緒勾了勾唇,學着她的動作,和她碰了碰:“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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