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瞬間,司徒念一激靈,手臂上也立刻浮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整個人全無剛剛的倦态。

他在和我說新婚快樂?

新婚快樂?

不是假結婚嗎?

辛苦了一整天,身心俱疲,哪來的快樂?

他不會酒喝多了,腦袋也跟着壞了吧?

雖然在敬酒環節,自己受盡優待,每次只是淺淺的抿了一口紅酒,可他不同,在場所有人都是他的長輩、合同夥伴、同事,他每一口都是實打實的半杯酒。

一圈下來,就算是海量,也到了微醺狀态。

難道,他醉得把她當成了那個逃婚的新娘了吧?

意識到這一點後,在周少緒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過分的行為時,她出聲含蓄地提醒他:“周先生,我姓司,我叫司徒念。”

其實周少緒說完後,也立馬意識到剛剛的話在他們兩人之間實在不适宜。

他明明只是想說些感謝她的話,不知道哪根筋了,新婚快樂脫口而出。

或許是婚禮參加的多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後撐着臂坐了起來,“我知道。”

大概是今天一切都進展順利,雖然身體很累,但他人是開心的:“今天真的謝謝你。”

“沒事沒事,這是我的工作嘛。”司徒念擺手謙虛道。

Advertisement

周少緒被她這麽一提醒想了起來:“我現在就把酬勞轉給你。”

司徒念也沒客套,直接拿出手機,調出收款碼。

周少緒掃碼後便一次性把五十萬給轉了過去。

這錢在司徒念這裏只僅僅待了一分鐘,她便轉給了司南,和錢一同轉過去的還有一句狠絕的話: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司南那頭迅速的收了款,與之相比,他回複的就顯得很敷衍:知道了,絕對沒有下次。

司徒念看着這行字,心口悶的很。

她的哥哥好像并不關心她剛大學畢業的妹妹是怎麽在三天之內,在不求助父母的前提下,籌備出五十萬的。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不是一直知道他是這樣的人的嗎?

怎麽會指望他能體諒別人的難處呢?

他愛的從來都是他自己啊。

她收拾好心情,正準備和周少緒商量下,今晚怎麽睡時,便看到周少緒走着搖搖晃晃的步伐,去開卧室的門。

“周先生?”

“你睡床,”周少緒明顯已經在她糾結之前已經看出兩人之間此刻的困境,并十分能紳士的讓出了他的房間還有床,“我......”

門拉開,周錦銘和裴敬之的臉忽然出現在周少緒眼前,讓他把後半截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我喝完水後也睡床。”

他忍着因為驚吓而狂跳不止的心髒問:“這麽晚了,你們還不睡嗎?是床太小睡不舒服?要不今晚你還睡我房間?”

裴敬之勉強崩着自己嚴肅的人設,沒吭聲。

周錦銘尴尬的擺手:“不是,我和你媽吃多了就出來走走消消食。”

周少緒也不傻,自然也不相信他們這鬼話。

“那行,你們先消食,我去倒杯水,好渴。”

等周少緒喝完水回來關上房門,司徒念挺着酸痛的腰問:“你爸媽不會今晚就一直在房間外晃悠吧?”

基于以往自己對父母留下的印象,周少緒點點頭:“很有可能,消食是假,主要是......”

司徒念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我懂,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即使他們老了也一樣。”

頓了下,她問:“那我們是不是要制造點聲音?”

周少緒眉心深皺,有點不理解:“制造點聲音?什麽聲音?”

司徒念嫌棄道:“你沒看過電視劇嗎?一般這種情況下屋外有人偷聽,裏面的人是要制造點新婚之夜的聲音來迷惑對方,讓他們信以為真,放下警惕。”

“新婚之夜的聲音?”

“就是,”司徒念抿了抿唇,她看周少緒的樣子并不像是故意調戲,更像是常年沉溺于工作,對很多事知之甚少,便想着怎麽委婉地解釋下,她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把這份兼職幹好,讓今天的這場婚禮看上去更加真實:“就,就結婚那天,男人和女人都會做的事,就可以生孩子的那種事......”

周少緒被逗笑。

司徒念被他這種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給個明确的答複不行嗎?

笑什麽?

她都這麽配合,這麽主動了。

忽然,她想到什麽,頭皮一陣發麻,她急切的解釋:“周先生,你別誤會,我沒想和你做什麽,真的沒有,”她兩指并攏:“我可以發誓,我的意思是我們假裝制造點聲音迷惑你爸媽,可以通過搖搖床啊之類的。”

她羞愧的不敢去看周少緒,聲音更是底氣全無:“電視上都是這麽演得。”

周少緒嗯了聲,意味不明地說:“可是,我家的每個房間都很隔音。”

司徒念扯了扯唇,她不想說話了。

周少緒說:“抱歉,今晚我可能不能睡沙發了。”

司徒念擡眸看他。

“按照我對他們的了解,今晚我爸媽應該會頻繁去客廳查看。要是我新婚之夜還睡沙發應該會很奇怪吧?”

司徒念眨了眨眼,清潤的眼睛是疑惑加深,同時伴随着幾不可查的警惕。

周少緒略顯尴尬地說:“你放心,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目光在房間巡視了一圈:“你睡床,我睡地上就好了。”

司徒念欲言又止,頓了幾秒後,她點了點頭。

原本她想的是,周少緒畢竟是雇主,讓雇主睡地上多不好,可轉念一想,既然他做出了紳士的舉動,自己成全他就好了,何必掃了他的好意。

這一天兩人都累的夠嗆,很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瑩白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們疲倦的臉上,兩人經過數次翻身,終于形成了面對面的局勢。

只是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地板上。

月色朦胧,如輕紗薄霧,可依舊掩飾不住兩人上揚且滿足的唇角。

周錦銘和裴敬之識趣的并沒有久待,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仿佛這兩天是他們百忙之中硬擠出的時間,只為了過來見證一下兒子的婚禮,完成這項任務後,便打道回府,沒有多餘的眷念。

這次周少緒提出要親自送他們回去,他們推辭了一番後,拗不過就應了下來。

周少緒告訴司徒念,他會離開半個多月,或許會更久,自己家的任何東西她都有使用權。

司徒念原本想問為什麽去這麽久,可話到嘴邊她忍住了。

她沒有立場讓周少緒向自己彙報行程。

于是,在機場送走周少緒和他父母後,她的生活又恢複如常。

她依舊正常上下班,每天處理各種交通事故的定損報案,下班依舊喜歡和路找找攪在一起,聽她說她最近新交的男朋友,隔兩天就會給爸媽電話,分享着自己生活上的趣事,唯一不同的事,她住的地方從一個合租公寓變成了高檔小區。

每次回到家,在保安一聲聲“周太太”中,她才會想起自己目前是已婚的身份。

自己在前不久,和一個還算陌生的男人完成了一場卑劣、見不得人的交易。

雖然周少緒臨走時說這個家所有的東西她都可以使用,但她還是很規矩的守在自己的小房間裏,除了日常必須用到的衛生間,偶爾用用廚房,其餘的她一概沒有碰過,就連洗衣機都沒有。

“念念,這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路找找又又又失戀了,這是她這個月的第三次失戀。

雖然司徒念也不理解,為什麽路找找可以把一個和她只見了一次,且單單是因為沒有給予她眼神回應的人歸納為前任。

“我單方面失戀不行啊!”路找找兇巴巴的說。

司徒念仰頭喝了一口水,潤潤疲憊了一天的嗓子。

“念念,我算是想明白了,找男人不能只追求感覺,感覺會騙人的,還是有錢最實際。”

每次路找找失戀都會說類似的話,可下一次她還會義無反顧的奔赴到下一場心動中。

“男人如衣服,這個不行下個肯定行。”這樣的話,司徒念也說了無數遍了,她麻木的重複着。

她有時并不理解,為什麽路找找那麽喜歡在愛情裏折騰,有這個時間,打兩把游戲,去玩個劇本殺不好嗎,每當她有這種疑惑時,路找找就戳她的太陽穴,說她不懂,愛多美好啊,讓你笑讓你哭,讓你牽腸挂肚,讓你欲罷不能。

那些美好她都沒感受到,每次只看到了路找找的傷心欲絕。

大學的時候路找找談了個學長,大他兩屆,是院裏學生會的主席,長相确實滿足了很多女生的幻想,唇紅齒白幹淨清爽挂的。兩人也确實甜甜蜜蜜了兩年,可學長進入社會後便像換了個人,開始挑剔起了路找找任性不懂事,嫌棄路找找社交圈窄不能給予他幫助,尤其在他考公上岸後,更是覺得自己能立刻搭上有個局長爸爸的白富美,就馬不停蹄的把路找找踹了,給得理由是性格不合。

那段時間,路找找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天天向她哭訴。

她心疼路找找,她從來不知道人的眼淚可以這麽多,像怎麽流也流不盡似得。

從此也覺得愛情這個東西真的不是能輕易碰的。

路找找情緒緩和好了,便開始關心起司徒念最近的生活:“念念,你的假老公什麽時候回來?”

“我怎麽知道?”司徒念覺得莫名其妙。

“你都不關心關心他嘛。”

“我為什麽要關心他呢?我巴不得這一年他都不要回來,然後一回來直接民政局見。”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司徒念唇角翹了翹。

路找找睨她:“沒良心。”

“互惠互利,正常交易,幹嘛要摻雜別的東西。”

路找找拿肩膀撞了下她的,神秘兮兮地問:“真不不考慮我的建議?讓他轉個正?”

司徒念有點抓狂,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路找找這麽熱衷于這些虛無缥缈的事:“你會想把自己的老板發展成自己的另一半嗎?”

路找找想起自己的禿頭上司,以及他不時露出的猥瑣笑容,立馬變臉:“那不能夠!”

“那不就行了。”司徒念順勢将頭靠在她肩上:“我巴不得他晚點回來。”

“為什麽?”

“很奇怪呀,他一回來我們就得住一起,雖然楚河漢界,界限分明,但難免會待在一個空間裏,一想到這個場景,我的腳趾頭就忍不住要扣地了。”司徒念扁扁嘴。

“你盡量就無視吧,不過話說回來,你上班那麽辛苦,一回來就看到像周少緒這樣的大帥比,想想也挺美得。”

司徒念眯了眯眼睛:“這樣的福氣給你吧?”

和路找找分別後,司徒念打車回華章天想。

在這個路找找口中權貴人士專供的小區裏,她已經在不經意間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從開始的錯愕到現在的習以為常。

保安看到她回來,照例喊她周太太,她也照例朝他微微點頭。

她從小區外的水果店買了點雪梨,想着待會兒回去給自己炖個冰糖雪梨,這幾天話務較多,有點費嗓子。

到了家門口,大門意外的大開着。

難道周少緒今天就回來了?

她喊了兩聲:“周先生,是你回來了嗎?”

“周先生?”

沒有回應。

她在玄關處換好鞋,踩着拖鞋聲音刻意壓低。

手摸進挎包,找到了手機。

幸好,門口的行李箱讓她安下了心。

她記得,周少緒走得那天,帶的就是這個黑色的行李箱。

算算日子,這也快半個月了,是他走前說的歸期。

雖然預料到接下來一年的同居生活會充滿窘迫和不自在,可總是要去面對的。

她給自己做好了心裏安慰後,揚着舒适的笑,跨進了大門。

然後.....

她自認為無懈可擊的表情在看到周少緒此時此刻的行為後,一絲一絲的如破碎的玻璃,慢慢崩出裂紋。

撲面而來的消毒水味也在刺激着她的神經。

心口像吊着塊巨石,沉得發悶,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開口。

正半跪在地上周少緒穿着一次性的藍色潔淨服,帶着醫用口罩和橡膠手套,正認真的拿着抹布在擦拭大理石上的污漬。

他似乎并未感受到有人已經闖入,依舊專心的幹着活。

打理得當的頭發也因為他的活動呈現淩亂之态,碎發搭在額前,鬓角浸着汗,流暢的下颌線初也彙集着些許汗珠,晶瑩透明,手臂上凸顯着筋絡,宛若一條猙獰的青龍。

直到看到一雙粉色的拖鞋停在不遠處。

周少緒忙碌的手才頓住。

他擡起頭,清潤的黑眸閃過一絲訝異,與呆愣着不知如何自處的司徒念四目相對,片刻,他禮貌地點頭問好後,便折了個方向繼續着他偉大的擦地工作。

司徒念:“......”

她望着一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當中。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