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要笑死了,真的假的?”手機那頭的路找找聽完司徒念的吐槽後,人都笑瘋了,咯咯的笑聲順着電流傳進司徒念的耳裏,格外的刺耳。

“你都不知道當時我的心情,嗯,我是攥緊了拳頭才忍住一句話都沒說。”司徒念躺在床上,想着剛才周少緒的眼神,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我發誓,我真的是隔天就搞一下客廳的衛生,他家裏的家電我幾乎碰都沒碰,所有衣服都是手洗的,怕尴尬衣服也都是晾在自己的房間,我怎麽也覺得自己算一個合格的同居者了,犯得着他一回家,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就馬不停蹄的搞衛生?”

“他這算什麽,打我臉嗎?”

她抓過枕頭,狠狠的撕扯蹂.躏了一把:“他剛剛看我的眼神你都沒看見,那嫌棄分明都可以飛上天了。”

心口堵着,哪哪都覺得難受。

“啊啊啊,煩死了!他這一弄顯得他多愛幹淨,我很邋遢似的,拜托我也很愛衛生的好吧?”

路找找在電話那頭收斂了笑意:“想想你到手的五十萬,忍吧!”

司徒念:“我現在想過河拆橋了。”

路找找:“傻,老公雖然是假的,可是結婚證是真的呀,他要的你都給了,你現在反悔,說不幹了,還得退錢給他,他不得樂死。”

“可是一想到他嫌棄我的眼神,我就像打包走人,”司徒念越說越覺得委屈:“和他打完招呼準備回房,我開門的時候,看着他盯着我剛走過的地方發呆,他肯定在想,這個讨厭的女人又把我剛擦好的地給弄髒了。”

“之前和他接觸,覺得他不像吹毛求疵的這種人啊。”

“八成是那時候有求于我,對我忍了又忍,現在他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當然不需要裝了。”

“那他還真的挺能裝的!”

和路找找吐槽完後,司徒念胸中的郁氣消弭不少,她當然知道吐槽改變不了什麽,她怎麽會天真的指望雇主會因為她的不快就做出讓步呢?

她打開房門,頭探了出來,黑溜溜的眼珠亂轉,在客廳搜素周少緒的身影。

餐桌那邊沒有,沙發那裏沒有,廚房沒有,吧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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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

她拿雪梨出來,和路找找通完話,嗓子更疼了。

雪梨去皮後,切塊放進碗裏,加了幾塊冰糖,便注水到碗口。

打開天然氣,輕輕的一聲響,藍色的火焰便從竈臺竄了出來。

等待的過程,她靠着料理臺刷着手機,看得有趣的便第一時間分享給路找找。

“你在?”

周少緒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前出現,吓了她一跳,手機險些沒拿住。

她擡眸看他,周少緒已經褪下風塵仆仆,換了件藍色格子的棉質家居服,寬松的家居服削減了他身上淩厲之感,平添一些溫和,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色邊框的眼鏡,薄薄的鏡片後深邃的眼落在竈臺上咕嚕咕嚕泛着熱氣的鍋上。

“煮東西?”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司徒念忍下胸口異常的情緒,故作鎮定地應他:“對啊,炖個冰糖雪梨!”

“你的鍋?”

司徒念糾正他:“是你的!”

周少緒眉毛一挑:“我家有鍋?”

司徒念:“......”

她彎腰拉開一個櫃子:“原本它在這裏面,周先生,你不就擁有一個蒸鍋,還有炒鍋,奶鍋,平底鍋、湯鍋,吃火鍋專用的鴛鴦鍋等等等等。”

“哦。”周少緒真的附身看了眼。

他想起來了,在和司徒決定結婚後,司徒以未來女主人的身份參觀過這個家,看了一圈,她非常不滿意,她直言他的家像個冰冷的樣板房,雖是什麽都有,但只是都有而已,沒有一點生活氣息。

不止司徒一個人這樣說過,陸洲每次來也都發揮毒蛇的屬性對他的家指指點點,有時候還說他家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蒲團和木魚,往上面一坐就無欲無求。

他接受了司徒的建議,願意将這個家增添一些煙火氣。

他把密碼告訴了司徒,還給了她一張信用卡,一切全權由她負責。

或許這些東西,就是在那時被司徒添置的。

司徒念看了他眼神失了焦,料到他肯定是睹物思人了。

從他的反應不難猜出,這個家以前都是由原新娘布置的。

哦,原來他是個甩手掌櫃啊,外人看着光鮮亮麗的,其實回到家什麽都不管,就是中看不中用的那種。

也難怪原新娘在婚期将近的時候逃婚了。

果然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

周少緒在她心中的印象分又瞬間減了不少。

手機的鬧鐘一響,司徒念回神,轉身關了火:“周先生,你要不要也喝點?天幹氣燥的,喝了潤潤嗓子。”

看周少緒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也不好吃獨食,只能發出邀請。

周少緒欣然接受司徒念的好意:“好,謝謝!”

他也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說完就自覺的坐到餐桌上,等待着別人的服務。

司徒念平直的唇角勉強揚起。

她帶着手套也能感受到瓷碗壁的熱氣,一路小跑着端上餐桌,然後将瓷白勺子遞給周少緒。

“謝謝!”

為了年薪五十萬的工作,司徒念笑着說:“不客氣的。”

她也端來了自己的那份,坐在周少緒的對面。

兩人享用着冰糖雪梨,香甜的液體取悅着他們的唇舌,周少緒不吝誇贊:“味道真的很好,甜味适中,帶走梨的清香,不會讓人覺得膩。”

“我也這樣覺得。”司徒念高興的晃了晃腦袋。

她加快速度率先解決了一碗。

因為她不想這樣和周少緒面對面,這種感覺就像你準備好好的享受晚餐,結果你的上司非要和你坐一桌。

她自小就是那種,對老師對長輩對上司有種天然敬畏之心的人,別人可能和老師上司打成一團,處成朋友,她不行,她會永遠和他們隔着适度的距離。

現在的周少緒和她的上司無異。

喝完,她伸手從抽紙盒裏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周先生,那我就先睡覺了。”

“晚安!”

她忙不疊失地的将碗洗好,放進櫥櫃,然後一溜煙的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

周少緒帶着笑容的臉在聽到門合上的那瞬,恢複成冷冰冰的,随後他将因為司徒念的使用而稍微變了方向的餐紙巾盒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看着和之前位置、朝向分毫不差的紙巾盒,他長長的舒了口氣。

翌日。

周少緒準時出現在了成化律所。

在這所讓無數法學生趨之若鹜的地方,随着周少緒的出現,一掃上班前的散漫和倦怠,變得嚴肅拘謹。

“周律早!”

“周律早!”

每個和他迎面走過的人,都會自覺的慢下步子,并彎腰和他問好。

好幾位在周少緒新婚之夜帶頭起哄的年輕律師,迎面撞上不茍言笑的周少緒後,也沒了那日的張狂,一個個如鹌鹑一樣:“周律早!”

周少緒一般會點頭示意,碰到老員工,會回個早字。

到了辦公室,秘書裴明娜早早的将一杯冰美式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這位自他進律所就一直和他搭檔的美豔女人,對他的喜好了如指掌。

知道他什麽時候需要咖啡,什麽時候需要一杯紅茶。

“新婚快樂!”

裴明娜将一個藍色絲絨面的盒子推到周少緒面前,妩媚的眼盈盈一閃:“抱歉,你結婚那天我臨時有事,沒能去見證你的幸福。”

周少緒目光落在盒子上,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謝謝!完事以自己的事為先。”

裴明娜似有似無的笑了下。

周少緒将外套脫下,裴明娜眼疾手快的接過并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并用手撫平褶皺。

半個月沒來律所,有很多事需要周少緒親自去處理,他坐了下來,順手從早已摞成一座小山的文件中抽出一份,立刻投入到工作狀态。

裴明娜是個識趣的人,走時不忘替他拉下百葉簾,并關好辦公室的門。

幸好很多事有陸洲和林兮分擔着,才讓他忙裏偷閑有了個久違的假期,旁人只當他新婚燕爾去度蜜月,只有陸洲知道,他不是。

他是去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

上午十點多,剛和委托人見完面的陸洲在聽到周少緒回到律所後,便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去找他。

裴明娜在辦公室門口攔住了他:“陸律,你有約嗎?周律他正忙着看文件呢。”

陸洲看着胸前橫亘的皓白的手臂,嬉皮笑臉道:“娜娜,你現在連我都敢攔了?”

裴明娜保持微笑:“實在是周律半個月沒來,很多事情急着他處理,抱歉,如果你沒約的話,最好還是別進去打擾他。”

陸洲搖搖頭:“我知道你不開心,可別把氣都撒在我身上啊。”

裴明娜美豔的妝容下,表情出現一絲崩裂,她道:“陸律真會開玩笑,我沒有不開心。”

陸洲輕輕笑了下:“好啦,我理解,你們女人口是心非的樣子真是可愛。”

他抓住裴明娜分神的瞬間,壓下她的手臂,扭開周少緒辦公室的門,臨進門前,不忘告訴她:“放心,他若不高興,責怪你工作失職,我替你擔着。”

裴明娜見于事無補,便默然嘆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桌前有面鏡子。

她認真的瞧了瞧自己,自己的不開心很明顯嗎?

辦公室內,周少緒聽到動靜,掀起眼皮。

見到是陸洲,又很快垂下。

“你這個表情是幾個意思?”陸洲覺得被怠慢了,不滿道。

周少緒實話實說:“不是很歡迎的意思。”

陸洲撇了撇嘴:“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看你都有興致和我開玩笑了。”

周少緒懶懶道:“滾!”

“幾家歡喜幾家愁啊,”他在沙發上大喇喇的坐下,人往後一看,整個人的狀态是輕松的。

“你想說什麽?”

“我能說什麽,就是替我們律所的某些女同胞覺得難過而已。”

“又說胡話!”

“呵,裝,其實你心如明鏡!”

玩了幾輪嘴仗,陸洲盡了興,便回到了正題。

“阿姨恢複的怎麽樣?”

“一切順利!”

“現在放下心了?”

“嗯。”周少緒合上文件,揉了揉眉心。

這兩人鬧歸鬧,可這份自大學開始就結下的友誼,讓他們其中一個遇到難事,另一個必竭盡所能出謀劃策。

“謝謝你。”周少緒聲音低而嘶啞,有些不易察覺的羞澀。

陸洲撇嘴:“真稀奇,能從周大律師嘴裏聽到感謝我的話。”

周少緒淡淡一笑,笑意蔓達眼底。

結婚的主意是陸洲給出的,新娘逃婚找人替上也是陸洲的意思。

他當時滿腦子都是母親的病。

工作的事都擱置在了一旁,他忙着動用關系,替母親尋找最适合的醫院和主刀醫生。

那時的裴敬之不能接受自己患病的事實,要強了一輩子怎麽可能明明沒有一點不适,只不過是循例參加一場一年一度的體檢,怎麽就說她病了,而且還是能讓人談之色變的癌症,因此堅決拒絕手術。

他和周錦銘不也其煩的勸導,日複一日的做她的思想工作,終于換來她的松口。

手術日期将近,她又臨時反悔。

她說沒有一場手術是醫生絕對可以打包票說成功率百分之百的,即使只是小小的闌尾手術,也會有人喪命,她說她已經不怕死了,她只是有太多遺憾,她說她怕萬一,她那麽不幸運,死在了手術臺上怎麽辦,那些遺憾怎麽辦?

她曾經暢想過退休後,就和周錦銘環游世界,去看山,去看水,去看世界。

如果沒這個福氣,沒看到也就沒看到了。

可沒能看着唯一的兒子邁進人生的另一步,沒去現場見證他人生最關鍵的一刻,沒親眼見見陪伴兒子下半生的人,怎麽都覺得難過。

于是,便有了那場充滿荒謬、瘋狂且充滿謊言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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