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電影散場後,司徒念和路找找又去吃了心心念念的壽司。
口腹之欲得到了滿足,兩人便去廣場轉轉消消食。
兩人手挽着手,夏末的風裹挾着清涼吹來,也慢慢撫平了心底那些化不開的委屈。
廣場中心的音樂噴泉,水柱随着節奏忽高忽低,那裏聚集了不少人,錄視頻抓拍的人不少,司徒念和路找找一邊閑聊一邊也往那裏走。
兩人說說笑笑。
忽然司徒念的右肩被人從身後狠狠地撞了下。
驟然的撞擊讓她身影一晃。
就在她因為外力往前竄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時抓住了她的上臂,随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她的前側。
“抱歉,你沒事吧?”
清潤溫和的聲音帶着歉意,在解釋剛剛自己的莽撞:“真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替朋友拍照,沒注意到你們。”
司徒念肩膀的疼痛也随着這道熟悉的聲音而消弭,她心髒一陣發緊,擡眸凝視,在她看清男人模樣的那一刻,她好像被人放置到一個真空的玻璃瓶中,所有的聽覺都消失。
她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清淩淩的眼眸中全是久別重逢的欣喜。
“是你?”
“真的很抱歉。”
兩人同時發聲,司徒念的聲音完全被男人的嗓音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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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濃稠,即便有燈光點綴,視線還是被模糊。
男人把司徒念扶正後,确定司徒念沒有受傷後便長舒了口氣。
站在噴泉的前的女孩揮着手臂朝這邊喊:“程珩,你拍好了嗎?”
男人的視線挪開,停在了不遠處的女孩身上,他朝她比了個OK的姿勢,随後又和司徒念說了聲對不起了,便邁着長腿朝女孩走去。
司徒念久久沒回過神,視線一直追随着他。
自程珩畢業,她也已經兩年多沒見過他了,關于他的消息也是知之甚少,幾乎于無,只知道他考研失敗并沒有選擇二戰,而是直接進了一家律所。
現在這個男人就像從天而降一樣出現在她眼前,她被巨大的驚喜籠罩着,呆愣的一時沒了反應。
“他是程珩?”路找找盯着男人的身影,帶着一絲不确定。
“對,他是。”雖然光線黯淡,黑夜也模糊了他的五官,但她知道他就是程珩,這個在她最向往愛情的時候出現,又在她猶豫不敢上前時,悄然退場。
路找找不禁感嘆:“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這都能撞見。”
“小嗎?”司徒念喃喃道:“那為什麽兩年了,我才見到他呢?”
那時,她在自己的世界喜歡這這個男人,只敢告訴路找找,曾經她有那麽多機會向他闡明自己的喜歡,卻因為自己的羞澀、自己的躊躇,直到他畢業,也不敢洩露半個字。
她也曾試着去聯系他,可惜他換了號碼,所有的社交賬號也停用了。
現在,她已摒棄當初的裹步不前,她有蓄足了兩年的勇氣。
她想追上去。
她剛想動,路找找就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想幹嘛?”
路找找是了解司徒念的:“你別告訴我你想上去問他要聯系方式?你沒看到他身邊的有個女孩子嗎?”
幾米之隔的程珩為了遷就女孩的身高正佝偻着腰,和她一起查看剛剛的照片,雖然都帶着笑,可并沒有親昵的依偎着,反而中間隔着禮貌的距離。
司徒念心存僥幸的做出判斷:“也許他們只是朋友。”
路找找翹了翹唇角,弧度帶着嘲弄:“也許?那也許他們是沒被捅破那層紙的暧昧男女呢?行,久未見面,你作為朋友要個聯系方式也不是不行,可你僅僅想和他做朋友嗎?”
“念念,你倆面對面,他都沒有認出你。”
路找找輕飄飄的道出了一個殘忍的事實。
程珩并未認出司徒念。
即便他們近在咫尺,已經有了語言交流,眼神交彙,甚至是身體觸碰。
司徒念心一下就涼了半截。
路找找拽着她胳膊,大步朝另一個方向走:“念念,走啦,你不要忘記你現在是已婚的身份,你和周少緒的協議上白紙黑字的寫着,若在一年的婚姻存續期間,乙方也就是你做出背叛婚姻之行為,需要歸還所有酬勞,你可別前功盡棄。”
司徒念渾渾噩噩的打車回了華章天想。
在車上,她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想起她剛認識程珩的時候。
初次認識程珩,是在擁擠的公交車上,沒有座位的她被迫扶着橫杆随着車流颠簸,她的身後堵着一位男人,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在故意制造時機與她産生身體接觸,車上雖是人多擁擠,但也沒到與人嚴絲合縫的程度,她躲閃着,可男人跟牛皮糖一樣總是粘着他,弄得她很不舒服,那時她并不敢說什麽,都是忍着。
車到了某個站,背着黑色雙肩包的程珩上來了,一開始他只是站在車門那裏,後來慢慢的挪到她身後,用身體強勢的隔開了那個不懷好意的男人。
感受到空間的寬裕後,她奇怪的扭過頭看了一下,然後猝不及防的撞進程珩琥珀色的眼眸裏,程珩對她笑了笑,清風爽朗。
當時,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人溫柔的揉了揉。
後來的路程,她都乖乖的待在程珩給她圍成的小圈裏,到了學校兩人一起下車,這才驚覺兩人是校友,于是慢慢的熟稔起來。
明明也認識了兩年了,為什麽他沒有認出自己呢?
自己的變化很大嗎?
司徒念回到家,她恍惚的推開房門,正對着筆記本敲打文件的周少緒循聲看過來,他像是下午出過了門,已經換了件商務黑色襯衫,冷峻的臉被光照的冷白,輪廓利落分明,高挺的鼻梁上還架着一副銀邊眼鏡,氣質斯文冷然。
看到她此刻的模樣後,溫和的眉眼忽然淩厲起來。
司徒念沒有心思對他的眼神做閱讀理解,勉強對他笑了笑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悲傷充斥着她,她在床上放空了很久。
等她倦了準備洗澡時,才驚覺自己并沒有換鞋。
自己腳上仍舊是随着自己奔波了一下午的小白鞋。
所以,她剛剛就在周少緒的注視下,穿着這雙不知道染了多少塵埃的鞋,公然踩上他清理幹淨的地板上?!
難怪周少緒會出現那樣的眼神。
她現在沒什麽興趣去照顧一個潔癖患者的情緒,于是她将鞋脫掉,穿着卡通襪子,一手一只鞋的經過客廳,去玄關處換好拖鞋。
周少緒還在那裏,将司徒念的每個動作看在眼裏,瞳孔驟然一緊,他能感受到自己額角青筋的跳動,他深深的呼出了口氣,摘下眼鏡,重重的合上了筆記本。
司徒念換好鞋後,客套地和他說:“周先生,你還沒睡啊?”
周少緒沖她假笑:“馬上,你也早點睡。”
司徒念也笑笑。
等司徒念回到房間,周少緒猛地站了起來,木質椅子劃拉着大理石發出刺耳的聲響,他似抓狂,又無奈,垂在腿側的手掌緊緊的攥成拳頭。
再忍忍,等她睡着。
沒人喜歡和一個潔癖到病态的人住在一起。
周少緒,你只需要再等半個小時就好了,等她洗漱完,等她回房間,等她關燈,等她睡着……
有點耐心!
他在心裏如此反複的告訴自己,可始終無法說服自己。
他一刻也忍不了了!
司徒念聽着外面的動靜,愧疚之心後知後覺地闖入她的良知,她很有沖動,想出去和他一起打掃被她踩髒的地板,可轉念一想,她就這樣出去,或許在周少緒的心裏自己才是最大的髒東西吧。
她開始認真的權衡的路找找的話。
其實自己住在這,周少緒也一樣困擾吧。
因為自己占用了書房,他被迫只能去餐桌處理工作。
也因為自己的到來,會想着家裏有個陌生的女性,不得不回到家還維持着外面的體面模樣,還要有所忌諱,把自己房子的一半使用權給讓出來。
他剛剛的眼神,應該也是想把自己挫骨揚灰的。
或者,提前結束,并不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對雙方而言,都是解脫。
她想,自己原本就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雖然整潔,可離周少緒的标準或許還很遠,她甚至不需要像路找找說的,故意挑戰他的底線,只是坦然做自己,就足以讓周少緒忍受不了。
從那天後,司徒念開始放飛自我之路。
她再不顧及,真的認認真真做自己。
下班回家,會和以前一樣打包自己喜歡的食物回去吃,開着電視挑選下飯劇,被裏面的情節逗得哈哈笑,撞到周少緒回來,她也不會不好意思,反而熱情的邀請周少緒過來一起吃;也會開外音打游戲,一邊罵隊友菜,一邊又書着要緊抱他的大腿;熬夜追劇到下半夜,餓了就會泡個面或者點份外賣。
她過着大多數女生在這個年紀都會過得生活。
至于周少緒能忍耐她到幾時,從來就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呢。
她把自己的日常作死行動告訴路找找,路找找罵她慫,說就這樣溫水煮青蛙,周少緒要等到何時才會爆發,必須要下一劑猛藥才是。
猛藥?
路找找說,就是能讓周少緒忍不可忍,恨不得立馬拉她去民政局的惡劣行為。
她聽進去了,然後第二天下班她從樓下打包的晚餐是臭豆腐和螺蛳粉。
這些東西她都不愛吃,平常也是敬而遠之,這回打包回房間,她一直沒吃幹晾着,有些食物光是聞到氣味,你就不會期待它的味道,司徒念拿紙巾塞住鼻子,離它們遠遠的,白色的塑料袋嚴嚴實實的系緊,蒸汽讓內部挂滿了細小的水珠。
她被這兩股氣味熏得胃裏不斷翻湧着。
為了保證效果,她門窗關嚴。
她不時看看時間,人已經逐漸煩躁,終于在九點多時,她聽到了門鎖擰動的聲音。
她忙丢掉手機,摘下塞鼻子的紙巾,打開悶了許久已經失去了熱氣的塑料袋。
屬于它們獨特的氣味劈頭蓋臉的襲來,讓司徒念差點沒把持住。
她強壓下到了嗓子眼的酸水,拿着竹簽叉了一塊臭豆腐,送進嘴裏。
周少緒一進門就聞到了在屋子彌漫開的惡臭氣味。
他下意識的捂住口鼻:“什麽味?”
冷然的眉心深深擰起。
他變往裏走便尋找氣味的來源,靠着近三十年的生活經驗,他粗略的做出了判斷:“洗手間堵了?”
遇到下水道堵塞,他當然不需要自己動手。
他從西裝褲的口袋裏摸出手機,給物業打電話:“你好,我是A52棟九樓的周少緒,我剛剛回到家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氣味,我懷疑是下水道堵住了或者哪裏的水管爆了,麻煩你們上門檢修、排查一下,對,今晚必須解決......”
他走到司徒念的門口,腳步頓住,淺灰色的棉拖鞋調了個方向。
猝不及防的目光相對。
那一口難以咽下的食物還梗在司徒念的喉嚨,不上不下的。
她應景地打了個嗝。
周少緒目光掠過司徒念微怔的臉,落到她手中竹簽叉住的黑色塊狀食物上。
他皺了皺鼻子,對着電話那頭說:“你們不用來了,我想我找到原因了。”
挂了電話,他似乎還沒從司徒念竟然也吃這種食物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把玩着手機,眯了眯眼。
而司徒念在周少緒一樣難盡的目光中,再也按奈不住,一把推開堵在門口的周少緒沖進了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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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