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什麽?你吐了?你竟然吐了?”路找找這輩子估計就沒聽過這麽無語的事。
此刻她敷着面膜,沒敢做太大的表情,只是半撩起眼皮睨了眼坐在她對面橙色坐墊上的司徒念:“你不是想惡心一把周少緒嗎?這損敵八百,自毀一千啊,你可真行!”
司徒念低頭扣着手指,掌心都被掐紅了:“是我高估了自己對惡臭氣味的阈值,還有周少緒,”她想起當時周少緒看到自己瞳孔震驚的眼神,她的心髒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當時他們的距離隔得并不近,周少緒雖然近視不深,平時不戴眼鏡,可她不确定他能不能看清自己手中黝黑的食物,萬一他以為......
她吐完出來時,向來界限感很強,不會在她房間逗留的周少緒正站在桌前,用研究的眼神看着桌子上的臭豆腐,扭頭問她:“這是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說,周少緒就沉下眉頭,用一種怒其不争地口吻指責她:“你怎麽可以吃這個?”
她不知道他口中“這個”到底指什麽,意識到周少緒存在誤解的可能性,她想和他解釋一下,可他皺着眉頭就出了她的房間,嫌棄的很明顯。他并沒有出現她預期之中的反應,反倒是自己,在和這些氣味共存三個小時後,終于敗下陣來。
将他們重新打包扔到樓下的垃圾桶,她在小區裏逛了半個多小時,等郁郁蔥蔥的綠植淨化好她的肺後,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一回到家,周少緒已經仿若無事般坐在沙發上接着電話,長腿交疊,白色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修長的頸脖和凸起的喉結,冷然又性感,注意到她回來後,偏頭朝她微微點了點。
司徒念做賊心虛地笑了笑,在她聽來,周少緒與人談話時慵懶的音調也仿佛是在嘲笑她,她興致缺缺的回到了房間,可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無孔不入,絲絲縷縷的滲入她的鼻腔,她實在是待不住,這才不得不在深夜打車橫跨半個城市來路找找這避難。
“是我低估了周少緒的接受能力。”司徒念情緒低落地說。
“你那點小打小鬧在周少緒那裏成不了氣候的。”路找找将面膜從上而下撕下來,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我們需要搞個大的。”
她的好朋友二十幾年來順風順水,被人寵被人愛,還是太善良了。
“明天我去會會他。”
司徒念訝異問:“你?”
路找找朝她挑了挑眉,笑得篤定又不懷好意:“我有個同事就是強迫症,我知道怎麽讓他抓狂讓他奔潰,況且他還有潔癖,放心,看我的,你單身指日可待。”
Advertisement
路找找是個徹底的行動派,第二天傍晚她在周少緒居住小區門口截到了剛下班的司徒念。
司徒念望着路找找兩手拎着的塑料袋,裏面露出花花綠綠的包裝,徹底呆住:“找找,我在這邊餓不死的。”
路找找翻了個白眼:“誰來救濟你,我是來為你敲響婚姻的喪鐘的。”
司徒念想起昨晚睡前路找找說的話,不免擔心:“你真得要去會會他?”
路找找重重點頭:“當然,不然你以為我翹班早早的去市場采購這麽些食材是為了什麽。”
“去周少緒家嗎?”司徒念仰着頭,望着高高的樓盤,有些猶豫:“可是當初我和他簽訂的協議上有說我不可以未經他的兒同意随意帶人回家。”
路找找閉了閉眼,把心底的情緒壓了下去,緊接着模仿狗叫了兩聲:“我現在不是人了,可以了嗎?”
她見司徒念還在那糾結,有些氣急敗壞道:“你還想不想和程珩有可能了?我告訴你,他就在這個城市,沒準哪天你們又遇到了,那麽到時你是不是又要顧及你現在已婚的身份,躊躇不敢上前?”
她把手中的袋子不由分說的塞到還在晃神的司徒念手中:“走啦,走啦。”
雙手得到放松的她一把攬住司徒念的肩,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今晚我們吃火鍋。”
她一轉身,司徒念看到了她背後的貓包,裏面有只眼睛圓溜溜的的木偶貓正蜷縮着身體好奇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你哪來的貓?”她是喜歡貓的,從小就想養一只,可爸爸有潔癖,他讨厭家裏有清理不完的毛發。
“從我同事那借來的,它叫哮天犬,可愛吧。”
一只溫順的小貓竟然有這麽一個霸氣的名字,她笑了笑。
等到了家門口,看着門是敞開着的,又看到門口擺放着兩雙整齊的皮鞋,司徒念立馬意識到周少緒已經回來了,而且不是一個人。
她有點打退堂鼓:“找找,要不改天吧?今天他這裏似乎有客人。”
人都來了,可沒有再回去的道理,路找找才不在乎司徒念的顧慮,自顧自的換好鞋走了進去。
熟門熟路,一點生疏都不曾有。
甚至主動打招呼:“你好啊,周大律師!”
周少緒此時和陸洲正站在落地窗前談着工作事宜,兩人皆雙手插兜,俯瞰着樓下的綠化,想着律所最近接的某個棘手且飽受輿論争議的案件,臉色都算不上好。
聽到路找找清脆的聲音,兩人忙終止話題,對于路找找的出現,周少緒眉眼淡淡,并不意外,反倒是他身旁的陸洲感到訝異:“你怎麽來了?”
路找找:“今天我生日,我從小無父無母,長這麽大,也只有司徒念這麽一個朋友,今天我想和司徒念在這吃火鍋慶祝生日,周大律師你應該不在意吧?”
她明明回答着陸洲的問題,卻又有意的回避着他的眼神,而是看着周少緒。
周少緒在聽到吃火鍋這幾個字時,眉心已經忍不住的抽動起來,可路找找說得理由讓他無法去拒絕,他只能淡淡的說:“請便。”
他對陸洲使了個眼色,下巴朝門口指了指,陸洲雖不甘,可主人都已經讓步發話了,他也只好快走兩步,拿起扔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拎着領子抖了抖。
嘴裏倒不忘揶揄一下:“這人厚顏無恥的一定程度啊,鸠占鵲巢的事也是能做出來的。”
他犀利的眼神落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的司徒念身上,唇角一撇:“得寸進尺!”
周少緒拍了拍他的肩,力道有點重,陸洲肩下一沉。
“我們出去聊。”
他紳士的把空間留給司徒念他們,也有點眼不見為淨的意思。
路找找見人要走,立馬笑臉盈盈道:“那個,東西買得有點多,周大律師你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哦,對了,你身邊的那位朋友也可以順便沾沾你的光。”
陸洲被無視的有點不爽:“我沒名字嗎?”
路找找回嗆道:“有,但我這個人向來不會把無關緊要的人的名字記牢。”
陸洲吃了癟,臉色陰沉。
周少緒想拒絕,可路找找仿佛能洞悉人心一般,敏銳的抓住周少緒易心軟的心理,公然買起慘來:“這麽多年都只有我和念念一起過生日,過得凄涼又乏味的,周律師一起吧,我想你要是能留下來,今天我一定過得非常有趣讓人難忘。”
周少緒笑:“其實我這個很無趣的。”
路找找表情誇張道:“怎麽會呢?周律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你這樣的一個風姿卓越的人就算是什麽都不做,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就足夠賞心悅目了,怎麽會無趣呢?”
周少緒、陸洲、司徒念:“……”
十分鐘後。
周少緒、陸洲還有被關在貓包的的哮天犬齊齊坐在沙發上,面前的電視是開着的,播放着食之乏味的家庭倫理劇,兩個男人都有點分心,倒是一只貓盯着色彩鮮豔的屏幕,目不轉睛,不時發出兩人酥麻的貓叫。
陸洲雙手抱着胸,餘光瞄了眼周少緒,氣不打一處來:“沒出息。”
他認識周少緒這麽多年,竟然從來都不知道周少緒是這種,別人花言巧語說兩句就能放棄原則的人。
“你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了,怎麽誇了你兩句,你就飄飄然了,我真替我們律所的實習生感到惋惜,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何必在專業上精益求精、熬夜通宵寫法律文書,還被你打擊到懷疑人生,倒不如整天跟在你身後吹彩虹屁就好了,呵,男人的虛榮心哦。”
周少緒像是沒聽到,他黑沉的雙眼死死地盯着正在廚房裏忙活的兩位女士身上。
随着她們的動作,不時露出驚恐的神色。
廚房裏,路找找故意将玉米剁的砰砰響,碎渣濺得到處都是,玉米須也零零散散的散在淡黃色的大理石上。
一旁的司徒念看不下去了,湊過來:“找找,戲會不會太過了?”
路找找壓低着聲音說:“戲不過怎麽讓周少緒難受呢,我要是一刀下去,幹淨利落,哪裏有現在的效果。”
她看了看此刻被她攪的天翻地覆的廚房,露出相當欣慰的笑容。
盤子被她全都翻了出來,散在每個空閑位置,洗好的青菜沒有瀝水,直接放在料理臺上,削好的土豆皮也橫七豎八的躺着,幾乎和大理石混為一色,切了肉的菜刀和砧板沒有經過清洗直接用來切素菜,擺放整齊的調料瓶也被她随意放置,這一瓶那一罐的,每次洗手後必定朝四下甩了甩,讓櫥櫃上都沾着不同程度的水珠......
關鍵是她每次要做什麽,她還要解說出來,這讓努力讓自己盡量無視她們的周少緒不得不被她的話吸引着,被迫去留意她們的一舉一動。
路找找小聲問:“你雇主臉色怎麽樣?”
司徒念偏了偏頭,偷偷看了一眼,喉嚨收緊:“我覺得他現在恨不得沖進廚房立馬把我倆給塞進垃圾桶裏。”
路找找不屑道:“這才哪到哪啊,”她勾了勾唇:“這也得虧他家是開放式廚房啊,不然我都不能很好的發揮。”
她轉了轉頭,骨骼處發出咯咯的聲響:“念念,好戲開始了哦。”
所有食材都準備完畢,接下來進入熬制底料環節。
往鍋裏倒油,大火燒熱,将蔥姜蒜到入鍋中炒香,緊接着将買好的紅油底料放進鍋裏翻炒,瞬間麻辣的香味在房間蔓延開。
路找找故意沒開抽風機,也故意将翻炒的動作放大,确保她每一次動作都能将鍋裏的紅油濺到四周,然後慢慢凝結成一塊顯眼的塊狀油污。
她的每一次動作都能引起周少緒的錐心之痛,他不停的在做深呼吸,一呼一吸間,将心中的暴戾之氣散去——
婚是自己要結的,路找找也是自己留下來的,一切都怨不得別人。
馬上就結束了,馬上就結束了.......
他不停的告訴自己。
忍住,周少緒,你一定要忍住。
他又深深呼出了口氣,換了個姿勢。
陸洲看到他額頭冒出的細密汗珠,覺得奇怪:“怎麽了?不舒服?”
這時,司徒念說:“開飯了。”
直到路找找将竈臺的火關了,周少緒緊繃的身體才得以松弛,他的世界也安靜了,他長長的松了口氣,身體深處的各種不适也随着消弭,他對陸洲說:“有點熱,我去洗個臉。”
他出來時,他們三人已經将熱騰騰的鍋還有食材搬到了餐桌上。
雖然過程呈現的讓他如坐針氈,但最終讓他看到的還是佳肴美味。
他很少吃火鍋,一來是從小被父母告知不健康,二來也覺得很多人圍食讓他覺得不舒服。
相比之下,他喜歡安靜的用餐環境。
不過多年來的工作,他也慢慢讓自己去适應這些。
他有社交,也有不得不去應酬的客戶。
路找找也率先将腌制好的牛肉放進了鍋中,不過十幾秒就夾了出來,殷勤的放進了周少緒的碗裏,她眼睛亮晶晶的,語氣真誠:“謝謝周律師提供場地,今天我真的很開心。”
周少緒望着碗裏的肉片,強壓着心底的震驚道:“你開心就好!”
接着,為了表達感謝,路找找又熱情地給周少緒夾了不少菜。
周少緒一直沒吃,而是盯着路找找手中的筷子,因為每份進他碗的食物都是由這雙筷子擺弄的,他還抱着一絲幻想,這是公筷,結果就看到路找找夾了塊蝦仁放進了她嘴中,她還回味的吸吮了筷子兩下。
他煩躁的閉了閉眼,喪失了胃口。
路找找給他夾的他一口沒吃,只是吃了幾筷子司徒念做的涼拌黃瓜。
路找找看在眼裏,不顯山不露水的,只是會故意放大咀嚼的聲音,也會有意無意的将湯底濺出,淋在碗邊,會在吃得火熱時,拿着紙巾擤下鼻子,而紙巾就堂而皇之的放在餐桌上,還會在鍋底裏挑菜時,無視專用的勺子,直接用筷子在裏面翻攪。
每一步,每一個細節都精準的踩中了周少緒的雷點。
路找找不僅如此,她還要司徒念效仿她。
司徒念嘗試着做了幾項,發現周少緒看自己的眼神是帶着熊熊烈火的,恨不得将她挫骨揚灰,她心下戚戚然,只得踩在雷邊反複試探,欲做不做,戛然而止。
陸洲本就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不拘小節,吃得倒也歡快。
注意到周少緒沒怎麽吃後,知道了原因,他平時裏沒少因為這個周少緒的癖好受他折騰,現在看着他如此,作為朋友的他毅然而然的加入了路找找的陣營。
假裝沒夾住肉,碗裏的醬料飛出了一些,好巧不巧落在周少緒白色的袖口。
“抱歉!”他笑嘻嘻的。
周少緒涼涼的眼神看向他。
陸洲挑釁地揚了揚眉:“我吃嗨了!”
周少緒冷笑,望向陸洲的眼神分明在說:你死定了!
他們三人吃得火熱,被忽視的小貓咪不幹了,發出了幾聲軟綿綿的叫聲。
路找找如夢初醒。
壓軸的該上場了。
她把哮天犬從貓包裏拿出來,不熟練但溫柔的撫摸了幾下,語帶抱歉地說:“抱歉啊寶寶,媽媽只管着自己開心,把你忘記了。”
司徒念一邊被哮天犬吸引,一邊唾棄路找找的演技拙劣。
“去玩吧!”路找找松開哮天犬。
被困了許久,得到了自由的哮天犬甩了甩頭,然後想撒歡一樣東跑西沖。
司徒念目光追尋着它。
果然路找找特意帶來的東西,每一樣都是有用的。
看上去那麽可愛溫順,可性格卻活潑,喜歡亂跑。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客廳溜了一圈,此刻蹦到了沙發上,在沙發上滾了幾圈。
感受到粘在它身上的目光後,它奶兇奶兇的朝司徒念露出了爪牙。
路找找呵斥它:“寶貝不可以這樣子哦,這是你幹媽啊,不可以對幹媽這麽兇。”
哮天犬和路找找也不熟,才不聽她的話,反而更嚣張的朝司徒念走來。
它在司徒念腳邊逗留了一下,司徒念拿手抓了抓它的下巴逗她玩,它舒服的叫了兩聲,然後直接蹭的一下跑到了周少緒腳步,在他腳踝處蹭了蹭。
路找找看它這麽上道,非常開心:“呀,寶寶,這是你幹爸哦。”
--------------------
周少緒:喜提幹爸,還是一條狗的幹爸。
這兩天更兩章,滿足上榜條件,周四之後恢複日更,存稿目前很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