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城西。
一家會員制的咖啡廳內,華麗的裝修風格,昭顯着來這裏得人非富即貴。
牆壁上的指針指向十點,離約好的九點半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陸洲慌得一陣心悸。
面對客戶無聲的眼神催促,他焦灼的無以言表,只能不斷地搓着手安撫他:“李先生你再等等,周律師十分鐘之內肯定要。”
一雙精幹的眼睛不時瞄向門口。
怎麽回事?
像周少緒這麽守時的人甚少有失約的時候,他不會遇到什麽意外了吧?
可一想到他求穩的開車風格,陸洲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想,那速度應該也很難遇到意外吧?
李先生将見底的咖啡杯放在杯碟上,扯了扯唇,又悄然換了個坐姿,良好的教養讓他把一切不滿的情緒壓在了心底,又過了十分鐘,終是熬不住了,委婉的表達自己的不滿:“其實,如果周律師實在沒空,我們可以再約個時間。”
“那怎麽行,李先生你的時間......安排的太緊湊了,”陸洲松了松領帶,賠着笑。
開玩笑,到嘴的鴨子怎麽能讓他輕易飛了呢?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我再給他打個電話。”
正說完,就看見周少緒風塵仆仆地沖他們這邊走來。
懸着的心終于有了着陸點。
“李先生,周律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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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聞言立馬起身相迎,露出了自坐下以後第一個笑容。
周少緒微微躬身:“抱歉,李先生,我開車的技術不好,路上耽誤了很多時間,請見諒。”
他胸口劇烈起伏着,梳好的頭發也略顯淩亂,鬓角處還滲出晶瑩的汗珠。
看得出,為了赴約,他也是盡了全力。
李先生釋然一笑,點了點頭後主動朝他伸手:“沒事,正好趁這點時間我也好好享受了一杯咖啡。”
周少緒握住他的指尖,态度恭謙又不失風度。
一番寒暄後進入主題。
李先生家目前陷入到一場遺産分配的案件,他父親手上握有自家上市公司53%的股份,他是獨子,理所應當的認為這些股份遲早是自己的,前一個月,老人家因器官衰竭撒手人寰,辦完喪事一切進入正軌,某一天忽然闖進來一位女人,自稱是他父親的妻子,拿着公正過的遺囑找上了門,要求按遺囑分割股份。
說到這,李先生語氣中透着一股倨傲:“可笑的是,在那份可笑的遺囑上,我只能分得我父親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剩下的全歸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他不屑的諷刺道:“她想錢想瘋了吧。”
周少緒問:“那個女人真的是你父親再娶的妻子?”
“有結婚證的,就三年前,那時我爸都七十六了,她今年才二十七,領證的事我們全家都不知情,我爸病着的這些日子,也不見她出來出人出力,”李先生說到這就動了氣:“年紀輕輕的就跟着我爸這個半個身在埋在土裏的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少緒無心探讨人心,再次發問:“那遺囑呢?真實性知否存疑?”
李先生面色一沉:“公證過的,而且我們找專業人士鑒定過筆記,确實是我爸親筆所寫。”
“你們父子關系如何?”
“算得上父慈子孝。”
“好,我知道了。”周少緒并沒有詢問太多,也知道像李先生這樣的家庭肯定會對他們有諸多隐瞞,挖掘的過程會遇到很多困難,但不急,事在人為:“麻煩稍後李先生提供一下你父親近幾年的就醫記錄,要多細致有多細致,以及與被告人這幾年的銀行交易明細。”
“行,”李先生往後一靠,老謀深算地問:“周律師,這個案子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麽難度吧?”
周少緒謙虛地笑笑:“我們會盡力。”
“你可是成化律所的活招牌,幾乎沒有敗績,這也是我願意找你們律所的主要原因,你知道的,這個官司我們輸不起。”
周少緒點點頭:“明白,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李先生是個馳騁商場的老狐貍,才不會那麽好被搪塞過去,咄咄逼問:“那依周律師看,我們勝率有幾成?”
周少緒很清楚自己這一趟的目地,他也不是個喜歡居功的人,他将陸洲推上前來:“遺産案件是陸律師的最擅長的領域,當然我們成化律所,包括我本人都會毫無保留地參與到這個案件當中,相信最後一定能給李先生一個滿意的答案。”
定心丸喂下,李先生笑得滿臉褶皺。
送走李先生,陸洲才緩過神:“你知道這個案子涉及的金額有多大嗎?若是贏了,我明年的高級合夥人就有着落了!”
周少緒笑意不達眼底:“那提前恭喜你了。”
陸洲這會兒春風正得意着,絲毫沒留意到周少緒低落的情緒,他大喇喇坐着,人仰靠在沙發上,頸脖拉長:“我要是晉升高夥,第一件事就是換一間辦公室,朝向要好,面積要大,最好跟你的規格差不多。”
周少緒淡淡的嗯了一聲,擡腕看了下手表。
陸洲眉頭一皺:“你這,能不能走點心?”
周少緒:“我的辦公室,你要是喜歡,我可以讓給你。”
他站了起來,将西裝紐扣系上,灰色的西裝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既矜貴又冷然,他扭頭對陸洲說:“走了!”
陸洲眼疾手快伸腳擋住了他的路,狐貍眼眯了眯,透着股狡黠,他摸了摸下巴:“你不對勁?”
周少緒冷笑了一下:“在你眼裏誰對勁過?”
“周少緒,別轉移話題啊,我說的是你,”陸洲起身将他強硬的按在沙發上,“我跟你多年的兄弟了,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幹嘛。”
語調懶散且随意:“說說吧,今天怎麽回事?又是遲到又是不耐煩的。”
“我不是說了嗎?我開車技術不好才會遲到。”
“你是那種明知道自己開車技術不好,為了不遲到,寧可早動身一個小時的人。”陸洲毫不留情的戳破。
周少緒無奈地睨了他一眼,見自己說不過他,便開始威脅他:“如果你還想讓我參與到李先生的案件中,就請你放我離開,我還有事。
此言一出,陸洲只好聳聳肩,收了腳,乖乖的将人放走。
看着周少緒微微塌陷的背影,陸洲的眼睛眯了一眯:“該不會是為了女人吧?”
說完,陸洲兀自搖頭:“豬開竅了,他都不會!”
熙悅廣場。
司徒念和程珩并肩從咖啡廳裏走出來。
兩人之間隔着生疏又禮貌的距離。
和司徒念的精心打扮相比,程珩顯得要随性很多,依舊一身白襯衫加西裝褲,背上的黑色雙背包給他增添了不少少年氣。
“你待會兒要去哪裏?”程珩一邊擺弄着手機,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司徒念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我很久沒出來轉了,待會兒可能在這邊逛一逛。”
程珩點點頭,他并沒有立即表态,而是熱烈的在回應着另一個人的微信。
司徒念只好杵在一旁,默不作聲。
今日周末,熙悅廣場的人流量喜人,身邊不時的有其他人經過,熙熙攘攘間,讓她覺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自覺地勾着身子。
良久,程珩才把手機抄進口袋裏,明亮的雙眼望着他:“那你逛吧,我一會兒還約了人。”
“......”司徒念藏匿情緒,細聲說:“好。”
“那再見喽。”程珩微笑着和她揮手。
司徒念木然的舉起手,同他揮別。
看到程珩的身影沒到人流中,她才斂去表情,垂頭喪氣的嘆了聲。
她往商圈裏走,路過一樓店鋪時,無意中看到玻璃牆上映出的自己,那個盛裝打扮,那個惴惴不安的自己,在此刻的人潮中顯得尤為可笑。
自己盼了一周的約會,到最後也只是別人諸多約會中的其中之一。
他甚至都不願意特意的收拾下自己。
她能看到他的襯衫領口有泛黃的污漬,還有雙肩包磨損嚴重的肩帶。
秋風乍起,光着腿的她被寒意洗禮着,不自覺地縮着身體,怕冷的她走進了商場。
暖黃的燈光、和喧鬧的人群讓這裏變得充滿煙火氣。
她走進一家面包店,點了份三明治和豆漿。
空腹喝了杯咖啡,現在胃有點不舒服。
她找了處可以休息的地方,拆開三明治的包裝開始吃了起來。
身邊有逛累歇腳的人,還有載着小朋友的小火車在穿梭,店鋪裏也人頭攢動。
她拿出手機給路找找發微信。
是司念呀:找找,你醒了嗎?我在熙悅廣場自己一個人逛,你要不要過來陪我!
是昭昭呀:大周末的,讓我這個社畜睡會兒懶覺不行嗎?
是司念呀:哦!
空蕩的胃被食物充盈之後,身體也跟着暖和了起來。
司徒念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六樓看場電影,妝都化了,就這麽回去好像有點虧。
她在購票的app上在看最近上映的電影。
類型沒什麽對她胃口的,不過之前喜歡的演員有一部犯罪懸疑電影正在熱映中,倒成了她打發時間最好的選擇。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自上而下的将她纖瘦的身軀籠罩住。
“你也要看電影?”
熟悉的聲音讓司徒念愣住。
她緩緩擡頭,訝異中帶着似有似無的驚喜:“周先生?你怎麽在這?”
“我不是說我也在附近辦事嗎?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周少緒笑笑:“怎麽就剩你一個人了?”
司徒念被他如此一問,倍感失落的同時又顯得難堪至極:“就事情也談完了。”
“那一起?正好我也要看電影。”
“什麽?”
“一起看電影。”
司徒念站了起來,含蓄地拒絕:“我想看的電影,你不一定會喜歡。”
“許亦然的新電影嘛,我最近一直想看,但都沒有合适的機會。”
司徒念愕然:“你竟然認識許亦然?”
周少緒挑眉:“很奇怪嗎?”
“沒有沒有。”司徒念在腦海裏搜刮合适的詞:“就是覺得你應該不會關注娛樂圈。”
“那你對的誤解可太大了,我不僅知道許亦然,還知道他的三位隊友,以及他們曾經的粉圈大戰。”
司徒念驚到半晌沒說話,清潤的眼睛眨了眨。
“電影馬上就要開始了,走吧!”周少緒往電梯的方向走,走了幾步,看司徒念還幹楞着,便朝她勾了勾手:“錯過了這場,可是要等三個小時!”
司徒念聽後如夢初醒般,趕緊小跑着跟着上去。
緩慢向上的手扶電梯上,周少緒望着自上而下懸挂的巨型條幅,在司徒念看不見的角度,翹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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