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場沉悶壓抑的電影過後，司徒念和周少緒走出出了影院。
心情都顯沉重。
強烈的自然光迎面射過來，兩人皆是不适地眯了眯眼。
電影是部好電影，只是最後一行“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字樣，讓每一個有幸看到這部電影的人都如鲠在喉。
故事是講男主人公的妹妹因為遭受校園霸淩、施暴而選擇自殺，而始作俑者們卻可以憑着自己未成年的身份，逃脫法律的制裁，男主人公遂産生了動私刑的惡念，他以暴制暴，扇動同樣是未成年的男二，對施暴者們進行同樣的侵害，最終被繩之與法的故事。
整部電影最值得人反省的是最後男主人公被抓住後，面對公訴人員，他勾着唇角問，未成年人保護法到底是那些被傷害的孩子，還是那些參與犯罪的孩子。
值得司徒念的欣慰的，畢竟她曾經那麽喜歡的男孩，如今的演技愈發老練成熟了，這部電影對他的事業來說無意又是一步裏程碑。
他總是在超越過去的自己。
可是，看完整部電影，總覺得心口悶悶的，像有塊石頭被吊在了心髒上。
周少緒遞了水給她。
司徒念笑着接過，用力擰，才發現瓶蓋是被擰松過得：“謝謝。”
周少緒邊走邊說：“這部電影的導演是紀沉言，這是他一貫的電影風格，他就是喜歡用這種血淋淋的故事向人們刨解這個世間，在我們看不到、關注不到的角落，有很多令人發指的故事在發生。”
一抹驚喜的神色從司徒念眼裏一閃而過。
他連紀沉言都知道？
好像和自己腦海中那個刻板的、不茍言笑的印象越來越遠。
“曾經有人問他，一直拍這種電影，你可能一輩子都會寂寂無名，一輩子票房總和說不定都比不上別人輕輕松松用一個多月時間拍出來的快餐電影，別人問他，這樣值得嗎？紀沉言說，在這個世間總有一些你關注不到的東西，他願意用他的電影将這些事慢慢的呈現給大家，”周少緒嘴角噙着笑，望着她的眼睛又說：“他還說，這個世界想變好，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可能一輩子清貧，一輩子無人問津，而他願意舍棄名利，做其中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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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必覺得難過，還是有很多人在為了更好的明天好好努力着。”
司徒念聽後內心頗有觸動，心髒上懸着的石頭驀地一松。
被他如此安慰，确實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周少緒問：“想聽更庸俗般的故事嗎？”
“嗯？”司徒念完全被他的話勾住。
“紀沉言這位導演呢，他的老婆也是名演員，聽說他老婆在拍戲過程中曾經因為名氣不夠大被欺負，這位導演憤而拍了部電影叫《一流演員》，說的就是基層演員被欺淩的故事，獲得了許多基層電影人的推崇，後來他們有了孩子，因為兒童暴力事件頻頻發生，他又拍了部電影叫《長大》，等他們的孩子再大些，面臨擇校的問題，于是就有了一部電影《起點》，孩子生病遭遇醫療擠兌，然後又多了一部高分電影《無人可醫》，還有現在你剛看的這部電影，大家都在戲稱這位導演，是在努力的替他們的孩子掃清成長路上可預見的所有障礙。”
司徒念聽後覺得心裏很溫暖：“很浪漫，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爸爸，他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與他們他自己最大的奉獻。”
周少緒也很欣賞這樣的男人。
面對無法改變的困境，并不是一味的坐以待斃，而是以電影做矛，用力的刺向盾，也許會被人嘲笑螳臂當車，可又何妨，只要能稍稍撼動一點，他就是勝利的。
以他為始，後面一定會有前赴後繼的有志之士。
這會兒快到中午了。
正好他們路過一家中餐廳。
“人間煙火最能撫慰人心。”周少緒腳步頓住，“我請你吃飯。”
司徒念望着裏面坐滿的人以及在外面坐在凳子上排隊的人，心裏直犯怵：“應該要很久吧？”
周少緒在這種地方用餐的經驗實在太貧乏，他環顧四周：“對面那家呢面館呢，好像人不多呢。”
事實證明，在人流量的大的商圈，在周圍餐廳家家爆滿，而它獨樹一幟的冷清不是沒有原因的。
周少緒用筷子挑了挑面，眼底的嫌棄呼之欲出。
面是面，湯是湯，一份面吃出了兩種味道。
司徒念瞄了瞄在隔壁桌看似在玩手機、實則全程觀察客戶反饋的老板，：“你還是吃點吧，不然老板可能不會讓我們活着離開面館。”
周少緒舔了舔後槽牙：“我從來沒想過面也會難吃到這種地步。”
“也還好，就是老板太有想法了，”司徒念慢吞吞地解決了半碗。
手機裏進來一條微信。
是昭昭呀：我醒了，你現在還需要我嗎？
司徒念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還在做心理鬥争的周少緒，偷偷地給路找找回：不用了，我有伴了，你退下吧。
是昭昭呀：好嘞！
“不想吃就別吃了，”司徒念看他那副模樣，實在是不忍心：“待會兒我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做什麽？”
“......”
你一個大律師，怎麽也不缺吃的吧？
“你想吃什麽？”
“那天晚上你做的豬肚雞很好吃。”
“所以......”
“就佛跳牆吧！”
“......”司徒念愣了楞，“請問這兩道菜之間有什麽聯系嗎？”
“都是你做了會很好吃的關系。”
司徒念抿着唇笑，她摸了摸發燙的耳垂。
兩人到底還是趁老板去後廚的功夫，飛快的掃了微信付款碼，溜了出來。
出來時兩人對視，臉上都挂着劫後餘生的欣喜。
他們開始毫無目的的亂逛。
“你今天真的沒事了？”司徒念怎麽都覺得像周少緒這樣的人應該全年無休的，怎麽會有一整天的時間陪着她消耗。
周少緒目光淡然：“這個周期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剛說完，下一秒林兮的語音電話就打了進來，周少緒舒展的眉心頓時皺了起來。
司徒念撇撇嘴，識時務地站遠了一些。
“師父，你現在有空嗎？關于李先生的案子，我有重大發現。”林兮話裏有掩飾不住的欣喜。
“晚一點吧，我現在有要緊事。”
林兮卡殼了一下：“那、那好吧。”
她頓了下，懷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去求證：“你是和小師娘在一起對嗎？”
不然，以她對周少緒的了解，不可能涉及到工作上的突破，他可以保持這麽淡定。
若是之前，他肯定會要求她在半個小時之內出現在他面前。
周少緒看了一眼已經在和巨型公仔自拍的司徒念，輕輕的“嗯”了聲。
林兮：“明白，那師父你有空了，記得給我回個電話，然後，好好陪陪小師娘吧。”
周少緒挂了電話，依着欄杆姿态慵懶地看着司徒念舉着手機，在各種找角度。
拍了幾張，似乎都不如她的意，拍了又删，删了又拍，任憑她如何的将手機居高俯拍，也很難将自己和熊本熊完全同框。
好一會兒，司徒念才發現周少緒已經結束了通話，她剛準備結束自拍，就看到不遠的周少緒緩緩朝自己走來，在距離自己三米的地方，他停下腳步，漆黑的眼睛飽含情緒，他着看她，然後他驀地往上拽了下西裝褲，單膝着地。
司徒念心中大駭，握着手機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就在她內心慌得不行的時候，周少緒從容地拿着手機對準了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
周少緒略顯笨拙地找着最适合的光線：“我來幫你拍吧！”
她木讷地站着，雙手背在身後，什麽姿勢都沒有，連唇邊的笑意都顯得有點僵硬。
兩人又逛了會兒。
難得閑暇，周少緒刻意放慢腳步，跟着司徒念，去她感興趣的店鋪。
他終于在現實世界見識到了，那種什麽都喜歡，什麽都愛不釋手，最後卻可以什麽都不買的女孩子。
最後兩人去了負一樓的超市，置辦了晚上需要做菜的食材。
走出超市，司徒念彎腰揉了揉小腿，腿部的酸麻讓她不自覺的哼了出來。
周少緒雙手提着東西，“我們回家吧！”
“嗯。”司徒念也不想逛了。
初秋的氣候，是幹燥的，也是最适宜的。
一路上，車內都沒有開空調，只留下十幾公分的車窗縫隙，徐徐清風吹拂，司徒念在極度的舒适和疲累中睡了過去。
她睡得并不安穩，往往剛要陷入深度睡眠，不受控制的腦袋就會歪向一邊，忽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瞬間驚醒，也不過一瞬，她又會敗在身體最原始的需求中。
如此反複，像隔靴搔癢，疲累始終得不到緩解，直到某一瞬，迷迷糊糊的她感受汽車不再颠簸，同時一只幹燥溫熱的手心拖着了自己的臉頰。
她這才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車已經停了路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稀稀疏疏地落在車上。
淡黃色的光斑遍布在車內的每個角落。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視野裏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壓着一個黑色的陰影。
她扭頭看向車窗，這才發現是周少緒背抵着車門，在打電話，男人寬廣的背遮住了車內一半的光，也因此她才沒有受陽光叨擾，她在車內抻了抻腰，積攢的疲乏在睡眠後得到了最大的緩解後，她摸出手機開始搜菜譜，為晚上的佛跳牆最功課。
不知多久，一道刺目的光線恰好落在她眼睛上。
她下意識地擡眸，恰好與窗外的周少緒四目相對。
他已經挂了電話，單手撐着車門，整個人慵懶閑散，炙熱的光線悉數落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了層溫暖的底色，他如此凝視，明亮的眼睛像是被人揉進了細碎的光。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心髒重重一跳。
周少緒朝她微微颔首，然後從車頭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
同一時間，沒了遮掩，刺目的陽光肆無忌憚的落在她臉上。
周少緒邊系安全帶邊問：“昨晚沒睡好？”
司徒念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心想着你要是不會說話可以別說。
“春困秋乏嘛！”
昨晚為了赴程珩的約，一直亢奮到後半夜，結果人家草草收場就奔赴到另一場約會中去了，這種難堪的事，實在沒什麽值得說道的。
周少緒笑：“那我們就回家了。”
“嗯！”司徒念指甲劃拉着安全帶。
汽車駛入地下停車場。
剛停穩在專屬停車位上，司徒念還在糾結一些做菜細節，一擡頭就看到三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從不同的方向，手持着棒球棒，朝這邊走來。
木棍擦着水泥地面，發出沉悶刺耳的響聲。
像是等待依舊的獵物終于露出了蹤跡，三人眼裏還迸發着一點興奮，他們的目光死死地定在周少緒身上。
周少緒深邃的眼睛眯了眯，不動聲色地給物業撥出了電話。
“地下停車場，速來！”
他言簡意赅地發出指令。
正在司徒念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時，她就看見那三人忽然加快了步伐，由走變跑，直奔自己的方向，任是她再遲鈍，也知曉這三人是朝着他們來的。
眨眼之間，三人就已經到了車頭的位置。
司徒念心髒怦怦跳。
她哪裏見過這種場景，眼睛不自覺地看向周少緒。
男人用舌抵着後槽牙，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了方向盤，目光像一把薄如蟬翼的刀，與窗外的人對峙着。
須臾，他看向司徒念，厲聲說：“趴下！”
司徒念楞住，下一秒就感受到車前的三人已經閃身來到了自己的身側，極具壓迫性的陰影籠罩着自己，她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棍擊車窗的沉悶聲，幾乎是同一時間周少緒解開安全帶，附身過來，将她壓在自己身.下，以自己的背去抵擋接連不斷的棍擊。
粗暴的、不留餘地的，悉數砸在周少緒的背上。
司徒念吓得尖叫。
她的世界天旋地轉起來，耳邊是玻璃被砸碎的聲音，還有周少緒克制的悶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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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