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司徒念換了身寬松款的毛絨家居服出來,對上周少緒的眼神,略感詫異。

目光從他臉上落到紙袋上,看着袋子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她忍住了唇角抽動的痕跡。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

周少緒目光朝廚房看了看:“快好了,你去看看。”

司徒念不做他想:“好。”

腳步方向一轉,徑直朝廚房走出。

周少緒松了一口氣,趁着司徒念注意力不在這,立刻回自己的房間,同時帶走了那幾張格格不入的紙張。

第二天程珩堵在小區門口是司徒念始料未及的。

這會兒天已經黑透了,蒼穹灰白,烏雲蔽月,蕭瑟秋風中,他佝偻着身體在保安亭前來回踱步。

司徒念小跑兩步,站定在他跟前:“師兄,你怎麽來了?”

程珩略顯腼腆的搓了搓手:“看到你一直沒給我回應,我就親自過來瞧瞧。”

司徒念聽得雲裏霧裏:“回應?”

她有些不太明白,昨天他們只是吃了一頓很平淡的晚餐,也沒說什麽需要給予回應的話啊。

“回應什麽?”

程珩愣了下。

有些話直說确實有些難以啓齒,他不得不拐着彎問:“昨天我讓你帶回去的特産,周律師沒有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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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較養生,不愛吃這些。”司徒念模糊了下周少緒的态度。

程珩不無失望地扯了扯唇:“這樣啊。”

明亮的眼前瞬間多了些灰敗,可幾秒之後,又再次亮了起來:“那周律師有什麽特別的喜好?平時喜歡什麽運動?”

司徒念心底很抵觸這些拐彎抹角的打聽,因為對方是程珩,才不得不掩藏心底的厭惡。

“他這個人......”

“我愛打泰拳!”

周少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司徒念身後,一身灰色的西裝,襯得他矜貴冷然。

他站在司徒念身旁,目光直接停在程珩身上。

“對我這麽好奇?”

他的聲音一出,程珩眼裏的激動仿佛要沖出眼眶。

“我對周律您慕名已久。”

周少緒淡然的點點頭,似乎對這種話術習以為常。

“找我有事?”

程珩一時之間反倒不知該怎麽做了,明明昨天就在心中預演過,如果直接與周少緒面對面,自己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對方留下足夠優秀的印象。

在對方不耐煩的目光審視下,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說:“周律師,是這樣的......”

周少緒擡了擡手,打斷了他的話,随後他輕輕拍了拍司徒念的肩:“你先回家!”

司徒念雖然困惑,可她也看得出來,比起自己,程珩更想見的是周少緒。

他看自己時,完全沒有現在的緊張和謹慎。

“好,那你們聊,師兄再見!”

程珩敷衍地朝她揮了揮手,目光從始至終都沒從周少緒身上離開過。

她帶着心事回到了家,沒幹別的,就坐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發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總覺得上次與程珩在營地見面後,之後他們每一次的接觸都沒她想象中的那麽純粹。

每次都以她歡喜雀躍開場,經歷差強人意的過程,再以她食之無味而收場。

咖啡廳如此,昨天的晚餐亦如是。

她神思飄忽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腳步聲,她瞬間從自己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周少緒弓腰在玄關處換鞋。

“你們聊什麽了嗎?”她迎了上去。

周少緒凝視着她:“這麽緊張做什麽?”

司徒念嘟囔着:“我哪有緊張,只是好奇而已。”

周少緒往客廳裏走,壓下心底滋味莫辨的情緒:“放心,我沒說你的壞話。”

司徒念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見他想喝水,主動倒了滿杯:“那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我們能聊什麽?就聽他在那吹捧我來着,”周少緒抿了一口水,“你不是追星嗎?程珩的這種行為你應該能感同身受。”

司徒念狐疑:“只是這樣?”

周少緒好笑道:“不然呢?交流下泰拳,或者聊聊你在大學期間的風流韻事?”

離得近些,司徒念才聞出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她不禁拿手指堵住了鼻子。

下午的時候,他是說今晚有個推脫不掉的應酬,所以晚餐要她自己解決,當時她也禮尚往來的囑咐了他一句別喝酒,他還給自己回了“盡量”兩個字,現在看來,這個“盡量”敷衍成分居多。

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我大學的時候可乖了,一點桃色緋聞都沒有。”

“那程珩算什麽?”周少緒斂神,忽地反問。

司徒念:“......”

她被打的措手不及,摸了摸脖子,想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诶,原本今晚我們的晚餐訂的是什麽?要不,我們把它當成宵夜吧?”

周少緒寸步不讓地盯着她,甚至還帶着咄咄逼人之勢:“是你學生期間的愛而不得,還是你多年來的念念不忘?又或者,他兩者都占了?”

司徒念眨了眨眼,有被人捅破紙的驚慌,更多是他狀态轉變之快的驚愕。

她不得不感嘆眼前之人,是天生的律師,他真的有着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被他如此直視,真的會有種支撐不住的無力感。

他語速很快,吐字卻很清晰,一個字一個字從他嘴裏往外蹦的時候,就是像下雨天,不間斷砸在你臉上的雨滴,避無可避。

背抵上餐桌沿,手指也無意識地扣住邊沿。

“怎麽不回答我?”久等不到答案,周少緒有些不耐煩,輕嗤一聲:“不敢回答,是覺得說不出口,還是不想對我坦誠?”

司徒念仰着頭看他,呼吸跟着停了停。

“我猜對了是不是?就那麽喜歡他嗎?明明知道他現在還跟別的女人在暧昧着,也想插.進一腳,你這樣的行為和那些......”

意識到他接下來的話很難聽,司徒念猛地推了他一下。

眼眶被逼出水霧,盈盈晃動着,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克制着因為氣憤而産生的顫抖。

“關你什麽事!”

周少緒被推的向後退了幾步,直到整個背貼上冰冷的牆壁,整個人才如夢初醒般怔楞住。

司徒念有些生氣:“麻煩周律師你看看清楚,我只是你花了五十萬請過來扮演你妻子的演員,不是你的客戶,我不需要對你如此的坦誠,我也不是法庭上被告,需要承受你的步步逼問。”

說完,她直接回了房間,為了洩憤,她還特意甩了門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周少緒望着緊閉的房門,仿佛才清醒般。

他剛剛都做了些什麽?

對她妄自橫加指責?揭露她不想示人的暗戀?

他煩躁地呼了口氣。

盡管和司徒念已經朝夕相處了幾個月,周少緒也自認為摸清了她的脾氣,知曉了她的喜好,可當直面她的怒氣時,他經過一晚上反思出來的道歉招數全都變得可笑至極。

翌日,他早早起床,準備送她去上班,算是賠罪,結果屋子裏哪裏還有她的影子,給她打電話,一直顯示通話中,發微信更是直接提示他,還不是對方的好友。

面對如此幼稚的拉黑一條龍,他哭笑不得。

昨晚,當那股異樣的情緒消弭之後,他對自己的行為進行了很深刻的反思,當時他的确被倆人又聚在一起的畫面給刺激到了,又有酒精的催化,讓他說了些難聽的話。

這些難聽的話一定是刺傷到了她,所以她才氣急敗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望了望空蕩蕩的房子,一時之間竟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到了成化律所,一身正裝的程珩背着黑色的雙肩包像是等待已久,守在公司電梯口。

見周少緒露面,他殷勤的過來打招呼。

周少緒沒有看他,而是直接往辦公室走,他很不喜歡在上班途中,面對來來往往的同事,和一個即将入職的新人表現的過于熟絡。

一路上,不斷有人和他打招呼。

他朝他們點頭。

到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他才給了程珩說話的機會。

他坐在座椅上,看着辦公桌上程珩雙手遞過來的簡歷,輕輕勾了勾唇。

“我已經看過你的簡歷了。”

程珩略顯意外的揚眉。

周少緒笑:“前天你讓念念帶回來的特産裏不就有一份嗎?”

“你別告訴我,那是個意外?”

程珩沒想到周少緒會如此直接的點破,窘迫的低下頭。

周少緒往後一靠,“這沒什麽?有這個資源誰都想利用起來。”

程珩很牽強的笑了下。

周少緒:“言歸正傳,說實話,以你的學歷和教育背景,其實根本入不了我們律師面試這一輪。”

程珩:“我知道。”

“但今天我願意給你這個機會,”周少緒道:“但我能給的也只是這塊敲門磚而已,現在我把門朝你打開了,剩下的該怎麽走,能走到哪,全靠你自己。”

程珩緊緊攥住自己的手,激動道:“謝謝周律。”

周少緒點點頭:“去五樓的人事部報到吧,一切走流程。”

程珩長籲一口氣,鼓起勇氣問:“那周律,實習期過,我可以跟着你嗎?”

他自知這個要求有些得寸進尺,能進成化律所,已經是周少緒給自己開了一個大大的後門,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總得再給自己謀劃謀劃吧。

“我想跟着你學東西。”

周少緒笑:“憑本事吧,我們律所有着嚴格近乎苛刻的淘汰制度,希望你能走到最後。”

程珩見好就收:“我一定好好表現,争取和林兮師姐一樣,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目送程珩離開辦公室,周少緒才斂去營業式的微笑。

他揉了揉嘴角準備進入工作狀态。

裴明娜踩着細高跟走了進來:“why?那個程珩的學歷我看過了,根本夠不到我們律師的門檻?”

周少緒慢條斯理地卷着袖子:“我想作為高級合夥人,我還是有點權利向我們律師引進人才的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程珩這種履歷的不值得你為他破例。”

“我也只是推薦,後面如果他的能力真的無法勝任工作,他自會離開。”

裴明娜盯着周少緒看了一會兒,良久才說:“你變了!”

周少緒動作滞住,掀起眼皮看她。

“變得喪失原則,你以前一向公事公辦,從來不會為某一個人開特例。”

周少緒無謂的聳聳肩:“人是會變的。”

裴明娜妩媚的眼眯了眯:“變得猝不及防。”

“習慣就好。”

“行,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把門關好!”

聽到門合上的聲音,周少緒才倦怠地嘆了聲氣。

曾經他最為不屑的就是走後門,如今自己卻成了破壞公平原則的一員。

這樣的自己,他很難去界定是變得更世故了,還是圓滑了。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沒有給予程珩那份簡歷回應後,他還會用同樣的伎倆,利用司徒念,千方百計的将他的簡歷再次送到自己跟前。

他并不是惜才,只是不想司徒念繼續被他利用,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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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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