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看到那張他特意托人從法國定制、空運回來的床變成最最尋常的單人床後,周少緒眼前一黑,一口氣梗在心口,不上不下,他在司徒念帶着尴尬和無奈的目光中,轉身返回客廳,要和裴敬之和周錦銘對峙。
他也是想不明白,一個剛做完重大手術還在恢複期的病人,一個文弱只會舞文弄墨、秉承中庸之道的法官,怎麽在住進這個家後,一改之前光明磊落的作風,變得這麽能折騰?
“我原本的床呢?”
裴敬之将酒店送上門的菜擺盤,并未擡頭:“在我房間裏,”她去廚房拿了四副碗筷出來,:“它看上去很舒服,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周少緒:“......”
都能給出這種借口了,他介意的話能改變什麽嗎?
“行,如果你喜歡,我再托人買一張。”
裴敬之點點頭:“可以,在那之前,你們先将就着睡吧。”
周少緒又問:“那之前你們房間的床呢?”
裴敬之擡眸,對上周少緒質問的眼神,不疾不徐道:“扔了,你爸睡在上面老做噩夢,它不不吉利。”
這時,正在沙發上看法制節目的周錦銘偷偷地看了周少緒一眼,嘆了聲氣,而後默默端起了茶杯。
周少緒都被氣笑了。
“媽,你告訴我,我和念念兩個成年人怎麽擠在單人床上?”
“怎麽就不行呢?”
司徒念在聽到兩人劍拔弩張的的語氣後,趕緊也圍過來:“可以睡的,可以睡的,”她對周少緒使了個眼色,讓他閉嘴:“我瘦嘛。”
她掃視了一圈桌上的飯菜後,故作誇張道:“今晚菜這麽豐富呀,爸,你也別看電視了,我們快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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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錦銘聞此,笑嘻嘻地關了電視。
周少緒肚子裏憋着一股氣,看到笑成彌勒佛的周錦銘,便忍不住諷刺:“換了張床,晚上就別瞎晃悠,省的我媽又深更半夜地去我房間找你。”
周錦銘睨他:“我前兩天整晚都在房間啊。”
周少緒皮笑肉不笑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裴敬之見慣了大風大浪,謊言被戳穿後也沒有窘迫之感,在周少緒對面的位置也氣定神閑的坐了下來。
唯餘司徒念和周錦銘相視一眼,露出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床被換了的事實無法改變,晚餐過後,一家人看了會兒電視,時間過了九點,周少緒和司徒念只能在裴敬之的催促下,硬着頭皮一起回到了主卧。
“要不,趁你媽睡着後,我出去開酒店吧?”司徒念看出了周少緒的為難,主動提出解決方案。
“別了,她心思細膩,我們做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睛的。”
司徒念抿抿唇,看着鐵藝的單人床後,也是頭大不已,手指不知所措地扣着褲縫。
“你睡吧,我今晚正好有點工作上的事需要處理。”說着,周少緒就往書桌的方向走。
“哦。”
司徒念也不是個笨拙的人,知道這是他解決目前這種困境的借口罷了,她想着,大不了後面的一個多月就一人一夜,換着熬吧。
昨晚和周少緒共眠一張床後,她也沒怎麽睡,雖然兩人之間隔着長長的距離,可終究長這麽大第一次和男人睡在一張床上,緊張和驚慌是有的,更多的無法消弭的羞澀感。
整晚周少緒都是背對着她的,她借着清淺的月光,只看到他的身體一動不動,她并不能分辨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樣,輾轉難眠。
所以,今晚洗完澡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她就睡了過去。
夜晚,她被無端的一陣寒冷驚醒,她強撐着倦意睜開眼睛,看到趴在書桌上的周少緒,他應該也是睡着了,她把身上的被子裹緊了點,翻了個身準備借着睡覺。
越睡越冷,她想到自己躺在被窩裏尚且有如此強烈的寒意,更別說和衣而睡的周少緒,于是,在一番謹慎的思考下,從人道主義出發,她低低地喚了一聲:“周先生。”
周少緒半睡半醒的,她這輕輕一喚,就驚醒了他的睡眠,他懵懂地支起腦袋,望着躺在床上的司徒念:“怎麽了?”
“你不冷嗎?”
周少緒早已經在冷意的驅使下,嘴唇泛白:“有點。”
司徒念看得真切,她為難地思索了下:“要不你也上來睡吧?”
她實在也沒別的什麽辦法,但凡這個房間還有一張可以供人取暖的毯子,她都不會做出這種又悖于羞恥心的決定。
“嗯?”
“我猜你媽應該是把家裏的暖氣關了,”這種寒意,不可能是單單突然降溫可以解釋得,只能是他刑偵出身的媽媽在背後搗亂:“沒想到你媽的小伎倆還挺多的。”
在經歷昨夜的一夜無眠後,此刻的周少緒被磨的早已沒了思考能力,他目光遲鈍地從司徒念的臉上轉移到看上去很溫暖的床上,半晌,他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朝這邊走來。
他站在床邊,将還穿在身上的西裝脫下,然後就襯衫碗口,還有領口......
司徒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氣氛在徒然之間變得暧昧起來。
一個在脫衣服的男人,一個裹緊被子在床上等待的女人......她不可控制地臉紅了起來。
她轉過身,閉上眼,只是一個勁在抖的睫毛洩露了她此刻慌張的情緒。
她安慰自己,這是特殊時期嘛,她應該和周少緒共克時艱。
随後,她感受到身下的床微微下陷,緊接着寒風灌入,在幾秒之後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饒是她再怎麽瘦小,身邊睡着一個高大的成年男人,兩人不可避免地會發生無意識地觸碰,尤其是在睡眠中。
好了,現在周少緒緊挨着她的後背徹底斷送了她今晚的睡眠,她感受着後背的溫度攀升,像是被人丢進了沸水鍋裏,全身都是燙的。
“你睡着了嗎?”
“嗯?”
好吧,原來睡不着的不止自己一個。
司徒念抿抿唇,她大着膽子轉了個身,猝不勝防地撞進周少緒漆黑的眼眸裏。
心跳如鼓擂。
“你說你媽是到此為止呢,還是會得寸進尺?”
周少緒聲音低低的:“大概率會得寸進尺。”
“太可怕了,這大冬天的直接把暖氣給關了,真是個狠人。”司徒念道:“你媽為了能讓我們睡在一起真是煞費苦心。”
周少緒勾唇:“怕是她要的不僅如此!”
“啊?”
“你媽該不會想,”司徒念認真思考了下,就被呼之欲出的答案吓了一跳,下意識地說:“我不賣身的。”
周少緒:“我知道。”
“那怎麽辦?”
“有些事努努力就可以做得到,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周少緒說:“我媽早晚會明白的。”
司徒念松了口氣:“那就好。”
兩人安靜了會兒。
周少緒忽然說:“我今天在律所,聽林兮說何歡和程珩在一起吃午餐的時候大吵了一架,然後程珩提出了分手。”
他含蓄地道出了部分真相,事實上,兩人吵的很難看,聽說是程珩發現了何歡在和他交往的同時,還有另一個暧昧對象。
“哦。”
周少緒被她如此随意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你沒別的反應?”
“你要我給什麽反應?”
“你不是喜歡他嗎?”不知道是不是黑夜給了周少緒許多勇氣,他竟難得的願意敞開心扉:“現在他又是一個單身男人了,如果你還喜歡他,我可以成全你們。”
司徒念輕輕搖了搖頭,頭發摩擦着枕頭,發出嘶嘶的聲音:“那是曾經,現在我已經不喜歡了,他在我這,已經翻篇了。”
她已經不想再聽到程珩的名字,他的名字每每被人喚一次,就好像在敲打她,她曾經竟然為這種男人動過心。
周少緒愣了下,旋即揚了揚唇。
心情大好的他在司徒念天象的呼吸聲中慢慢地睡了過去。
暖氣斷了一晚上,第二天司徒念意料之中的感冒了,恰逢周末,她便多賴了會兒床。
周少緒說他今天還有案件要跟進,所以今天要留她一個人應付他的父母。
當時,司徒念聽得臉一白,當即決定她也要加班,給不給錢都無所謂,主要的忙起來,別和裴敬之獨處。
周少緒安慰她,他爸周錦銘也在,不怕的,況且她确實得了重感冒,頭重身子輕的,需要休息。
她只好留在家裏。
周少緒特別囑咐,如果裴敬之問起什麽,有什麽地方苛責她,把鍋甩在他身上就好。
她也欣然接受了這個建議。
仗着生病了,她補覺補到上午十點多才起。
大概也知道昨晚自己太過分了,裴敬之對她的晚起并未說什麽,反而在她洗漱好後,特意将給她留的小米粥給熱了下。
一碗冒着暖氣的粥水下肚,司徒念才覺得人舒适了不少。
裴敬之對周錦銘說:“老周,你出去買點藥回來。”
周錦銘二話不說,就換鞋出門。
裴敬之又喊住了他:“你問問店員,要買那種孕婦小孩都能吃的藥。”
司徒念聽得差點咬了舌頭:“媽,我還沒有......”
在羞恥心的作祟下,她終究沒将剩下的話說出來。
裴敬之卻是明白的:“沒關系,以後總會有的。”
周錦銘一走,整個屋子就剩她和裴敬之兩個人,這也是司徒念最怕應付的場面。
自從第一次見面,裴敬之對自己審視近乎是苛待的印象,讓她特別怕面對裴敬之,她又不愛笑,整天板着一張臉,給人的感覺是不好相處。
或許是跟她的職業有關,司徒念總覺得在裴敬之面前,自己就像是法庭上等待被盤問的嫌疑人。
而現在,裴敬之也确實有将客廳升華成法庭的架勢。
她雖然笑着,又處處透着不懷好意,像是動用了審問技巧,想要套出她要的答案:“念念,我有點猜測,不知道準不準,我說出來,你幫我證實一下?”
司徒念內心慌得一匹,面上卻乖巧溫順:“可以呀。”
裴敬之:“我猜你和少緒結婚這麽久還沒有同過房?”
司徒念如遭雷劈。
要不要問得這麽直接?
她一張臉瞬間變得通紅。
“我猜對了是不是?”裴敬之又問:“又或許在我和老周住進來之前,你們都分房睡得?”
“是,”司徒念不想做無謂的掙紮,索性承認了:“我和少緒都認為即便是結婚了,都應該有獨立的私人空間,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個睡各的。”
“各睡各的沒問題,但為什麽你們連同房都沒有呢?”
司徒念尴尬地笑了笑。
救命,和長輩讨論這種話題......
“我們有的,”聲如蚊喃,司徒念根本沒底氣說出這種謊話。
“你撒謊!”裴敬之毫不客氣的戳穿。
司徒念羞愧地垂下頭。
“是你的原因還是少緒的?”裴敬之又問,絲毫不給她喘息、編造謊言的時間。
司徒念根根手指攥在手心裏,她驀然想起周少緒臨走時的囑咐,于是在面對如此她難以招架的困境時,她立刻就聽話地将周少緒拖出來擋牆:“周少緒的。”
說完,她恨不得立馬飛過去給他道歉。
裴敬之非但不意外,反而覺得是情理之中:“和我想的一樣。”
司徒念:“......”
裴敬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們會勸他積極配合治療的,只是這些時間裏要委屈你了,希望你不要嫌棄他。”
司徒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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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律師:無了個大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