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三月初,周錦銘和裴敬之便決定回去住。
和兒子同住固然享受到了天倫之樂,可畢竟同住一個屋檐下,總有不方便的時候,自從上次目睹他們的親昵,每每到了晚上,他們都不敢出房間,自己倒還好,只怕孩子們吓出什麽陰影來。
本來就是借着過年的由頭來的,如今年早就過了,又親眼見到周少緒和司徒念越來越恩愛,他們也覺得可以回去過自己的退休生活了,至于念叨的孩子,以他們目前的感情狀态,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司徒念也熱切挽留過,她并不介意和長輩同住,裴敬之都很堅定的拒絕了。
她很感謝司徒念的出現,彌補了她和周少緒之間那道埋在陰暗處的裂縫,這幾個月,她感受到的,是她之前無論怎麽工作都得不到的滿足感,那是一種感情回饋,無物可及。
她也年輕過,知道和父母同住的不方便,只說:“等你們有了孩子,我們再來。”
司徒念見勸不動,便拉着周少緒在這日的下班後,去商場裏逛逛,給他們帶點手信回去。
家裏還有其他長輩,總不能讓他們空着手回去。
“你現在什麽心情?”司徒念挽着周少緒的胳膊,望着琳琅滿目的商品,有點好奇地問。
“嗯?有點不舍,也有點開心。”
“開心?”
“那樣的話我們就不用每次都那麽收斂,選在深夜。”
司徒念白了他一眼:“拜托,周大律師,光天化日之下你能不能說點正經的。”
周少緒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們回去也好,在這裏他們只是我的父母,做什麽都圍着我們轉,回去了,他們會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又可以做回周律師,裴檢察官。”
司徒念抿抿唇:“也對,天高海闊,不必圍着孩子打轉。”
這一趟,他們買了很多東西,期間,司徒念還接到了裴敬之的電話,問她今晚想吃什麽,她也不客氣,直接點了香辣蟹,這幾個月住下來,裴敬之在司徒念的調教下,俨然也是個廚娘了。
Advertisement
回到家也才堪堪七點,平常這時,正是他們晚餐時間。
可是今天,自司徒念回到家,就察覺到了家裏怪異的氣氛,香辣蟹已經擺在桌上了,可周錦銘和裴敬之看到他們回來,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熱情的擁簇過來,反而坐在沙發上,用一種冷冷近乎仇視的眼神盯着她。
司徒念被盯的心裏發毛,她像往常一樣插科打诨,試圖緩解氣氛,可是換來的只是更長時間的冷漠。
一種不好的猜想在心頭滋生開。
她不免發怵,求救般地看向周少緒。
心裏暗暗複盤了下,今天自己似乎、應該沒有惹到兩位老人家吧。
周少緒也覺得奇怪:“爸媽,你們怎麽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好像直接催動了他們動怒的開關。
裴敬之吼道:“真不虧是我教出來的好兒子,面對我們,也可以做到滴水不露。”
周少緒面容僵住。
向來不出惡語的周錦銘也冷眼譴責他:“你是律師啊,你熟讀法條法規,怎麽可以這樣戲弄我們?”
一股不好的猜想襲來,周少緒皺了皺眉。
就在他猜是不是假結婚的事情敗露時,一道倩麗的身影從主卧走出來,直接證實了他的猜想。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幾乎站立不住:“司徒?”
見到周少緒,女人情緒明顯要激動很多,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直接跑進了周少緒的懷裏。
周少緒始料未及,在怔楞間被她摟着。
“少緒......”女人聲音抽泣着。
周少緒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将她推開,然後望向身側的司徒念,他知道千言萬語,在此刻都不是該開口的時候,只能默默望着,他知道她能明白。
司徒念又不是傻子,她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是誰,周少緒不都喚她司徒了嗎?除了那個逃跑的新娘,還能是誰呢?
于是周錦銘和裴敬之的冷淡和怒斥都有了解釋。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周錦銘和裴敬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他們就是做錯事了。
司徒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司徒念。
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征服了她十年未曾攻克拿下的男人?除了年輕、除了漂亮,看着似乎也沒有什麽非同凡響的地方。
可是偏偏就是她,可以睡在他身側,享受她十多年來不曾享受的感情饋贈!
她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呀!
她還在胡亂想着,就看到裴敬之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周少緒的身邊,在大家都詫異的時候,她重重地甩了司徒念一個巴掌。
聲音清脆的讓世界都仿佛安靜了。
司徒愣愣看過去。
周少緒心疼極了,想辯解,只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也同樣結結實實地挨了裴敬之一巴掌。
司徒吓的退了幾步,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裴敬之用憤懑又惋惜的眼神從她曾經從疼愛的兩個孩子身上劃過:“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耍我們?”
周少緒怕她又會不設防地給司徒念一巴掌,站了出來,擋住了司徒念的身體:“媽,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和念念沒有關系。”
“我當然知道是你的主意,我的好兒子,我想你結婚是要你幸福,不是随随便便在大街上上拉一個女孩子陪你演一場戲來糊弄我們。”
周少緒低頭:“媽,這樣做我有苦衷。”
裴敬之:“因為真正的新娘臨時爽約了?然後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糊弄我們?”
她眼神惡狠狠地越過周少緒,看向默不作聲的司徒念,質問:“你呢?不會自尊自愛嗎?周少緒給了你什麽好處,你願意陪他演戲演到這個程度?”
司徒念知道這是就算說破天,都是她和周少緒的錯,她無法辯解,只好老實交代:“他給了我五十萬。”
“五十萬?”裴敬之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少緒:“竟然是用錢?你是律師啊,你這樣做和知法犯法又有什麽區別?”
周少緒心虛地垂下頭。
裴敬之氣急敗壞地拉開他,和司徒念面對面,她精幹的眼神落在她頸間的那串項鏈上。
那是春節,她特意訂做送給司徒念的,價值遠遠超過五十萬。
她當初有多嫌棄她,後面就有多疼愛她,是她的出現、她的連接,讓他們這個客套的家生出了溫馨,多了很多歡聲笑語,現在卻有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戲給她看?她的目地只是那五十萬......
那串項鏈此刻看來像個笑話般,諷刺着她識人不清。
越想越氣,她伸手,狠狠地扯下那串項鏈。
猛烈的、突然的疼痛讓司徒念叫了出來,她捂住脖子,眉心擰着,她不敢去看裴敬之的眼睛,那雙原本就讓她懼怕的眼睛現在肯定燃起了一把火。
她的确是做錯了,什麽解釋都只是辯解。
周少緒趕緊查看司徒念的傷勢,他看到皮肉破裂的割傷,在後頸那一圈,已經滲出了鮮血。
就算現在他還被審判着,也顧不得許多,他摟着司徒念:“走,我帶你去醫院!”
裴敬之怒道:“周少緒,你敢!”
周少緒回嗆道:“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劃,一手執行,和念念沒有任何關系,如果她有錯,錯就錯在她不敢心軟答應我,不該那麽懂事的去體恤一個母親的心。”
懷裏的身體在發抖,他看的心疼不已,她也是被父母疼愛長大的孩子,長這麽大應該沒受過這種欺負吧。
“媽,你有不滿可以沖我來,而不是對念念。”
“你在怪我?!”裴敬之臉色通紅:“你竟然在怪我?”
周少緒:“我......”
叛逆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就看到眼前的裴敬之捂着心口,痛苦地塌下腰,然後眼睛一閉,倒了下去。
周錦銘趕忙上前扶住了她。
周少緒也吓得雙腿發軟。
他的媽媽是個病人,現在還在康複期,她還有高血壓,醫生說她情緒不能大起大伏。
司徒念見此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推了他一下:“愣着幹什麽,趕緊送醫院呀!”
周少緒這才回過神,從周錦銘手中接過裴敬之,抱着她沖向了門口,司徒念原本想跟着去的,可一旁的司徒推搡了她一下,自己跟在了周少緒的後面,她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那個原本要和周少緒結婚的女人回來了!
“痛......”司徒念咧着嘴,讓路找找輕點。
路找找又心疼又憤怒:“再怎麽樣,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吧,硬拽啊,你看你這傷口,再深點都要露骨了。”
司徒念:“哪有那麽誇張!”
路找找:“真不去醫院?”
“不去了,你直接幫我包紮一下就好了。”
“行吧,”路找找不熟練地纏着紗布:“那個女人,也叫司徒念?”
“應該是,周少緒喊她司徒,我想應該就是她。”司徒念回憶着女人的面容,憂心忡忡地說:“找找,她真的好漂亮,好有氣質,纖弱又安靜,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薄薄的身影背後是長年累月的自律生活,這一點很契合周少緒。
莫名地,她有些不安。
“你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能和周少緒結婚的人當然得漂亮。”路找找瞧司徒念眼眸低垂,料想自己的話讓她多想了,于是說:“不過再漂亮也沒什麽用,周少緒也不喜歡她,他現在眼裏心裏都是你。”
“可是他媽......”一想到裴敬之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就有一股酸澀在心間蔓延。
這幾個月的相處,她清晰的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态度變化,是真的已經把她當做家人了,所以才在意識到被戲弄、背叛後,那麽生氣。
她很擔心裴敬之現在的身體情況,想打電話過去詢問,又不知是不是時候。
路找找寬慰她:“別太擔心了,還有周律師呢,一切交給他!”
“嗯。”
醫院走廊外,壓抑的聲響讓周遭的環境都透着一股令人發悶的壓迫。
周少緒走到盡頭,推開玻璃窗。
徐徐涼風襲來,也暫時地吹散了心頭的陰霾。
其實,在決定找一個同名同姓的人假結婚的那一刻,他就料想到會出現今天的這一幕,只是這一幕來得太猝不及防,比想象的更加猛烈。
他長長嘆了口氣。
為了自己的無能,他既沒有保護好司徒念,又讓自己的母親傷透了心。
明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了,明明假結婚已經變成了事實婚姻,明明他已經嘗到了家庭和睦的幸福......
忽然,一雙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驚得他立馬縮了回來。
是司徒。
周少緒情緒複雜地看着她。
司徒沒料到他反應這麽大,稍楞了下:“少緒,你別太擔心,醫生都說送過來的很及時,沒什麽大問題。”
“嗯,”周少緒沉聲說,他視線別開,繼續望着窗外,望向虛無缥缈的遠方。
兀長的沉默。
司徒耐不住,主動問:“你為什麽不問問我當初為什麽會不辭而別?”
周少緒:“你肯定有你的理由。”
“你是在怪我?”
周少緒很輕地笑了下。
當初找不到她人的時候确實責怪過她,想着她若反悔、有苦衷完全可以和自己說,而不是這樣莫名其妙的和自己玩失蹤,自己一定不會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後來遇到了司徒念,他就沒有那樣想過。
“沒有,我沒有怪你。”
“抱歉那時确實是我不對,但我真的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司徒消瘦的肩輕顫着:“對不起。”
“司徒,這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要再提了。”周少緒捏了捏眉心。
他一點都關心她當初因為什麽原因違反他們的約定,只覺得她好吵,他想安靜,思索如何和裴敬之和周錦銘交代這件事,以及如何和司徒念道歉。
“真的嗎?”司徒聲音裏透着驚喜,透亮的眼睛像發着光一般期待地凝視着他:“少緒,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重新開始?”
--------------------
搞事情的人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