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到了五月中旬,初夏的腳步就在無聲無息中浸潤到了人們的生活當中。
微風帶着燥熱,讓沒有耐心的人無端的多了些躁動的情緒。
茶室裏,司徒念不知道已經喝了幾杯茶了,而面前的男人還在侃侃而談自己多年的創業經歷,吹噓的上了頭總是帶着那股讓人不爽的傲慢。
司徒念沒忍住打了個飽嗝,這讓男人難堪地頓住。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抱歉,你繼續。”
男人這才揚起笑繼續說下去。
司徒念百無聊賴的聽着,可是手指卻在桌下瘋狂的和路找找吐槽起自己的第七任相親對象。
是司念呀:找找,為什麽天底下會有這麽能聊的男人?為什麽還存在看不懂臉色的男人?
是昭昭呀:喲,您今天有相親去了呀?
是司念呀:父母之命不可違呀。
是昭昭呀:叔叔阿姨也是,自己不挑,還以為你不挑呀,怎麽樣,今天這個也是離異?
是司念呀:那倒沒有,就是年僅四十了,還以為自己正處盛年的一個多次創業失敗,怒而考公上岸的公務員!
是司念呀:他正在總結他前幾次生意失敗的原因,我想走了,你給我打電話吧!
是昭昭呀:OK!
路找找說到做到,下一秒電話就打了過來,司徒念朝男人笑了笑,然後接起了電話,起初男人還邊品着茶便等着她聊完電話,後面見她聊的興起,根本就沒有挂電話的意思,也就悻悻的結賬離開了。
見人走了,司徒念才慢慢吐了吐氣:“可算把人氣走了。”
Advertisement
路找找笑:“不怕被你爸媽念叨?”
“念叨就念叨呗,我晚點回去就好。”
路找找頓了頓,才說:“念念,我可是聽陸洲說周律師最近又是賣房,又是把秘書給開除的,動靜鬧的蠻大。”
司徒念不爽道:“能別提他嗎?”
“這不是想着你愛聽,故意說給你聽的嗎?”
“想多了吧你,等着找找,下次聯系你,絕對是我請你喝喜酒的那天。”她大言不慚地和她保證:“在這之前我們就不要聯系了,挂了挂了。”
她匆忙地的把電話,唯恐多聊一會兒,又會聽到一些關于周少緒的只言片語。
她根本就不需要主動去了解他的近況,路找找就會很自覺地将她知道的、特意打聽的分享給她。
比如司徒和周少緒鬧掰了,比如周少緒将他的秘書也換成了一個男性,比如他現在無處可去,比以前更加賣力地去工作。
司徒念每次只是聽聽,也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什麽異常,就好像是聽一個不太熟悉的朋友近況。
耗到晚餐的點,她才慢騰騰的準備回家。
一回到家也叽叽歪歪的抱怨老爸給他挑的男人,既沒有風度又沒什麽耐心,連她接個電話的功夫都不願意等,簡直連他爸的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更別說這麽熱的天也不送她回家,害她走了一個小時。
這樣的腔調一出,司兆連半個指責的話都說不出,滿心滿眼都是心疼女兒走了那麽久的路。
吃飯的間隙,司徒念也不忘督促司兆別閑着,要再給她物色好的男人。
她兵行險招,倒讓司兆無招可出:“哪還有什麽好的男人,都被你給氣跑了。”
“爸,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我每次也是認認真真相親的,要怪只怪現在的男人就像是菜地裏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以前還有我爸這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現在的一開口閉口就是我是家裏的三代單傳,做飯洗碗這種事以後就得拜托你了,呵,你是找老婆呢,還是找保姆呢。”
司兆聽到這,也是眉毛一挑:“這種男人不要也罷,改明兒爸再給你介紹好的。”
“好的。”
自司徒念辭職回家後,司兆就熱衷于給她介紹對象,似乎是知道女兒心裏有人,迫切的想幫她走出來一般。
晚上睡覺的時候,司兆還在發愁自己身邊沒個正經的好小夥子。
塗琳問:“你最近在橋頭下棋不是遇到了一個不錯的嗎?就前天還回家給我們換水管的那個!”
“我看他長得儀表堂堂,也是能夠上我們女兒的。”
司兆卻不放心:“總共也沒認識幾天,還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和工作呢?就這樣介紹給念念,合适嗎?”
塗琳卻一語中的:“難道你給念念介紹對象是想讓她快點結婚?還不是想念念忘記那個臭男人嗎?我看那小夥子不錯,就說了那皮相,談談戀愛的話念念也不虧。”
“而且就前天,知道我們在給女兒張羅相親對象時,人還毛遂自薦,說希望我們可以慎重的考慮一下他。”
司兆當時不在場,不知道還有這事:“是嗎?”
塗琳:“是啊,我還能騙你不成,你現在就給那小夥子打個電話,讓他明天來家裏吃飯,順便介紹他和念念認識。”
“诶,對了,那小夥子姓什麽來着?”
司兆擰眉想了想:“好像姓周。”
司徒念回到老家,就在家附近的培訓機構找了個老師的話,教化學,收入尚可。
剛上完下午的兩節課,塗琳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問她什麽回家?
還忍不住的和她分享,家裏來了個每方面俱佳的男人。
司徒念敏銳的察覺出,這個男人或許就是自己的第八任相親對象。
她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爸媽的執行力,也在反思是不是昨晚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讓他們費盡腦汁、無縫銜接地又不知道從哪裏搜羅出一個男人出來!
這樣的速度也是難為他們了。
她嘴上答應着說馬上就回,現實卻是找了個空座開了把游戲。
等游戲結束,才拎着包慢悠悠地走回家。
老家沒有桐市的快節奏,也沒有它便捷的交通工具,所以一般下班回家司徒念都選擇走路回家,一邊沿途欣賞風景,一邊當是鍛煉。
到了小區,又和相熟的長輩閑聊了幾句,估摸着讓男人已經等了這麽久了,應該磨滅了男人所有的興致,她這才不緊不慢往回家趕,上樓之前還特意拿包裏的消毒紙巾給自己來了個簡單的局部卸妝。
到了家,她推開門。
豁然站起身的男人吓得她一愣,她不由地仰着頭去打量他的模樣。
在看清男人模樣的那一瞬間,她卻覺得自己産生了幻覺,重重地眨了眨眼才敢去直視他。
深邃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臉,依舊自帶的莊嚴、不容侵犯的莊重感。
是周少緒!
她不可思議地去自己的爸媽,覺得他們在和自己開玩笑。
轉念一想,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見過周少緒,不認識他也情有可原。
自己的爸媽總沒有坑自己的道理。
她目光重新回到周少緒身上,佯裝淡定的目光中還是洩露了一絲膽怯的情緒。
那個想又不想見,又不敢見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跟前,讓她此刻呼吸一緊,只看一下,她又垂下眼,微顫的睫毛掩飾不了她此時的驚慌失措,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表現的像陌生人成全爸媽的安排,還是不掩飾的,拆穿他的身份,然後一家人和他翻臉。
她借口去洗手間洗把臉,塗琳飛快的跟了上來:“怎麽樣,這個不錯吧?”
司徒念無語。
塗琳:“談談戀愛不結婚也行的。”
司徒念:“媽!”
塗琳寵溺的笑了笑:“随你開心。”
說完,人歡歡喜喜的出了洗手間。自家的女兒怎能不了解呢,以剛剛的場面來看,女兒對眼前這個男人還是挺滿意的,那一副羞澀的模樣演不出來。
于是更加殷勤地對周少緒,又是招呼他坐下來,又是給他添茶水:“小周,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麽久。”
她挨着周少緒坐下來,小心翼翼地朝洗手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周啊,有個事阿姨不想瞞你,其實我家念念之前結過婚。”
塗琳以為這算是重磅新聞了,結果周少緒表現的異常平淡,倒是連眼神都沒擡一下。
她卡殼了一下,才繼續說:“不過她是被渣男騙婚的,現在已經和他渣男斷得幹幹淨淨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淡定也只是他的保護色,天曉得在司徒念推門而出的那瞬間,他如墜雲霧,整個人都有股不真實感。
他望着她,看着她有些凹陷的雙頰,看着她不敢與他對視的雙眼,胸腔裏的心髒像是被人慢慢的收緊,再驟然被松開,跳得他幾乎要開口直接喊她的名字,還有一直以來的想念和歉意。
這個就是自己朝思暮念的人呀!
直到她進了洗手間,他的意識才漸漸回籠。
眼下塗琳的問題,還有那一口一個渣男,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久得不到答複,塗琳有些失望,她嘆了嘆氣:“不過你介意的話阿姨也能理解,你看你條件那麽好,肯定能找到比我們念念更好的女孩子。”
“阿姨,我也離過婚。”周少緒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主動交到了另一個事實:“這段婚姻維持的很短。”
不知道為什麽,聽他主動交代這些,塗琳不覺得氣氛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那這點你和念念挺搭的。”
說話間,司徒念已經走出了衛生間,她剛洗了把臉,下巴處還彙集了一些水珠。
見到她出來,周少緒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看到此情此景,塗琳和司兆交換了下眼神,內心覺得這事已經成了大半了。
司徒念終究沒把周少緒的身份給揭穿,想着與其撕破臉誰都不開心,還不如好好吃頓飯,才不能不辜負司兆在廚房忙活一下午的艱辛。
用餐期間,塗琳俨然一副事成了的架勢,開始對周少緒的家庭背景,教育經歷挨着問了一遍,以及前一段婚史,女方的為人也沒錯過。
聽周少緒談吐大方,聊天也是言之有物,更沒有說前妻的半句不好的話,她就更加喜歡他了,覺得要是司徒念沒看上他,自己就算是趕鴨子上架也得把這倆人給湊成。
司徒念相比之下就安靜了很多,吃着自己的菜,只是偶爾被被塗琳cue,讓她給周少緒夾菜。
她未經多想,說:“算了,他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給他夾菜。”
聽到這,塗琳愣了一下:“啊,這樣啊!”
她望了一眼餐桌,哪裏有什麽公筷,自家人吃飯主打一個随心所欲:“抱歉啊,小周,我不知道你介意這個。”
周少緒說:“沒有沒有,阿姨,這個不好的習慣我已經改掉了。”
“是嗎?潔癖蠻好的,”塗琳也不好讓人給他夾菜了,只讓他別客氣,自己想吃什麽自己夾。
周少緒應了下來。
吃完晚餐,周少緒也主動地承擔起了收拾餐桌和洗碗的苦活,不過塗琳哪裏看得下去,把他趕到了客廳順便讓司徒念作陪。
司徒念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到他旁邊。
剛一坐下,手就被周少緒握住。
她奮力掙紮,鬧出的動靜讓在廚房忙活的塗琳和司兆幾次回頭張望。
于是,她放棄了,她從牙縫裏擠出話:“你放手!”
“不要,”周少緒看似在看電視,實則一顆心都在那掌心的小手上。
是真瘦了,比之前多了不少骨感。
想到了,他不由地低聲道歉:“對不起念念,讓你等這麽久。”
司徒念也學着他的模樣,貌似在看電視,實際上被握緊的手從來就是那麽老實的被他占便宜,而是用指尖去鑽他的手心,去掐他手心裏的肉:“不好意思,我從來就沒有等你。”
唯恐他不相信,還特意強調:“算上你,我已經相親了八次了。”
“聽阿姨說,你每次都會特意的攪合相親!”周少緒不緊不慢的道出一個事實。
“那是因為我沒遇到合适的。”司徒念嘴犟道。
“那我呢?合你眼緣嗎?”
“試過了,中看不中用,不喜歡!”司徒念說罷就要起身,見此,周少緒也只好松手,司徒念走到廚房門口,和塗琳說:“媽,周先生說他想回家了,他說待在這裏有點無聊,怕一會兒還得挨你審問煩死了,還有他說晚餐做的有點鹹了,油也重,爸,你要繼續努力哦。”
一番話,成功的将塗琳和司兆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周少緒急得站了起來,給自己辯解:“沒有沒有,阿姨叔叔我沒說過這種話,阿姨很親切,叔叔做的飯也很好吃,怕是司小姐沒有看上我,所以才故意這樣說的。”
司徒念畢竟有前科在,又加上周少緒委屈的腔調,塗琳和司兆一合計,也覺得是司徒念在搗亂:“沒事小周,我們家念念就是調皮,現在時間也确實不早了,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回去,念念,你去送送!”
“我?送送?”司徒念猛地搖頭。
有人在都敢上手,沒人看着,那還得了。
塗琳目光一沉:“快去!”
司徒念洩氣,她也不知道周少緒哪來的魔力讓自己爸媽這麽喜歡,等會知道他就是那個渣前夫後,別被自己的行為氣的高血壓就成。
她朝周少緒使了個眼色,語氣不太好:“走吧!”
周少緒很禮貌的和他們告別,順便對着司兆的吹了一通彩虹屁後,才跟着司徒念出了門。
司徒念不耐煩,剛要揚言警告他,不要再來,這件事到此為止時,就見周少緒二話不說,直接拉着自己的手腕,閃身推開安全通道的門,瘋狂地跑向頂樓。
她疏于鍛煉,還沒爬幾樓,已經氣喘籲籲了,奈何周少緒的力氣太大了,根本就掙脫不開,只能被他牽引着不斷的往上。
她也數不清爬了多少個階梯,只聽得樓道間,只有她和周少緒重重的喘.息聲。
汗水從發間浸出,不斷地沖刷了眼簾,也模糊了她的視線,就在她覺得自己會被累死的時候,周少緒告訴她,到了。
他們到了頂樓,到了頂樓陽臺,到了一個沒有人能看到他們的地方。
“周少緒,你是不是有病?”她靠着牆壁,喘着氣,聲不成聲,心髒跳動的聲音掩蓋了周遭的風聲。
周少緒慢慢的在她眼前蹲下,胸口正劇烈的起伏着:“對,我是有病,不然我怎麽會忍着這麽久都不來找你?明明那麽想你,那麽渴望見到你,卻可以忍住這麽久!”
司徒念哼了一聲,不屑一顧:“你有病就回去治病,別來禍害我,我被你騙了一次就夠了,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念念,我知道你誤會什麽了!我想告訴你,你聽到的錄音都不是真的,”周少緒雙指并攏,指着蒼穹:“我可以發誓,我和司徒認識十幾年來一直都是幹幹淨淨的朋友關系,我甚至連她的手指頭都沒有碰過,還有念念,我從來也沒有把你當真她的替身,我連她都沒愛過,怎麽會愛她的替身呢?你也不是錄音裏送上門的便宜女人,你是我周少緒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愛上的女人,是我做夢都想再次娶回家的女人。”
司徒念望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深沉如霧般的眉眼,一時有點呆愣,她沒做出反應。
“錄音是被有心之人僞造的,司徒原本就是配音演員,這是她的長項。”說着,他就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找到那份裴明娜發給自己,而被保存好的錄音,又一次放給了司徒念聽。
“配音再像也總有破綻,念念,你真的聽不出來嗎?”
司徒念深呼吸兩次,沉下心在聽。
果然如此反複多聽幾次後,越來越覺得裏面的聲音和眼前的人并不完全一樣。
雖然聲線類似,可有些字的發音還是有區別的。
當時在那種環境下,她根本來不及思考錄音的真僞,只是被錄音的內容激的沒有思考的能力,再有父母也在場,屈辱和背叛的感覺讓她在父母面前擡不起頭,這才相信了裏面的話。
“我好像真的錯怪你了。”她驀地如此說,眼下內心情緒複雜。
她因為這事在心裏責備了他這麽久,私下沒少掉眼淚,也沒少畫圈圈詛咒他,結果這件事就是誤會?
她根本就是冤枉了他!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虛地沒敢看他。
周少緒說:“你當時應該和我求證的!而不是一邊哄我和我說離婚沒什麽,一邊讓我找不到你。”
“當時事都趕到了一起,好像大腦已經不會轉了,”司徒念的語調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沒了之前的盛氣淩人,“再說了,你想找到我,很簡單,你知道我的家在哪裏,不是嗎?”
“對,很簡單,也很難,找到你、穩住你這很簡單,可除了這些,當時我什麽都做不了,我不得不顧念我媽的身體情況,還有司徒,我想的是我處理好所有的事,身後沒有任何糾葛,幹幹淨淨的來找你,我要告訴你爸媽我們的婚姻雖是假,但我對你們女兒的感情是真,我想和她在一起!”周少緒抓住她的手,湊到嘴邊,輕輕的一吻。
司徒念心中一動,她看他,認真地和他求證:“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周少緒笑:“都解決了,以後留給我們的只會有祝福!”
--------------------
老子終于要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