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翌日清晨,司徒念還沉迷在睡夢中,就聽到客廳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
她睜開迷蒙的雙眼,不大清晰的視線裏,周圍一片混沌,只窺得一縷從窗簾縫隙鑽進來的陽光落在薄毯上。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睡好過的。
就像是壓在心裏的石頭驟然被人搬走,所有的思想負擔不複存在,昨晚是個難得的一夜無夢到天亮的狀态。
她躺在床上微微伸了伸腰。
和周少緒的誤會解除,一方面她自嘲自己在這件事上,完全沒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全是被司徒牽着鼻子走,另一方面也在反思自己的逃避除了讓誤會越來越深之外,一點作用也起不到。
好在這些它都過去了。
當下唯一憂心的事,便是怎麽樣讓司兆和塗琳接受周少緒。
昨晚兩人也粗粗的合計了一下,一致認為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周少緒說他有自己詳盡周全的計劃,不用她操心,她也相信沉穩如他,一定能很好的處理這件事。
這樣想着,客廳裏又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
第一聲她還能把它當做是一個小意外,只當時父母不小心磕碰到什麽東西了,現在這聲......該不會是司兆舊病複發,暈倒在客廳了吧?
司徒念後怕不已,趕緊起床,打開房門看清客廳情形的那一瞬,人傻了。
只見周少緒垂着頭站在客廳在中央,身邊有茶壺摔破的碎渣,身上的黑襯衫也有被水浸濕的痕跡,而始作俑者司兆坐在沙發上,怒氣沖沖的瞪着他。
聽到開門的動靜,三人不約而同地朝自己看來。
塗琳瘋狂的給她使眼色,讓她回房間躲着。
周少緒倒是清風朗月般朝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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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司兆怒色更重,直接呵斥:“過來!”
司徒念有點懵,她有點搞不清現在是什麽狀況,按理說,現在的周少緒是他滿意且親自給自己張羅的相親對象呀,可是,為什麽客廳的氣壓這麽低?
她還在頭腦風暴中,司兆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指着周少緒問:“他就是那個渣男,你昨晚為什麽不直接說出來?”
想到自己愚蠢的行為,司兆捂着胸口一副氣急攻心的模樣:“我這是引狼入室啊。”
作勢他就要給自己一巴掌。
司徒念吓得連忙跑上去,截住他的手:“爸對不起,昨晚我只是不想掃你們的興。”
司兆痛心疾首道:“不想掃我的興,那就把我和你媽當猴耍?”
司徒念垂下眼眸:“我沒有這個意思。”
司兆哼了兩聲,複又睨向周少緒,厲聲質問他:“從一個星期前你出現在橋頭那裏陪我下棋,再到兩天前好心的上門幫我們修水管,還有毛遂自薦,和念念相親,都是你處心積慮安排的?”
明明做的事不那麽光彩,就算被人用難聽的語氣揭破,周少緒面上也未有窘迫:“陪您下棋的确是我故意的,我想要接近你們,獲得你們的認可,至于修水管也只是順水推舟,畢竟我不可能控制水管,讓它什麽時候堵住,至于和念念相親.....”他頓了下,做出難以啓齒的樣子:“一聽到她要和別的男人相親,共謀未來,就難以忍受,如果你們覺得念念一定是要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相親,那我希望這個男人能是我。”
司兆不屑地哼嗯了一聲:“憑什麽?”
“憑你戲弄我女兒,憑你玩弄我女兒感情?”
周少緒皺了皺眉,語氣誠懇地說:“叔叔,我沒有,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想過欺騙念念,也沒有欺騙過她。”
雖然司徒念不知道昨晚周少緒明明信誓旦旦的和自己保證,勸服她父母這種事需要從長計議,怎麽只是睡了一覺的功夫,就出現了現在這種狀況,但她還是想幫幫他,也是在幫自己:“爸,有些事是我們誤會了他,那天我們聽到的錄音是別人僞造的,就是想讓我離開他。”
她深知這樣的話一點分量都沒有,便把周少緒假結婚的初衷和所有經過都如實告訴了他們。
也許,他的行為是錯的,但他的初衷很簡單,只是想救自己母親而已。
真切樸實的理由,讓司兆和塗琳都沉默了許久。
周少緒從來都不是個善于為自己開脫的人,于是這樣的任務就交到了司徒念手中。
她娓娓道來周少緒原生家庭的淡漠,将周少緒塑造成缺愛又渴求愛的可憐男人,司兆和塗琳都是為人父母的人,自然聽後就對周少緒多了一份憐憫。
塗琳聽完率先表了态:“念念,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的要選擇他,媽媽不會有意見。”
她假裝糾結地朝周少緒看了一眼,實則內心不知道有多歡喜,女兒喜歡的,條件不錯,肯為女兒低聲下氣,這簡直就是自己的夢中親婿呀。
更別說這個男人,還有一份不錯的職業,相當雄厚的經濟實力,還有那可以稱得上是完美的皮相!
司兆也是個內心柔軟的人,知道周少緒能為他母親犧牲自己的婚姻,心下有了松動,不過他也是個愛面子的人,才不肯就這麽下臺階,索性做出懶得管的态度:“行吧,你們的事我不管了。”
說完,就拿着茶杯往外走。
塗琳忙問:“你這是要去哪?”
司兆背着手,步子不停:“下棋去。”
周少緒還楞在原地,塗琳飛快地反應了過來:“小周,快跟着去,陪你叔叔去下棋。”
周少緒反應過來後,在司徒念的眼神鼓舞下,着急忙慌地跟了上去。
等人進了電梯,司徒念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塗琳問:“念念,你決定好了?就是這個男人了?”
司徒念未加思索的點點頭。
“昨晚你真不該瞞着我們。”
“媽,我沒想着瞞你們的,昨天看到他時,我也很意外,我想着反正就吃一頓飯,吃完飯我就把他打發了,沒必要讓你們生一場氣,後來他和我解釋清楚了整件事,”司徒念念蜷縮在沙發上,頭也搭在膝蓋上:“是我誤會了他,媽,我是真的喜歡他,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他帶我見過一個很新鮮的世界,他沒有因為我們之間的察覺而輕看我,反而很尊重我,要我一直做自己。”
塗琳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媽媽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也支持你們。”
司徒念不放心地說:“可是我爸他......”
那個執拗的老頭看上去并沒有那麽容易被說服。
塗琳笑:“傻女兒,你長這麽大,只要是你喜歡的,你爸什麽時候阻止過了?給他點時間,他會慢慢接受的。”
“那要多久?”
“那就要看你心上人的本事了,多則兩三年,少則一個星期。”
司徒念抿了抿唇。
就以周少緒哄人的水平來看,那估計是要幾個月起步了。
她憂心忡忡地嘆了嘆氣。
結果幾個小時後,周少緒就狠狠地打了他們的臉。
半下午的時候,司兆和周少緒有說有笑的從外面回來,讓屋裏的兩個女人震驚的面面相觑,半晌沒說出話。
說好的短則一個星期呢?
此時兩個男人正說着司兆死對頭趙叔家的故事。
那知無不言的架勢仿佛兩人熟稔已久,曾經之間的隔閡和介意從未發生過。
晚餐吃得也是相當愉快。
司兆已經言語暗示,有空的話可以讓周少緒安排一下雙方父母的見面。
這無異于在告訴司徒念,他不僅原諒了周少緒,還準備促成他們兩人的婚事。
晚餐過後,司兆讓司徒念去送送周少緒。
司徒念纏住他,問他是怎麽在短時間內攻略自己的父親的。
周少緒故意賣關子:“也沒什麽,就說說自己是怎麽被他的女兒吸引的,說說自己為了他女兒做了哪些蠢事,什麽深夜為她暗戀的對象送長壽面啊,過年借口出差結果卻是自己孤身躲在賓館,只為了滿足她和父母一起過年的願望這些啊。”
“這些肯定不足以打動他,還有其他的嗎?”
周少緒對上她好奇寶寶的眼神,繳械投降,把下午遇到的事全給交代了。
原來是下棋的功夫,碰到了司兆的死對頭的趙叔,兩人年輕時就在暗自較勁,到老了,兩人之間的矛盾不減反升。
趙叔那邊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年輕的時候,自己樣樣不如司兆,自家的女兒也不如司徒念那般長得标致可人,讀書也比不過司徒念,他心裏憋着一股勁,現在等到了司兆落魄,自然有事沒事就對着司兆一陣奚落,尤其是自己女兒争氣,一畢業後就嫁給了一個富二代做全職太太後,更是腰杆挺得筆直,總一副教育人的語氣,告誡周遭人,女孩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你看司兆家的女兒讀那麽多書,還不是每個月拿那點工資,擠地鐵,每天累死累活的,還不如自己女兒,雖然沒讀多少書,可人會選男人呀,一嫁就嫁到了富二代呢,下半輩子都不用上班幹活了。
今天正好兩個人又狹路相逢遇到了,兩人之間的火.藥味不言而喻。
指桑罵槐的對嗆了兩句,司兆就落在下風。
而周少緒看到老丈人被人奚落,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于是就在周圍人關心他的身份時,他故意将自己描述的很卑微。
“我啊,是念念的追求者。”
司兆的棋友對他審視了一番,笑着對司兆說:“就這條件你還挑呀,趕緊讓念念答應人家。”
他一番賣慘:“叔叔你別這麽說,喜歡念念的人太多了,我這種條件的,她看不上很正常。”
好心的棋友關心地問:“這樣啊,小夥你是幹什麽工作的?”
“做律師。”
“是嗎?我兒子也是學法律的,找到工作了嗎?”
周少緒不得不凡爾賽一回:“也還好,我也是在幾家律所之間反複權衡了下,才選擇現在的律所。”
棋友叔叔臉色有點不對:“你在哪個律所呀?”
周少緒如實相告。
自家兒子也是這行的,棋友叔叔自然是有一定的了解,聽說這個律所的名字後,不由地對他刮目相看:“這家律所聽說很難進呀,我兒子面試了幾次都被刷了,現在還在準備面試呢。”
周少緒挑挑眉:“确實。”
“要是我兒子也能進這家律所就好了,我和他媽也就安心過退休生活了。”
周少緒:“冒昧問一下叔叔你兒子的情況。”
棋友叔叔也大方的說了個詳細。
周少緒一聽,這條件都很符合律所的硬件要求,于是道:“如果叔叔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忙引薦一下。”
棋友叔叔受寵若驚:“可以嗎?”
周少緒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律所的人事打了個電話。
他是律所的高級合夥人,想給律所介紹一位條件吻合的青年律師,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不過他以前沒幹過,所以流程上有點陌生,甚至是人事的人聽到這通電話的意圖後,也是楞了許久。
電話挂斷,周圍人都面色複雜。
剛剛那通電話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在求人,而是在命令。
大家重新審視着眼前這位自稱是念念追求者的男人,到底是不相信他年紀這麽輕,竟然可以命令大律所的HR,多半認為他是吹牛的。
沒一會兒,棋友叔叔就接到了兒子報喜的電話。
聽到兒子真的被夢寐以求的律所接納後,欣喜的流了眼淚,挂了電話,他感激地問周少緒:“你是周律師?”
周少緒點頭。
棋友叔叔一番感謝,讓周圍的知道了周少緒真正的身份。
周少緒從來沒覺得他這一身榮譽會給自己帶來什麽樣的優待,直到現在,他被恭維着,看到司兆由衷地露出微笑後,才會覺得,哦,原來這些也是有用的。
于是大家紛紛調笑着司兆,遇到這麽好的青年才俊,讓念念別太挑了。
還說要是念念嫁給了他,一輩子也是衣食無憂,可以和老趙家的女兒一樣,不用工作,安心當少奶奶了。
司兆笑而不語。
而周少緒就十分上道地說:“先不說念念目前還沒有答應我,就算是哪天念念真的肯下嫁給我,如果她願意,我當然願意一輩子養着她,但念念不是那種喜歡享受的女孩,她也是被叔叔和阿姨精心培養出的好女孩,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我會和叔叔阿姨一樣全力支持她的理想,去做她堅實的後盾。”
這樣一番說辭,讓一直以女兒不用工作沾沾自喜的趙叔無地自容。
這也是多年來,司兆和他交鋒第一次感受到了全面壓制的喜悅。
周少緒乘勝追擊,經過好幾輪自知的凡爾賽,在無形中不斷的擡高司兆和司徒念,拼命的貶低自己,終于将讓司兆喜笑顏開的表示,他家女兒不僅哪哪都好,看男人的眼光也不差。
......
周少緒說時,全程帶着得意的小表情,這讓司徒念笑得直不起腰來。
“沒想到周律師殺人誅心起來真是一刀見血呀。”司徒念仰着頭望着他。
還以為他不會做這種故意讨好的事情,原來,是他不屑做呀。
也對,青年才俊的律師怎會不通人情世故呢,只是沒有遇到合适的時機罷了。
周少緒眼眸如譚:“做那一步很難,但沒想到一旦開始就會那麽得心應手。”
他腳步頓住,身體側過來,和司徒念面對面。
一雙桃花眼斂眉深沉:“念念,你都不知道為了你,我可以做到何種地步?”
突然而來的告白讓司徒念心髒狂跳,她拼了命的克制才讓自己看上來神色如常:“我知道。”
讓他這麽驕傲的人做這種輕狂的事。
周少緒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還好都過來了,你爸爸他也肯接納我了。”
司徒念牽着他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地搖了搖,溫柔地表揚着他:“周律師真棒!”
手相觸的那一瞬,便被周少緒更加用力的回握着,他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說:“我要的可不止這些。”
司徒念如何不懂他的暗示,踮起腳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的一觸。
周少緒搖搖頭,眼神眯了幾度:“還不夠!”
司徒念朝四周張望了幾圈,眼神裏寫滿了做賊心虛,瞧周遭不時有人走過,她實在做不出那種事,便咬牙說道:“周律師你別那麽過分。”
周少緒在她額頭一彈:“想什麽呢,我的意思是你什麽時候才願意再做我的周太太。”
司徒念吐了吐舌,她歪着頭想了想:“再看看你的表現吧。”
說罷人就要繼續往前走。
只是沒走兩步,人就被周少緒伸手擁在了懷裏,他低沉愉悅的聲音傳來:“房子我換成了一個兩層的小別墅,它有一個大院子,一半可以給你用來種花,一半可以用來種菜,屋子裏房間很多,如果你舍不得和你爸媽分開,可以把他們接過來一起住,他們不方便就住一樓,我們年輕住二樓,它離陸洲家很近,以後等陸洲和路找找結婚了,你們依舊可以經常約着一起去逛街看電影,對了,那個小區你去過,林兮就住在那裏,許亦然若再來,我們也可以和方便的餓過去蹭吃。”
司徒念靠在他起伏的胸口上,在等他自己說,可是沒了下文。
她輕輕嘆了口氣:“周律師,你說了那麽多誘人的條件誘惑我過去住,卻唯獨沒說出最誘人的。”
“嗯?”
手指無意識地在他後背劃着圈圈,司徒念道:“是你呀!”
“夢寐以求的房子固然很誘人,可以和父母住在一塊、和找找做鄰居,更加方便的見到許亦然也只是錦上添花,可是要是沒有你,它也就沒那麽吸引我了。”
周少緒閉了閉眼:“對,我應當是最能誘惑你的那個。”
兩人安靜地抱了一會兒,都很享受來之不易的擁抱和靜谧。
周少緒忽而嘆道:“要是我們開始的像現在這樣就好了,沒有欺騙沒有協議,只是因為喜歡就選擇在了一起。”
司徒念悶笑:“以前那樣也不算差,不然我們不會認識。”
“周律師也不會想假戲真做!”
周少緒和司徒念同時睜眼,看着一步一步走過的路,在昏黃的燈光下,正發着幽暗的微弱光芒。
兩人抱得更緊了些,仿佛想要将對方鑲進各自的生命裏。
你看,再難的路都走過來了。
所有的阻礙、困擾都不複存在。
如何能不相信未來會更加坦然、順遂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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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寫完一本書總是要說點什麽的,說點什麽呢?
這本書原本的構思只是十幾萬字的小短文,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寫着寫着就成了二十五萬字了,依舊是改不掉的老毛病了,故事拖得有點久,也依舊沒想着去放棄它。
好在到今天都結束啦,雖有瑕疵,但我也很愛。
謝謝追更的小天使們。
工作很忙,但未來還會繼續寫,努力存稿,順便給下本書吆喝一下,《裝乖》求個收藏哦,寫個鋼鐵直女大明星和喜歡不自知總裁之間的有趣故事。
下本有緣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