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三腳金蟾常被人雕刻成風水擺件,擺放時方向有一些講究,最好是口朝外,這樣能更好地将財氣吸入腹中,為納財之意。
程煦家這只瓦片金蟾,蹲在屋頂,口大張,納的是四方之財。
同樣具有納財寓意的風水擺件,還有葫蘆。
剛才祝微生下車時觀察過,程大伯家的房屋格局,左邊小于右邊,屋子兩邊有圓形弧度的花臺。對風水布局十分了解的祝微生不需要再從上方觀察,就知道程大伯家的房屋整體呈葫蘆樣式。
而整個葫蘆口,朝向正好對着程煦家,以及屋脊上趴着的金蟾。
此時在祝微生眼中,沈健和程煦身上的財氣正緩慢地被金蟾吞入腹中。而且程煦身上財氣流失的同時還伴着一點被抽離的生氣。二氣被金蟾吞食後,眨眼間又從它身上溢散出來,飄向程大伯家,最後隐沒其中。
金蟾只納財,本不該吞活人生氣,而且納財本也是随緣。但現在的情況分明是只要進入程煦家的人,身上的財氣就會被金蟾強行吞食,程煦更會不停流失生氣,全部渡給程大伯一家。
可以看出,這個奪他人財氣的風水陣法影響的是所有出現在瓦房裏的人,并非目的明确地針對某一個人。
但程煦的家,旁人就算來了待的時間也有限,只有長期住在裏面的程煦一家受的影響最大,身上的財氣是屬于常年被吞食轉移的狀态。所以雖然奪財氣的陣法本身沒有刻意針對程煦一家,但卻是布陣的人有意為之。
這種情況,只要程煦一家搬出屋子,奪財風水陣也就對他們失去了效用。這也是為什麽在程煦暈倒發生之前,祝微生只看出程煦財帛宮黯淡,沒有其他異常的原因,只以為他天生運勢如此。
再說生氣的流失,因它只表現在程煦身上,說明程煦是被特意針對了。能在相隔千裏的情況下使程煦暈倒,必定是有人将他的生辰八字和某個陣法相連了。
也只有這樣,程煦的面相才會有所顯現,被祝微生察覺。
“那老程這大伯也太惡心了吧!”沈健一聽連他一個外人身上的財氣都在流失,忙拉着程煦後退兩步,“偷了別人的財氣和生氣,還要在別人面前裝大好人。”
從聽到祝微生說自家財氣都飄去了大伯家後,程煦就心緒如麻。
他雖然年輕,但不蠢,想起過去種種,艱澀道:“不這樣,他怎麽讓我父母感恩戴德,聽他的話留在家中呢。”
程煦說,他家當年買了房子後,就一家都搬去了城裏,程大伯主動表示可以幫忙照看房子。現在想來,就是在初二那一年的春天,他們回村掃墓,在老家住了三天後,剛回城裏,父親的生意就出了問題。
此後就像引發了多米諾骨牌效應,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家裏賺來的錢陸陸續續地都賠了出去,房子也賣了。等他們一家帶着還沒徹底還清的債失意地回到村裏時,發現大伯家的房子煥然一新,還添了新車。
之後程煦的母親留在村裏種地,父親繼續試着做生意,但每一次都是失敗。他們家越來越窮,但大伯家越來越好,很快就把才修沒兩年的房子又推倒修成了大別墅。
在這期間,大伯多次主動借錢給他父親,說讓他東山再起,但最後的結果和之前一樣,賠錢加又欠一屁股債。
父親賠錢也賠怕了,認命地回村和母親一起種地。
大伯又主動出錢,幫他們包下村中一片果園。
但果園的經營也很不順利,每到果子成熟收獲時都會出問題,不是連着下雨影響收成和品質,就是出貨的路上翻車果子摔壞……反正就是遇到各種狀況,一年辛苦,連本錢都賺不回來。
程煦說今年年初的時候,他父親本來準備把果園轉手出去,出去打工。但最後被大伯勸住了,大伯說他的果園明明打理得很好,現在放棄,那之前的心血就都白費了。人不會一直那麽倒黴的,大伯讓他父親再堅持堅持,說不定明年就時來運轉了。
被這麽一勸,加之他父親覺得就這麽放棄也的确可惜,就咬牙堅持下來。
如今果園裏一批橙子馬上就要到收獲采摘的時間了,程煦每周都和家裏通電話,知道今年果子品質非常好,已經有果商來看過,簽了一批訂單,家裏對此抱有很大的期待。
但是如果祝微生沒跟他回來,沒人看穿他家屋頂的風水陣法,程煦相信,等到橙子開始采摘,一定又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狀況,導致他們家再度賠錢。
想到這些他們本不該受的苦難折磨,程煦心被人攥了一把似的難受。
賠錢倒也罷了,程煦咬緊牙根:“這些年我們家除了倒黴些,就只有我在兩次重要考試時身體出了一點問題。但這回我們全家同時出事,我大伯難道已經不滿足只奪取我們的財氣,連我們的命也要奪了麽?”
“你大伯家應該有人生病了。”祝微生推測,“醫學手段沒法治的那種。”
人沒錢的時候想有錢,有錢了之後又想身體健康。欲壑難填,嘗到了不勞而獲的好處,人性的下限受自身欲望影響幾乎會滑坡似的下降,且沒有盡頭。
“報應!”聽到是大伯家有人生病了,程煦心裏總算痛快了一點。
程煦正想問他們家這屋頂該怎麽弄,就聽到程烨喊他們的聲音。
程烨站在自家別墅門口,看着這邊:“你們嘀嘀咕咕聊什麽呢那麽起勁,外面站半天了不累麽?煦煦趕緊把你同學帶過來,吃點水果。”
猝不及防知道自家的遭遇,程煦心裏正不平靜。他看程烨的眼神帶了火光,本不想再搭理對方,但祝微生道:“也确實站挺久了。程烨說修屋頂的人下午過來,走吧,去吃點水果,順便等一等。”
程煦只好勉強壓住情緒,領着祝微生和沈健去了程烨家。
程烨家的裝修偏歐式,但這歐式裏面又混了不少中式元素。比如精致的歐式雕花櫃上擺了個青松盆景,幾十寸的大彩電旁邊,供着一個神龛。
神龛上面擺了好幾盤水果,香座裏還燃着香,供奉位上安坐的卻不是什麽神明,而是一個金色的葫蘆。
程煦的神經繃了繃。
這個葫蘆他這些年沒少見,以前他從來沒多想,現在看到葫蘆,只想到了自家丢失的財氣和生氣。
祝微生向葫蘆湊近,然後他被程烨攔了一下。
“怎麽了?”程烨說。
祝微生直起身,“這金葫蘆不錯。”
“還行吧。”程烨只以為是單純的誇贊,“葫蘆、福祿,我爸上年紀了,就愛信這些。”
祝微生笑了下沒再說話,和沈健兩人一起坐到沙發上,一本正經地吃水果。
吃了沒幾口,樓上走下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婦女,見着他們就喲了一聲:“程煦回來啦,你身邊那倆誰啊?”
程煦沒碰水果,他現在哪有心情吃東西,聽到這陰陽怪氣的聲音,理都沒理。
“你這孩子真是越大越沒禮貌,看到我居然連聲大伯母都不叫。”中年婦女也就是程大伯母看程煦不理睬她,頓時生氣,“這幾年我們幫扶你家還少了?真是自己一家便宜占不夠,還有臉帶同學回來蹭吃蹭喝。”
祝微生吃水果的動作一頓。
當着他和沈健兩個外人的面,程大伯母都是這麽一副語氣,以前在私底下,還不知道這樣嫌棄過程煦多少次。
沈健狠狠咬下口中水果,用只有祝微生聽到的聲音說:“她怎麽有臉啊?!”
“媽,你說什麽呢。”程烨在旁無奈道,“跟你講多少次了別說這麽傷和氣的話,都是一家人,什麽占不占便宜的。”
說完自家媽,程烨又轉頭讓程煦不要往心裏去,“你大伯母這人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她人是好的,就是不會說話。”
以前的程煦每次被這麽諷刺,都覺得無法擡頭。但因為他們一家的确受了大伯不少幫助,所以一直忍氣吞聲,每次都沉默聽着。
但現如今他知道,大伯母擁有的在他面前趾高氣揚和對他各種指手畫腳的底氣,全部建立在他家的痛苦之上。
程煦不是個沖動的人,可是現在他忍不住了。
擡頭看着程大伯母,程煦冷淡地扯了下唇角,“不會說話,難道還不會閉嘴嗎?”
程烨頓時怔住。
程大伯母也愣了愣,似乎沒想過程煦會還嘴。
下一秒她就怒了,沖到程煦面前罵道:“說你兩句就受不了了,你這麽有骨氣,倒是把這些年借走的錢給我還回來啊!”
程煦也站起來,他個頭比程大伯母高,冷眼放低視線,“你們家的錢怎麽來的,你不知道嗎?”
程大伯母一頓,然後怒道,“當然是我家辛苦賺的!程煦,你可真是個白眼狼啊!你高中學費大學學費不是我們家掏的?沒催着你們還就真的以為不用還了?我就沒見過你們家這麽沒臉沒皮的人,一次次的有借不還,無賴成性了,你也就仗着你大伯還顧念着的那點兄弟情!”
程大伯母對程煦充滿了不屑,對着程煦罵了又罵。
程煦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怎麽回嘴,沈健這暴脾氣想上去幫腔,被祝微生按下了。
他沖着門口努努嘴,“來人了。”
門外有人喊道:“程大嫂,撿瓦的師父來了,你們家是不是來個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