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一年，孫遠均十八歲，宋昱十七歲。

為什麽今年宋昱可以回T城過年，還是因為宋昱的爺爺生了病。本來八十多歲了還一直挺健康的，可是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就爬不起來了。

爺爺被送到醫院一檢查，很嚴重的腦出血，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

家裏有一個這樣的病人，免不了要忙上忙下。幸好爺爺有三個兒子，加上兒媳照顧的人也多。宋昱到了醫院，看着插了管子神志不清的爺爺，也難過地掉了淚。

小小年紀的他還不明白，為什麽人的生命看起來那麽頑強，卻又那麽脆弱，甚至脆弱到簡直不堪一擊。

孫遠均今年高三，和其他地方所有地方的高三一樣，寒暑假都是要補課的。孫遠均因為近一年來參加選秀比較多，翹課也多，成績很自然地跌到了年級五十名開外，心情最差時參加的那次考試竟然前所未有地排到了年級一百名之外。

畢竟這世界上沒有那麽多不學就會的天才，就連孫遠均那從來不關心兒子學習的母親都開始打來電話，對他進行了一番嚴厲的教育。

而随着有關他的學霸人設一起崩塌的還有很多，老師開始把他參加過多的社會活動而導致成績下滑的事情作為反面教材到處宣揚，孫遠均這麽一個對八卦從來不感興趣的人都有耳聞一些不太好聽的話。

有說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有說他貪心，學習成績和出名什麽都想要的，對于這些他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最誇張的是說有個娛樂圈的很有名的女導演想要包養他的，他一聽這個立馬就火了，這都是哪兒和哪兒啊。

對于成績他反而不是特別擔心，畢竟他相信自己的實力，這半年沖刺的時間哪都不去，專心下來，他就還是原來的孫遠均。

可是他有軟肋，自從知道了宋昱要回來的日子，他從兩個禮拜前就開始每天掰着手指數着日子過。當今天收到宋昱發來在校門口等他的短信時，他恨不得直接翹課跑出來。

可是墨菲定律簡直是神奇得不得了，偏偏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老秦上課，整節課老秦一雙眼睛簡直就像長在了他身上。

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和老秦硬來。如果他這樣都敢直接溜掉的話，估計得直接得背個留校察看的處分。

等下課鈴聲響起，他拿着書包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出校門時，宋昱已經在寒風中整整等了他四十分鐘啦。

因為是寒假補課，又是寒潮來臨的日子，一中校門口的人并不多，六點多的傍晚，因為天氣不好的原因，也幾近天黑。

然而即使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兩個人仍然因為來之不易的重聚，而開心激動到血液簡直都要為之沸騰。

孫遠均看着宋昱凍得一直來回跺着腳，搓着手，趕緊把自己的白色羊毛圍巾解下來幫他戴上。

就因為這個細心的舉動，因為吹了四十分鐘冷風本來有點生氣的宋昱一下就開心起來了，宋昱把凍紅的鼻子埋進圍巾裏嗅了嗅，那熟悉的味道簡直舒服得讓他心裏發顫。

面前的男生又長高了，變得更帥了，是那種在校園裏只要随便看你一眼，小姑娘就會發慌的校草級帥哥。然而這麽一個人卻只對自己這麽好，宋昱想，這不就和中了頭彩一樣幸運嗎？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一前一後走進了離校門口不遠的那個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小巷子裏，孫遠均霸道的一把将宋昱壓到牆角，不由分說就抱住了他。

他解開自己的羽絨服，用體溫溫暖着宋昱有點凍僵的身體。宋昱把自己冰冷的手放進他的大衣口袋裏，頭靠在孫遠均的頸項間，像小動物一樣蹭着，嗅聞着他身上熟悉的青檸味道。

兩個人就像是一對一出生就從未分離的連體嬰一樣黏在一起，好像沒有什麽能把他們分開。

直到有路人經過，發出了一陣驚呼聲，孫遠均才拉着宋昱飛也似地跑了。

不知跑出去多遠，孫遠均才想起來對于宋昱來說很重要的事。

“餓了吧？”孫遠均主動問道。

“嗯。”宋昱紅着臉如實答道。

“老地方哦？”孫遠均又問。

“好的。”宋昱乖巧地點了點頭。

孫遠均說的所謂老地方是一家叫“心苑”的小面館。面館的老板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據說是因為曾經的“迷藏”樂隊帶火了店裏的生意，所以每次去老板都特別熱情。

這家店本來就價錢公道，而且對待他們還有特別優待。牛肉和肥腸等配料加得非常足，足到有時倆人都不好意思的地步。特別是女老板，非常喜歡宋昱，每次都左一聲弟弟，右一聲弟弟叫得特別得親切。

這次，好久不見，女老板特別過來聊了兩句，還坐了下來就一副不想走的架勢，和宋昱聊起了家常。

“弟弟越長越乖喽，标志得不得了，像是電視上的明星。”女老板贊嘆道。

“哪個明星啊？”孫遠均問道。

女老板托着腮想了半天，說道：“像那個陸少靈！”說罷她又心疼的一把拉過宋昱，問道：“弟弟是不是不好好吃飯，怎麽那麽瘦呀？”

女老板說的陸少靈正好是最近因某部古裝劇最近爆紅的一個大明星，孫遠均又細看了下，眉宇之間和宋昱還真是有點像。

但是氣質還是很不同，陸少靈可能因為老是化濃妝的原因，是一種妖豔的感覺，但是宋昱給人感覺雖溫柔，但是不失男孩的英氣。

孫遠均和宋昱都被老板的問話逗笑了，孫遠均也很納悶，明明就吃得很多呀，怎麽那麽瘦呢。

孫遠均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有時候吃不完的，宋昱也不嫌棄，從不浪費食物，拿到就吃。他個頭比孫遠均小了一個號，竟然比孫遠均吃得還多。

吃完了晚飯之後，宋昱在回自己家還是孫遠均家這件事上面，猶豫了很久。

孫遠均顯然也很明白他在想些什麽。

在T城冬季那麽冷的街道上，兩個人硬是在寒風中壓了很長時間的馬路，兩個人都舍不得說出要回家的話來。

兩人沉默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即使圍着孫遠均的加厚羊毛圍巾，宋昱還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宋昱的大衣沒有口袋，雙手凍得通紅，孫遠均不由分說地抓住了他冰冷的雙手，放進了自己羽絨服溫暖的口袋裏。

他像以前一樣永遠做着最暖的事，口中卻不忘數落着宋昱。“簡直是個傻子，那麽冷的天，不穿羽絨服，一件大衣怎麽扛得住？”

宋昱的雙手感受着孫遠均溫暖的體溫，他先是有點害羞地看向地面，像是最終下定決心一般，用他那又圓又大的黑眼睛盯着孫遠均，像他們小時候一樣，問了一句。

“哥，我能去你家睡嗎？”

孫遠均有點震驚，但很快他眼中就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喜之色，他還怕宋昱不懂，又确認般地問了一句：“你想好了嗎？”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還挺明顯的，他覺得宋昱應該會明白。

宋昱的嘴唇微張，口裏哈出了一口熱氣，孫遠均居高臨下地很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路燈下，兩個人的身影越靠越近，任誰看過去都像是一對難舍難分的戀人。

四目相對下，孫遠均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宋昱嫣紅又盈潤的嘴唇上，他今晚因為這個已經不知第幾次走神了。

終于，他像受到蠱惑一般地靠近了宋昱，他用手穩住了他的頭。宋昱好像知道即将要發生什麽，他砰砰砰砰的心髒狂跳聲，說明他此刻的內心對即将發生的這件事又緊張又充滿了期待。

終于宋昱紅着臉閉上了眼睛……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宋昱書包裏的手機忽然響了，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聲音非常大聲。

兩個人像是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壞事一般，立刻心虛地分開了。

宋昱接了電話，媽媽在電話裏告訴他，就在剛才他的爺爺進了重症監護室，可能快不行了。

宋昱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孫遠均陪着宋昱一起趕到了醫院。爺爺最終沒有搶救回來，沒有活着從重症監護室裏出來。

在得知噩耗的那一刻，宋昱在醫院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特意回來看爺爺，卻在爺爺去世的時刻自己竟然不在，他感覺自己在做的行為簡直應該天打五雷轟。

寒假回到T城的日子本來就很短暫，還幾乎全部花在處理爺爺的喪事上了。後來過了好長時間，宋昱才原諒了自己，從失去爺爺的傷心中緩了過來。對于此事，孫遠均也連帶着覺得挺內疚。

回到成都之後很久，宋昱還是忘不了孫遠均，他比以前更想他了。

長久的分離造成了疏離，他曾以為他們之間的某些羁絆好像因為時間空間而慢慢地變淡了，可是感覺卻不會騙人。

再見到孫遠均的那一刻，炙熱的眼神和慌亂的呼吸和心跳聲無一不訴說着愛意，他無比确認彼此之間的感情不僅沒有變淡，反而好像更深了。

孫遠均好像從來沒有說過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但是有些話根本不需要說。看看眼神就知道了。眼睛是從來不會騙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先說一句，請不要站在道德制高點評價他們哦，小說中的人也不是聖人，不可能凡事都符合大家的三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