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宋昱嚴重的失眠終于好了,原因是沈傑醫生寄來的藥到了,每天晚上睡前吃兩顆,簡直是包治百病的感覺。

蒙恪在考完試的第二天,就拉着宋昱一起在電腦上對答案。宋昱在英語對了兩道選擇題之後,實在想不起當時是選了什麽答案,只好放棄,考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蒙恪對完答案後,也感覺很不好,所以很快加入了大四學生做簡歷,找工作的大軍中。他每天給宋昱打電話抱怨工作很不好找,招聘會都不看好應屆的學生,作為本科生又沒有什麽特別的競争力。

他羨慕地對宋昱說:“還是你好啊,有金主養着也不用考慮這些。”

宋昱苦笑了下,說道:“讓我先緩緩,過段時間我陪你一起找。”

前段時間實在太忙,宋昱都沒怎麽照顧好浪仔,好久沒有陪它好好玩了。

宋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湛藍的天空,T城的冬日經常都是霧蒙蒙的,很少有這麽晴朗的好天氣。宋昱找出狗繩來,準備牽浪仔到附近的公園去轉一轉。

這天,浪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陪宋昱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他們先去公園玩了一會球,有幾只別處的流浪狗好像沒有見過浪仔,沖着它不住地吠叫,浪仔也沖着它們毫不示弱地叫回。

狗狗們叫得龇牙咧嘴的,宋昱覺得它們好像在用他聽不懂的言語進行狗語交流。

流浪狗小黑:“你從哪兒來啊,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呀。”

浪仔:“我跟你說哦,我在這兒都呆了十幾年了,你們還沒出生我就在這了。這裏可是我的地盤。”

流浪狗小黃:“那旁邊的帥哥是你的主人嗎?”

浪仔:“是的呀,我主人對我可好了,每天都有肉肉吃哦。”

……

宋昱牽着浪仔在流浪狗們的注視下離開了公園。顯而易見的是,流浪狗看着浪仔的眼中是帶着羨慕的眼光的。

但是換一個角度來說,流浪也未必不是一種好的生活狀态。

比如浪仔因為有了主人,所以狗生中就憑白多了一份期盼和等待。然而主人很忙,要上班,要出差,所以經常要面對長時間的離別,離別總是傷感的,所以它常常感到傷心難過。

而這些,毫無牽絆的流浪狗是不用體會的。雖然常常餓肚子,但是只要填飽肚子的時光就是快樂的啊。

宋昱想,看來,只要是付出了真心,就有了會被傷心的可能。這一點,是人是狗都一樣的。

不知不覺中,他和浪仔就走到了他曾經就讀的中學T城一中。

這個學校的校風一向以開放著稱,所以門口的保安管得并不嚴。以前上學的時候,浪仔經常被他們帶來一起玩球,陪他們練琴,這裏是曾經帶給它很多歡樂的地方。浪仔一定也有記憶。

今天是星期天,學校裏除了高三學生在補課,學生很少。宋昱走過那些曾經非常熟悉的校舍,教室,還有他第一次見到孫遠均的升旗臺。那些籃球場,足球場都是他們曾經在一起揮汗如雨的地方。

他們在這裏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成長為一個青年人,宋昱感覺這個地方埋葬着他們的青春。

宋昱一個人在那個長長的足球看臺上坐了很久很久,回憶着他又無畏又無知的青春,就像做完了一個長長的夢。浪仔把頭搭在他的膝蓋上,溫暖的身體趴在宋昱的大腿上,一動不動地陪伴着他。

直到天漸漸的黑了,天空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竟然飄起了雪花。連宋昱都覺得奇怪,T城這個南方城市很少下雪的,至少近十年來都沒見過,更可況中午出門的時候還是豔陽高照的。

然而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的時候,非常的漂亮,潔白晶瑩的雪花掩蓋住了世界上的一切肮髒和不如意。

雪花飛舞中,浪仔非常的開心,像一個好奇的孩子一樣在雪花飛舞的球場上奔跑跳躍。

當雪花把柏油道路覆蓋上薄薄的一層白色時,宋昱才牽着它走出了校門。

宋昱又一次不知不覺地走進了那家叫“心苑”的面館裏,這一次招待他的是男老板,宋昱就順口問了下:“你老婆在忙嗎?”

女老板聞聲出來了,挺了個大肚子,滿臉洋溢着幸福,母愛讓她圓潤的臉龐散發着一種慈祥的柔光。

宋昱不由地想,真好。如果他也有一個子宮就好了,如果孫遠均離開了他,他至少還有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

“你是回來了嗎?不走了?”老板娘熱情地問道。

宋昱點頭:“對呀,不走了。”

老板娘:“是呀,什麽地方有自己的家鄉好呀。咦,這狗不是浪仔嗎?”

“你還認識它?”宋昱想,她的記憶力未免也太好了吧。

“經常見的,孫遠均經常帶它來。當然,他出門每次都帶着——”她做了一個戴口罩的動作。

“明星嘛。”宋昱解釋道。

老板娘理解地笑了,說道:“他每次來,都要兩碗小面,吃一碗,留一碗。”

宋昱:“哦。”

老板娘又問:“你和他沒聯系嗎?”

宋昱尴尬地笑了笑。

老板娘接着說道:“我說了你可別怪我八卦啊,我一直覺得他很奇怪。”

宋昱:“奇怪?”

老板娘點頭道:“是啊,他為什麽要經常來這種小地方呢,還在這裏買房子,又沒什麽親人在這裏。”

“嗯?”宋昱覺得女老板好像是真的有什麽話要說。

“後來你回來了,我就大概明白了。”

“嗯?”宋昱又問。

老板娘看着宋昱似乎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索性直白地問道:“難道不是為了你嗎?”

宋昱愕然,難不成自己的臉上寫着一個大寫的gay嗎,就那麽好認嗎?

“怎麽看出來的?”宋昱問。

女老板莞爾一笑,十分的溫柔。“小的時候,他吃不完的時候,你順口就把他剩下的面吃完了,又不是親兄弟——”

宋昱聞言笑道:“難道就不能是因為我饞啊?”

“還有,我看到他幫你系鞋帶系得特別順手。我們家只有他才給我系鞋帶的。”女老板指了指旁邊看電視的老公。

“你是叫昱昱嗎?我和你說有時候感情的事情是要有一個人要主動一下的,我告訴你個秘密啊!”

她湊近宋昱的耳朵說了句:“當年是我追的我老公哦。”

宋昱噗嗤一笑,老板娘實在是太可愛了,一看就是那種就算不年輕卻依然能保有一份少女心的人。

一直在看電視的男老板,見新聞聯播結束了,就找來遙控器換臺,換着換着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便喚老婆來看。

電視裏主持人報道着:“孫遠均和陸少靈的同性傳聞已基本坐實……”

報道的配圖是一位路人模糊的偷拍照,兩個人的臉靠得非常近,幾乎是貼在一起,很像是在接吻。

這是今天娛樂報道的頭條新聞。

宋昱看到女老板一臉的尴尬,好像在後悔自己今天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然而宋昱更加的不好意思,因為孫遠均自從出道以來與他有關的異性和同性戀情就一直沒斷過。他反而因為自己的到來給她帶來不愉快感到難過,應為懷孕的孕婦不應該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宋昱牽着狗狗走進越來越大的風雪裏,女老板硬是往他手裏塞了一把傘,她說道:“天氣不好又冷,很難打車。傘想起來了還就行。”

回到家的時候,已差不多是深夜,宋昱覺得有點發燒,浪仔也好像很累的樣子。

宋昱挂了好幾個電話,其中有袁菲的,陳炎的還有蒙恪的。他挂電話的時候說着抱歉,可是他卻又實在沒有力氣來面對這些了。

最後一個挂的是孫遠均的。挂了又打,持之不懈,宋昱還是接聽了。

孫遠均的聲音從大洋彼岸傳來:“昱昱,不要去看新聞,那些不是真的,你看了嗎?”

宋昱心裏思考着,都不是真的,都是炒作嗎?大概是吧。

宋昱回答道:“沒有。”

孫遠均似乎舒了一口氣,說道:“不要上網,不要看電視,我很快就回來。你相信我嗎?”

宋昱又答道:“我相信。”

不知是信號不太好,還是孫遠均身邊有什麽急事要處理,電話斷了,沒有再打過來。

宋昱覺得眼睛很沉很沉,很累很累,這次倒是沒吃什麽安眠藥就睡着了。

宋昱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醒來卻什麽也不記得了。

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頭上挂着輸液瓶子,在往血管裏一滴一滴輸送着冰涼的液體。蒙恪正趴在他的床前睡覺。

宋昱醒來時手動了一下,蒙恪也随之醒了。“天啊,你總算醒了。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宋昱想說話,卻發現喉嚨很痛,幾乎不能發出成調的聲音。

蒙恪立刻解釋道:“別說話,你是急性感冒直接轉肺炎啊,我叫了110才把你從家裏弄出來的。你要好好安心養病啊,想吃什麽我去買。”

蒙恪起身,強打起精神,調侃道:“不過你也選擇不了什麽,只能喝粥。”

宋昱注意到他身邊沒有手機,他莫名地覺得焦躁不安。他有點擔心是不是孫遠均出了什麽事。

四十分鐘後,蒙恪提着白粥,回來了。

宋昱用沙啞的嗓子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蒙恪讓他先吃再說。

宋昱勉強自己吃了一半,又問了一遍。

蒙恪只好說道:“剛才寵物醫院打來電話,說浪仔快不行了,可能要進行安樂死。”

!原來是浪仔!宋昱終于明白自己之前的焦躁和不安來自于哪裏了,那只陪伴自己和孫遠均走過十三年的狗出事了!

蒙恪陪着宋昱來到了寵物醫院,籠子裏的浪仔有氣無力躺倒在籠子裏,奄奄一息了。

宋昱抓着醫生的手,用沙啞的嗓音說着:“醫生,救救它吧,出多少錢都可以的。”

醫生搖了搖頭,說道:“多少錢都治不好了。”

宋昱自責道:“都怪我不好,大冷天帶它出去玩,着了涼,都怪我。”

醫生解釋道:“不是受涼,它是太老了,他的年齡相當于人類的一百三十歲了,狗和人一樣,都是要死的。”

宋昱伸手去摸了摸浪仔的頭,喚了兩聲,浪仔的眼皮擡了一下,眼睛沒能睜開,但是用舌頭舔了舔宋昱的手。

醫生說:“別太難過,它算是壽終正寝了。它現在渾身非常的痛,又持續的腹瀉,建議安樂死會走得舒服一點。”

宋昱盯着它看了整整兩個小時,好像下定了一個很大的決心。這條狗見證了宋昱和孫遠均愛情的所有起承轉合,如果它的生命結束了,可能意味着某種東西的結束,或者某種新生活的開始。

“醫生,安樂死吧。”宋昱流着眼淚說道。

宋昱決定陪浪仔走完它生命的最後一刻。

宋昱記得幾年前的時候看過一部電影,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在影片的最後,派看着那只已經餓得瘦骨嶙峋卻依然驕傲的孟加拉虎,頭也不回就跳入了叢林中。

派前所未有的放聲大哭。

看完這部電影,宋昱只記住了一句話。人生需要好好的告別。

宋昱帶來了浪仔小時候最喜歡玩的一個綠色的網球,還有一個能夠發出聲音的鴨子玩偶,來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聽說人死之前是會回光返照的,沒想到狗也是這樣。宋昱來了之後,它不僅睜開了眼,還叫了一兩聲,甚至還吃了一點肉罐頭。

宋昱溫柔地抱着浪仔的頭,和它臉貼着臉說着最後告別的話。“對不起,雖然是我撿了你,但是讓你這輩子過得不好。可能住家裏的時間,還沒有在寵物店的時間多。”

浪仔輕輕發出嗚嗚的叫聲,伸出舌頭溫柔地舔了舔他的手。

宋昱抱住浪仔的頭,親了一下,說道:“浪仔,我下輩子應該不會喜歡男人了,你投胎來做我女兒吧。”

但是後來宋昱想到,狗狗的一生很短,也許等不及他死,它也許早就投胎了。

注射藥物的時候,浪仔一聲也沒有叫,它只是這樣靜靜地看着它的主人,就像它這輩子做的最多的事一樣。

浪仔一直都是一只聰明的狗狗,只是這一次它也像宋昱一樣沒有忍住眼角的淚水。

宋昱心裏罵道:誰特麽講狗不懂感情的,它明明就會哭呀。甚至比那些冷血的人懂感情多了。

看着它慢慢平靜地閉上了眼睛,宋昱難過的像從自己的身上挖出了什麽東西的感覺。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養狗了。

他抱着裝着浪仔身體的小箱子,坐了很久很久的公交車,來到了城外的很荒涼的一處墳頭。這裏是宋昱母親的墳,宋昱對着墳頭的墓碑靜立了很久,然後他開始挖了一個坑,把小箱子埋進去了。

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宋昱相信這個,就像當年母親死的時候一樣,他也不想要火化。

宋昱走的時候,鞠了兩個躬,說道:“媽媽,我先讓我的狗來陪你,你別急,我以後也會來陪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我,最多兩章一定會甜回來的。兩個人會換一種相處模式,會把之前遺留的問題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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