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莊歸走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紅四娘的房間,四娘的房間裏很安靜,是一間房在白玉樓的西南角,她輕輕地打開門,門內有一股藥味,随後表示一些瓶瓶罐罐散亂得擺放在木檀桌子上,還有撕扯得一段的一段的白色繃帶。
莊歸下意識露出了神傷,她一直朝屋子裏走進去,才發現四娘并沒有坐在床上,而是坐在牆邊,眼睛上被綁着厚厚的繃帶,神色很平靜,看不出半點波瀾,一只手搭在曲起來的膝蓋上,和莊歸記憶力那個潇灑的女子如出一轍。
莊歸有些安心,她還是那樣一點都沒有變,走到她的身邊,莊歸也緩緩坐下,兩人一起安靜地靠在牆邊。
兩人就那樣地并排坐着,夕陽的餘光斑斑駁駁地灑進來,比紙傘還要斑斓。陽光細碎地溢着一種暗香湧動的情緒。
這似乎是一種默契,也是一種交心的相知。曾經,她們是關系最緊密的朋友。
良久,四娘才擠出那麽一點點聲音,她說:“你一定沒想到吧,還會回到這裏,還會見到我和他。”
莊歸苦笑地低下頭,邊搖頭邊嘆氣道:“确實沒想到,更沒想到他的脾氣比之以前更甚數倍。”
四娘說話的語氣一直是比較硬的,仿佛這個女人就是那樣潇灑,和柔情永遠搭不上邊,她往後一靠,頭上仰,“我已經在暗中觀察你三年了。”
莊歸無奈道:“看來我從奴者庫出來就是個錯誤,只要出來他總有辦法會找到我。”
四娘道:“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執着地找你,自從你離開,他每一天都在找,可是我們找不到,原來你去了奴者庫。”
随後四娘嘆了口氣又道:“不過,我也知道的,他對你一直是有些特別的。”
莊歸說:“那時候我想帶你一起走,可是我後來想了想認為你一定不會和我走,因為那時候你已經那麽喜歡他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喜歡他,可是現在我發現我能明白你的那種感情了。”
“這些年,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莊歸一驚,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她說:“你知道了他的名字?”似乎覺得不可思意。
四娘頭微微歪過去,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是的,我也是無意中看見他戴在身上的白玉挂飾才知道的。”
莊歸立刻追問道:“他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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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動江湖的白玉公子,他叫什麽莊歸自然是很想知道的。
四娘聽了聽四周的聲音,似乎确定了沒有其他人,便用手邊的杯子裏的茶水沾濕手指,然後在地上畫了幾筆。
華。
四娘說:“他應該是姓白,名華。”
莊歸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是這個對她來說惡魔一般的男人竟然有着這樣好聽的名字。
她深深嘆了口氣,“沒想到,他竟然叫白華。”
四娘立刻用手擋住了她的嘴,她壓低了聲音冷冷說道:“你是想死麽?我已經沒有眼睛了,你也不想要你的嘴了?”
莊歸知道她的為了她好,但是她還是有些難受,她用手輕輕摸上四娘的眼睛上的繃帶說道:“你真的,心甘情願麽?”
四娘一下子甩開了她的手,似乎并不願意被觸碰,她說:“沒有完成任務受到懲罰這不是很正常的麽,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莊歸皺着眉緊緊閉起了眼睛,随後又睜開,她帶着悲戚的口吻說道:“你果然,我們都是一樣的傻。”
她随後站起來說,“無論如何,你的眼睛是我的關系,以後我會盡我一切可能幫你的。”
四娘沒有什麽反應,她依舊是靠着牆壁坐着。
莊歸覺得自己再呆下去也沒有什麽必要了,就離開了她的房間。
走的時候還不時地回頭看着四娘的那間房子,最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和她離開時候的那間房間一樣,連擺設都沒有被移動過,她确實有些驚訝,而且房間是被打理過的,并沒有什麽灰塵,她用手摸上那張久違的木桌,仿佛這幾年歲月的痕跡都刻在了上面。
莊歸想她應該也過不了幾天平靜的日子了,白華讓她去聽雨軒搶商珏的東西,聽雨軒拍賣的日子也不會很遠了。
随後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間,看着已經是晚上了,準備等着用晚膳。
誰知到過了很久,早已過了晚膳的時間,估計很多人都已經快要入睡了,已經沒有看到下人送來晚膳。
她有些奇怪,便準備打開門去問問看,卻看到迎面走來的下人,這裏的下人都臉色十分冷漠,她對莊歸說:“公子讓姑娘過去用膳。”
莊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都是睡覺的時間了,竟然喊她去用膳。
但是很快那下人就催促莊歸上路了,她被她領着到了白華的寝宮,裏面香爐燒着些她也叫不出名字的香,味道很熏人,袅袅地繞着寝宮的梁柱。
莊歸一進來就聽到周圍的侍女輕輕交流的聲音,“公子剛起來,你們做點清淡的晚膳。”
莊歸納悶,白華大白天的竟然睡覺,晚上才起來,果然不是一般的怪人,她隐約記得他以前也是這樣。
夜仿佛顯得格外的深沉,晚風夜襲,庭院裏的幾多斑斓之色也被刮落在地,現在京城的天應該已經入秋了,也不知道相府現在是不是開始轉涼了。
莊歸是換了一套衣服,襯着绾起的青絲陪着一支梅華簪子一貫的清淡的很,寝宮內燭火幽幽亮着,她走進去看見白華躺在白珍珠簾子後面的寬榻上,簾子外旁邊掌着一盞燈,似乎正在看書。
莊歸走進去,然後端端正正地跪下去,她已經做好今天膝蓋不腫起來回不去的準備。
誰知很快,侍女們将晚膳送入,放在了莊歸面前,莊歸看着白華那架勢,似乎穿的是睡覺的亵衣,很是慵懶地躺在那裏,總覺得有些尴尬。
晚膳放在莊歸面前,可是莊歸還是跪着沒有敢坐下。
白華在簾子後面也是良久沒有出聲,任由莊歸跪着。莊歸覺得空氣裏有些燥熱,也許是跪着的關系,她額角留下了些汗水。
可是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甚至開始懷疑白華是不是就是讓她過來跪着的。
她一點點地擡頭環顧房間,燭光昏暗,隐隐綽綽地移動着,而白華則是當沒有她這個人一樣緩緩地翻動着書頁。
莊歸對這樣的精力倒是很熟悉,以前在宣王府,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也就是跪,到哪裏都是跪,只要有宣華的地方。
那本書卷似乎在白華的手上已經從第一頁翻到了最後一頁,莊歸依舊一動不動地跪着。
白華忽然放下那卷書,擱在塌邊上,随後看向莊歸說道:“來了多久了?”
莊歸回答:“也沒有多久。”
白華淡淡一笑,“你這回答倒是和我之前的那個韋夫人很像。”
聽到韋夫人,莊歸心中一緊,就是那個前不久因為懷孕剛被他賜死的女人。
白華感覺到了莊歸氣息的尴尬,他說:“怎麽,你這是害怕也變成她那樣?”
莊歸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說:“莊歸不是害怕。”
白華聲音冷冰冰的,似乎他的情緒總是在驟然間轉變,他帶着鄙夷和厭惡感看着莊歸,那雙眼睛像是要在莊歸身上釘出兩個窟窿,随後他的視線逐漸緊收,他道:“你覺得你這種賤人配嗎?”
莊歸出奇地溫順很平靜地說道:“不配。”
白華微微沉下眸子,他說:“人盡可夫,說的不就是你這樣的女人麽?”
莊歸不反駁,她低眉順目的臉上連一絲反抗的情緒都看不見。
她能感覺到白華對她的厭惡,更多是似乎是輕視,雖然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白華側過頭,他更加深地靠在了榻上,随後他對莊歸說:“明日,就動身。”
莊歸知道他指的是去聽雨軒,只是沒想到白華接下去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