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住的那房子,他坐在外面睡了一夜,第二天還是施工隊裏有個人認出了他,來找我把他帶走的。”

黃小安碎碎念的把事情一件一件鋪開來說,每說一件都像是亮出了一柄鋒利的錐子,猝不及防刺在人心髒上,戳得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黑暗裏的火光逐漸黯淡下去,涼下來的那一層變成了再沒有利用價值的灰燼,落在地毯上。

“還有啊,之前...”

“別說了。”許久沒說話的程案突然出了聲兒。

“求你別說了,我不想再聽了。”他劇烈地咳嗽一聲,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粗啞到駭人。

“還能再有什麽?不就是他可憐嗎?對,他是可憐,可天底下又不只有他祁策可憐,我程案為什麽就要因為他可憐,非得和他在一塊?這是什麽朝代定下的規矩?打哪個朝向來的道理?”

低沉沙啞的聲音越喊越響,到最後已經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嘶啞聲和叫喊聲。

屋子極空曠,這嘶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回蕩,再傳到電話那頭黃小安的耳朵裏,清晰得仿佛兩人是面對着面的。

長時間的沉默,一時半會兒只聽得見電話裏極細微的電流聲,呼吸聲,和微不可察的,隐忍着啜泣的聲音。

“...程案,你是不是哭了?”

那天晚上的程案究竟有沒有哭,黃小安不清楚,因為程案很麻利的就挂了電話。

第二天程案醒過來的時候,眼眶底下又酸又漲。

照了鏡子一看,居然腫了。

左右兩邊腫得還挺對稱,活像他被人揍了一頓。

程案是沒臉頂着這張臉去上班,打電話直接向人請了個假稱病在家,反正公司有沒有他都一樣,少去一天還能少受些擠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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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空閑的這一天,他還能找些事情做一做。

程光耀這些年給了他不少錢,程案大部分都攢了下來,拿一部分去炒股了。

他讀書不行,但腦袋确實特別靈光,這麽些年在股市摸爬滾打也摸索出了不少門路,剛開始不敢投入太多,到後來鑽研透了才敢多投入一些。

好的是,也不知道是瞎貓碰見死耗子了還是程案自己真琢磨出名堂了,前一段時間投入了大半存款買的那支股票居然大漲,結果讓程案賺了金滿缽。

相當于擁有了一個小金庫的程案最近正琢磨着要走,到哪裏都可以,在這裏活得太憋屈,他是沒多在意,也不恨程平盛那幫人,頂多算是讨厭,但是心裏終歸不太舒服。

其實他最想回的還是A城,那裏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有他的好朋友黃小安,不管怎麽樣,在那裏他都可以敞亮開心地活着。

但是那裏還有一個他死活都放不下,又不想糾纏不清的人。

二十三、

程案從始至終都不太清楚自己對祁策是怎麽樣一種感情。

一開始就過于怪異。

從祁策這個人本身到他對程案做的一切,再到如今無數莫名其妙産生的感情,對程案來說都怪異得如同光怪陸離而荒誕的夢。

不容易掙脫,且越往後滋味越奇妙,也越難掙脫,程案覺得這夢更像是藏了一片瘴氣濃重的沼澤地,沒有防備就踩了進去,然後開始往下陷,長時間置身于溫柔的瘴氣裏會讓他無法思考更多,溫暖舒适的沼澤泥也讓他不再願意去觸碰冰冷的空氣。

沉淪到最後當然沒有好結果。

程案沒有勇氣去嘗試更多,所以走得毫無聲息,幹脆利落。

相處時有多纏綿火熱,離開的時候就有多果斷無情。

歸根結底,只是不相信會長久,也承擔不了真正淪陷之後再要分開的痛苦。

他很現實的,也會想很多。

看起來無所謂,其實最有所謂的就是他了。

所以即使那天晚上的程案傻逼似的流眼淚流了一晚上,他還是沒再打算回A城,而是又在程光耀公司裏混了一年,偷師學到些經營管理方面的東西,把所有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之後才離開,去了這幾年商業發展極為迅速的C城。

離A城很遠,離他爸程光耀公司所在的城市都很遠,這裏沒有程案認識的人,這裏的人也不認識程案,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不了解他的身世和背景。

但是在去C城之前,程案還是去看了一眼祁策。

悄無聲息的一次探望,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對于程案來說,這大概是要比哭一晚上更傻逼的事情。

那天天氣不太好,程案去的時候沒下雨,沒想到剛一到那兒,那天就撐不住了,轟隆一聲往下潑水,跟着一群學生混進去的程案被淋得全身濕透,躲在祁策宿舍樓前面的停車棚裏擰衣服。

大概等了半小時才見祁策回來。

背着包撐着傘,一張臉沒什麽表情,除了瘦了些高了些,他整個人似乎并沒有什麽變化。

意外的是,路過程案躲着的停車棚的時候,祁策腳步停頓了一下,眼神若有若無的往停車棚裏面瞥過一眼。

把程案吓得夠嗆,趕忙蹲下身往一堆沒停好,擠在一塊的自行車電瓶車後面縮了縮,心髒跳起來跟發了瘋似的劇烈。

好在沒被發現,只是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濕了糊在身上,風一吹冰涼涼的,程案硬是熬了十多分鐘才站起來,回去之後就開始發燒,得虧程案從小到大熬過來的感冒不計其數,這回也極其堅挺,發燒發過兩天之後就自己退燒了。

感冒好了之後,程案就出發去了C城。

按照一開始的計劃,物色好地段,交足了一年的租金,請人裝修,開了一家規模不大不小的公司,然後招人,最後慢慢運作起來。

運作到現在,又是一個三年。

一張嘴皮子說起來輕飄飄的,誰都說時間轉瞬即逝,可程案卻是咬着牙硬生生熬過這轉瞬即逝的三年。

過去了當然都覺得時間只是眨一眨眼,願意去回想那些痛苦和難熬的日子的才會驚覺不是那麽容易。

大部分人不願意去回想。

程案也不願意,那些滅頂的孤獨太過于冰冷,想一想就痛苦到渾身顫抖。

太奇怪了不是嗎?明明以前也是一個人生活的,為什麽如今卻忍受不了了呢?

能讓人欣慰一些的大概就是程案開的這家公司,前兩年還恹恹的沒什麽起色,去年開始能夠盈利了,一直到現在,基本能夠保證賺錢不賠本。

再加上最近有一筆大單找上程案的公司,每天加班加到半夜,怨氣沖天的一幫年輕人也都不嚎嗓子了,麻利的把活兒幹完,幹不完主動加班,只因程老板發話說如果那筆單子成了,就給每個人加薪。

可見那單子有多大。

程老板當然重視,準備了好些天,就等那公司派人過來商量之後簽合同。

約定好的這一天,從來懶得收拾自己的程老板罕見的還拾掇拾掇了一番。

套上撂在衣櫃角落的西裝,打上領帶,出門的時候還猶豫着要不要往頭上抹些啫喱水。

沒抹成,剛要把啫喱水拿起來的時候那邊發了條短信過來。

——還沒好嗎?我已經到了。

程案覺得這客戶奇奇怪怪的,他做了那麽多筆生意,還沒見有客戶是提前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的。

沒法兒,程案忍痛放下啫喱水,迅速扒拉兩下頭發,套上皮鞋就出門,開車往兩人約好的餐廳去了。

年輕人模樣英俊,個兒高腿長身材好,下車進餐廳的路上還被路過的女孩兒多瞧了好幾眼。

程案這些天的心情都還不錯,進餐廳之前扯扯嘴角,挂上了個沒那麽僵硬的笑容。

一路帶笑進了餐廳,被餐廳服務員領着去了兩人約好的那一桌,從程案的方向看,恰好能夠瞧見客戶的後腦勺和背影。

他沒細看,徑直往前走直接落了座,剛要說些客套話熱鬧熱鬧氣氛,一擡頭看到客戶那張熟悉的臉,笑容頓時凝滞在了嘴角。

這一瞬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做出些什麽反應。

拔腿就跑?

聽起來就很傻逼,而且今天是來談生意的。

留下敘敘舊?

什麽爛主意,簡直糟透了。

不怪程案那麽大的反應。

他料想過兩人重遇的場景,唯獨沒有料想到今天這樣的場面。

那麽猝不及防,讓他幾乎手忙腳亂。

他想過祁策可能會來找他,比如某一天的早上,自己被一陣緊促的門鈴聲吵醒,起床,打開門,入眼就看見祁策手裏拿着繩,要把他綁起來打一頓。

或是有一天自己突然又傻逼起來,跑去問黃小安祁策的去向,然後循着地址,鬼鬼祟祟再去看一眼,結果被人逮個正着。

又或者,是在許多年之後,兩人都放下了,路上遇到也當沒看見,擦肩而過都沒太多感覺,雲淡風輕得就跟從來沒認識過似的。

程案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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